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新锦认得出,这个莫名其妙跑来关心她的女生,是上次洗手间里说八卦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慕容新锦现在没有心情聊天,她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如她现在的状态,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发呆,「嗯,失败了,很彻底。」
彻底得连自己的清白都贴上去了,其实如今想来,她那时要是不那么死心眼地追着薛睿渊,想要拿到他的独家采访,她也不会遇上韩酌。
这么想着,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哎,你别伤心难过,薛睿渊那种人简直就是黄金单身汉,哪有那么容易就追得上,照我说,如果一开始你追的是韩酌,或许早就追上了,也不用花那么多时间,不用被主编骂得那么狠、骂那么多遍。」
那女生吹了吹指甲,然后笑得一脸暧昧地凑近慕容新锦,笑嘻嘻地小声问她,「喂,大家都是同事,那么熟,跟我说一下吧,韩酌他是不是很行?」
慕容新锦被这女生搞得一头雾水,她皱着眉,圆眼里闪烁的尽是疑惑不解的神情,「你说什么?」
女生笑着摆摆手,「好啦好啦,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啦。」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女生「啧」了一声,另一只手把杂志社这一期刚出炉的杂志摊在慕容新锦桌上,指着报导上偌大的标题,「人面兽心的上帝之手,这不是你写的吗?看,这里有你的名字喔。」
慕容新锦圆脸唰的一下变得雪白,血色尽褪,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杂志页面被慕容新锦抓得皱起来了,她的手也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她看向那个女生,
红唇张开,像是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女生看了她的表情之后似乎明白了,「你不知道这件事?」
看着慕容新锦呆呆地点了两下头,而后笑了笑又继续说:「我就说嘛,哪有这么敬业的人,被人吃了还继续写报导,连带着自己也被爆出来。」
慕容新锦此时头昏脑胀,整个人都有点晕晕的,根本就听不清楚那个女生在说什么,她脚步轻飘飘的,跌跌撞撞地往主编办公室走去,她只想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报导大致上是说,某名女记者私下约韩酌想向他采访,却和韩酌因为潜规则发生性关系,韩酌甚至还向女记者提出要包养她,而女记者却非常具有职业精神,不惜犠牲自己的名节,把这篇报导刊登出来,虽然报导中没有言及女记者的姓名,但众所周知,女记者就是写这篇报导的慕容新锦。
慕容新锦可以用韩酌的性命发誓,她绝对没有写过这些文字,她失恋了连自己的心情都还没调整过来,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东西?她和韩酌在一起的时候,她忙着天人交战,忙着警告自己不要喜欢上他,她哪有空写这样的废话?一定是有人冒用了她的名字,刊登这篇报导。
慕容新锦走到主编办公室门前,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门而进,「主编……」
话还没说完,主编就站起身向她走来,笑得有点殷勤,「新锦啊,我刚想找你,你就来了,最近怎么样?工作还行吗?太辛苦的话可以叫其他几个同事帮帮你,要是……」
「好了,主编。」慕容新锦睁着圆眼,不吃他这一套。
他这一招早在她接端木瑜这个工作时就用过了,那一次她还干劲十足,因为他鼓励的话语而精神百倍,结果差点吃了大亏,狼来了的故事他小时候一定没听过,不然他怎么会认为他还能用同样的招数搞定她?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直接,那我有话也就直接摊开来说了。」
慕容新锦手一扬,把杂志抓到他眼前,几乎是抵在他的脸上,「这篇报导不是真实的,韩酌没有跟任何人发生潜规则性关系,我跟他在一起,即使不是情侣关系,也不会是这么不堪的关系,我也没有写过这样的文字,我非常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出现在这篇报导的作者栏上?」
主编此时笑脸早已沉了下来,但还是皮笑肉不笑,跟她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像是在威胁她一样,「是吗?不是真的?新锦,你记错了吧,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们慢慢谈。」
主编慢慢踱步走回办公桌前,坐在椅子上,笑得假假的看着慕容新锦,「你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跟你同期进来的同事,一个个都升职加薪了,就只有你一直留在原地,其实我觉得你的工作表现一直很优秀,工作的态度也一直很热情,只是欠缺时机而已,但这次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我觉得应该轮到你了。」
主编双手交迭放在脑后,神气的样子像是笃定慕容新锦一定会痛哭流涕地点头答应,「怎么样?你觉得呢?」
慕容新锦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再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刊登这样的报导?为什么要假冒我的名义刊登出来?」
主编眼中像是闪过了什么,收回了刚才胁迫的方式,改用温情攻势,「新锦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原本给了你端木瑜那个专访,你要是没有出差错,我也不会因为这一期杂志会开空窗,而使用这样的采访稿啊,既然刊登了这样的报导,我当然要为杂志社谋求最大的福利啊,而如果作者是你的话……」
慕容新锦大学毕业之后,踏入这个圈子已经两年了,遇见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她心里难过极了,她觉得以前那个做什么都横冲直撞、傻乎乎又单纯直接的女孩子,似乎不会再回来了。
慕容新锦现在心里有多难过,她脸上的表情就有多冷,「所以你现在打算用钱堵住我的口?升迁加薪是我的封口费?你打算给我多少?美金十万、五十万还是一百万?」
主编一听脸色都变了,怒不可遏地朝她大吼,「慕容新锦,你以为你是谁?你少在那边得寸进尺了!」
慕容新锦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他,没什么表情的圆脸让主编以为她正在想转圜的余地,顿时他心中底气十足,正想说点话找台阶下,却被慕容新锦接下来的动作吓到了。
慕容新锦走到离他不远处,一手抄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头盖脸朝主编头上狠砸,立刻见红。
「他妈的,你竟敢刊登这样的东西、冒用我的名义,看我砸死你!」
主编孬得可以,他四处逃窜,慕容新锦拿着电话追在他身后,电话线早就在两人激烈的追逐战中被慕容新锦扯坏了。
玻璃门外的人见到这样的情景,都冲进来拦住了两人。
第7章(2)
局面渐渐被控制住,主编见进来的人多了,再次开口狂骂慕容新锦,「慕容新锦,你这个死婊子,你等着,我一定会去告你,告死你!」
慕容新锦伸了伸手,牵制住她的人以为她还想要打架,抓着她的手力道又加大了,慕容新锦一眼扫过去看着那人,那人竟被她刀子般锋利的眼神吓得颤抖,手的力道减弱了,慕容新锦趁机抽手,甩开了那人的箝制。
慕容新锦把电话丢到一旁,笑得有点轻蔑,「好啊,你告啊死孬种,我还怕你不告呢。」
「你……」主编的把柄被慕容新锦握在手心,再加上慕容新锦真的说中了,他就是没种,他说这样的话只是想吓一吓慕容新锦,被她一呛,他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慕容新锦也不理他的反应,直接把打架时都没放开的杂志往主编脸上一摔,「老娘我不干了。」然后潇洒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的众人也只是站着,没有人为主编挡杂志,而主编的脸也不幸地再次被砸中。
一出杂志社门口,慕容新锦不断拨打着韩酌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她拿着手机,单肩背着她的包包,快步走在大街上。
还没到下班时间,此时大街上人流还不算多。
慕容新锦听着无人接听的语音,不耐烦地将手机收起来,直接找到韩酌家。
她知道早在两个多月前,韩酌就让他的秘书推掉了出国的行程,这两个多月来,每天不到下午三点,韩酌就会回家。
她是不是应该自我安慰一下,他不接她的电话是因为他正在回家的途中,他只是不方便,或者没听见电话响了而已?
慕容新锦嘴里念念有词地说:「没事的,慕容新锦,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那篇报导不是你写的,你别慌啊。」
但她越是叫自己别慌,心脏却跳得越加迅速,到了后来她干脆用跑的,彷佛再不奔跑就是世界末日,又彷佛是为了不想听见自己因慌乱而加速的心跳声,只好为它找个理由。
当慕容新锦气喘吁吁地站在韩酌家门前时,她却一时停住了动作,明明很想见他,明叫跟他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在此时、在他的家门外胆怯了。
缘实她真的很怕,怕看见他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怕他不相信自己。
慕容新锦手里死死地捏着钥匙,僵直地悬在半空中,见到他,她应该要先跟他说什么呢?你好吗?
慕容新锦你够了,再这样一直站下去,自己也只会变得更加惊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孬了?慕容新锦盯着门上的钥匙孔,正要开锁时,门却开了。
没见他还没超过半个月,她思念他如隔三秋,一直绷着的心弦在见到他时似乎放松了些许。
「呃……你好。」明明要冲口而出对他说那篇报导不是她写的,要他相信她之类的话,却在看见他后硬生生堵在喉咙,换了这么一句平淡的话,这句现在由她说来万分讽刺的话。
话才刚说完,慕容新锦就咬住了嘴唇,好?好个屁啊!他现在这样怎么可能好?慕容新锦你这个白痴,这根本是摆明在向他挑衅,你到底想不想让他相信你?
韩酌微微颔首,「嗯,你也好啊,小新锦。」
慕容新锦看着他,发现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说话的语调口吻还是跟以前一榇,但他的动作怎么会道么有礼?他们真的变得疏离了。
韩酌看她像是无意要说话的样子,眼眸沉沉的,「怎么了?找上门来不是为了傻站着跟我对视吧?」
看着他这个样子,慕容新锦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意思是,他已经相信了那篇报导是她写的、那些事是她捏造的?
慕容新锦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眼眶里的水雾逐渐开始增加,眼前的景物也有点模糊不清,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她刻意移开视线。
韩酌看她突然移开视线,心里气极了,他的语气有点古怪,「我只是开玩笑,你还真的连对视也免了,真是个天才。」
看她一点也没有回望他的意思,他语气也变得很冲,「怎么了?找上门来干什么?来还我钥匙?」
「不是!」慕容新锦立刻大声地回答,怎么会是还他钥匙?她根本一点都不想从此和他断了联系,拿着他家的钥匙,她还可以骗骗自己,他还没有向她要回钥匙呢,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机会的,她也觉得自己傻透了。
不顾自己早已双眼通红,慕容新锦看着韩酌说:「我……那篇报导不是我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知道了,说完了吗?」韩酌懒懒地继续问,漂亮的桃花眼却定定地注视着她,不像他语气中的懒散。
「我……嗯,我说完了。」慕容新锦吶吶说完,又低下了头。
「真的说完了?」慕容新锦点点头。
韩酌静默了一阵子没说话,慕容新锦捏得紧紧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手汗,她不禁猜测,他现在是对她很失望,还是压根就不相信她?她很想知道却也不敢知道,她不敢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
「我也没话跟你说了,你走吧,不送。」
砰的一声,门在慕容新锦面前被甩上了。
慕容新锦缓缓抬起头来,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她原本预料他会有的态度就只有两种,要嘛不相信她的话、对她很失望,要嘛就是相信她,看来是她太单纯了,没有想到他还可以像现在这样漠视她。
其实早在他不接她电话时,她就应该想到的,只是那时她正慌乱无措,没有想到而已,但是现在亲眼看着他无所谓的态度,他的冷漠比什么都更让她难过,就像他抓着冰锥直刺她的心脏,不但痛还很冷,冷得她浑身打颤,冷得她泪流满面。
韩酌发现,自从那天跟慕容新锦去餐厅吃饭以后,半个月以来,他的心情一直都停留住那种恶劣的状态上。
那天晚上,他在她家楼下坐了一整晚,到了天开始发亮时,他才发动车子离开,也没僻朽多作休息,稍微打理好自己的衣着就跑去工作了。
以往她在他家时,他总是喝了她帮他泡的咖啡才去工作,那天他打理好自己的仪容以后,坐在饭厅等着,却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和让他觉得味道刚好的咖啡,他这才意识到她不在他身边。
带着恶劣的心情去工作,走进办公室,他向他的秘书下达的第一个指令是,帮他泡一杯咖啡。
这让他的秘书稍稍有点错愕,毕竟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要求秘书这么做了,他的秘书也很快地调整情绪,像两个多月前一样,为他泡了杯咖啡,端进办公室给他。
而他在看文件时,一时不察端起来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立刻侵占了他的味蕾,刚才喝下去的全喷出来了,看得他的秘书目瞪口呆。
到洗手台漱口时,他想起了什么,恨得牙痒痒的,慕容新锦那傻子一整天都没打电话给他。
接下来的时间,他总是看两三眼文件就看手机一眼,如此重复,直到后来他不耐烦了,一把抓过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机在手里把玩,谁知还是一直没有动静,连一则简讯都没有,他黑着脸,第一次在午饭时间就罢工回家了。
这么一等,他等了她半个月,等得他火气都差点没了,才等到她打电话给他,正想接通时,他心里的劣根性又冒出来,都半个月了,她才知道要打电话给他?他就偏偏不接,他幼稚地等在门边,等着她来找他。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一点也不想承认,这半个月来就只有现在他心情最好,但谁知她一直站在门外不进来,等得他忍不住打开了门。
结果她跟他说什么,你好?她都跟他睡了两个多月了,才半个月没见他就跟他装生疏,他等了这么久,她跑来跟他说的话就只有关于那报导的事,搞什么!谁要等这么久去知道一个早就知道的消息?
关上门后,韩酌停留在玄关处,盯着一直没有动静的门,他暗暗咬牙,慕容新锦,你有能耐就别给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