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那里……」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侯夫人不无担忧地提醒。
此时,南宁候抬手打断候夫人的话,「也罢,皇上那里就由我和你姊姊去替你求情吧。」
「谢父亲成全!」夏奕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语气轻快了几分,「孩儿这就动身去临安了,还请父亲代儿子向皇上请一个月的假,一个月内,孩儿必带金秋回来。」
「天都快黑了,明天再动身吧。」侯夫人劝说。
「孩儿想即刻就动身。」
「去吧。」南宁候挥手示意,夏奕便起身大步出了门。
看着夏奕匆匆离去的身影,侯夫人不无担忧,「侯爷,真的没关系吗?皇上会不会觉得我们……」
「夫人,我们这一生都在思量皇上怎么想,皇上会对南宁侯府怎么样。这一次,就当我们对儿子的补偿吧,就算再难,我也要为儿子求得皇上的谅解,大不了不要我这张老脸……」南宁候的决心已定,当初就是顾虑太多,才会瞻前顾后,逼夏奕放弃自己心爱的女子。这一次,他只想做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让儿子放手追求自己的幸福,千难万险,由他来为儿子扫平。
夏奕轻装出门,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两人日夜兼程,沿着京都前往临安的官道一路追赶,可一路上都没有追到人。
原本十天的路程,他们第五天就到了,可到了临安城,一路打听到李府,这才发现李家父女还没回来,不用问也知道,定是在路上错过了。
主仆二人寻了一家离李府较近的客栈住下,一天两趟地往李府跑,把那老管家烦得见到他们就拿笤帚撵人。
出门的第七天,也是他们到临安城的第二天,临安城开始下起了雨。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夏奕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可这场雨先是狂风暴雨,随后又是连绵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六七天都没有停歇。
从京都到临安城只需十天,可是李家父女在路上已经走了十四天,却依然未到家,加上这连绵的小雨,夏奕心里莫名有些焦躁不安。
到了第十五天,夏奕再也等不下去了,留下小厮守着李府,自己一个人出门,沿着临安往京都的官道沿路寻回。
距离临安城三十里地远的地方有个小镇,叫黄石镇。黄石镇前面不远处便是一片名叫黄石岭的群山,是京都到临安的官道必经之处,便是这黄石岭。
夏奕单人骑马,很快到了黄石镇。路过镇口的时候,看到小镇的人都聚集在那,上前打探才知道前方发生了山难。黄石岭土质本就松软,加上这几日连续下雨,早些时候发生山崩,土石流将前方的官道冲毁了。据说当时有一大队人马正从那段官道经过,有人被活埋了,有人被土石流冲下了山崖,这时官府的人已经来了,正在前面救援。
夏奕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他拨开人群,冲向事发地。
有人拉住他说道:「小伙子,你这是干嘛去啊?官府的人说,那附近有可能会有第二次的山崩,太危险了,让我们都别过去。」
夏奕拒绝那人的好意,挣开那人的手,往前冲去。
被山石压塌的官道足有一百余米,土石流滑过官道,冲下山崖,形成泥石瀑布。山崖并不算高,又是缓坡,此时有十几名官差正在山崖下搜寻救人。
「金秋,李金秋!你在哪里?」夏奕心中大急,放声呐喊。
官差们被他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他,还有人愤怒地呵斥道:「哪来的家伙,找死啊?别大喊大叫的,不知道会影响这一带的岩层吗?」
就在官差怒斥的时候,夏奕突然看到山崖下一个凸起处露出一小块浅橘黄的衣角,他记得李金秋就有一件这颜色的衣服。
「金秋……」夏奕从官道上冲了下去,「不会的、不会的……」
那一块凸起处在土石的中间,夏奕艰难地移步走去,泥石浆从脚开始渐渐没到了他腰部。
他越走越心惊,越走越心慌,他面色苍白、唇色发青,嘴唇微微颤抖着,低声呢喃道:「不会的,金秋不会有事的……」
当泥石桨没到他胸口的时候,他终于构到了那块衣角,可他拉扯了一下,却只扯出半块破损的布料,下面并没有埋着人。
夏奕心里一松,可是随即却更加慌张起来,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仰天呐喊道:「李金秋,你在哪里?李金秋……」
「住口!你疯了?」远处的官差纷纷呵斥这个疯子。
也许是夏奕的喊声震动了岩层,就在这时,再次山崩了。轰隆隆一阵巨响,土石流紧随其下,奔流着冲刷下来,将夏奕冲倒在泥浆里,踪迹全无。
站在远处的官差眼看着他被土石流冲击,都傻眼了,事情就发生在刹那之间,他们想要提醒都来不及了。
而与此同时,李金秋一行人一路上因为顾及到李金秋怀有身孕,所以走走停停,行程缓慢,昨天傍晚时分才到黄石镇。今天本来准备启程返回临安城,可是却听说昨晚他们刚经过的黄石岭发生了山难,这才拖延了脚步。
李家父女原本都在小客栈里待着,只派了小厮去查看情况。
不多时,小厮一脸惊恐地跑了回来,「不、不好了!老爷、小姐。」
李金秋心里一跳,李蕴已经在问那小厮,「急什么,你慢慢说。」
那小厮缓了一缓,怯怯地瞄了一眼李金秋,这才回话道:「小的刚刚在镇口好像看到南宁侯府的世子爷了。」
李金秋的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李蕴皱了皱眉,「你可认清了?」他怎么追来了?
「小的在京都的时候只见过世子爷一面,本来也不是十分确定,可是世子爷听说有人遇难,不顾众人劝阻,去了山崩的地方。不多时,小的就听到世子爷在叫小姐的名字,然后小的就赶紧回来禀告了。」
「我去看看。」李蕴站起身,虽然他不喜欢夏奕,可是夏奕是追着女儿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没法交代。
「爹,我也去。」李金秋跟着站起身,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李蕴无奈地看了一眼女儿,默默点头。
父女二人带着丫鬟、小厮一起出了门,可是刚到镇口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
「哎,可惜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啊。」
「是啊,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被土石流冲走了,真是可惜。」
「你们说他叫的那个人是他什么人啊?」
「也不知道谁是李金秋,这要是知道那小伙子为了找她而死了,也不知作何感想。」
「不、不会的……」李金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抓着旁边的人就问:「你们在说什么?谁、谁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被她抓住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本来还有些不满,可是见她神色异常激动,护在她身边的人又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才说道:「刚刚有个年轻人去前面寻人,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居然跑到山崖下去了,后来发生第二次山崩,那年轻人就没了踪迹,也不知道是被土石流冲走了,还是被活埋了。」中年汉子无限惋惜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说道:「哦,对了,那年轻人嘴里一直在喊着一个名字,好像叫什么金秋的。」
这时,旁边一个妇人扭过头来说:「李金秋。」
李家人全都震惊不已。
李金秋已经泪流满面,朝着前方冲过去。不可能,夏奕不可能死的,她还没有原谅他,他怎么可以死?
她还没告诉他,那件衣服已经做好了,她是给他做的。她还没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已经两个多月了。她还没亲口告诉他,她爱他,从很久以前就深爱着他。她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说,他怎么可以死?
「夏奕,你快回来,我答应你,只要你回来,我就原谅你!你别丢下我,好不好?夏奕……」李金秋跪在山崖上,望着山崖下肆意横流的土石流,失声呐喊。
却不知,一个在泥石浆里浸泡过的泥人已经从旁边爬上了官道,此时正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声音有些疲惫、有些喘,但更多的却是毫不遮掩的惊喜与期待。
李金秋慢慢地回身望去,一个泥人正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眸,此刻正熠熠生辉,闪耀着炽热灼人的光芒。
李金秋就这样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可是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刚刚被土石流冲击的时候,夏奕就在想,如果他这样死了该怎么办?他好像还没对李金秋说过他喜欢她。幸好,他抱住了那块突起的岩石,虽然在岩石上磕伤了腿,却保住了命。
他慢慢地走过去,俯身将她拥入怀中,心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附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金秋,我爱你。」这句话,他欠了她好久,终于说出来了。
闻言,李金秋怔了一下,随即紧紧地回抱住他,小声地回应道:「我也是。」
尾声
夏奕在临安城养伤,差人送了信回去,将一个的假期延长到两个月。
他的腿伤只养了不到半个月就好了,可每次看到李金秋心疼不已的模样,他就舍不得痊癒。因为经历了那场失而复得,两人都格外珍惜,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
直到突然有一天,夏奕收到京都来信,说苗疆叛乱,云南总兵前去平乱,却连连失利,还受了重伤,皇上怒火中烧,特指派了南宁侯府领兵出征,封了夏奕为先锋官。
「等着我回来。」夏奕在李金秋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策马而去。
看着夏奕离开的背影,李金秋愣住了,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没告诉夏奕。
这一仗比想像中更艰难,持续的时间也超乎众人的想像。
这一次的叛乱规模十分庞大,云南、四川、贵州等数个地区都有苗人参与其中。
北边的将士不习惯南方湿热的气候,再加上密集的丛林,数不胜数的毒虫蛇蚁,大军刚进入云贵地区,还没遇到叛军,就先被恶劣的环境来了个下马威,生病的生病、中毒的中毒。
李金秋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前线的战报也不断地传来,大军在度过最初的艰难,慢慢克服环境的影响之后,捷报便开始频频传来。
眼看着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了,可在最后关头,夏奕带兵追击仅剩的敌将头目和少量敌兵,却落入陷阱,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孩子即将临盆,众人都瞒着李金秋,不敢让她知道夏奕的消息。
又过了半个月,孩子出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与此同时,夏奕也九死一生,带着满身的伤和敌军将领的首级,载誉而归。
这一仗足足打了八个月,是夏奕有史以来打过的最为艰难的一场仗。
皇上封赏,欲赐他高官厚禄,可他却统统婉拒了,只提出希望皇上下旨赐婚,让他重新迎娶李金秋,皇上应允,遂赐婚。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夏奕和李金秋的第二次婚礼,依然是刚过完年节,整好过了一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这一次,她嫁给了心爱的男人。这一次,他娶到了心爱的女人。这一次,他和她都满怀着喜悦。
可是,那个一刻也离不开李金秋,就连拜堂都被李金秋抱在怀里的臭小子,能不能别在你爹娘拜堂的时候哇哇大哭啊?再哭、再哭信不信你爹我会揍你?
夏奕突然有种感觉,以后的日子,只怕要跟这臭小子争宠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