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魏心情不错,脸色和煦的对着小山笑道:“我住这儿啊!”只是那笑容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什么?!”阴奢一脸吃惊。
“怎么可以?!”马永也惊道。
“怎么不可以?”蓦魏反问马永。这男人年约二十七、八,皮肤黝黑,身形高大,强健结实,以体魄来讲算是不错。
“当然不可以!你是福儿的什么人,凭什么搬来跟她同住一间屋子,这是想破坏她的名节吗?”马永怒问。
他是之前是住在宴山的其中一名猎户,宴山崩塌之后,他带着儿子搬到烧铁村,与阴奢是邻居,他的妻子早丧,阴奢平日会帮着照顾小山,他也会替她做些粗活,两人互相照应,相处融洽。
蓦魏撇嘴一笑。“我跟娘子同住,会破坏她的名节吗?”
“娘……娘子?!你是福儿的丈夫?!”马永难掩错愕。
阴奢立刻瞪大双眼。“你怎么又……”
蓦魏将她的头揽近,在她耳边道:“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扮夫妻,你若不配合,尽避公开我的身分,吓死这对父子,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你绑回禧京。”
她浑身一僵,他居然威胁她!这个流氓太子!
“别怪我,你好不容易摆脱过去的身分躲藏在这里,但我也同样辛苦才找到你,你不走,我也不放弃,咱们耗着吧!”蓦魏挑明跟她杠上了。
“你——”
“福儿,这人真是你丈夫吗?”马永见两人交头接耳,急着问。
阴奢紧咬着牙,若不配合蓦魏,这家伙真可能现出身分吓死马永,然后直接把她绑走,这事她绝不怀疑他做得出来,她咽了咽口水,才从牙缝里挤出话,“他……他是的。”
马永一脸不可置信。“原来你有丈夫了……”
“欸……”她瞧着身旁的蓦魏得意地笑着,悄悄捏住拳头,极力忍住想打他的冲动。
“那怎么可以,福儿姊姊是要嫁给我爹的,有了丈夫还怎么嫁?呜呜……小山不要,小山不要福儿姊姊有丈夫,小山要福儿姊姊做我娘!哇——”小山登时哭了起来。
某人听了这话变脸跟变天似的,瞬间晴转多云,多云转暴雨!“这丫头是我的,你这小子休想她做你娘!”
“我就要福儿姊姊做我娘,我就要,哇——”小山哭声震天。
蓦魏恼怒的紧抿薄唇。“草万金,把这小子……”
听他喊人,阴奢紧张的马上抱起哭闹的小山,将孩子塞进马永怀里,推着他们父子俩往大门去。“不好意思,今日家里乱,改日我再去找小山玩,你们先回去吧。”她将他们推出门外后,赶紧关上大门,不过小山的响亮的哭声还是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那小子在哪儿?主子让奴才缝了他的嘴。”草万金翻出她的绣花针,真要冲出去缝小山的嘴。
她急忙把人拦住。“草公公,别吧,不过是个孩子。”
“是孩子也不能夺人所爱,奴才得完成主子的交代。”
“夺人所爱?”
“可不是,主子得知您还活着,连皇宫也不回去了,就要陪您一起在民间吃苦过活,牺牲这么大,哪里容得大小情敌出现,您就是主子的,谁也不能觊觎!”草万金说得义愤填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主子的心思了,这话他来说最能彰显主子的杀气。
阴奢傻楞楞的。“草公公是不是误会了?殿下对我不是那个……”
“就是那个!”
“怎可能是那个?”
“怎不会是那个?板上钉钉的事,就是那个!信不信由您!”
葡萄架上,枝叶繁茂,藤蔓纠缠。
夕阳下山时,蓦魏坐在藤椅上,草万金正忙碌的为他添茶。
他沉静锐利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某人的身影,她正在写字卡做教材,明日好教导村里的孩子们认识新字。十日来,他与她在民间生活,看她教导孩子们读书写字,看她自己洗衣煮饭,看她卖自己绣的绢子,赚取微薄的银子,看她努力融入一般百姓的生活……
她想摆脱蛇女公主的决心蓦魏全都看在眼里,也领悟到过去待在鸣陆宫中,她必然极为痛苦与委屈,才会让她连一国公主的身分都甘愿抛弃。
此刻,夕阳温和的光芒穿透过葡萄架,细碎的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认真秀美的侧脸,他顿时感受到一股缠绵入骨的心疼。
仿佛感受到他追随的目光,阴奢抬头望向他,葡萄藤下的他,黑眸正毫无顾忌地凝视着她,令她粉嫩的小脸烫了起来,染上一层浅浅的红,他本就是气宇轩昂的人,只是静静坐着就自然散发着一股贵气,这样的人却甘愿与她窝在这简陋的地方,她似乎再也装不了傻……
“你过来。”蓦魏唤道。
“我在忙……”她腼腆说道。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不如吩咐奴才就好……”草万金自告奋勇后,被主子狠瞪一眼,赶紧搔头抓腮改口,“呃,奴才做不来是吧……还是阴姑娘来吧。”
“忙也先过来。”蓦魏对着阴奢又道。
这人霸道,她只得放下手边的事儿,站起来朝他走去。
蓦魏抿笑,深黑的眸子里有着坏坏的光芒。“真乖。”
“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阴奢恼红了脸问。
蓦魏瞥了眼小几上的茶盏。“草万金这奴才倒的茶有股怪味,你帮我重新倒过。”
草万金听了脸像被捶了一拳,受不了的在心里抱怨,主子为了方便与阴姑娘谈情说爱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而他克服万难还是努力伺候周详,茶叶虽不如宫里的上等,但也是让吴刘海去搜刮来附近最好的茶叶,他亲自试过,根本没有怪味道!主子未免太苛刻了!
阴奢端过茶盏,靠近鼻子闻了闻。“不会啊,这里的水质不差,茶叶也是不错的,应该不会有什么……”
“谁说不会,这茶就是有怪味,一股碍眼的味!”
草万金的心咚的一声,喝,主子这是嫌他碍眼了,这……这明说嘛!“奴才还有事忙,先告退了。”要是再不知眼色,他这根草很快会被主子彻底拔除。
“草公公,你别听他的,别……别走……”她也听出蓦魏的意思,见草万金急着要走,尴尬的要将人叫住。
“草万金这奴才识相得很,你就别为难他了。”蓦魏倾身靠近她,低声轻吐,语气怀着恶意。
他突然靠这么近,让阴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气也不敢吐一口。“他没碍着什么……”
“谁说没有,我想亲你,难道要让他看戏吗?”
“你说什么——啊!”她被他的话惊得手一震,茶水洒了出来,她不由得轻呼一声,忽然感觉到身子一紧,已被他抱进怀中,她吸一口气,鼻间满是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身子一阵阵轻颤,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坐在他的腿上了。她的脸又更红了,有气无力的道:“放开我……”
蓦魏当然没有放开她,他拿过她手里的茶盏放回几上,替她顺了顺额上的乱发,薄唇轻扬,眉梢眼底尽带着暖暖的笑意。“又不是没吻过,何必这么吃惊,况且咱们是夫妻……”
“之前两次是被你强吻,夫妻也是假的,你说的不正确。”阴奢赶紧纠正他的说法。
他盯着她绯红的脸,还有她放在膝上用力绞在一起的十指,轻笑。“阴奢,我要你,就要你而已。”他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
没想过他会这么直接的坦露心迹,她心里一阵悸动,好半天不知如何反应,等心跳恢复平稳了才道:“我不如阴烟,连曾巧心也比不上,你怎会想要我?”
“阴烟除了容貌无一处可取,又笨又蠢又贪婪;曾巧心还算单纯,但无法令我心动,而你,虽然同样又笨又蠢,还常常惹我生气,又没什么眼色,甚至打过我、拒绝过我,可我这人眼光特别,性情与他人不同,就爱你这奇怪的一味!”
躲在一旁偷听的草万金头摇得都快断了,主子这调情功夫不行,连告白都这么差劲,这串话根本多余,他实在很想冲出去替主子重说一遍,不过若真是这么做,等于直接打脸主子,主子非活剐了他不可。
果然,阴奢的表情变得怪异,哪有正常姑娘听了这样的话能欢喜得起来?“我很奇怪吗?”
“不奇怪吗?”
“我觉得……你比我更奇怪。”
“是吗?那我们正好臭味相投,两个都怪,岂不绝配?”蓦魏不要脸的笑道。
阴奢瞪着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阴奢,我是喜欢你的,你不要再逃了。”他忽又正经起来。
“我是蛇女,你真不怕吗?”她忍不住问。
蓦魏冷哼一声,“我记得我之前就说过不信蛇女不祥这种事,反倒信你是福星,你能窥天候救人命,对了,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预测天气的?”提到这事,他顺道好奇的问起。
阴奢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我……其实我不能预测天候,我只是能听懂鸟语,当气候有异变时,从它们的交谈得知变化。”
能听得懂鸟语是她的秘密,她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已是大家避之惧之的蛇女,怕因此事会再被当成妖怪,更不见容于人,可是她不想隐瞒他,若他真觉得她是个怪物,正好就此离去,别再纠缠她,而她也可以死心,确定自己与他是没有可能的。
“原来你听得懂鸟语?!你是从什么时候得知自己有这项异能的?”他先是讶异,随即追问。
“我是八岁那一年教人推入水中差点溺毙后醒来,发觉只要天气异变前,听听天上鸟儿的声音,就能预先得知变化做好准备。”见他的表情并无一丝嫌恶,反而有些惊奇,她暗吁一口气,感到安心也有一股喜悦。
“谁推你入水的?”一听有人伤害她,蓦魏马上变脸。
“这个……只要是身边的人大概都不想我活着吧……总之,从小到大,这类的事没少发生过,但每次我总能命大躲过劫数,或许真应验了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她自嘲。
第七章 太子告白了(2)
他气恼她总是逆来顺受,更气那些曾伤害过她的人,他正想说些什么,小山哭着跑来了。
“福儿姊姊,福儿姊姊……呜呜……”
阴奢马上从他的腿上跳起来,上前关心的问道:“小山,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
被怀中的女人急急推开,本就生气的蓦魏更加不满了,偏偏这会儿有气也无法发,因为那小子正哭得震天价响,完全不给他发威的空间,只能往还躲在角落装死的草万金瞪去。
草万金死命地将自己往角落里塞,只能怪自己偷看到忘我没能及时阻止没长眼的娃儿别去坏主子的好事,更羡慕苏易能替主子先回京向皇上复命,禀告宴山灾后的情况,偏留下他一个人伺候阴晴不定的主子,他都不知道第几次后悔非要跟着主子离京了,自己实在太冲动了,以后可别一昧的“愚忠”啊!
“福儿姊姊,呜呜……爹从昨天上宴山狩猎到现在都没回来,哇——”小山边哭边说。
“宴山半毁已经封山了,你爹怎么还去那儿?”阴奢也紧张了,宴山土石松动,随时有再崩塌的可能,官府早就下令百姓暂时不得上山,马永怎么会去冒险?
“呜呜……都怪我,我告诉爹你喜欢宴山上的彩雀,经常跟彩雀们说话,若能抓几只回来,你定会高兴……
高兴了就会将那自称是你丈夫的讨厌家伙赶出去,这样福儿姊姊又可以来照顾我,咱们两家三口又可以恢复从前快乐的日子……可怎么知道……呜呜……爹一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小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
蓦魏听了冷笑,想讨他的女人欢心,马永这人是蠢了吧?
相较于某人的坏心,阴奢可就无奈了,她之所以经常和宴山上的彩雀说话,是想确认天气的变化,也是那群彩雀告诉她即将有暴雨,让她快通知大家逃命的,小山却误会她喜欢彩雀,还让父亲去抓,她摇摇头,马永喜欢她她是晓得的,她虽没那个意思,也想过与马永说清楚,但她与小山投缘,不忍孩子失望,便拖着没说,只等马永看清自己的态度,自动打消与她在一起的念头。
“走,我们去找你爹去。”阴奢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山就要外出。
“等等,不是说宴山危险,你还去?”蓦魏马上起身拦人。
“危险也得去,马永可能出事了。”她说。
“出事是他活该,关你什么事?”
“我爹是为了福儿姊姊才去宴山的,怎会不关姊姊的事?!”小山气愤地说。
“是这女人让你爹去宴山的吗?”蓦魏冷冷的问。
“这个……”
“是你们父子自作多情,出了事别牵扯到其他人身上,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别来烦我的女人。”蓦魏一把将小山拎起打算丢出去。
“哇……福儿姊姊,你不能不管爹啊,福儿姊姊——”小山大哭。
阴奢哪里忍心,从蓦魏手中抱回孩子。“你说的对,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这事不劳你费心,‘我们’自己解决!”说完她就带着小山出去了。
某人火冒三丈,她竟敢丢下他去找别的男人?!
“殿、殿下,咱……咱们要跟去吗?”草万金装死不成,还是得面对,怯怯地出来问一声,马上得到某人一记狠瞪,险些把他吓瘫了。
宴山土石流失得厉害,阴奢带着小山光要上山都很困难,还不时有土石落下,危险重重,走了半个时辰后太阳也快下山,幸亏她有带火把,天完全黑后点上照路,继续找人。
“爹,你在哪里?”小山哭着大喊。
“马永——”她也大声喊着。
然而两人又找了一个时辰,却还是没有看到马永的踪迹。
小山哭得眼泪都要干了。“福儿姊姊,怎么办,爹去了哪里,为什么都找不到?”
“这……”阴奢也很焦急,真怕马永有个万一,她本想找找彩雀,若能问问它们,也许能知道马永的去处,偏偏沿途一只鸟儿也没遇上。
“救、救命……”忽然在一处崩落成断崖的下方,听见一道沙哑微弱的求救声。
“是爹吗?”小山欣喜地问。
“不知道,可能是。”刚才那声音实在太虚弱了,只听得出是男子的声音,很难判断是不是马永,她将火把往崖下照去,约在五十公尺处见到一个人影了,但那人挂在树枝上,脸孔看不清,挂着那人的树树根松动,人一动,树根便拔出泥土一些,人跟着往下坠一点,她见情况险峻,若下山去找人来救恐怕来不及,于是她道:“小山,你拿好火把,我试着救人。”她将火把交给小山,将带来的绳子的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往崖下丢去,并大大声喊道:“喂!请拉住绳子,我拉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