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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承嫣满意的看着接近完工的妙膳坊,黑底烫金的招牌挂在大门上,极是惹眼,店里的装潢全按她说的来,一楼像火车卡座,座位与座位之间以珠帘隔开,多半是四人座与两人座,雅致之外又有隐密性,二楼是包厢,招待达官贵人或订药膳全餐的团体客人,过几日便能试营运了。
为了节省人事成本,妙膳坊采用半自助方式,入内之后取了菜单,勾选药膳后至柜台买单,拿到号码牌,叫号再自行到出餐口取餐,用餐完毕,自行将托盘送到回收口,二楼则有小二招呼送餐,不过收费自然贵了一点,加收服务费,服务费则当做全体伙计的分红。
不管是一楼或二楼,供应的都是健康或养颜美容之类的药膳,另外她还打算每隔三日在妙膳坊当半日的坐堂大夫,针对特殊疾病看诊,开出特殊药膳,定量熬制,为了要治疑难杂症,她已破釜沉舟的决定日后看诊时要打破偏见戴上药灵袋,如此才能医治更多的人。毕竟这个时代既不能开刀也没抗生素,死亡率极高,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上门求诊的病人死掉,这时药灵袋就变得非常重要了,只要能救人,管它是人力还是灵力,都值得一试。
“这十五名药生都极为机灵,好好训练,不日便可独当一面。王妃不信的话,可以考考他们。”彭掌柜乐呵呵地说道。
彭掌柜过去曾在药铺做过掌柜,为人圆融,很是精明,人脉极广,他是大总管萧富升手下的人才,过去掌管京城几个规模较大的商铺,萧富升特地将他拨过来为安承嫣主持妙膳坊。
“彭掌柜说好,那自然是好的,也不需要考试了,彭掌柜看着办便是。”安承嫣在配药室里看得津津有味,笑盈盈的说道,脸上浮现出对未来的憧憬。
这个时代女人出来工作还不多见,十五名药生清一色都是男子,他们多半是医馆或药铺伙计出身,有医药概念底子,善于分辨草药,也熟悉药理的特性,是她让彭掌柜应征来的人才。她打算将药膳推广到全国上下,将来便要靠这些药生,他们是第一批,开出分店之后,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虽然他们不能调配治疗病症的药膳,但调配普通的药膳肯定没问题,正所谓是药三分毒,药物都有其偏性,直接服用汤药,久来也是伤身,药膳则是温和的治疗,还有强身健体的功能,这么多好处一定要推广流传,相信大武朝的人民很快便能体会到药膳的魅力。
另外,针对穷人,她也打算一个月做两次义诊,免费问诊,免费提供药膳,还设立了“待用药膳”,让有意愿的人留下一笔钱给需要的穷苦人家食用药膳,妙膳坊每个月都会把捐款的大善人名单写在店里,以彰表扬。
“王妃真是高明,如此一来,那些想留名的达官贵人还不争先恐后的捐款。”彭掌柜乐呵呵的说道,他的绰号便叫弥勒佛,任何时候都笑呵呵,天生做生意的料。
“还有药膳酒和药膳茶包。”安承嫣晶莹的脸上焕发着光彩,她兴致高昂的说道:“各种口味的药膳茶包和药膳茶点,可以做成下午茶的规划。”
“下午茶?”彭掌柜眼睛一亮,产生了浓浓的兴趣。“王妃请说,愿闻其详。”
封潜见他们谈得欲罢不能,意识到若自己不站出来,他们聊到天黑都会。
他面色严肃的咳了一声。“走吧,今日就到此为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与彭掌柜已忙活了半日,也该歇会儿了。”
安承嫣这才惊觉她好像坐太久了,跟彭掌柜开会,浑然不察时间流逝,竟然已经过午了,那封潜和跟着他们一块儿来的锦茵、双全不就全都饿着肚子?而彭掌柜也同样陪着她,无法去用午膳。安承嫣很是歉疚,连忙让彭掌柜去用午膳,约好她两日后再来。
出了妙膳坊,一行四人就近找了间酒楼饱食了一顿,走出酒楼时,便听到外头有吵闹声,就见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和一个汉子对峙,地上跌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在哭的孩子,周围的人则议论纷纷。
安承嫣仔细倾听,原来是那汉子赌博输了,要打自己婆娘和孩子出气,那公子见了,路见不平仗义出手,拿下了要动手的汉子。
此时,那公子扣住了汉子的手,汉子痛得哇哇大叫,足见那公子是有几分功夫的。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汉子连连抽气,痛得手快断了。
那公子双眸凌厉,沉声道:“若再让本公子看见你欺负妇孺,定要拿你问官!”
“不敢……绝对不敢了……”
在汉子的连连保证下,那公子松了手,汉子往后跌去,栽了个跟头,引得众人笑话不已,他连忙起身拍拍屁股,恨恨的离去。
“好俊的身手,好俊的人啊……”锦茵看得痴了,明亮的眼里满是崇拜。
安承嫣笑了笑,不予置评。
在她眼里,没有比她夫君更俊的人和更俊的身手了,她不由的抬眸看着封潜,发现封潜也正看着她,眼里还带着笑意,两人相视一笑,浓情化不开,封潜揉了揉握在掌心里的柔荑,今日他的小妻子将浏海都梳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额前垂了枚湖蓝宝石,身上一袭青蓝色的纱裙,叫他百看不厌。
看热闹的人群散了,那公子也和小厮走到了对面的书铺前,安承嫣挽住了封潜的手臂,想着要上哪去逛逛,她还不想回府。
蓦然,一阵吼声由身后传来,就见适才那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的汉子去而复返,高举木棍朝那公子的方向冲过去,竟像是要一棍子劈死那公子似的。
安承嫣一时间怔住了,同时,一抹娇小的身影由她身边冲了过去,冲得比那汉子还快,挡在公子的背后,挨了汉子一棍,人登时软软地倒下。
“锦茵!”安承嫣失声大叫,连忙奔过去。
汉子见打错了人,一时也慌了,他没来得及逃,便让气愤到快抓狂的双全给拿下了。
双全气急败坏的往他膝后一踢,让他跪下。
汉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打错了人,两眼茫然,由着双全扣着,嘴里不断说着,“我不是要打她,我真的不是要打她……”
安承嫣把锦茵的头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急到不行。“你这个傻丫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那公子也很讶异在自己身后发生的事,待他知道那昏迷不醒的小姑娘为他挨了一棍,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为何……为何要代我受罪?”他怔怔的看着锦茵,不能理解。
安承嫣心里却是明白了,锦茵这个傻丫头,原来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啊,看人家危急便这样不管不顾的冲上去,真是傻极了……
“阁下是……尊亲王?”那公子认出封潜来,拱手道:“在下洛阳侯宋易修,不知这位姑娘是?”
封潜微微挑眉。“尊亲王妃的贴身大丫鬟。”
宋易修还来不及表示什么,安承嫣便打断了他们,她抹掉泪道:“王爷,咱们快回府!我要熬药膳给锦茵喝!”
药灵袋说了,它可以保锦茵平安无事,不会伤了脑子,所以她要赶快回去熬能让锦茵清醒的药膳。
“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封潜对宋易修说道。
王府的马车过来了,封潜吩咐双全将伤人的汉子送官严办,他亲自将锦茵抱上马车,安承嫣随即跟上,一行人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第十五章 锦茵的身世之谜(1)
锦茵昏迷了三个时辰之后清醒了,安承嫣在心里喊了声谢天谢地,还忍不住拿起腰间的药灵袋亲了亲,默念道:谢谢你。
药灵袋一贯傲娇的表示说了没事就会没事,不过伤了脑子,至少要静养一个月。
“那公子……无事吧?”锦茵面色苍白地问。
安承嫣忍不住骂道:“有事的是你啊,你这个笨丫头!”
锦茵蹙着眉,曝嚅道:“那他……无事吧?”
安承嫣因为她的傻气而有些气恼的道:“什么事都没有。”
日晴在旁边看了也松了口气,她都听说经过了,也不明白锦茵哪来的胆子,竟然替人挡棍,真是不要命了。
“没事就好……”锦茵安下心来,闭了闭眼。
“你头不疼吗?”日晴很是担心。“挨了一棍,都肿了个大包,应当很疼才是。”
“很疼……”锦茵傻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头很疼、很晕、昏沉沉的,可是她心里满满的,很踏实。
安承嫣看她那唇瓣儿微微泛笑的模样,叹了口气。“你现在最好死了心,那公子是洛阳侯,也早有夫人了,你便是做他小妾的资格也没有,你将他放在心里,会受苦的。”
锦茵一怔。
洛阳侯?原来他的身分这么高,若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多好,兴许,她还能作作梦……她掩饰心中的失落笑了笑。“王妃想太多了,奴婢又没痴心妄想,只是不想……不想他受伤罢了……”
安承嫣默然不语。
锦茵是个清秀又聪明的丫头,只是身为奴婢,又如何高攀得起洛阳侯?这场单恋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而那洛阳侯已知锦茵的身分不过是个丫鬟,看在锦茵是她这个尊亲王妃身边大丫鬟的分上,可能会略尽道义的派人送些补品来表示心意,然后此事就此揭过,毕竟是锦茵一厢情愿,人家又没有要她为他挡死,不是吗?尊亲王再强势,总不能要求他来探望锦茵吧?
可出乎意料的,翌日,宋易修竟亲自上门来了,还说他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一定要当面向他的救命恩人道谢。
锦茵羞到不行,平时话唠似的,在宋易修面前竟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安承嫣看得直摇头,锦茵那眉目含情、含羞带喜的样子,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她喜欢人家。
宋易修一走,安承嫣便立即告诫道:“侯爷出于道义来探望你,你可不要想歪了,不要有所期待。”
她真的很怕锦茵会傻傻的陷进去,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最终受伤的只有锦茵一人。
然而,宋易修日日上门探望,每回都带了小礼物,并不是安承嫣料想中的药材补品,而是胭脂水粉、香囊、发簪、珠花和小扇子、小镜子、高档点心铺出的精致点心之类能讨姑娘家喜欢的小对象和吃食,可说是别出心裁,十分用心,如此过了十来日,安承嫣才惊觉这不是锦茵单恋,已是郎有情妹有意了。
果然,一个月过去,宋易修提出了想法。“若是王妃同意,我想锦茵姑娘到我身边,我定会好好爱惜她。”
安承嫣也不想棒打鸳鸯,只直勾勾看着宋承修问道:“侯爷要给锦茵什么名分?”
宋易修也很坦白。“虽然我很想给锦茵姑娘平妻的身分,但我的立场,只能纳锦茵姑娘为妾,请王妃见谅。”
安承嫣也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连姨娘都不够资格,只是个小妾,任何人都能踩在脚底的小妾。
宋易修见她皱眉,又信誓旦旦地道:“但我可以保证,若锦茵姑娘能为我生下儿子,一定抬她为姨娘,一辈子我都会爱护她,不让她受苦,不会让人欺负她。”
宋易修告辞后,安承嫣将他的意思转达了,锦茵还在养伤,她躺在床上,听得眼睛都亮了。
“我愿意!我愿意在侯爷身边,没有名分也没关系,我想在侯爷身边,还望王妃成全奴婢!”
安承嫣见锦茵那恋爱中女人的样子,也只能同意了,她把锦茵的卖身契取了出来,当她的面烧了。
“傻丫头,我已为你除了奴籍,也会为你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你进了洛阳侯府,一定要幸福。”
“王妃……”锦茵泪眼婆娑,感动得一塌糊涂。“原谅奴婢不能在您身边伺候了,奴婢太爱侯爷了,没法不去侯爷身边……”
安承嫣也正身处在爱河里,又怎么会不明白锦茵的感受,她握住锦茵的手道:“记住尊亲王府永远是你的娘家,是你坚强的后盾,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我和王爷会为你做主。”
锦茵一边拭泪一边点头。“奴婢……奴婢来生再伺候王妃,约定好了,奴婢来生要再做王妃的丫鬟……”
安承嫣替她擦着泪,笑道:“胡说,哪有人来生还要做丫鬟的,来生你要投生在好人家,做小姐……”
锦茵拚命摇头。“不要不要,奴婢不要做小姐,奴婢就要做王妃的丫鬟……”
主仆两人抱着哭成了一团,安承嫣前世从来没有这种感受,她两个亲姊姊要嫁人时,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两个姊姊自小便嫌她丑、会给她们丢脸,连走在她们身后都不许,小学时更不许她在校内喊她们姊姊,长大后,漂亮的衣服和化妆品从不与她分享,好像认为她根本就不配与她们分享美丽的事物,姊妹情分淡薄如纸。
可此刻,锦茵要入洛阳侯府,她却有百般的担心和放不下,唯恐锦茵被人欺负。
“是喜事,你们别哭了。”日晴在一旁劝着,却也忍不住感伤的偷偷拭泪。
她和锦茵自小在安府长大,她是家生子,而锦茵是被人牙子卖进安府的,她们一个房间,无话不说,后来一同被选中伺候主子,比亲姊妹还亲,她没想过锦茵会甘为人妾,也万万没想到锦茵会跟了洛阳侯,她以为时候到了,她们会像其他丫鬟一样,由主子做主嫁给府里的小厮或小管事,然后继续伺候主子,她们也会差不多时间生孩子,跟着一同养育孩子,一起看着孩子长大,老了做伴……没想到如今却要分开了,身分也就此有别。
虽是纳妾,也是要挑日子的,加上锦茵的伤还未好,吉日定在两个月后,这期间安承嫣在二等丫鬟里挑了个叫银杏的老实丫鬟接替锦茵大丫鬟的位置,看中的便是银杏活泼话多又实心眼的性格。
大事抵定之后,双全落寞到一个不行,大体上就是呈现一个失恋的状态。
他很喜欢锦茵,想过段时间再求主子把他和锦茵送做堆,想不到锦茵甘愿为妾,他愤愤的想,真是个肤浅的丫头,爱慕虚荣,贪图侯府富贵,他绝不承认是因为自己长得比那洛阳侯差,锦茵才看不上他的,绝、对、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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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日晴染了风寒,安承嫣要她歇着,熬好了秦奕的药膳之后,便带着锦茵来到云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