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他用力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模样。
“你下次如果敢在凌晨一点在我家门口大吼大叫,我就换掉你的二厨,然后再把你的主厨刀拿去送人,把你所有抹布都藏起来,让你手忙脚乱。”她压低声音,威胁地说道。
“才怪。”费杰揽住她的腰,弯身用额头抵住她的,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你才舍不得这样对我。你对我最好了,我如果没有你,都不知道要怎么过日子了。”
许恩恩的心飞上天,但她只允许自己飘飘然一秒钟的时间。
“快点进门,不要在门口丢人现眼。”
许恩恩拉起他的手就往大门里拽,费杰乖乖地听话,只不过仍然很坚持要握着她的手。
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就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许恩恩被他的体温包围,让他的身体线条烙进她的。他身上有淡淡的雪茄味及威士忌,还有一种他独特的味道——
那是他身上马鞭草古龙水混合了他的体温,形成一股清新却性感的味道。
“恩恩。”他把脸贴在她的发丝上,呢喃地说。
“先去洗澡,你一身酒臭。”她用手刀砍他的肩膀,推他在一臂之外。
“你陪我去。”
“我数到三,你不去的话,就滚回你家。”许恩恩双手扠腰,把握这种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难得时刻。
费杰抿起唇,唇线往两侧一撇,神情顿时变得像三岁小娃。
许恩恩很想笑,也很想拿起相机拍下这个在餐厅里恶名昭彰的厨师耍孩子脾气的模样,可她毕竟不想让人分享这只属于她的一幕。
“一、二……”许恩恩一挑眉,开始计数。
费杰马上冲向她的房间。
“好想踹他两脚喔,谁教他平常在我面前当大王,只有喝醉才会在我面前扮小孩。”许恩恩自言自语地走到厨房帮他倒了一杯水。
等她走回房间时,他正从浴室里走出来——
结实的古铜色身躯只围着一条白色毛巾,黑发落下几绺在前额,隐约遮住他看人总是太露骨的黑眸。
“穿衣服。”她命令道,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费杰大步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方的抽屉拿出他的衣服。
他背对着她,换上四角短裤。
许恩恩则不客气地将他健壮、结实的背影,好好欣赏了一回。
他很瘦,却是瘦不露骨。除了肌肉线条极好之外,还拥有她看过最性感、结实的男子翘臀。
费杰套上短裤,拿着吹风机,走到她面前。
“喝水。”她命令道,知道他若没人提醒,绝对不会主动喝水。
费杰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后,抱住她的腰直接赖到床边。
“帮我吹头发。”他喝光水杯的水,直接把头靠在她大腿上。
许恩恩看着他娃娃耍赖的样子,好希望他一直这么醉下去。
许恩恩拿起吹风机,吹着他那头鸦羽般灿亮的发丝。
他闭着眼,唇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喝醉的时候,神智看起来完全清醒,只会团团转找着她,一旦找不到就会大发雷霆发酒疯;找着了她,他就会从知名的米其林厨师变成一个要人哄的三岁小娃。
“好了,睡吧!”她把他推到枕头里。
费杰倒在她枕头上,满足地长叹一声,扬眸对她一笑。“都是你的味道。”
许恩恩拉过被子盖住他整颗头,准备离开去刷牙洗脸拿床垫打地铺。
“恩——”费杰侧过身,朝她伸出手。
许恩恩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她叹了口气,伸手让他握住,继续坐在床沿。
“我昨天梦到我二十岁刚到你家的时候,被你老爸揍了一顿的情况。我吓到从床上跳起来。”他笑着说道。
“你活该。谁教你那时才刚到我家,就试图引诱我。”她至今还记得当时被他压在墙上时那种心跳快到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因为你那时候一直盯着我,分明就是对我很着迷。”
“你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正常人都嘛会盯着你看,难道你要引诱每个看你的女人吗?”她抚着他的脸颊——又是一个他清醒时,她绝不会做的动作。
费杰抓过她的手放在颊边,傻傻地笑着说道:“我那时是想如果你成了我马子,我在你家就会好混一点,毕竟当年我就是靠着这张脸及不怕死的蛮力打遍天下。”
许恩恩看着他漂亮的五官,想到当年他眼里那股破坏的蛮劲,蓦地打个冷颤。
“我老爸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把我丢到你家。你爸是我的超级大恩人,我要送个匾额给他。”费杰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爸会骂你无聊。”她说。
“然后叫我去煮一桌菜给他吃。”
两人相视一笑,费杰拉过她躺在身边,心满意足地笑着。
许恩恩想起当年的一切,只觉得时间真是快得让人想倒退三大步。
她爸许精进是间大型纺织公司老板,也是个喜欢到处吃的老饕。当年收留了费杰之后,就把他安排到一间法国餐厅实习。还和费杰打赌十万,赌他和他父亲费正明不同,没法子在同一个工作待上三个月。
费杰为了得到十万块远走高飞,咬着牙硬撑了下去。没想到因为努力过了头,当时在法国餐厅客座的法国厨师问费杰,愿不愿意跟他回法国去学艺。
费杰点了头,带着一包行李便潇洒地离开。
五年后,当他再回到台湾时,已经不只是米其林大师的名徒、还是个在法国读完厨艺学校、少数极年轻便成为米其林一颗星、独当一面的厨师。
“你后悔过当厨师吗?”她轻声问,知道他还没睡着。
“废话。那时候在法国人生地不熟,躺在热到可以让人脱水的厨房里读那堆法文书时,我后悔得要死。”他长睫微掀,定定地看着她。
“难怪我那时候每天耳朵痒。你一定都在那里诅咒我爸和我,让你走上厨师的不归路,对吧。”她拉拉他的耳朵说道。
“现在想想一切都是值得的。”费杰举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你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许恩恩屏住呼吸,感觉像被求婚了一样地飘飘然。
下一刻,费杰闭上眼,像是得到安稳睡眠的保证,呼吸很快地变得平稳。
许恩恩看着他像天使一样的笑容,她的右手紧握着他的手,左手则用力压住疼痛的心。
她知道他明天一觉醒来,便会忘记这一切。
因为她已经被骗了太多次!
他酒量其实不怎么好,有时多喝了一些,就会喝醉。
这种事一年会发生个一、两次,而只要他一喝醉,他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地跑到她身边。
最夸张的一次,是他搭了三个小时的出租车到日月潭找她,因为她当时正和朋友在那儿度假。
许恩恩咬住唇,忍住一声叹息。
这男人确实爱她——当她是家人一样地爱着。
但她却笨得爱上他,任由这男人可恶地在她生命里来去自如。她可以成功管理一间知名餐厅、可以轻易地控制成本,为什么就是没法子管好自己的心?
如果有一天,他的真命天女出现了,那她该如何自处?
许恩恩强迫自己从他好看到让人心痛的睡容上移开视线。她松开他的手,拉过被子替他盖好,转身走出房间。
真要命,暗恋一个男人十年,实在是够了。
她明天“一定”要接受纪大宇的追求!
如果不学会对费杰这颗大石头视若无睹,她的爱情路一辈子也无法前进。
她要交男朋友、她要结婚!
她要有一个家庭和小孩!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第2章(1)
隔天是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太阳晒得马路两旁的行道树像翡翠一样闪着光,绿得很不真实。
许恩恩穿着最爱的红色T恤,戴着她的黑框大眼镜,开着奥迪红色休旅车,迎着太阳方向挨着绿树前进,用一种悠闲速度将车驶进白色地中海式建筑的“费城”停车场里。
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一辆和她同品牌的蓝色车子,代表那个在她房间睡了一觉,一早就不告而别的费杰已经来上工了。
许恩恩看了一眼手表——
八点半。
距离新的鱼货公司送货时间还有半小时,她之前已经耳提面命了三次,希望这间公司一定要准时,否则费杰又要发飙喽。
许恩恩下车,不用找也知道那人一定是在香草园巡视他的各类香草有没有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对于食材的挑选,他向来亲力亲为。认为运送食物里程愈短、食物愈新鲜,成本也就会愈低,所以能够选用台湾的食物,他绝对不外求。
况且,他说台湾的茄子、青椒、番茄都是极有滋味的好食材,所以找了小型农家配合,种植他要的蔬菜。
不过,也正因为费杰的坚持,餐厅的好味道才能这么快地为人所接受吧。
许恩恩走进餐厅,推开办公室的厚重圆木门,走到靠窗的黑色大办公桌边。
用力将老式的木框窗玻璃往上一推,窗台上的迷迭香正摇晃着身子对她打招呼。
她弯身亲吻了它们,摘了几叶冲了壶茶后,便站在窗边,看着在香草园除草、抓虫的费杰。
他前额过长的头发用她的小夹子夹在脑后,露出美丽的脸孔,白色无袖背心则显出他经过锻炼而隆起的胸部线条。
这家伙个性超恶劣,但是模样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她捂着胸口,费杰正巧在此时抬头看着她。
他一挑眉,嘴角一斜,扬起手做了个喝东西的手势。
她对他扮了个鬼脸,转身离开窗边。
取来一个马克杯放到咖啡机出口,按下咖啡机按钮,扑鼻的咖啡香开始在办公室内弥漫。
等到咖啡滴下最后一滴时,办公室的门也在同一秒被推开。
砰!
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来。
费杰抓起咖啡杯啜饮一口,靠在桌边看她,一早的烦躁至此才稍稍平抚了一些。
许恩恩双臂交握在胸前,明眸定定地看着他。
他皱着眉,双唇紧抿,眼神里仍有余怒,他的背脊挺得极直,是一种压抑着怒气不发作的姿态。
他不对劲!许恩恩一手搁上他的手臂,蹙起眉问道:“怎么了?”
费杰看着她,心窝一暖,反掌将她手摆在掌里,嗄声说道:“昨天晚上,我爸打电话给我。”
她倒抽了一口气,难怪费杰接了电话就出门,还喝醉酒回家。一扯到他爸爸铁定就没好事!
许恩恩端过她的迷迭香花茶放到他手里。这人生气时,肚子就像有十把火,一直让他喝流质的东西,他的心情会平复得比较快。
费杰将咖啡一饮而尽。
“早上酒醒了,本来想跟你说的,但你睡得很熟,我不想吵醒你。”他说。
“你爸想做什么?”许恩恩关心地看着他冷凝的面孔。
“要我汇一百万给他。”费杰全身紧绷是随时要炸开一样。
许恩恩倒抽一口气,直觉地紧握住他的手。
他牢牢地回握着,牙根仍然咬得死紧。
“处理好了吗?”她轻声问道。
“我挂他电话,算是处理好了。”他激动地咆哮出声,吼得全身都颤抖了。
“小时候把我当成废物到处寄养,从来没对我付出过一点感情。现在我有了知名度,倒是很懂得每个月打电话来要钱,不让他予取予求,就说我不孝!这是哪门子道理?”
许恩恩一语不发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费杰的腰。
在他几回的酒后吐真言里,她知道他有个很悲惨的童年,在亲戚家被打被揍挨饿受冻被人嫌恶,都是家常便饭。即便现在功成名就,一样还是常因儿时的恶梦而惊醒。
费杰环抱着她柔软身躯,他闭上眼,允许自己短暂地放开“爸爸”这个压在他身上的千斤重担。
许恩恩拍拍他的后背,抬头坚定地对他说道:“他不值得你用生气来虐待自己。你买了房子让他住,每个月汇三万给他,你做得够多了。多汇钱给他,他也是拿去吃喝嫖赌。我们感化不了他回头,至少不能助纣为虐。”
费杰依然不作声,可僵直身躯却渐渐地柔软了。
“不要管他骂你骂得有多难听,你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么勤奋。一个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的人,干么去计较一个这辈子没认真工作过一天的人所说的话?”许恩恩愈说愈激动,只觉得想打他爸爸一拳。“下次你爸再打电话来胡闹,你把电话转给我,我跟他理论!”
费杰站直身躯,双唇微微往上扬,捧住她的脸庞,黑眸带着笑意地望着她。
“突然觉得送车、送手表给你这丫头,实在是很值得。”他说。
许恩恩望着他长到几乎要碰到她的长睫毛,她的心脏冲到喉头。
老天真过分,老是要在她下定决心不管他的时候,就派来一件只有她能替他解决的事情。然后,她会在他眼里看到赞赏……然后,她就会不小心沉迷在这种“她是唯一”的氛围里,然后——
她会嫁不出去!
许恩恩伸出双手往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干么靠这么近,我可没要你以身相许。”她说。
“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我以身相许。”他抗议。
“恶!”她故意把五官皱成一团,乘机后退坐回办公桌前。“我有洁癖,才不要你这种一天到晚换女友的人以身相许。”
“你说错了,我没有女友,那些都只是我的情人。”他单手撑在她桌上,皮笑肉不笑地逼近她。
“反正都一样,不关我的事。”她今晚就要接受纪大宇的求爱,所以一切都跟她无关了。
许恩恩催眠地告诉自己。
“对了,老方今晚过生日,要我们打烊之后过去热闹一下。”老方是“费城”的肉类供应商,也是和费杰穿拖鞋坐在路边、喝红酒配起司的好友。
“我今晚有事。”
“跟纪大宇约会?”费杰双臂交握在胸前,胸口不期然地刺痛了下。
也许他该去检查一下心脏了,从上个月以另一个饭店集团顾问身分到日本视察业务开始,心就老是这样不定期地揪疼着。
“你干么管那么多?”她没好气地回嘴。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好心帮你过滤,你还不识好歹!”费杰瞪她一眼。
“你以为全天下男人都跟你一样顽劣?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可以自己判断,”
“哈,从我五年前回国到现在,你连半个男朋友都没交过。”
“你没回国前,我交过一个男友!你回国之后,我只交过半个,情路就因为公事太忙而夭折了。根本就是你带扫把星,妨碍我得到幸福。”许恩恩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情路坎坷,不由得双手叉腰、两眼冒火地瞪着他。
费杰好整以暇地倚在桌沿,看着她这株穿着红色T恤,气到脸颊胀红如苹果的小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