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闭上又张开,然后瞪大眼珠子。即使是在黑暗中,他还是看到了泪水滚出她眼眶的模样,他低咒,粗鲁地抹去她的泪。
“东方夺……呜……”她又哭,这次可毫不节制地大哭了起来。
他拧眉,将她拉起,然后用力地圈抱住她,像是要惩罚她似地,紧到弄痛了她。然而她并不在乎,满心的激动,满心的开怀。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你?东方……呜呜,才一天吗?真的才一天吗?”她不敢相信地摸着他的胸膛,摸着他的脸庞。
他松开她,倾身点亮了蜡烛,让她看清楚他,看清楚他的愤怒。
“啊……”她倒抽口气,不曾见过脸色如此难看的他。
阴霾着一张脸,东方夺那原本就够吓人的冷脸此时充满了冰冷的怒气,就连平日已经不大怕他的絮乐都被吓了一跳。
“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将手里的信扔到她面前。
她犹豫着拿起那封信,信上确实是她的笔迹。
抱歉造成了你的困扰,但皇兄是因为疼爱我的缘故才会如此,请不要跟皇兄生气。等我离开,一切困难自然就会解决,就当我们不曾相识过,勿念。
乐笔
“这……是我留给你的信。”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她解释,她写得很简单、很清楚,他怎么可能不懂?还有,他为什么还是这么生气?她都解决了他的困扰,为什么还生气?
“废话。”他依然冷冷地瞪着她,眼底的冷芒因为她脸上的茫然而更锐利了。“我要你解释的是你的行为,留下这张垃圾是什么意思?”
“垃圾?”她倒抽口气。“你怎么可以说这是垃圾,你知不知道我在写这封信时是什么心情?我的心快要痛死了,你懂什么?”她说着说着也气了起来。
她刚刚看到他是那么雀跃,他却一直板着冷脸,满脸愤怒,好像她卷了他所有家产潜逃一样。到到现在都没有一句温柔话语,那么他又干么要来呢?
“什么心情?哼!”他毫不客气地冷哼出声。“你看起来很理直气壮,你倒是说说看你哪里来的脸面跟我摆脸色。”
“我……摆脸色的人明明……”她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决定识时务一点。毕竟这男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很清楚的。“我离开是唯一的方法。你难道忘了你跟我皇兄的争执吗?或许你的势力很大,金沙城也全都在你的掌握,可我皇兄毕竟是个一国之君,怎样也不可能放任你这样顶撞他而没有行动。我不希望……”
“你皇兄打的主意可不是联姻那么简单。他以为有了婚约就等同于掌握了我,尽管无法把盐务都收回去,起码也能在他的控制之下,不是吗?”他语带讽刺地说。
“你都知道嘛!那更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啊。”她皱起眉头瞪着他。“虽然你们两个争执的中心是我,但是却从来没人想过我的感受。被逼成亲你很不高兴,难道我就舒服吗?连被逼都不愿意娶,我早该知道不该爱上你的,你还是会让我伤心。”
“不该爱上我?”他说这话的语气接近咬牙切齿了,虽然已然猜到她脑袋在转些什么,但亲耳听到她说,还是气得他想杀人。“我东方夺对别人是无情,但是自从你成了我的女人后,我让你难过了吗?让你伤心过了吗?凭什么你预期会被伤心呢?”
他带着指责之意的话让她愣住了。
“可……你明明不愿意成亲的,你宁愿冒险让我皇兄砍了你,也不愿意成亲的,不是吗?我可是在现场,你也毫无隐瞒我的意思,不是吗?”她不懂了。
“所以昨晚回房后我问过你是不是生气了,不是吗?如果你承认生气了,我昨晚就会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可你说你没生气,记得吗?”他语气凉凉地,讥讽的味道不变。
“你……”她困惑地望着他。难道他不想娶她是有其他原因吗?
“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你是我的人。结果你竟敢偷偷跑走,你认为我是那种会让自己的人离开势力范围的蠢蛋吗?我警告过你的……”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后颈,微眯着眼看她,眼底有着狠厉的光芒。
但他的话却让她热泪盈眶了,因为在他的愤怒面容下那担忧之悄溢于言表。
“所以呢?你是因为不让你的人逃走才追来的,还是因为舍不得我才来的?你倒是说简单点。”她懒得擦眼泪,反倒耍赖地抓起他的袖子抹了抹,然后挑衅地看他一眼,看他能拿她怎么样。
东方夺看着她幼稚的举动,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这妮子老这样耍赖,他本想好好发顿脾气的,就这么随便被软化怎么可以?他的威风可全都被灭光了。
“听着,我只说一遍。”他抬高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直视着他。“我不信神鬼,对礼俗也毫不在意。对我来说,做我东方夺的女人就是做我的伴侣,做我的妻,一辈子受我保护。我不愿意被人逼着娶你,可不表示我不爱你。”说到这儿,他的脸上逐渐出现一抹不自在。
她可没放过他的细微变化,她的心情整个飞扬了起来。“那这意思是说你爱我喽?”
他放开她,撇过头去,闷不吭声。
但是絮乐的嘴角却已经往上扬起了。这男人,让他说点甜言蜜语像是要他的命似的!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她笑嘻嘻地走过去,圈抱住他的腰,静静地享受拥抱他的幸福感。
他僵硬了半晌,然后才转身抱住她,将她纳进他的怀中。
“以后你再敢从我身边逃跑,看我怎么对付你!”他咬牙警告,但拥抱她的手已经放轻了许多。
“所以你只是不想我皇兄逼你,对不对?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好怕你们真的冲突起来,届时无论是谁受了伤害,我都没办法承受。再说你们这样一直吵,我很没面子耶,好像我是个烫手山芋似的。”她又嘟起嘴。
“所以你就这样离开?你以为你这样要怎么生活?”他光想到傍晚回到家时发现她消失无踪,那种可怕的慌张感差点害他喘不过气来,至今仍然很害怕。
他一路策马狂奔,中途根本都没有休息,带着一批手下往南寻来,半刻都不敢歇息,怕她跑得越远他越难找人。他知道夏行阳也收到一封信,所以他猜测她不打算回京城,自然也不会往北走,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往南。
即便如此,一路上他还是不断担心万一追错方向怎么办。他脑海中不断想起她当时跳下沙江前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当那画面不断重现,他真的万般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好玩耍弄她,而让她至今依然对他怀有那种阴影。
她会跳下江是因为相信他不会救她。但他将她救起后,半句抱歉都不曾说过,所以她会预期他的无情,相信他无心于她,也是他的错。
从来不曾尝过后悔的滋味,但是认识她之后,他已经不只一次感到后悔了。
“怎么生活?我有带银票。”她偷偷抬头看他一眼。“有一些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还有一些……是你的。”她小小声地说。
东方夺无声地叹息。
她困惑地抬头看他,却被他俯下的唇给占有了。他的吻激烈中带着温柔,像是分别了一个月,而不是只有一天,他半刻都舍不得放开她。
她攀住他厚实的臂膀,迎向他那炽人的吻。
“对不起,乐乐。”他埋首在她的颈项间,眼眶偷偷地湿润了。
听得出他声音有些许改变,她困惑地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早该说的,是我欠你太久。当初你从船上跳下江时的不安全感,一直潜藏在你心底吧?所以你相信我会让你伤心,才如此容易就从我身边走开。我今晚骑了一晚的马才追到此,一路上都在后悔没早说。”他抱着她,竟轻轻地颤抖起来。
“我也是,我骑马离开的一路,眼里的泪水没有停过。你不知道王叔多可怜,要一直递帕子给我。”她圈住他,温柔地拍抚着他的肩膀。
“夏絮乐,再也不准离开我了,永远。”他沉声警告。
“好,永远不走了。”她温柔地答允。
他圈抱住她的手开始抽开她的腰带,另一手忍不住捧握住她娇翘的臀,将她拉靠至他身上,他的企图再明显不过了。
她不断在他密集的吻中喘息,双手也不耐烦地推开他的衣物,却在解不开他衣襟时挫折得直咬他衣角,让他忍不住笑了。
“我来吧!”他拨开她的手,三两下就把她弄得快打结的衣带解开,然后迅速地卸去衣物,光裸着上身回到她身旁。
她的手心贴平在他胸口,仰头看他。
他弯身,将她举抱起来,直接走向身后的床铺。
“等等,我们应该跟王叔说一声,以免他担心。”她阻止了他的热吻。
“我进来时他就看到我了,此时应该已经去休息了,不用担心。”他再度低头吻她。
“那我皇兄呢?他会不会已经派出大队人马……”她忽然想到。
东方夺暗自咬牙,决定一次解决。
“我说服他由我负责找人,毕竟在南方我的资源是比他多,我找人肯定也比他快。他是真的被你孟浪的行为吓到了,这次完全没跟我争辩,就让我出门找人了。”他无奈地发现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说话不起争执。“刚刚我找到你时,已经有手下先回金沙城了,他们会禀告皇上的,我们可以明日再回去。”
他在马上奔波了一夜,现在只想抱着她亲热,完全没意愿再趁夜赶回金沙城。
“那……那就好。”她终于放心。
他叹了口气。“那现在可以好好吻我了吗?”
她的脸缓缓红了,然后柔顺地圈住他的脖子。“好的,没问题。”
东方夺终于满意地笑了,低头覆住了她的唇,让内心的渴望化作行动。
夜暗得没有任何月光,但是屋内的春光却比什么都耀眼。
尾声
三个月后——
京城外十里处,运河码头上热闹滚滚。
平日只有船工会去的码头边现在挤满了人,京城里还不断有人奔相走告出来看热闹,人群一直从京城往城外码头涌。
“奇怪,这条官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路上一个驾着马车的老头困惑地问。
这条官道从京城直抵运河码头,通常只有需要运货的商家或船工才会走,今天官道上挤满了马车,两旁也挤满了人,让老头傻眼。
“老人家你不知道吗?今天运河码头热闹到不行,连摊贩都跑去摆摊了。”旁边一个小伙子跟他闲聊起来。
“发生什么大事了?”老头的马车离码头越来越近时,远远就看到一支又一支船桅有序地排列在码头边,看得老头嘴巴越张越大。
数十艘大船停靠在码头边,一字排开,将码头挤得满满的。每艘船都挂着旭日东升的旗帜,旗帜中央印有“东方”二字,不认识的说不定还以为海盗攻进京城了。
“老人家,那是盐皇的船队,你没听说吗?今天是皇上嫁妹妹的好日子,整个皇城都好热闹。你瞧瞧这迎亲的船队,真的好壮观,是呗!”
“你说的盐皇是那个盐皇吗?听说他不仅能控制盐务,就连这运河上的船都归他管,势力根本无法比拟。这……就是东方家的船队吗?我以前以为这是说书的夸大了,没想到亲眼一见,还真是壮观,令小老头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哪!”老头咧开快没牙的嘴,眼睛紧盯着那排大船看。
“是啊,这十四公主嫁入东方家,真是门当户对。若不是皇室,怎么跟这么大的家族匹配呢?”小伙子一脸羡慕地说。
“那新娘呢?来了没?”老头开心地直问。
“就来了,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已经从皇城里出来了,你没看这官道挤了这么多人,全都是来看热闹的吗?这么大的场面,百年难得一见哪!”
说话间,官道那头响起了锣鼓喧天声,加上沸腾的人声,让平日安静的郊外官道热闹到不行。
“来了来了,娶亲的队伍来了。”老头开心地直呼。
小伙子赶紧把他拉开,以免被娶亲的队伍给踩到了。
只见骑在前头的新郎倌并未穿着红色的礼服,反倒是穿着一身黑底绣金的衣袍,但因为衣袍华丽,还有骑在马上的男人即使不发一语却足以凌驾众人的气势,根本没人怀疑他是不是新郎。
花轿倒是传统,布置得相当华丽,虽然明知看不到新娘子,但一旁围观的人们还是拉长了脖子,想伸长一点,看多一些。
迎亲的队伍平日是敲锣打鼓,缓慢而行。这支队伍敲锣打鼓没免,但前进的速度却相当的快,一切只因马上男于那越蹙越紧的眉头。
好不容易队伍在码头停下,男子翻身下马,亲自掀开轿帘,从里面扶出身穿大红嫁衣的新娘子。新娘子略微摇晃了一下,男子随即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中,不让旁观的路人阻了路。
“哇!”
众人发出低呼,光看着这一对站在一起的模样,就令人不免欣羡。虽然无法看到新娘长相,但那抹娇小的红色身影配上高大的黑色身影,怎么看都是珠联璧合,煞是登对。
相对于众人看戏看得满心欢喜,东方夺的耐性却即将告罄。
他好不容易将絮乐带上船,房门才一关,随即拉下喜帕,凝视着这个他费尽了耐性才娶到的人儿。
“感觉像是一辈子没见到你了。”他叹息,握住她那柔软的手,包覆在自己掌心中。
夏絮乐白皙的脸蛋上是红艳的胭脂,衬得她整个人水嫩嫩,煞是迷人。而此时她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三个月了,从我离开金沙城,被皇兄带回京城已经三个月了。”
结这个亲可是煞费苦心,对他跟她而言,三个月的分离都太折磨人了。
那日当他将离家出走的夏絮乐带回东方府邸,他终于妥协愿意结亲。但是她那可恶的兄长,当今的圣上竟然说他改变主意了,要他一切都得按照礼数来,二话不说将她带回京城,要他想娶得亲自进京。
东方夺措手不及,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带走,自此开启了他万分考验耐性的求亲之旅。
“你这个兄长真是有当皇帝的本事,老奸巨猾。早知道当初就不要跟他斗,说不定在金沙城举行婚礼就可以解决。没想到他这样恶整我,让我得带着大批人马进京去。”东方夺叹道。
絮乐笑了。“谁叫你,皇兄数次传诏要你进宫,你老是推托不肯去。这次他抓到机会,就是要你亲自进京。”
“我讨厌京城,规矩比牛毛还多,无趣。”他撇撇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