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给我借口,不要让我软弱,别再把我推向海市蜃楼。”
说完后,她转身上楼,不给他回答机会,那背影无言,却散发着深深疲倦,他这才开始了解,自己带给她多么沉重的伤痛……
何秋美和何倩雯这对母女,从三楼窗户探出头,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出戏,虽然声音听得不很清楚,但从男女主角双方的态度看来,显然是剪不断理还乱。
“妈,怎么办?”何倩雯这才知道,姐姐不是没有罗漫史,只是之前藏得好。
“别问也别说,让她自己静一静。”何秋美心疼女儿,却也明白时间才是良药。
一进屋,何津羽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后就没再出来,她的母亲和妹妹都没来打扰,因为她们明白,这样的夜晚只适合独自疗伤。
周五,何津羽下班后前往超市,她想做点东西给家人吃。现在的她没有情人煮饭对象就是家人,平凡的度过每一天,平安的与家人相守。
至于爱情,那是孩子的童话,少女的梦想,她不会再去相信。
超市里,有情侣一起来购物,有爸妈带着小孩在挑糖果,但那不会是她和杨奇峰,她想像不出那画面。上次他来找她复合,她回绝了,至今半个月没消息,大概已放弃了吧。
她实在是怕了,爱一个人是多么累,委屈自己又是多么倦,她全身上下都抗拒着重来一次。
准备结帐时,何津羽发现前言有个熟悉身影,高大又强壮,感觉就像篮球队出身的,不看则已,越看越熟悉。
“请问……你是副队长吗?”她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这称号。
那男人转过头,对她的相认感到迷惘,只是特别强调,“我以前当过篮球队副队长,但后来变成队长了,请注意。”
“抱歉,队长好。”何津羽提醒自己,篮球队员都是很骄傲的,她自己就认识一个佼佼者。
“你是哪位?我们学校的吗?”如此清丽美女,朱鹏飞应该有印象,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跟学生时代不太一样,于是自我介绍,“我是何津羽,念过傅清高中,当过球队经理。”
“你是……眼镜妹?!”他终於想起来,惊喜之外更是诧异,“天啊,你变得好多,该不会整容了吧?”
副队长说话还是这麽风趣,“我的眼睛动了雷射手术,现在不用戴眼镜了。”
“哇~~女大十八变,你现在超正的。”他啧啧两声,把她从头看到脚,欣赏之意相当明显。
“谢谢,你跟以前一样帅。”礼尚往来,她不再是那个沉默到底的女孩。
“走,结完帐我们去喝杯饮料,我请你。”
“不用了。”她哪惹得起篮球队员?被K过一次以后就该学乖了。
“这是队长的命令!”
队长的命令总是难以反抗,结完帐,两人来到超市旁的连锁咖啡店,各点了一杯饮料,坐在露天座位上,悠闲写意。
“我开了家设计公司,刚好到附近找客户,这些补给品是要带回去慰劳员工的。”朱鹏飞打开购物袋,里头有饮料,零食和水果,就是没半样需要煮的食物。
“你这个老板人真好。”善待员工,公司业绩一定成长。
“有机会关照一下,我还是单身呢。”
他说得好不哀怨,她笑着接过他的名片,终于得知他的名字,原来是朱鹏飞,真是失敬了。
“你在附近上班?顺便买菜回家?”
“嗯,我在国税局上班。”
“不错,很适合你,真希望有机会再尝尝你的手艺。”朱鹏飞还记得她当年做的好菜,同时也想到一件事。”我跟朋友想组一支业余篮球队,你有没有兴趣来当经理?”
“真的?”毕业多年,这些篮球队员依然热血沸腾?
“是啊,工作不忘运动,运动不忘泡妞,这才是篮球队的精神!”
他说得正气凛然,把她逗笑了,”可是……”该不会遇到杨奇峰吧?要冒这个险吗?
看她神色犹豫,他推测问:”你结婚了?还是你男朋友会担心?”
“没有这回事。”她跟那位相亲对象早没联络,有些事始终无法勉强。
“那就答应我吧!至少来看看,当初你狠心离我而去,现在该是回头的时候了,都十年啦。”
他的热诚让人难以拒绝,或许她是该出去走走,假日窝在家会生病的,台湾很小,她到哪儿都可能遇见杨奇峰,如果为了他而逃避,不是更委屈自己?
“请问队长,我可以找个朋友过去吗?”
“所请照准!”
周日上午,河滨公园,天清气爽。
篮球场上有两队人马,十个人抢着一颗球,是相当费力的游戏,他们却乐在其中。
何津羽和吴雪燕一起出现。她们一直有连络,只是吴雪燕当了导游,经常环游世界,时间难约今天排除万难才能赴约。开玩笑,当年的帅哥篮球队要重组,她吴雪燕就算爬也得爬来。
一见面,两个女人亲热招呼,光顾着聊天都忘了看球,朱鹏飞对她们挥手道:“美女们,拜托多注意我们一下,我们需要啦啦队。”
吴雪燕笑着回应:“好啊!我们只帮赢球的加油。”
“没问题。”朱鹏飞拍拍胸口,回头就电得那些对手唉唉叫。
吴雪燕双手捧颊,像个少女感叹:“好像又回到学生时代,真开心!”
“是啊。”何津羽颇有同感,出社会以后,单纯的快乐早已变复杂,眼前的阳光,汗水,运球声,在微风中飘扬,仿佛青春也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声音从背后传来,“抱歉,我来迟了。”
看到何津羽的背影,杨奇峰并不惊讶,他早知道朱鹏飞把她找来了,也因此他一口答应打球,这阵子他努力压抑去找她的冲动,只盼时间能帮彼此的忙,让她心中伤口缓缓平复。
现在可是从头来过的好时机?就从零开始,让他们再次认识彼此,或许这是走出过去最好的方法。
两人视线交会,他是热切而试探的。她却没有相同心情,就当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吧。
“队长,我怕你认不出人,这是何津羽,这是吴雪燕。”朱鹏飞给众人介绍,有杨奇峰在,他就自动降为副队长。“大家十年没见了吧?队长,你看眼镜妹变成大美女了。”
“嗯,真的很美。”杨奇峰点点头,看不到其他人,只顾看着何津羽,视线之热烈,像要烧出两个洞。
旁人都察觉到这点,打趣道:“队长好像快流口水了。”
这家伙在搞什么?何津羽瞪着地上,脸色尴尬,朱鹏飞笑着打圆场,“好啦,快来打球。”
杨奇峰刚才一路跑来,已热身得差不多,做了几个拉筋动作就上场,身手跟以前一样俐落,动不动就是三分球,旁人看得目瞪口呆,多年不见,队长还是好样的。
吴雪燕拿起饮料喝了两口。“津羽,你跟队长之间好像有点微妙?”
“没有的事。”何津羽当然否认,地下情怎能见光?就算杨奇峰要承认,她也会否认。
“听说他前阵子订婚又取消了,既然你也单身,试试看不错啊。”杨奇峰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对于他的婚姻大事,报纸上刊得很大。
“我没兴趣。”
“可是队长很有兴趣的样子呢。”这些年吴雪燕人看得多了,杨奇峰的视线再明显不过。
“拜托别再提他了,你跟男朋友怎么样?”何津羽试着转换话题,她实在不想对好友说谎。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等我排出假期,应该就能去蜜月施行了。”说到自己在带团时认识的男友,吴雪燕的口气就柔了起来,有缘于千里来相会,谁知道会在土耳其认识台湾人?又是单身又是她的菜,当然要挟起来配喽。
何津羽由衷替好友高兴,幸福的消息总让人振奋,即使自己无法拥有,也能感染那份暖意。
打完两小时的球,“业余队员”们叫苦连天,毕竟出社会后不比从前,不再天天练球,很快就精疲力竭。不过能重拾乐趣,爽快对战,个个都像年轻了十岁。
何津羽和吴雪燕站起身,帮忙拿饮料,递毛巾,善尽业余经理的责任。
“谢谢。”杨奇峰从何津羽手中接过水瓶,眼神越来越热烈,以前没机会让她服务,总是当时的女友或其他球迷,今天确实很适合从头开始。
“不客气。”何津羽也想起过去在篮球队的事,这些青春回忆怎么一直涌上来?
“今天除了打球还有同乐会,能来的人就一起来吧!运动完以后一定要大吃大喝的啦!”朱鹏飞已有规划,这个周日还长得很。
何津羽没想到还有这安排,杨奇峰的眼光让她不太自在,“我……我想先回家了。”
“不行,我们还没聊够呢。”吴雪燕当然不让她走,而何津羽就跟当年一样拒绝不了好友的要求。
十几个人坐上四台车,何津羽被分配到杨奇峰那台车,还坐在副驾驶座,大家似乎想撮合他们。
没办法,男人就是男人,总有互相帮忙的默契,队长的表情那么明显,不帮他要帮谁?
一上车,杨奇峰就对何津羽问:“椅背要不要调整一下?”
“不用。”
“冷气会不会太强?”
“还好。”
对他的嘘寒问暖,她用最简单的方式回应,若不是车内还有其他人,她可能会尖叫起来!说来可笑,他们的地下情长达十年,今天却是她第一次搭他的车。
车子开动了,杨奇峰满心喜悦,终于能开车载着她,虽然还有些闲杂人等,但也算进一步了,不是吗?
“队长好细心喔,对经理比对我们还好。”后面的队员打趣道。
“球队经理是很重要的,为了留住经理,什么都要做。”杨奇峰一语双关,说的是过去也是现在。
何津羽假装没听到,盯着窗外风景,问自己,真能平心静气面对他吗?她需要很多修练和智慧,但是现在,先让她歇息一会儿,在这台旧情人的车上。
同乐会的地点正是在杨奇峰的住处,他是单身,房子又大,当然要挑他家。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返旧地,何津羽一进屋就百感交集,环境看来没什么变,客厅一些摆饰仍是她带来的,包括沙发上的抱枕,那是以往他们常待的地方。甚至在上面缠绵过……
“好舒服的地方!”冷气一放,大家都舒畅了,想冲澡的,想换衣的也可以行动。
“有两间浴室,你们自己来,别客气。”杨奇峰身为主人,帮众人介绍环境,当然,他已把何津羽的私人物品收好,那是属于他们的记忆,现在还不适合公开。
何津羽当然不用听杨奇峰的介绍,这里等于她第二个家,原本她就准备了些食物,很自然的走进厨房,拿出盘子装好,同时烧了开水,泡茶也泡咖啡。
吴雪燕眨眨眼问:“我怎么很熟这间厨房的样子。”
“厨房都是大同小异。”何津羽只淡淡回答。
“是吗?我跟厨房一直都不熟。”吴雪燕耸耸肩,帮忙端出食物,引来一阵阵惊呼,今天果真是怀旧同乐会,当年的美食也登场了。
杨奇峰已做完屋内导览,走进厨房说:“我来帮忙。”
“不用了。”何津羽当然婉拒,打开壶盖放进茶叶,一不小心却被蒸气烫着了,真好笑。泡茶泡了几百次,就今天这么巧会烫到。
“烫到了?”他抓着她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水,眉头皱得仿佛她身受重伤。
“可以了。”她想收回手,但力气比不上他,他这样贴在她身侧,可知感觉多暖味?
他的体温传来,呼吸也靠得好近,她试着把自己当成木头人,可惜修练还不到家。
“还不行。”他从上方厨柜拿出医药箱,自从他开始学做家事,医药箱就常备在厨房里。
她静静看他替她搽药,贴上OK绷,动作相当熟悉,一点都不像那个大少爷的他。
疗完伤了,他仍捏着她的手不放。“会不会痛?”
“小事而已。”常在厨房的人,谁没受过一点伤?他实在大惊小怪。
“津羽,我……”
视线再次交会,他想吻她,想抱她,她不用问也知道,多少次看过他这眼神但时间地点都不对,外面还有好多人,他该不会这样冲动吧?话说回来,她怎么还不把他推远?
“你们在做什么?我来帮忙!”朱鹏飞忽然跑进厨房,何津羽赶紧把手收回,但朱鹏飞已看得一清二楚原来这两人是这么回事啊!
杨奇峰收敛心神,声音干哑,“茶已经泡好了。”
“东西快被吃完了,快出来吧!”坦白说,朱鹏飞对何津羽颇为欣赏,但是队长既然有意,副队长理当成人之美,人生就是要随缘嘛。
端茶回到客厅,杨奇峰发现才没几分钟的工夫,桌上食物被吃了一大半,篮球队员总是如蝗虫过镜,但这是何津羽亲手做的,他心中不由得一沉。
朱鹏飞拿起一个小盘子说:“队长,别说我对你不好,这些是特别留给你的。”
“谢了!”杨奇峰拿起饭团大咬,视线忽然模糊起来,能见到津羽,能吃到她做的食物,原来是这样奢华的幸福。
“好吃吗?”朱鹏飞看他表情有点复杂。
“好吃,非常好吃。”
何津羽坐在稍远的地方,望着这一幕,不知该做何感想,过去十年,她做过多少顿饭菜给他吃,但他为了前程可以全部忘掉,现在又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人真是会变的。
“以前队长好像不爱吃这些家常菜,比较喜欢法国大餐?”众人记得他那位校花女友,虽然后来他们分手了,但美女总让人记忆深刻。
这问题听来尖锐,但杨奇峰不觉得怎样。“那时我年轻不懂事,现在才懂得欣赏。”
铁面队长居然会认错耶!朱鹏飞好奇问:“这么说来,队长是因为改吃家常菜,才放弃法国大餐喽?”
“可以这么说。”杨奇峰承认得太晚,早该对自己诚实,当初搞什么地下恋情,现在想曝光都没办法。
既然当事人愿意谈,吴雪燕就直接问道:“队长,你自从跟校花分手以后,好像一直没交女朋友?前阵子订婚了也没结婚,是怎么回事?”
若是过去在学校,打死也没人敢这么问,但那份距离感已不存在,大家都已是社会人士,杨奇峰不再是严厉队长,拿下骄傲面具之后,还挺平易近人的。
杨奇峰笑得神秘。“其实……我准备要追求一个女孩子,她很漂亮也很温柔,但是她还不太信任我,对我保持安全距离。”
“真的?说来听听,我们也可以帮忙。”众人都万分好奇,队长也有追不到的女孩?会不会就是他一直盯着看的何津羽?
“还是保密比较好。她的个性比较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