她晕了过去,脸色却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白到青筋微现的肤泽终于透出红暖,令他心痛如绞的症状可以缓和一些。
他没有拔撤出来,仍嵌在她湿软的体内缓缓磨蹭,唇与鼻亦不住摩挲,眷恋着她汗湿带香的身子,爱极那白里透红的清肌……
他喜爱那渐渐展现的血气,证明她确实是活生生的。
她回来了……在他怀里。
丝雪霖又一次醒来时,身子正浸润在暖泉里,一双男性臂膀从身后环抱,将软绵绵使不上力的她安稳圈住。
她心头微讶,扭头看去,那张好看到不行的俊庞近得不能再近,他尽管闭目,却也察觉到她的动静,那张润红的薄唇遂道——
“要稳,静心。”
她意会过来了,发觉他一手按着她的胸口,另一掌落在她脐下丹田的位置,有微微刺热的感觉渗进体内,像是暖泉里的热能被他所掌控,细细密密地渗进她血肉里,为这具虚弱身子滋养再滋养。
只是……是要她怎么稳?怎么静心嘛?
师父的手好大好温暖,贴在肤上已经够让她心猿意马了,他的指离她ru/蕊还那么近,随意一动就能碰上,再加上搁在她腹下那只手……欸,甫张眸就要她做那么困难的事,让她想继续昏睡下去都没法子。
稳心……要稳……她、她不胡思乱想,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
没有师父,没有大手,只有热呼呼的水流和无形的能量,要记得呼吸吐纳,对,要呼——吸——呼——吸——
“阿霖……”
那熟悉声音在耳畔响起时,她调息练气,好像不知觉间体内已行完一小周天。
她根本就是一只被养得乖乖的小犬,主人一唤,脑袋瓜跟着抬起,她话都不及说,眼前陡暗,仍偏苍白的嫩唇便被男人有力的唇舌攫夺。
“师、师父……师父……唔……”
她家师父被附身了吗?火热到她都不知该怎么对付。
难道一切犹在梦中?她其实一直在凌虚里漂流,一直深梦未醒?
还是……还是她早就葬身在那片大海底下,眼前所见仅是她的幻想?
发觉她又在掉泪,南明烈内心暗叹,未多言,却是将她打捞上来,用大巾子裹着抱回温暖的洞窟内。
远方天色透出一丝清明,月痕犹在,星子已稀,丝雪霖背靠在男人胸前,恍恍惚惚瞅着洞外,竟有种天地方圆之间,只余她和师父两人的感觉……
脑中似错落了不少事,有些是记不得,有些则弄不清虚幻或真实,但师父跟她在一起,即便是幻梦,也是一个很好的梦啊……但,为何会觉不安?
阿霖不走,本王就留下吧……
阿霖说自己死掉了,那本王也就陪着你一块儿死掉,这样很好……
“不要啊!”她惊嚷,背脊蓦地打直,上身突然往前栽。
幸得身后男人出手甚迅,及时将她揽回怀里。
南明烈甫扳起她的脸,不及问话,她已颤着唇、细细喘气问——
“师父,阿霖死掉了是不是?你、你陪我一块儿了是不是?”
南明烈先是一楞,随即明白她这是吓着了。
真想捉弄捉弄她,骗她他们俩真的一块儿死了,可他真要这么做,这丫头眼泪怕是止都难止。自醒来,她动不动就哭,俨然在幽冥之境里已被吓得不轻,如何舍得再捉弄她,令她伤心难过?
如以往那样,他抬手轻拍她额心一记。“胡说什么呢?”跟着又轻拍她的嘴两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师父……”红红的眸子眨了眨,表情怔然。
“你大声嚷嚷,一直嚷着自己没死,嚷着本王也不可以死,所以你随我走了,没让我留在那个地方……忘了吗?”他眉目温柔。
丝雪霖努力去想,想得一脸纠结。
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皱鼻子的,好不容易让她逮到一缕游丝般的记忆,循着那丁丁点点回想……终于记起了。
“没有死掉,都活着,师父去找我了,我……我很想见师父啊……没有走远,就等在那里,原来是想着师父了,所以才一直待在那里……”
“知道要等在那里,阿霖这一次终于乖了。”他嘴上虽笑语,其实内心疼得发颤。
倘是他没去寻她,抑或寻不到她,那缕魂魄是否就一直待在她记忆中的小河湾畔,一直徘徊不去,却不知为何徘徊?
“师父……衣裤……我可以自个儿来,我……可以……”
趁她努力忆事之际,师父竟替她穿起衣物,等她察觉时想接手,也以为自己接得了手,岂知指尖直抖,连腋下的衣带子都抓不牢,更遑论系上。
“我、我……没办法……”她一脸懊恼。
他摸摸她的头。“不急。”接着继续替她穿衣套裤,做起来行云流水得很,完全不像生手。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布娃娃被他圈在身前整弄,连头发都帮她梳理。
颊面染开红云,他像也发现了,屈起指节摩挲,跟着竟张嘴咬她脸蛋一口。
其实并不痛,却一下子令她身子发烫,腿心湿润。
“师父你……你到底替多少姑娘穿衣套裤了?你那个……做得那么顺手。”
她的额心又被惩罚般轻拍一记,就听他道——
“能替多少姑娘穿衣套裤?仅仅一个就够本王操碎心,还能有第二个吗?”
“我、我……”她想驳他几句,但脑中回想而浮现的景象是她坠进深海,拚命想把插入胸央的一把倭刀拔出……她明明已踏进死地,而今却在这里,尽管不清楚中间细节,却知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令他操心。
“我会快些养好的,我……我很……对不起……”
听到她道歉,南明烈面色微变,但见她螓首歪靠在他胸前,羽睫虚掩,仿佛连掀睫都觉吃力似,又不禁心痛。
“迟早会养好的。”一顿。“有本王的离火灵气时时滋养,想养不好都不成。”
丝雪霖微费力地抬头看他,呐呐地问:“师父……是什么意思?”
他抚摸她的发,片刻才道:“你之前受伤,血气流失太多,多少伤到根本,本王的离火灵气恰好能用来滋养你,所以慢慢来,会好的。”
“……师父所说的‘滋养’,是脱光光好在一块儿那样吗?”“好在一块儿”的那个当下,她看到金红火流包裹着他们俩,他的火能强大热烈,贯穿她的身体,也灌进她血肉里。
“那样不好吗?”男人不答反问,语调慢悠悠。
不是不好,简直太好。能够跟师父变得亲密,从来都是她丝雪霖人生奋斗的目标,只是她像又“欺负”师父,占他便宜了。
“师父,阿霖这样像不像戏文或书里常出现的精怪?采阳补阴呢。唔……是说女鬼也会来这招。师父,小时候别人喊我‘鬼娃娃’,我还挺恼的呢,如今这一身阴气当真太重,自己都察觉出来了,应该跟女鬼差不离吧……师父拿自个儿的阳气和精血养阿霖,可要小心再小心,我怕一不小心把师父采补过头,紧紧巴着不放,会把师父吸干干的……”
她微敛眉眸,说话时嘴角一直微勾,心里不无苦涩。
她确信自己死过一回,死而复生,魂魄也许完整,但这具肉身损害过重。
师父之所以抱她,不是单纯想跟她要好,而是因为她的状况很不好。
她的嘴又被轻拍一下。
“什么女鬼不女鬼的,口无遮拦。”南明烈教训了声,又道:“你要真有本事,本王等着。”
丝雪霖脑子还很不好使,慢了好半晌才想明白他的话。
意思是,他倒想看看她如何“采补过头”,如何将他“吸干干”。
她家师父当真变了,害她已够凌乱的思绪又乱一波。
不等她想出什么话反击,他将她送进被窝里,为她掖好被角。
“师父……”
头一沾枕,上下两片眼皮也跟着粘上似,沉得掀不开。
“睡吧。”
他抚摸她的脸,长指有意无意地晃过她鼻下,一再确认那希微却不容错认的气息。
还是太苍白虚弱,但能活过来就好。
先求活,他才有机会慢慢将往昔那个矫健活泼的她养回来。至于在那片大海中泄尽的血气,就从他身上获取吧。
他来养她。
第19章(1)
沿着蜿蜒的山道往下方走,约莫走上一个时辰,每半个月一回的山村集市就办在那处谷村的小场坝上。
男子罩着深色兜帽,落在胸前的散发颜色偏淡,修长精瘦的身形乍然一见,会觉得身板似单薄了些,却是有几把力气的。
就见他总用一张竹编背椅背着自家小娘子上山下山的,而上山“回巢”的路上还得拎着、扛着不少食材,说明这位外地来的、模样太俊俏的年轻汉子还是挺中用,不是仅那张脸生得好看。
至于年轻汉子家的小娘子……欸,还真没见过笑起来那么甜'说起话来那么逗趣豪爽的姑娘,可惜身子骨弱了些,听说远从东海过来,特意来西泽大地寻药治病的,也听说药已寻获,该治的都治得差不多了啊……
“是啊,是治得挺好的,就是还得再调养调养。”丝雪霖呵呵笑道。“再养些日子,大娘肯定认不出我,我就是个容易发福的,以前胖到我家师……男人都抱不动我,都是我抱他呢。”
“哎呀瞧你说的,你抱他……他那么高个儿横窝在你臂弯里,能够吗?”米团子大娘边哈哈大笑边捏着小米团子,将团子丢进低温大油锅里慢慢炸。
米团子大娘也是苗人,但不是巫苗。西泽大地光是苗人便分得出九族十一乡,而这山村集市里来来往往的人除苗人外,其他部族的人可也不少。
丝雪霖喜欢大娘的炸小米团子,是小时候记忆中的味道,那时爹娘尚在,她也曾跟着阿爹、阿娘赶集去,就喜欢吃这种集市上常见的小食。
三个月前,她头一次被师父背来赶集。
师父见她眼睛贼溜溜,鼻子嗅个没停,遂买了串炸小米团子喂她,那时可吃得她两眼汪汪,泪水又流个不停。
之后每半个月一次的集市,他都背她过来了。
由于她实在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尤其拿来对付长辈们,简直无往不利啊,这不才交谈过一回,米团子大娘就将她惦记上了,每回她被师父背到小场坝上,大娘总早早在身旁帮她留了位子,能让她多晒晒阳光,还能吃上刚起锅、炸得外酥内嫩的小米团子。
也因此,她不仅跟米团子大娘熟识了,连前后左右几个摊子的大爹大叔、婆婆大婶什么的,也全都混熟。
大伙儿跟她挺有话聊,因为她天生很能聊,且又出身西泽大地,能聊的事便多了去,而令丝雪霖惊讶的是,她没想到师父在这偏僻山村里,竟也适应得挺好。
师父能用最划算的价格买到最上等的鸡鸭鱼肉,时不时还能得到好几把免费送上的新鲜蔬菜,连果物都能挑到最好的,且还不花银钱。
“阿霖啊,是说你家男人也真了得,咱那日让他整了两手,痛到不行的肩胛骨可都松缓开了,他那手医术不开张整个医馆什么的也实在可惜啊,你说是不?”大娘捞起炸好的小米团子,给了她一小盘。
丝雪霖用细长竹签子叉着吃,小米团子热烫烫又软乎乎,吃得她眉飞色舞,边听着长辈们夸赞她家师父——
“是啊是啊,俺这两只膝盖以为要废了,也多亏你家男人出手整了整,之后又开了药单子。咱按那药单子煎药服用,才十多天,走山路都觉松快许多。”
“我这手腕也是他给治的,还教我自个儿按压穴位呢。”
“要给他诊金,他也不收,你家男人真是个寡言能干的,阿霖摊上这么好的汉子,可真教人羡慕啊。”
“要不是看在阿霖的分儿上,老身早对那俊俏后生出手了,那是手到擒来啊,且看看他能不能逃出老身的五指山?”
丝雪霖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当真没心没肺。
“婆婆若然出手,阿霖没您那股剽悍劲儿,只能甘拜下风了,您可要好好对待我家师……男人,万不能让他受委屈啊。”
“呵呵呵,不委屈不委屈,你家男人归我,我好好疼他,咱家那个才满十六岁的壮小子归你,他会好好疼你的,你说这样好不好?”
丝雪霖再次笑到流泪。
十六岁的壮小子是婆婆的孙子,生得确实高大壮硕,常帮婆婆挑着琳琅满目的杂货担子过来赶集,等集市结束,还会来接婆婆回去。
她跟那壮小子说过几回话,其实都是她在那儿插科打诨想法子逗对方,壮小子一见她就脸红,啥话都蹦不出。
“好啊,婆婆家的壮小子肯归我管的话,我一准管得他服服贴……”话音未竟,她蓦地感受到两道凌厉“杀气”,撇头去看,跟那双漂亮凤目撞个正着。
凤目的主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头上仍罩兜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那双剑眉亦压得低低的,使得目光沉沉,威压甚盛。
“哟,你男人过来接你啦。”、“来来来,这几把叶菜和萝卜全带回去吃。”、“还有这袋子山薯饼,全拎走全拎走,咱家里多的是呢。”
好像只有她清楚感受到男人的心绪变化吗?怎么婆婆大娘和大爹大叔们仍冲着他乐呵呵笑,半点不受影响似?
如今养了三个月,她能自个儿小小活动了。
见男人背起那张竹藤背椅,转身背对她,她咕哝了声,乖乖爬上去坐好,还自己拉来带子系妥,以防半途打瞌睡滑下来。
回程走在山道上,男人身上的负担除她之外,更有一堆新鲜食材和烤饼、炸肉饼之类的熟食,她还觑见他腰间系着两大片鱼干,像个真正在当地过活的汉子。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师父——像个平民百姓的师父。
与她一块儿僻居于此,很像……单单纯纯仅是她的男人,不是什么天南王朝的烈亲王,没有皇上的耳目需要留意,也不管什么海防或抗敌。
思绪是一点一滴慢慢厘清出来的,记忆亦是。都是醒来之后,收拾起每块碎片再慢慢拼凑完成。
她记起师父的远行、记起自己独自回到东海、记起胸央被倭刀贯穿、记起动弹不得的她随着小翼翻落海底、记起闭眸之前看到的那头巨鲸……她想起许多事,也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待在那处小河湾畔,直到师父来了……
师父说她“睡”了两个多月,而她之所以能醒,是借助陆剑鸣的师父他山道人设阵施法,才能引她回家。
……回家吗?
从来,只要有师父在的地方,对她而言就是家,如今的她仍这么想着,却是变得胆小了。
记起种种,自然也记起跟师父之间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