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想要把我打得头破血流,至少也该拿桌上的茶壶或是一旁的椅子来砸才行。”陆耀霆十分“客观”地说。
听见他的话,云朵朵脸上的热度瞬间升高,坏事没做成还被人当场识破,真是糗到最高点。
“谢谢你的提醒,下次我一定会记得拿对东西。”她没好气地说。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陆耀霆二话不说地松开手,而云朵朵则气呼呼地把鞋子穿好。
陆耀霆盯着她的动作,突然开口问道:“你说,你身上的荷包被两个小贼给偷走了?”
“对!拜你所赐,害我追不回我的荷包,这下子我得要露宿街头了!”云朵朵咬牙切齿地说。
“为什么?回家去不就成了?”
“回家?我哪来的旅费?”哼!他大少爷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
从江南要返回云家绣坊,就算再怎么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路,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耶!
“你不住这里?那你是来投亲的吗?”
“我在江南没半个亲戚。”云朵朵冷冷地说。
“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要你管?”哼!她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什么。
陆耀霆耸了耸肩,既然她不想说,他也无意追问到底。
“既然你不住江南,在这儿也没有任何熟人,那你本来打算住在哪?”陆耀霆好奇地问。
“当然是住客栈呀!”云朵朵说着,开始为今晚的落脚处伤脑筋,难道真的要露宿街头?那未免太惨了吧!
陆耀霆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
她说她本来打算要投宿客栈,那么现在身无分文的她,岂不是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吗?
倘若一切真如她所言,那么害她没能追到那两个小贼的他确实有责任,除此之外,刚才他气昏了头当真动手搜她的身,也着实愧对于她。
“好吧!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你就留下来当丫鬟好了。”
“你、说、什、么?”云朵朵横眉竖目地瞪着他。
这个可恶透顶的男人不但诬赖她、轻薄她,现在竟然还“大发慈悲”地要让她当个下人?真是好样的!
“当丫鬟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赚钱,不好吗?”陆耀霆说道。
以这女子这么呛的个性,他可不认为她会接受他的“施舍”,说不定他拿银票给她,还会被她扔回脸上。
更何况,陆家的房间要比客栈舒适多了,有不必花钱又能住得舒服的地方,对她来说不是比较恰当的安排吗?
“要我当丫鬟,那也得看你花不花得起那个价码!”云朵朵哼道。
“你很贵吗?”
陆耀霆的回答,让云朵朵再一次差点被口水呛死。
真是的,这男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呀?什么叫做“你很贵吗”?好像在问烟花女子一夜欢好要多少银两似的!
“贵不贵,要看你付不付得起!”她咬牙说道:“我要求每天工资五两银子,而且包吃、包住──吃要餐餐有菜、有肉、有汤,住要给我一间单独的客房,工资必须日结,当天领现!”
听见她开出来的条件,陆耀霆不禁诧异地挑起浓眉。
包吃、包住自然是没问题,要吃得好、住得好也不是难事,但是……
“你要求每天工资五两银子,而且还要日结领现?”这不只是很贵,而且还贵得吓人!
“请不起就拉倒!不过你要记得──我若是饿死街头,全都是拜你所赐!”云朵朵哼了声,打算转身走人!
其实她根本就没打算要留在这里当丫鬟,她之所以会提出这些夸张的条件,只是为了要让他知道──就算他大少爷家财万贯、财大气粗,也不代表可以将所有的人全都踩在脚下。
“好。”
嗄?
正要跨出房门的右脚就这么“定”在半空中,云朵朵回过头,一脸错愕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你说什么?”她该不是听错了吧?
“我说好,我答应你的条件。”陆耀霆语气平静地说,心里却暗暗讶异于自己的冲动。
明明知道这女子绝对不会是个乖驯听话的丫鬟,明明他可以随便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人的,但他却冲动地答应了她离谱的条件。
或许是这女人太特别了,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敢对他龇牙咧嘴地鬼吼鬼叫,更别说是敢对他动手动脚的。
有这么一个呛辣丫鬟在身边,或许可以带来一点不一样的乐趣,要不整天忙于工作,有时确实也挺枯燥的。
“你真的答应?”云朵朵的下巴差点因为过度诧异而掉下来。
“没错,我答应你所提出来的任何一个条件。”
他一定是疯了,而且神智不清,云朵朵在心里做出这个结论。
她转着骨碌碌的眼睛,开始认真考虑起留下来的可能性。
也好,反正她的志愿就是努力赚光有钱人的银两,既然能够吃好、住好,每天又有五两银子可以领,何乐而不为呢?
“好,成交!”
“你叫什么名字?”陆耀霆开口问道,这时才发现,他们纠缠吵闹了老半天,竟连彼此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云朵朵。”
“云朵朵?很特别的名字。我叫陆耀霆。”
“陆耀霆?”云朵朵微微一怔。
这名字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她似乎曾在什么地方听过……
咦?咦?难道他是那个常被人挂在嘴边称颂佩服的江南第一富商?难怪这宅院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原来是家中的银子多到用都用不完。
很好,既然她误打误撞地进了这间“金屋”,若她不把握机会狠狠地赚个够怎么对得起自己?
“陆少爷,既然咱们已经达成共识了,那可否请你先付我五两银子,然后带我去瞧瞧未来的房间长什么模样?”她脸不红气不喘地开口要求,一点也没有丫鬟该有的谦逊与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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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舒适的房间睡了一夜好觉,云朵朵隔天一早踏出房门,才从其他下人的口中得知陆耀霆一早就出门去了。
起初她还觉得无所谓,那男人出现在眼前她还要嫌碍眼呢!只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好日子”不到一天就过完了。
陆家总管祥叔听说了她每天五两的高薪,心里又惊又诧,当下对她这个“富贵”的丫鬟产生敌意。
为了让主子的每一分钱都花得有意义,祥叔指派了一大堆工作给她,甚至也不管她是个姑娘家,硬是要她做一些男人才做得来的粗活儿。
云朵朵气在心底,却隐忍着没有发作。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那个面不善心更恶的祥叔正等在一旁看好戏,以为她会哭着讨饶,她会证明这臭老头错看了她云朵朵!
天生不服输的性格窜了上来,即使一双纤纤玉手因为这些粗重的工作而红肿疼痛,她依旧吭也不吭一声,全都忍了下来。
“哼!原来陆家都是这样欺压下人的,最好你们有本事把我整死,不然等我离开之后,一定让大江南北的人全知道这件事!”
正当云朵朵一边低声咒骂,一边咬牙忍痛地提水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在做什么?”
云朵朵一抬头,就见陆耀霆伫立在几步远的回廊下,惊讶地望着自己。
她望着他,目光冷冷的,仿佛在看一个智能不足的傻瓜。
“当然是在挑水呀!”她的语气充满讥讽。哼!他大少爷该不会从来就不知道“挑水”是怎么一回事吧?
陆耀霆当然知道她在挑水,只是他以为这种粗重的工作应该都是由男性奴仆负责的。
他的目光先是盯着她那张隐含怒气的俏颜一会儿,最后落在她那双红肿的手掌上,黑眸蓦地眯起。
“你今天一早都做了些什么?”
“搬运蔬果、劈柴、挑水。”
她的回答让陆耀霆皱起了眉心,这些活儿没一样是轻松的,怎会叫她一个姑娘家来做呢?更何况,他要她留下来当丫鬟,并不是为了要虐待她!
“是谁要你做的?”
“还会有谁?当然是伟大的总管祥叔呀!他刚才还要我水挑快一点,等会儿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我去做呢!”
陆耀霆沉下了脸色,浓眉也皱得更紧了。
“你都不会抗议的吗?”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有抗议的分儿?”云朵朵轻哼。
怪了,他的脸干么那么臭?他底下人帮他“充分利用”这个丫鬟,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
陆耀霆沉默了一会儿,黑眸里闪动着不悦的光芒。
“祥叔。”他开口喊来总管。
祥叔立刻走了过来,还不忘瞪了云朵朵一眼。
“少爷有什么吩咐?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我盯着这丫头做的?”
“你今天把东西收拾收拾,离开吧!”
“离……离开?”祥叔吓了一跳,不懂主子是要他去哪里?
“陆家不再需要你了。”陆耀霆说得清楚明白、简洁有力。
祥叔张大了嘴,惊讶到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云朵朵也吓了一跳,一脸惊愕地望着陆耀霆,却见他的俊脸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神色,那严肃的表情甚至说明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没听见吗?”陆耀霆直视着祥叔。
“听……听见了……”
“既然听见也听清楚了,那就退下吧!”
“可……可是我不懂……”
“不懂?”陆耀霆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身为陆家的总管,你该做的事情是妥善安排所有底下人的工作,但是你指派给她的差事,岂是一名丫鬟应该做、做得来的?你是想让我陆家蒙受虐待奴仆的恶名吗?”
“呃……这……”
“够了,下去吧!该给你的,一文钱也不会少。”
眼看主子的心意已决,祥叔也只能颓然退下。
看着那抹步履蹒跚的身影,云朵朵的心底忽然升起一丝同情。这个中年大叔也不过是想替主子出出气罢了,有严重到需要将他辞退吗?
“何必呢?他只是很尽心地要让主子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口上。”以每日五两的酬劳来说,她做这些其实算不了什么。
“会利用职权欺压、苛待手下的人,留下又有何用?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做出危害陆家规矩的事情,若是犯了我的大忌,我绝不留情,这点陆家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知道。”
云朵朵微微一怔,讶异于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原本以为这男人蛮不讲理,是个空有脸蛋没长脑袋的笨蛋,想不到他做事还挺有原则的,看来他不像她以为的那么肤浅愚蠢嘛!
才刚这么想的时候,陆耀霆突然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房里。
“等、等等,你想做什么?”她嚷着,眼中掠过一丝慌乱。
置身于他的房间,只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被他剥得只剩下兜儿亵裤的情景,害她浑身不自在极了。
陆耀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迳自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小罐看起来像是药膏的东西。
“拿去涂上。”
“这是什么?让皮肤溃烂的毒药?”
陆耀霆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这女人还真有挑起他脾气的本事。
“这是一名老大夫用数十种药草炼制出来的药膏,你手上的红肿只要好好地涂上药,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这么神奇?有钱人果然还是有点好处的。”若是贫苦人家,也只能任双手“自生自灭”,至少也得要过个十天半个月才有可能好转吧!
云朵朵不会笨得和自己过不去,她打开那罐药膏,在掌心涂了一点,立刻发出“嘶──”的一声,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这真的不是毒药?”她瞪大了眼,心里十分怀疑。
刚才她的掌心涂抹到药膏的瞬间,简直像被烈火焚烧似的,痛死人啦!
“当然不是,你这样慢吞吞地涂抹,只是在延长你所承受的折磨罢了,长痛不如短痛。”
“不要你管!”云朵朵哼道。他又不是她,不必承受可怕的疼痛,当然可以在一旁说风凉话喽!
虽然她心里明白速战速决确实最好,可是刚才那剧烈的疼痛实在记忆犹新,害她一时之间下不了手。
陆耀霆看不下去了,索性一把抢过那罐药膏,动手帮她涂抹。
云朵朵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牢牢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动作迅速而确实地为她的双手均匀地涂上药膏。
她咬紧牙根,吸气再吸气,痛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陆耀霆瞥了她一眼,见她痛得要命却不肯吭一声,忍不住轻叹。
“你一向都这么倔强吗?”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明明脆弱,却又坚强,明明娇柔,却又勇敢,那倔强不服输的神情,奇异地撩拨了他心中的某根弦。
“不要你管。”云朵朵不驯地轻哼。
“你这样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云朵朵闻言一僵,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说了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她自幼丧父,而娘也在三年前病逝,云家只剩下她们四姊妹相依为命。虽然她们几个是孪生姊妹,但或许因为她是第一个“蹦”出来的,天生就比其他妹妹们多了一分责任感,尤其当她看着妹妹们一个个纯真无忧的模样,打从心底不忍心让她们承担太多现实生活的烦恼,因此她自动自发地揽下许多事情,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云家绣坊的经营。
她知道自己太过年轻,各方面的历练也还不够,因此她更不能软弱,更必须要表现得坚强一点。
陆耀霆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好了,你的手很快就会好的。”涂好药之后,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将药膏收回柜子中。
盯着自己的双手,云朵朵的心情有些复杂。
说完全不感动那是骗人的,毕竟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少爷,何须纡尊降贵地亲自为一个小丫鬟上药?不过这还是无法让她忘了他昨天是如何的可恶透顶!
“别以为这样子我就会原谅你了,但你若是真的感到良心不安的话,可以帮我加薪饷。”
“你的眼里难道就只有钱吗?”陆耀霆皱起了眉头。
“那可不?谁叫你长得就像会走动的金山。”
会走动的金山?陆耀霆觉得他额角的青筋又在跳动了。
云朵朵没有理会他难看的表情,迳自说下去:“没有人会嫌钱多的,我是不介意每日工资领个七、八两的……”
“十两。”他简洁有力地打断了她的话。
“嗄?”云朵朵愣住。
“我给你十两。”
“你疯了?”她错愕地瞪着他。
“因为我要带你出公差,算是额外的补贴。”
“嗄?”
“我要出一趟远门,你跟我一块儿上路。”
“这……”云朵朵迅速在心里衡量了一下。
总管祥叔虽是被他遣职了,但是难保不会有其他人来“虐待”她,她不是傻瓜,不会故意苛待自己。
“好!成交,不过……”
“不过?”陆耀霆挑起眉梢,没料到她竟还有额外的条件。
“不过,你得先付我钱才行。”云朵朵脸不红气不喘地向他索讨:“十两银子,麻烦请付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