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了,有你在绝对没好事。」郑漠呻吟了声,搭着手努力挤出营业笑容:「两位客人,有什么问题的话,欢迎两位到门外自行解决。」
「喂喂,你要让我一个人解决?你还是不是好兄弟?!」这次轮到方子淇垮下脸。
「叫你桃花眼乱抛。兄弟也要用在有价值的地方,为这种事挂彩我死不瞑目。」
「我是为你而来的……」方子淇深情款款。
「谢谢,现在可以出去了。」郑漠拿来扫帚。
确定说服不了那个没义气的兄弟,方子淇看着「泰森」,干笑了几声。
惨,跟这熊男一顿打下来肯定挂彩,看来晚上又只能到子郗那去受压迫。下午学生会的债都还没算清,又添了新的……想到这,他努力挣扎。
「这位先生,这只是个误会,我们是文明人,有话要好好说……」
「你刚才朝阿维笑是吧?」
「这个……」
「阿维脸红了是吧?」
「那个……」
「那就没话好说了。」熊男说完,熊掌就要拍下。
「两位,门外去干架啊!」郑漠想尖叫。
熊掌被人接下。
范子郗冰淬的眼神,连火山都可以冻结,熊男也为之一呆。
「小郗?周游?你们怎么来了?」方子淇也呆了下,为这奇怪的组合。
「副会长大人想找你。」周游微笑回答,将一脸悻然隐藏得很好——他好不容易才约上青女高的小学妹,让她答应约会,这下泡汤,又得重新开始。
「找我?」方子淇看着子郗,眼中闪过奇怪的光芒,非怨非怒,「今天学生会又没会议,我有自由时间吧。」
「你学园祭的报告还少了军曹同好会的摊位安排,他们在抗议。」范子郗难得解释。
「有这个东西?」子淇努力回想。
「一个月前刚成立的,你先跟我回去。」
「可是这里……」
「这里?」范子郗瞥了熊男一眼,「沈同学和周同学会处理的。」
「喂喂!」无端惹火上身的两人惨叫,「别把事情扔给我们!」
「你要学会信任他们的能力。」范子郗下了结论,跨上子淇脚踏车后座,「走。」
同情地看了两人一眼,不过不用与熊男对决,方子淇还是心情大好,快乐地哼着歌骑车走人,留下两人大叫:「我们什么能力都没有,别信任啊~这位大哥,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有话好好说……」
便利商店不远处,停着两辆重型机车,两个戴着安全帽的骑士旁观了一切。
「那个就是你现在有兴趣的人?」戴着白色头盔的骑士摘下头盔,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带着病弱的秀气,以及超乎年龄的沉稳,「打架打出来的交情?我以为,你有兴趣的,应该是更强的那个。」
「那么,你认为这两人谁更强?」另一人也摘下头盔,笑容亲切诚恳,是圣安淳学院的杨洛岚。
「表面上是方子淇,实际上,是经常为方子淇解决麻烦的范子郗。冷静,聪明,不会冲动行事。有了这三点,还有他刚才插手的那一挡,综合实力绝不下我们。」
「在接触之前,我也这么认为。」杨洛岚慢慢说着。
「接触后呢?有什么不一样?」
「也没什么不一样,但……方子淇却跟报告中不太一样。看起来似乎是很容易就看透的人……或者,他比范子郗还复杂。」
「所以你对他有兴趣?」秀气的男孩笑笑。
「我喜欢能出乎我意料的人。」杨洛岚托了托镜架,镜片后的眼光闪过嗜血的光芒。他微微一笑,「更喜欢,毁了他们。」
***
并不觉得危险将近的两人,还在努力蹬着脚踏车。
「小郗,学园祭的事晚上再说,你先回去。」骑到最近的地铁站,方子淇停下车。
「有什么事?」跳下车,拍拍衣服,范子郗问。
方子淇咳了几声:「你当我干嘛大老远跑去别区找郑漠……哎呀!」
随着煞车声,几辆机车在两人身边停下,为首之人气势汹汹:「方子淇,你昨晚在平街扫了我们老大的面子,今天我们要好好招待你!」
「所以,就是这样了。」方子淇干笑。
翻了个白眼,范子郗连问的兴趣都没有,慢吞吞往地铁站走去:「你以后晚上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别再去招蜂引蝶了。」
第四章
听到石头敲在窗户上的声音,范子郗咬着根没点燃的烟过去打开:「解决了?」
「没义气的……」抱怨一半,见范子郗随手就要关窗,忙伸手挡住:「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让你先走的,我不该迁怒的。」
嗯了声,范子郗转回身拿起耳机继续听音乐。方子淇跳进来后,自动自觉去浴室清洗兼擦药。
今晚的伤真不算什么,除了后肩被踹到一脚,可能有瘀血外,并没其它伤口。
拿着药水考虑片刻,将药水往后肩倒去,伸手勾了半天,努力往背上擦药,药水突然被范子郗抽走:「至少有一半都泼在地上,外面都闻得到药味。」
「右肩上方很难涂到。」子淇若无其事地说着。
范子郗眼神一黯,看着他左臂上的伤疤,已经两年了,一点消失的痕迹也没有。就像那件事一样,纹烙在方子淇身上心间。
「蹲下来点。」示意子淇蹲身,倒了些药水在他背上瘀血处用力揉开。
「轻点轻点,痛啊!」惨叫了—声,及时伸手捣住,子淇抱怨,「我受伤时都没这么痛。」
「不想这么痛就别受伤。」冷冷说完,观察子淇身上还有没有其它伤处,却见到还没消失的吻痕。
顺着子郗眼光看过去,子淇急忙摇手:「这个就不用涂药了。」
「你想保留这个痕迹?」子郗眼睛险恶地眯起。
「别胡说,本来不痛,被你一涂一揉不痛死才怪,我才不要。」子淇想逃开。
「我会很温柔。」暴君是不容许拒绝的,室内一阵乒乒乓乓后,又是一阵惨叫。
「小淇你又来啦。」端着茶和小饼干的范妈妈推门进来,对室内子郗跨坐在子淇身上将他双手压制在地上的场景视而不见,抿嘴微笑,「我新买了上好的锡兰红茶,你们等下打完要记得尝尝哟。」
「范姨你别见死不救!」子淇惨叫,伸手想找救兵。
范妈妈退到门口,捂嘴笑:「小淇,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身材越来越有料了,范姨看了都好心动。」
子淇匡啷石化中。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老生常谈一向是至理名言。
***
躺在温暖的被窝——虽然是地铺——听着子郗劈劈叭叭敲着键盘的声音,方子淇打了个哈欠。
抬眼看看墙上时钟,正好移过十二点。
「我今天要跟唐果约会。」方子淇突然冒出一句话。
敲击键盘的声音顿了一下,萤幕微光照在平光反幅射眼镜上,五彩迷离:「哦。」
「唐果的情书本来是要给你的。」
敲击声又响起来,「我知道。」
「这已经是第十三个了。」
「我知道。」
「我是故意追求她们的。」
「我知道。」
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有。」范子郗伸手托了下镜架:「比如你现在问的这个问题。」
「真够臭屁。」方子淇爆笑出声,过了会儿,换了个睡姿,脑袋枕在胳膊上:「我抢走再多你的东西,你都不会生气是吧?」
范子郗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电脑运作时嗡嗡的细声。
「明明是我欠你的……」又打个了哈欠,子淇翻身,将被子卷得更紧些,声音低低的带了点鼻音,「优华莲盟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别再控制我的行踪。」
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动着,心思却已经飞远。过了会儿,范子郗摘下平光眼镜。
方子淇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疑惑地看着子淇沉睡的脸,沉静温驯,带了点稚气,与清醒时的飞扬跋扈完全不同。
「不让你欠我,你无法原谅自己……但那句绝不放开你的手,也不是谎言。」
轻轻伸出手,拨开他覆额的浏海,低声叹息:「所以,不可能不管你……」
***
「方同学、方少爷、方部长、方子淇!」一进教室,两张五颜六色的脸就凑过来拍桌,穷凶极恶。
「早自习是美术课么?两位上色得这么完美。」方子淇一脸惊讶。
「你别装蒜,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郑漠和周游更加生气,围在方子淇周围的同学都远远避开。
「我什么事都没干。熊男是自己无缘无故找过来的,我被小郗带走的,小郗是周游带来的。」
「你的意思是,你最无辜,我们这边是自找的?」周游爆发了,「你知道不知道那个熊男真的是轻量级的选手?我这脸,哪,我这张本来要去青女高泡小学妹的脸,被你彻底毁了!我本来就快到手了!」
「我帮你。」方子淇殷勤地建议。
「免,你不帮我我还有希望,你帮了我就彻底绝望。」周游悻悻然吼着。
「你们要相信,我当时真的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解决的,下过小郗是比熊男更恐怖的存在,我也没办法。」
「相信你个屁,你走时眉开眼笑当我没看到!」郑漠愤怒地拍桌:「我都跑到那么远去打工,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
「我只是想证明我们兄弟情深。」搔了搔头发,方子淇委屈地指着另—端的范子郗,「真正拉走我的罪魁祸首在那,你们怎么不过去讨伐?」
郑漠和周游二人想都不想,异口同声道:「柿子要拣软的捏,这道理都不懂,笨!」
被归类为软柿子的方子淇掀眉瞪眼半天,才决定大人不计小人之过。
「郑漠,放学后铁马借我骑。」
「不行,我老哥知道会劈了我。」
「……什么嘛,你老哥见了我也要恭敬低个头。」
「今非昔比。」郑漠很文雅地卖弄了句成语。
「屁,今如何昔如何?」
郑漠用很复杂很沉痛的目光看着他。
他摸摸鼻子:「修哥不是还开了修车铺么,不用担心机车被我弄坏没地方修。」
「但人心已经不同了。」周游在旁不冷不热补了一句。
「有什么不同,难道你想说修哥会偷工减料?」
「我没这么说!」周游吓得跳起来拚命摇头,就怕这话传到修哥耳里,自己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其实,只要你和副会长愿意,夜舞随时可以重组起来,像我老哥就是一个……」郑漠在旁听了会儿,努力让自己的建议说得很平静很无所谓,却难掩目光炽热。
「别别,我们两个小毛头,带着一堆年纪比我们大的人,也太不像话。」方子淇飞快摇头。
「那你们也可以再组一个新的。向往着夜舞的新生代可是下少。」周游也凑过来,压低声音。
夜舞最盛之时,他们只能在外围远远看着那盛景。到他们有能力,想加入时,夜舞已经解散了。解散前最后那一场的盛景在他们心中烙下深刻的痕迹,无时不忘。升入高中,发现与方范二人同校,自是大喜过望。围着他们,也只是心下尚存的崇拜之情,并没其它想法。但在这个时候,藏在内心至深之处的奢望,就这么跳出来。
「那时夜舞就不再是夜舞。」对两人的热情,方子淇反应冷淡,「夜舞是子尘创立和扩大的,我和子郗也只是后来加入的干部群里的一员。只有她才有能力服众。她离开了,夜舞就不存在了,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为什么还是有人想让幽灵复生。」
「因为夜舞存在的那几年,对你们或者是旁观者来说,都是太过美好的时光。」郑漠失望地低声说着。
周游扯了扯他。对外人来说,都已经是美好的时间,看着夜舞出生,壮大,湮灭的方子淇,心中更不好过,就别再刺激他了。
「真是,只不过想向你借车载唐果兜风,你倒有的没的扯了一大堆。」方子淇坐下,哀声叹气。
「好了好了,借你就是,不过千万别弄出问题,不然老哥真会劈了我的,他现在到外地读大学没法用才让我骑出来活动零件,车子还不能算是我的。」郑漠嘟囔着,扔了串钥匙在桌上。
「郑漠你够义气,不愧是我换帖的兄弟。」方子淇马上收起钥匙,喜形于色。
「瞧你这样子我就眼皮直跳,总没好事,或者不该借你才是正确的。」郑漠抚着额,「我觉得我又向圣人跨进一步了。」
***
「晚上坐机车兜风?」看着眼前黑色的机车,唐果皱起眉毛,微微有些苦恼,「可是我穿裙子啊。」
「相信我的技术,你侧坐也没问题。」方子淇笑嘻嘻行了个标准军礼,顺带飞吻一个。
瞪了方子淇一会儿,唐果有些犹豫地撩起裙摆,坐上后座。她心里有点颤巍巍的,就见方子淇发动引擎,踩着油门,含含糊糊说着:「大郑这辆夜羽我记得还没改装成二引擎吧……好久没用,不会冲太猛吧……」
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吧?唐果有些后悔了,而车子开动后,因冲劲太大导致车身以蛇行前进的路线,更让她的后悔达到顶点:「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方子淇努力抓着身下不受控制想挣脱自己的野马,「抱紧我就没问题。」
「……色狼!」唐果呕了声,不过坐在这样扭动的车身上,想不依言也不行。
机车驰在盘山公路上,七拐八弯,越驰越高,对路况和机车骑士的技术,由一开始的胆颤心惊到后来没力气去恐怖。山上空气湿冷,机车驰在风中,越发增添了风势的猛烈。白天穿的外套根本不够看,唐果将方子淇抱得更紧些,努力从他身上汲取一丝温暖。
「很冷么?」感觉背后的人打了个寒颤,方子淇减缓速度问。
「还好。」唐果的脸埋在方子淇肩后,轻轻摇了摇头,将冷得发抖的手指探入方子淇的外套口袋取暖。风刮在脸上,长发在风中飞舞,似乎有人在用手轻抚着。风也带来方子淇衣服上清爽的味道,很清洁,—如泉水。
这个味道并不是方子淇的味道。方子淇的味道应该是青草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常年伴在他身边的人的味道。
「你要带我去哪里?」唐果在方子淇偏开往山顶道路时,开口大声问。声音不大就会被风声及引擎声淹没。
「到我的秘密基地。」方子淇放声大笑:「看一场热闹。」
「热闹?」唐果眯眼打量,清冷的盘山公路,还能有什么热闹。不过……清冷?!她突然发现,自己就这么和认识不久的男孩子两人晚上开着机车在清冷的盘山公路上……这也太没警戒心了吧,万一对方心怀不轨,她哭都没地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