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遗忘了她。
大眼瞬间变得迷蒙。他忘了她,忘了还有个人在等他归来,一忘三年,全然不知她受尽多少相思折磨!
可是……他还活着,至少他还活着,就算忘了她也没关系,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就好了。
“其实啊,我们有些怕水来呢。”水大婶突然又说。
“咦?为什么?”她疑惑的问。
“你别瞧他平日耿直朴实的模样,偶尔他会露出一种让人头皮发麻,脚底发凉的神情来……哎呀,我这老婆子也不太会形容啦,反正看了就只会让人想要躲得远远的就对了。”水大婶紧张的吁了口气。“奇怪的是,之后问他,他也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
杨媚媚知道,那是豺狼的神情。
“水大婶,你休息,我医馆还有事,得下山了。”她起身告辞。
走出小屋,看见那伟岸的身影正坐在大石上,前方有一群羊儿低头吃草。
她走向他,爬上大石,在他身边坐下。
“杨大夫。”他突然低低的唤。
“嗯?”她偏头,正巧迎上他不解的眼神。“什么事?”
“杨大夫认识我吗?”他问。他脑袋里有些影像总是一闪而过,片片段段,凑不在一起,可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个陌生的他和陌生的杨大夫。
他可以感受到那个陌生的他心里激烈的情感起伏,却不懂那代表什么,他还看见陌生的他的唇,印在陌生的杨大夫唇上……
想到这个,他就全身发热,不由自主的望向杨大夫的红唇,红艳艳的,看起来饱满湿润,而且非常柔软的样子。
他还知道,那滋味是很甜美的……嗯?滋味甜美?他怎么知道的?
杨媚媚心口微热,眼眶发红,赶在泪水滴落之前撇开头去。
“是的,我认识你。”声音有些破碎,不过仍清楚的表达了。
“那……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那些片段是真实的过去,还是他的妄想虚幻?
她摇头。“这个……你必须自己想起来,如果由我来告诉你,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既不真实,也令人心酸。”她捂住唇,吞下一声哽咽,可是大滴大滴的泪水却一滴滴不停的滴落在大石上,瞬间渗透消失。
她虽然低垂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脸,可是他看见大石上一滴又一滴的泪水,胸口倏地发紧,呼吸有些困难,为了抒解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开玩笑的说;“哪天有哪个地方闹干旱的话,找你去肯定能解除旱象。”
杨媚媚倏地拾起头,满脸泪痕的对上一双温柔的黑玉眼瞳。
不由自主的,水来拉着袖子为她擦去一脸的泪水,举止轻柔,生怕弄痛她似的。
她再也压不下喉间的苦涩,无法自禁的扑进他的怀里。
“佑禛,快点想起来,不要放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三年来,我好苦,好苦啊!”她埋头在他怀里低泣。
迟疑的抬起手,他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抚她的背。
“媚媚……媚媚……”他靠在她耳边,下意识的低唤她的名。
“想起我,佑禛,快点想起来。”杨媚媚没发现,只是圈紧他的腰,喃喃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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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夫的家里,这几天出现好多外地人,这个走了换那个来,一批又一批,像是约好轮流似的。
“三嫂子,我查到你爹当初发生什么事了。”今天轮到虎将出现。“据邻里间的八卦,似乎是杨当家承受不了丧女之痛,没多久整个人便开始疯癫,然后突然有一天就失踪了,余氏兄弟召集所有弟子竭力寻找,可是依然音讯全无,两兄弟为了报答杨当家的栽培,无怨无悔的扛起扬威镖局的责任,令人感佩。”
杨媚媚从敞开的窗户望向在后院和豺狼玩耍的爹爹,摇头淡然一笑。爹会因为丧女之痛而发疯?
呵呵,这是谁编造出来的可笑谎言?更何况,爹知道她并没有死!
“虎将,八卦很精彩,那真相又是什么呢?”她轻问。
“真相就是,余氏兄弟狼子野心,早已觊觎扬威镖局多年,原本想以娶你为手段,光明正大的得到镖局,没想到三师兄出现搅和,乱了他们兄弟的计划。
“扬威镖局千金‘急病暴毙’之后,他们更觉得绝佳的机会已经失去,于是便用了替代计划,对杨当家下药,促使他成为一个痴呆疯癫的废人,然后将他送到较远的城镇遗弃,再宣称是杨当家自己走失,找不到人之后,他们自然要扛起扬威镖局这个重责大任。”
杨媚媚大为霞惊。是大师兄和二师兄!
她一直知道他们有野心,可是却没料到他们的野心也将良心给覆盖过去,不见天日了。
可怜的爹,将大师兄和二师兄视为亲子般教养,没想到却遭到两人的背叛和陷害,如果爹知道,一定会很伤心。唉!想起来,或许目前这样的爹会比较幸福吧?
“虎将,谢谢你帮我调查这件事。”杨媚媚感激道谢。暂时,她还没有多余的时问去处理镖局的事,只是想知道爹到底发生什么事而已。
“不用客气,只是小事一桩。”虎将轻笑,对她眨眨眼,“三师兄的事你不要担心,不管能不能恢复,他都是豺狼,而且……你不觉得蠢蠢的豺狼很可爱吗?
蠢蠢的?
她的视线又落在豺狼身上。如果豺狼没有失去记忆,变得老实耿直的话,绝对不可能和爹处得这么融洽。
也许……冥冥中一切自有其定数,当以为人生的轨道已经偏离,也许这才是常轨也说不一定。
突然,一道冷列的视线直直的射了过来,杨媚媚有些错愕的看着突然改变的豺狼,而虎将则低呼一声,飞快的跳了起来冲到窗边。
“三师兄!”虎将喊道。他没看错,那绝对是豺狼的眼神。
豺狼眯着眼斜睨他,好像正打算开口说什么,蹲在地上捡石子的杨万驭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低下头,仅眨眼问,那周身冷冽的气势已然消失,又是那个和杨万驭玩得不亦乐乎的傻小子水来。
“啧!这是怎么回事?”虎将摸不着头绪,一脸狐疑。
“他这种状况有增加的趋势,依我的判断,这是他恢复记忆的征兆。”杨媚媚依恋的望着外头傻气的爱人。“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他既能唤出她的名,想必是有些进展了。她是这么想的。
“师叔那天怎么说?”前几天师父和师叔有来过。
“和我的想法差不多。”
“对了,他的武功还在吗?”虎将好奇的问。
“不知道,没试过。”他不提,她倒忘了这点。
“我来试。”虎将笑了笑,在地上挑了一颗小石子,上下抛了几抛之后,便弹指朝豺狼射去。
叩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痛叫,只见豺狼抱着后脑勺唉唉叫,杨万驭则惊慌的在他旁边直跳脚。
虎将顿时傻眼,抓了抓头,摸了摸鼻子,一脸歉然的望向杨媚媚。
“看来他的武功好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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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邻居们都已经习惯了有陌生外地人出入杨大夫家的时候,对于突然出现的外地人,已经不会那么注意了。
所以,当傍晚时分,又一名年轻男子出现的时候,没有人感觉到异样,还很热心的告知杨大夫的去处。
那是位于水家牧场后山一处茂盛的树林。树林里,生长着很多杨媚媚需要的药草。
年轻男子依照镇民的指引,找到了正在采摘药草的杨媚媚,以及跟随在她身边的……豺狼!
男子眼眸瞬间进出浓浓的杀气,缓缓的拔出佩剑,锵锵的声响在这片充满虫鸣鸟叫的树林问,显得异常的突兀。
杨媚媚立时警觉,旋身立子豺狼身前,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
不是荒谷里的任何一位师兄弟,这个人她完全陌生,那么,他那浓重的杀气,显然是冲着豺狼而来!
自从那天虎将测试出豺狼已经将武功忘得一干二净了之后,她就想过,若有一天豺狼的敌人出现,她该怎么办才能保护这个已经忘了武学的豺狼。
“媚媚,他是谁?”水来狐疑的问。望着那个男子,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全身的寒毛直竖。
“我不认识。”杨媚媚摇头。
“杨媚媚,我要找的人不是你,你若乖乖的让开,我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年轻男子阴沉地喊话。
“你是谁?”她没有让开,反问。
“好吧,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我姓熊,这个姓氏应该能激起你们一点回忆吧!”熊凯愤怒的咆哮。
熊!熊胜意的儿子熊凯!杨媚媚想到了,也知道他的来意。
为父报仇。
心头迎上满满的悲哀,她初次深刻的感受到“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的意义。
“熊凯,你想为你爹报仇,可知道豺狼为何杀了你爹?”
“哼,我当然知道,既然他能为亲人报仇,我当然也能为父报仇!”熊凯傲然的冷嗤。“听说豺狼功力尽失,许多旧日宿敌已经蠢蠢欲动,欲趁机解决掉他,我动作若慢了,错失了机会可不甘心!”
杨媚媚闻言心一沉。她最担心的状况真的发生了!
虽然她不知道熊凯的武功如何,可是对付一个人,她尚有自信能让豺狼全身而退,如果其它人也出现的话,她根本无法护他固全!
怎么办?
“好了,废话少说,我不想在这荒山野岭浪费太多时问!”
杨媚媚抽出放在药篮里的一双短剑,那是杜千天交给她的防身武器,以及一套简易快学的双剑流月剑法。
偏头望向皱着眉头的豺狼,她眼底充满不舍的爱恋。
她伸手将他的头勾下,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无视熊凯在场,极尽缠绵缝蜷,因为她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缠绵。
“媚……媚……”水来剑眉紧蹙。她的吻,她的味道……
脑中的迷雾似乎逐渐散开,再一下,再给他一点时间……
熊凯恼怒极了,认为他们根本瞧不起他,愤怒的持剑飞纵而来,一出招便是致命一击,直朝杨媚媚要害杀去。
“豺狼,你快离开这里!”她推开怔楞住的男人,以双剑挡住熊凯的剑招,利落挥洒出两道霜白剑光,一一化去熊凯的攻击。
只是初时她尚能应付,可是当时间拖得越久,她的气息也开始出现紊乱,气力渐渐虚弱,身上伤痕渐现。
她知道自己体力不继,很快的,熊凯将会解决掉她,庆幸的是,豺狼已经离开。
左手因握力较虚,再一次与熊凯交击之时,虎口一震一麻,剑脱手而出,咚的一声刺入后方一棵树干,上下不住地晃动着。
双剑仅剩一剑,杨媚媚更加不敌,当熊凯锋利的剑尖直剌向她的眉间,她认命的闭上眼。这一生,唯一的遗憾,便是……
突然,一声暴吼响起,紧接着锵的一声,方才被震飞的左手剑笔直凌厉的飞了回来,不仅打偏了熊凯即将刺入她眉间的剑锋,甚至差点将剑震飞熊凯的掌握。
紧接着,在杨媚媚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势下,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瞬间高高飞起,手中的短剑下一刻便落入他人之手,她被护在一臂弯中,耳边金击交鸣声不绝于耳。
茫然的睁开眼,从她有限的视线里,就见熊凯剑招挡得狼狈,而她的短剑在一只大掌中显得更为娇小,却挥洒出凌厉的剑气风刀,削得熊凯招架不住,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浅色的衣袍已经染红。
“够了,豺狼。”没能看见抱着她的人,可是她却很清楚的知道是他,因为那凌厉的气势,以及熟悉的味道。
她的声音像耳语,但是豺狼听见了,反转收剑,向后掠开,站定。
熊凯粗喘不已,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脚步已经站不稳,对自己还能活着,或者豺狼竟会半途收手感到不可思议。
杨媚媚脚一沾地便软软的瘫在地上,豺狼立即搀扶住她,凌厉的眼神有着浓浓的担忧,定定的凝视着她。
“还好吗?”他问,声音冷冷的。
“都是皮肉伤,不碍事。”感觉有热气冲上眼眶,她贪看着久违的他的面容。“是你吗?”她颤抖低问。
“除了我,还会有谁?”豺狼薄唇微掀,冷冷的丢出一句,向来冷沉的眸底有着隐隐的风暴正在成形。
此时,她才终于感受到,他确实是豺狼,而且……他在生气。
见他轻轻的将她放下,似乎打算转身去对付熊凯,杨媚媚不顾身上伤口的疼痛,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他。
“佑禛,佑禛……”她喃喃低唤他的名,眼泪滴滴落下。
豺狼心口一震,满心暴戾之气顿时被她的泪水浇熄,见熊凯已经趁机脱逃,虽知纵虎归山将后患无穷,但是他就是抛不下哭泣的她。
“羊咩咩,这里要闹水灾了。”见她泪水没有止住的趋势,他忍不住调侃。
杨媚媚抬起头,怯怯的望向他。
“真的是你吗?你不会又突然消失不见了,是吗?”
“如果你能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刚刚那个臭小子是什么东西,你又为什么愚蠢的和他……”
一连串又恼又怒的问题全被艳艳红唇给封住,豺狼思绪一顿,有些错愕的瞪着偷袭他的女人,看着她嫣红的双颊,微颤的长睫,以及睫上品莹的泪珠,所有的气恼皆化为一声叹息。
抬手覆住她的后脑,他饥渴的加深这一吻,突然有种感觉,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吻过她了。
他的耳边听见她的柔声呻吟,以及此刻绝对惹人厌的打扰。
不动声色的顺手拔下数片树叶,当他的舌灵活的钻入她芬芳的口中时,手中的树叶也以着凌厉气势破空往不同方向射去。
几声闷哼同时响起,当杨媚媚察觉异样,想要一探究竟时,豺狼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更为紧密的压向自己坚硬的身躯。
一声低吟溢出她的口中,转眼彻底意乱情迷,忘了周遭一切,忘了今夕何夕。
而那几个偷袭不成,反被几片树叶打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心里同时不停的咒骂。
是谁说豺狼功力尽失,是报仇好时机的?他们若有幸活命离开,一定要找出那个造谣之人,将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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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
他竟然让她孤独了三年!
豺狼简直不敢相信,可是隐隐之间又知道那是真的,因为他不是完全不记得。
至少,他就记得这个人——杨万驭。
这是另一件他难以相信的事,没想到威武壮硕的杨万驭,竟会落得这般下场,当初他警告他“养虎为患”时,他都听而不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