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月明一直等着李金秋醒来,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如果不是他中途想起来,灌了李金秋半杯凉茶,只怕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看到李金秋动了动,卓月明连忙走到床边,俯身叫道:「金秋?你醒了?」
李金秋好半天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一时间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脸迷茫的问他道:「卓大哥?你怎么在这?」她慢慢打量了一下四周,皱了皱眉头,又问:「卓大哥,这是哪啊?我们怎么会在这?」
卓月明也紧皱着眉头,沉声说:「金秋,你是不是派了一个小丫鬟叫我来这?」
李金秋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地说:「我没派人去找过卓大哥,不是卓大哥让广福找我来这帮忙的吗?」
卓月明心头一跳,一股不安油然而生,这是个陷阱。
卓月明焦急地说:「金秋,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起来穿好衣服,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显然,李金秋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应声道:「好。」
说着,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头依然昏昏沉沉的,「卓大哥,我头好晕。」
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迟则生变,卓月明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俯身、伸手将她扶坐起来。但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第7章(1)
李金秋靠在卓月明臂弯里,一脸惊愕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夏奕,怔愣莫名。
看到突然出现夏奕,卓月明心里暗暗叫苦,可是原本觉得十分古怪的整件事却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现在似乎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而此时,夏奕早已经怒不可遏,他刚从卫所出来,便有小厮来告诉他,说少夫人和卓月明在客栈私会,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来了。
他在门外听到李金秋说「卓大哥,我头好晕」他还是不敢相信,一直到他破门而入,看到她衣衫不整的靠在卓月明臂弯里,他才不得不相信,她居然真的背叛他!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卓月明,我要杀了你!」夏奕怒火中烧,三两步就冲上去,狠狠一拳砸在卓月明脸上。
「世子,你听我给你解释……」卓明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卓月明一边用手臂阻挡,一边连声解释道:「夏奕,你冷静一点,我跟金秋是清白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可是夏奕哪里会听他的解释,一拳一拳的直往他身上砸。
李金秋也吓了一跳,她知道夏奕误会了,连忙出声阻止道:「世子爷,你住手,这是个误会,你听我们给你解释啊,世子爷……」
夏奕看了一眼神色慌张的李金秋,冷哼一声,下手更重了。
见夏奕毫无理智,不听解释,下手又贼狠,卓月明也被打出火气来了。他又没做错事,凭什么站着让他打?
卓月明虽然没有上战场领兵打仗,可好歹也是武将的儿子,自小便习武,身手虽比不上夏奕,却也并非没有还手的余地。原本是看夏奕误会了,想着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也就没还手,可谁知道,夏奕居然不听解释。
卓月明上了火,等夏奕再挥拳过来的时候,便还起手来。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的,很快就厮打到起来。
看到两人越打越来劲,下手越来越重,李金秋早就急红了眼,可不管她怎么喊,怎么叫,两个人根本就不听。
两个人打了很久,直到屋里的桌椅板凳碎了一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这才一人靠着一面墙,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可两个人仍旧恶狠狠地瞪着彼此。
李金秋起身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好,快步走到夏奕身边,担忧地问:「世子爷,你伤到哪了,伤得严重吗?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夏奕斜睨她一眼,语气冰冷的吐出两个字,「滚开!」
李金秋浑身一僵,心里一阵刺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世子爷……」
卓月明大怒,撑着墙站起身,两步跨过去,一把将李金秋拉到身后,「夏奕,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金秋是清白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想警告你,你要是敢不要金秋,我就上门提亲,把她娶回去。」目光灼灼,言词坚定,没有丝毫作假的嫌疑。
混蛋,果然还是想娶李金秋!夏奕又急又怒,闪电般伸手抓住李金秋一只手,将她从卓月明身后拉了出来。
「想让我休了她?你再光明正大的把她娶回去?呵呵,你休想!」夏奕冷笑一声,神色间透露出几分残忍来,「我要把她贬为妾!」
「你说什么?」卓月明简直不敢置信,这人居然可以这么混蛋,贬为妾,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比直接休了李金秋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我说什么?哼,我说我要把李金秋贬妻为妾,你们应该感谢我的仁慈,如果不是顾及到南宁侯府的声誉,你们两个就该去浸猪笼。」
卓月明已经词穷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夏奕吗,这种话他都说得出来?
「金秋,我们走,这种混蛋我都懒得跟他白费唇舌。」卓月明牵起李金秋的另一只手,想要带她离开,现在他已经不想再跟夏奕解释什么了。
夏奕牢牢地抓着李金秋的另一只手不松开,目光如箭地射向卓月明说道:「她是我的妾,你凭什么带她走?」
卓月明也不搭理他,只低头去看李金秋,声音轻柔地询问道:「金秋?」
见状,夏奕也低头去看李金秋,目光却像刀子一般锐利,语气更是冷得冻人,还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李金秋!」
李金秋分别看了看拉住自己的两个人,然后轻轻地挣开了卓月明的手。
夏奕很震惊,怎么也没想到,李金秋居然会选择跟他走,尽管心里有一丝喜悦,可是想到她的背叛,他忍不住冷冷的提醒道:「跟我回去是做妾。」
「我知道。」李金秋苦涩的回答。
她的心在滴血,可她有不得不跟他回去的理由,她爱他。
如果这个理由还不够的话,那么再加上一个,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她不能让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
她也是这两天才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的,之前她没有恶心呕吐,也不觉得困乏,如果不是玉边提醒说她月事没来,事后又偷偷找了大夫来给她请脉,她根本就不知道。
大夫说孩子还不到两个月,脉象还不是十分明显,但有七八分肯定,确实是喜脉。
本来她想等过一段时间,脉象十分明确之后,再找机会告诉他,可现如今出了这种事,她还怎么敢将怀孕之事说出来?
「金秋,这个混蛋这么对你,你还跟他回去做什么?」卓月明简直要疯了。
李金秋抱歉地看着卓月明,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卓大哥,对不起,我的事,能不能请你不要插手了?」
不要插手?呵呵,好,之前就当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卓月明气愤不已,拂袖而去。
夏奕带着李金秋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时至申末,原本李金秋跟玉边、玉板说是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可是这都过了一个半时辰才回来。
两人刚走进甘兰院,玉边就快步迎了上来。说好的半个时辰,却整整迟了一个时辰不说,居然还和世子爷一起回来,一向稳妥的玉板此时脸色已有了焦急之色,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玉边福了一礼,问候道:「世子爷、少夫人,你们回来了。」
李金秋低垂着头,神情呆滞。
夏奕面色冷峻,目光不善地看了玉板一眼,沉声说:「她已经不是少夫人了。」
玉边心猛然一跳,看了看默不作声、面色惨白的李金秋,心里生出一股不安来。又听夏奕冷声吩咐:「你去把所有人叫到院子里来。」
「是。」玉边揣揣不安地去叫人。
很快,甘兰院所有人来聚集在院子里。正房里伺候的丫鬟、小厨房里的厨娘、粗使的婆子,再加上玉边、玉板,林林总总二十几人。
众人或好奇地看着夏奕,或私下里小声地交头接耳,直到玉边跟夏奕回禀,说所有人都到齐了,夏奕才虚抬了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夏奕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语气冰冷而郑重地说:「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从现在起,她……」说着,他微微侧身,头也不回的指着身后几步远的李金秋,「不再是你们的少夫人了,而是我的妾氏。从今往后,你们所有人都改口叫她李姨娘。」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太匪夷所思了吧,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管众人是什么样的想法,夏奕的态度十分坚决,已经在吩咐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道:「你们几个去把李姨娘的东西归拢一下,即刻搬到听柳轩去。你们两个现在就送李姨娘去她新的住处,听柳轩也不必太多人伺候,就让李姨娘自己的两个丫鬟伺候着就是。」
听柳轩?世子爷居然让少夫人去住听柳轩?众人再次沸腾了。
听柳轩建在后花圜的太月湖边上,原本是个消暑的好地方,只是建成后没多久,就接连出了几桩事故,还死过一个人,大家都说那地方不吉利,请了风水师傅来看,也说那地方风水不好,不宜住人。府里人对此都十分忌讳,别说去住了,就连打扫都没人愿意去,渐渐地也就彻底荒废了。现在夏奕居然让李金秋去住这样一个不吉利又荒废已久的院子。
至此,玉边、玉板才清醒过来,不管下午发生了什么,世子爷要将她们家小姐眨为妾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是何等的侮辱啊。
「世子爷,您怎么可以这么对少夫人?」口直心快的玉板已经冲口而出,「少夫人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羞辱她?」
玉边也神情悲愤的瞪着夏奕,忍不住说道:「少夫人她……」怀了您的骨肉。
她的话没能说出口,一直呆立一旁的李金秋已经伸手拉住了她们,「玉边、玉板,别说了,我们走吧。」语气说不出的悲凉、哀戚。
「可是,少夫人……」玉板十分愤慨,还是想要问个究竟,可夏奕却突然出声提醒她:「别叫错了,她现在是李姨娘。」
「您、您太过分了!」玉板气红了眼,直接就要冲上去挠夏奕,被李金秋和玉边一起死死地拉住。
怀孕的事,李金秋本来想要等到万无一失再给夏奕一个惊喜,所以一直让玉边先瞒着玉板。玉板是个心直口快的,她要是知道,夏奕肯定也会知道,所以玉板并不知道李金秋怀孕的事。可以想见,要是玉板知道了,又该是怎样一番闹腾。
夏奕冷冷地看了李金秋一眼,见她脸色惨白,神色萎靡,但是眼神却十分清明,给人
一种从容、镇定的感觉。身处如此不堪的境地,她居然也能泰然处之?夏奕再次对李金秋刮目相看。
第7章(2)
夏奕交代完所有事便转身出了门。
李金秋拉着沉默不语的玉边和哭哭啼啼的玉板跟着小丫鬟去了听柳轩。
两个小丫鬟显然也是听过听柳轩的传闻的,还没走近,心里就已经开始发毛,远远地指着孤零零矗立在太月湖边上的小院子,说那就是听柳轩,然后辞了李金秋便折了回去。
主仆三人走到近处,看到匾额上用狂放的草书写着,听柳轩,三个字。
推开院门,院内寂静一片。院子里没有甘兰院的鱼缸、花架,台阶前的槐树也换成了垂柳。
从甘兰院到听柳轩这一路走来,玉板已经冷静下来,和玉边一人一边的跟在李金秋身后朝正厅走去。
到了厅前,玉板上前两步推开厅门,嘎吱一声巨响后,灰尘扑面而来,毫无防备的玉板被呛得连声猛咳。
玉边拉着李金秋退后几步,避开飞扬的尘土,「小姐,您在外面等一下吧,我和玉边先收拾一下。」
李金秋点点头,走到柳树下,在石台上坐了下来。她一点都不怪夏奕,她知道他只是误会了自己,等他冷静下来想一想就会明白,她那么爱他,又怎会背叛他,如果她会和卓月明有什么的话,当初早就直接应下卓家的亲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李金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期间,几个粗使婆子将她们的东西送了过来。
那些人放下东西就走了,整个听柳轩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所有事情都必须自己动手,玉边和玉板忙活很久,才堪堪收拾出一间内室内来。
天已经黑透了,早过了晚饭的时间,刚刚送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整理,也不知道有没有送食材过来,就算送过来了,蔚房也还没收拾,等把厨房清理出来再给小姐做晚饭,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玉板留在厅里整理之前送过来的东西,得先把小姐今晚要换的衣服找出来。玉边则从屋里从来,走到李金秋身边,轻声问道:「小姐,您饿不饿?我回甘兰院小蔚房给您拿点吃的来吧?」
「不用了,我不饿。」李金秋摇「摇颁,「房间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小姐现在要去休息吗?」
「嗯,我累了。」李金秋小声地回应道,那声音低柔得几乎就要听不见了,毫无生气。玉边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从冰冷的石台上扶起李金秋,送李金秋回房,伺候她睡下了,这才出来和玉板一起继续收拾。
李金秋作了一个梦,梦见夏奕带她到花圜去玩,亲自摘了一大捧五颜六色的鲜花给她,还对着她笑,可转眼他又亲手将那些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还恶狠狠地看着她,彷佛要亲眼看着她死在他手上。
她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越来越模糊,然后就被人从梦中叫醒了。
「小姐,你作恶梦了吗?」玉边扶着李金秋坐起来,手里拿着锦帕去给她擦眼泪。李金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她接过手帕,自己擦掉泪痕,看了看窗外说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已时了。」
「这么晚?」李金秋有些惊讶,这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
「嗯。」玉边应了一声,把李金秋的今天要穿的衣服拿过来,伺候她起床,「玉板出府买食材去了,早饭还要再等一会。」
平时李金秋要伺候夏奕出门上早朝,卯时三刻就要起床,忙活一阵,陪着夏奕吃完早饭,往往也不到辰时,等夏奕走了,她还可以小睡半个时辰再起身去给侯夫人问安。但如今,什么都不需要做了,李金秋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小姐,您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了,还忍得住吗?」玉边拧了一把湿帕子给她净脸,语气担忧地询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