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天色,很快就要天黑了,蓦魏便下令扎营。
“奴才请求殿下饶了奴才吧,下回无论去哪儿,好歹带上奴才,万一出什么事,也有奴才挡刀。”帐篷里,草万金叨念着。
晴惠姑姑在内帐替阴奢换下淋湿的衣裳,人在外帐的蓦魏也在草万金的服侍下换好衣服,阴奢一出来就听见草万金说的话。
“别啰哩啰唆的,去准备膳食,本宫肚子饿了。”蓦魏赶走念个不停的草万金。
草万金见阴奢出来,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连她一起抱怨,“大公主也真是的,主子连个护卫也不带,您怎么都不阻止他,还跟着去冒险。”
阴奢也知道草公公这是担心他们,不免有些歉然,正要开口说抱歉,蓦魏已不耐烦的吼道:“你这奴才是嫌舌头太长吗?再不走,本宫拿剪刀亲自剪了你的舌头!”
草万金心一惊,忙闭嘴夹着尾巴出去了,晴惠姑姑摇头笑出声。
“对了,晴惠姑姑,方才急着先换衣服,没来得及问,不知后来苏大人是怎么劝那群乞丐离开的?”阴奢关心的问。
晴惠姑姑敛起笑容。“那群乞丐不肯走,苏大人只好拿出食物给他们,他们吃完便愿意离开了。”
阴奢长叹一口气。“这群人什么都不求,只求一顿温饱,这让我想起父皇为了面子拿出的那些嫁妆,要是这些用于民,一定可以救助许多人免于饥饿。”
蓦魏走过来,按着她的肩。“鸣陆的状况我在来之前就已经透过探子得知了,只是亲眼见到后更加震撼,我之所以让你父皇多准备嫁妆,是因为早知道他无道,若不要来这些东西,他也会全化为军用,逼百姓替他出征,导致更多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
她闭上眼,明白蓦魏的用心,但仍不住为鸣陆的未来忧心忡忡。
这时草万金命人送来吃食,蓦魏晓得阴奢恐怕没什么胃口,还是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劝她多少吃一些。
苏易要来向主子禀报明早拔营的时间,途中见到阴烟让丽珠端着什么正往大帐过来,他一进帐立刻先禀告,“殿下,阴烟公主好像正要过来。”他认为主子应该不想见这个人。
“本宫懒得应付她,让她滚吧。”蓦魏果然马上不耐烦,他今天没心情玩她。
“是,奴才去拦人。”一旁伺候的草万金快步往外走去。
苏易开始禀报明日启程的事宜,不久居然见到阴烟带着丽珠不顾拦阻进来了。
草万金拦不住人,汗颜的朝蓦魏瞧去,当然得到蓦魏一记狠瞪。“阴烟公主说今日是大公主生辰,非进来祝贺一声不可,说是祝贺完就走……”
“今天是你生辰?”蓦魏讶异的问着身边的阴奢。
“我……我其实也不记得。”阴奢从不过生辰,所以完全没留意过日子。
阴烟讽笑。“姊姊不是不记得,应该是不想记得吧!因为一出生父皇就战败,十一岁那年生辰又让父皇丢了边境两座城池,一再坐实蛇女祸国之言,如何还敢过生辰?”
蓦魏回算起她十一岁那年正是自己带兵夺走鸣陆两座边城之时,那时他还笑说这位蛇女公主会因为他,命运变得更加凄惨,没想到戏言竟一语成谶。
“那日父皇废后,你虽被禁足在自己宫里不在场,但事后也应该得知废后被废的理由,我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可你好像也忘了造成我母妃早产的凶手是谁。”阴奢沉声道。
本来要教训阴烟的蓦魏,见自己的女人似乎发威了,满意的勾起淡笑,惬意的双手盘胸向后靠着椅背,等着看她表现。
阴烟讥讽的笑容瞬间冻结。“我母后是被陷害的,她怎么可能……”
“既然废后是冤枉的,你该留下来替她伸冤,怎还欢天喜地的离开鸣陆,对废后的死活不顾?”阴奢冷冷质问。
“你……你懂什么!案皇才不会真狠下心将母后关在冷宫太久,父皇很快就会查明母后的冤屈放母后出来……”阴烟僵着语气转移话题,“这个……我找了你一下午,原来你来了殿下的帐里。”
“我一直与蓦魏在一起,你找我做什么?”
阴奢虽说得清淡,但听在阴烟耳里又是一阵恼火,原来两人一下午都在一起,完全将她排除在外。
“下午咱们遇上了一群乞丐挡道,我担心姊姊安危才四处找你,可你既然与殿下一起,那我算是白担心了。”阴烟不知阴奢是怎么了,平常总任由自己欺凌,可是她进来到现在,一直落于下风,她面上含笑,但心里不知已暗骂了阴奢多少回。
“你真的担心过我吗?”阴奢勾起冷笑。
“当然,那些可是又臭又脏的乞丐,赖着不走多吓人啊!我本想和你在一块儿,彼此有个照应,比较不害怕。”
“你想找的应该不是我,是蓦魏吧?”
阴烟并不知蓦魏与阴奢离开过,为了找蓦魏是瞎忙了许多时候没错。“我就是找殿下也没什么不对,不是吗?”她看向蓦魏,神情娇媚,可他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她那媚眼算抛向空中蒸发个干净了。
“阴烟公主不是说来给大公主祝寿的吗?话要是说完了就赶紧走吧。”草万金深知主子耐性有限,若真发火了,放她进来的自己也不好过。
“哼,本公主多说几句话,你这奴才催什么?本公主让人炖了羊肉汤,温补的,特意端来给姊姊品尝,当祝寿了。”阴烟让丽珠把手里那锅汤端上前。
“妹妹的好意我收下了,这就多谢了。”阴奢让晴惠姑姑上前接下。
晴惠姑姑接走汤锅后,阴烟仍站着未动,似在等着蓦魏开口让她留下来。
可蓦魏只是侧首问阴奢,“桌上的不吃了吗?”
“嗯,不吃了,我饱了。”阴奢说。
“那就撤膳了,连那锅汤也给撤了,羊肉腥,熏得帐里都有股难闻的味儿。”蓦魏抱怨。
阴烟尴尬极了。“殿下不喜欢羊肉?”
“哼!”蓦魏重重哼了一声。
“咱们殿下自小讨厌羊骚味,您这锅汤可熏得殿下受不了了。”草万金冷笑说。
阴烟更为窘迫。“那……那就赶快撤了吧。”她暗恼自己为了找理由进帐见蓦魏,随便抢过外头侍卫的一锅汤,就这么充数的过来,哪知却是惨撞墙了,后悔不已。
不用她说撤,草万金也已经让人快速将那锅汤端了出去,回头见阴烟还站着,便问道:“二公主还有事?”
“这个……时间还早,本公主想留下来与殿下喝杯茶再走。”阴烟厚着脸皮说。
“也好,本宫正巧有话同你说,晴惠姑姑,上茶。”蓦魏点头让她留下了。
阴烟喜出望外,心想着原来他也是想找她的。“那烟儿就坐下了。”她本想坐在他身旁的位子,可阴奢已经坐在那儿了,她只得不甘心的往另一旁离蓦魏较远的位子坐下。
不一会儿,晴惠姑姑送上了茶。
阴烟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立刻皱眉。“这是玫瑰茶,花茶味道太淡,怎会让殿下喝这个?”
晴惠姑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这茶不是殿下爱喝的,是大公主爱喝的。”
一听这茶是为了阴奢准备的,阴烟忍不住发怒了。“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伺候当然得以殿下为主,怎能让殿下迁就别人?”
“阴烟公主误会了,这茶是殿下吩咐依照大公主喜好准备的,不是奴才自作主张。”晴惠姑姑面无表情的回道。
“殿下的意思?”阴烟楞楞的转头看向蓦魏。
“没错,就是本宫的意思。”蓦魏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配合阴奢?”
“不勉强,阴奢喜欢的本宫都喜欢。”他笑望着阴奢,神色无比宠溺。
阴烟妒意横生,当场就想将手中的茶盏摔出去,可在他面前她毕竟不敢,还是努力挤出笑来,可是心里却恨恨地想,此生休想她再喝一口花茶。不想再纠结在花茶的话题上看阴奢得意,她问道:“殿下说有话对我说,不知想说什么?”
蓦魏这才正眼看向她。“今天挡道的乞丐你也见到了,阴奢说要拿出部分嫁妆盖几间收容所安置他们,你怎么看?”
“这怎么可以,父皇给的这些嫁妆不是只有姊姊一个人的,也有烟儿的,怎能让她作主拿去安顿乞丐,这事烟儿不同意。”阴烟立刻拒绝。
阴奢皱眉。“他们都是鸣陆的子民,他们三餐不继、无以为家,你难道不想帮助他们吗?”
“姊姊这话就说错了,咱们鸣陆国富民强,这些乞丐们都是不思努力的废物,咱们管他们做什么?再说,照顾百姓是父皇的责任,咱们可没义务拿出嫁妆做这些事。”
阴奢冷笑。“咱们鸣陆国富民强?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吗?”
阴烟自以为是的道:“鸣陆哪里输人了?姊姊莫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若咱们民困国穷,殿下会求娶咱们吗?”
阴烟摇摇头,已看出她的无知。“我明白了,不会动用到属于你的那份嫁妆。”阴奢不想再与她多说什么了。
“那就最好了。殿下,姊姊不懂事,随意挥霍,可我知晓自己嫁了你,这嫁妆连同我的人最终都属于你的,我不会像姊姊一样脑袋不清,胡乱将钱给出去。”阴烟讨好的对蓦魏说,彰显自己比阴奢聪明,表达自己的一切都让他作主。
蓦魏扬笑。“你既然要将自己的嫁妆都交由本宫处理,你脑袋确实清楚,很好,你既然有这样的认知,那本宫就不客气替你作主处置这些嫁妆了。苏易!”
“卑职在。”苏易还待在帐内未走,连忙应声。
“就依阴奢想的,将嫁妆挪出一半盖收容所,安顿鸣陆的乞丐。”
“什么?!”阴烟惊愕的倏地站起来。
“怎么了?你不是说全权交由本宫处置吗?”蓦魏故作不解的问。
“那也不能依阴奢说的送给不相关的乞丐!”
“不相关?那些乞丐不是你们鸣陆的百姓吗?”
“嫁妆是我的,就算他们是鸣陆的百姓又如何?我哪管他们死活,我只管我的钱!”
“你的钱?”蓦魏微眯起眼眸。
“这……”阴烟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才说这些嫁妆以后都是他的,这下被坑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第十一章 东宫女主人(1)
晨起拔营,出发前,阴烟再次妒火中烧。
今日蓦魏一时兴起,想骑马而行,而与他一道的不是自己,是阴奢!
蓦魏与阴奢分坐在两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蓦魏身穿金线云蟒袍,腰缠软缎玉带,散发着王者之气;阴奢则穿了一身崭新的绛紫色衣衫,乌黑长发利落的高高束起,显得英姿勃勃。
蓦魏当然记得阴奢不会骑马,但他想让她感受一下骑马的乐趣,顺便欣赏一下风景,于是他命侍卫牵着她骑的那匹马缓缓前行,他不时侧首同她说说话,神态温恬和煦,亲昵过人,她也渐渐放松下来,笑得双目明亮如星,璀璨生辉。
两人骑在马背上的俪影分外夺目,众人目光中哪还有阴烟这第一美人的影子。
阴烟眼里闪着愤恨,她是陪嫁,也有资格与他一起骑马的,可是她才上前,蓦魏已携着阴奢扬长而去,她气到不行,心里郁结,要寻人撒气,丽珠摸着才被额头上才擦过药的伤处,吓得躲得老远,她找不到人发泄,只能恨得用力跺脚。
这之后,车队一路平顺无波的往大禧去,十五日后抵达禧京,但因为还没举行大婚,所以阴奢不便住进东宫,暂时住在国宾府。
大婚订在五日后,举国上下正为这件大喜事欢庆,大禧皇宫更是忙碌不已。
然而身为新娘的阴奢却是特别的轻松,因为有晴惠姑姑在,根本用不着她费半点心思,晴惠姑姑自会替她打点好一切。
国宾府里还有两个故友在,曾子昂和曾巧心兄妹,曾巧心的腿伤严重,躺在床上养伤至今不能回国,所幸伤势已有起色,并无当初所担心的会有残废之虞,因此阴奢天天去探望必须卧床且无聊得要死的曾巧心,两人时常腻在一起,真培养起亲如姊妹的感情。
“你可怨我?”阴奢坐在曾巧心床边,犹豫了一会儿后问。
“怨你什么?”曾巧心不解。
“你来大禧是做太子妃的,结果却是我要与蓦魏成亲,你还摔断了腿……”
曾巧心笑了。“我摔断腿可不能怪你,但嫁不成蓦魏就得怪你没错。”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横刀夺爱?那也要蓦魏对我有感觉才成啊,他啊,从一开始就没将我放在心上,我这是早有心理准备来大禧玩一场就回去的,而我喜欢你这个人,输给你我不仅不恼还很高兴,总比让阴烟那只骄傲的孔雀嫁给蓦魏得好。”曾巧心豁达的说。
阴奢放心的笑了。“你也不喜欢阴烟?”
“拜托,谁会喜欢那眼睛长在鼻孔上的人。”
阴奢被她逗得笑得更欢。“她是骄纵了点。”
“何止骄纵,简直自以为是,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该臣服于她,幸好我三哥有眼力,早看出她是空有外表没有脑袋的草包,没被她的美色诱惑,要不然我可要唾弃我三哥了——呃,对不起,我快人快语,倒忘了蓦魏专程将阴烟带回来,他这么做你不生气吗?”
曾巧心想不通蓦魏之前明明看不上阴烟,对阴烟没有过好脸色,怎么去了一趟鸣陆后就转了性,连阴烟也要了?
阴奢微笑回道:“不生气。”
曾巧心对她大方过度的态度也是大惑不解。“你怎么这么镇定?阴烟嚣张蛮横得令人发指,做了侧妃绝对不会安分,你怎能容许?”
“她会跟着我进东宫,但不会是侧妃。”
“不是侧妃那是什么?”
阴奢笑得耐人寻味。“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总之,蓦魏说过,东宫未来只有我一个女主人,不会有其他人的。”
“天啊,男人居然肯给你这种承诺,更别说蓦魏还是储君!”曾巧心大为吃惊。
“是啊,我很幸运,遇上专情的男人了。”阴奢感动的说。
曾巧心张着嘴,羡慕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又道:“难怪我三哥抢不赢他,这唯一的话要我三哥也说不出口,你心会落在蓦魏身上也是理所当然。”
提到曾子昂,阴奢笑容一敛。“辜负子昂,我很抱歉……”
“别这么说,是你与我三哥没缘分,再说了,我三哥的性子其实有点阴沉,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随和,他……”曾巧心欲言又止,三哥城府之深,有时连她都不能理解,就像他突然求娶阴奢,她也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阴奢点点头,没多追问曾子昂的事,毕竟她即将嫁给蓦魏,再多问他的事似乎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