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他不会介意的。」燕子飞淡淡的说。
「喔。」她点了点头。「可是我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耶!」她想想后又说。
「妳会想他?」
「会啊。」她理所当然的回应。启军少爷可是他与自个儿共同的好朋友,隔一阵子没见到面,会想起他也是正常的。
「是吗?」他那已脱了稚气的俊逸脸庞不由得阴晴不定起来。
「所以不去打招呼真的没关系吗?」
突然一道厉眼莫名其妙的射来,她口水一吞,吓!怎么回事啊?她说错了什么吗?
「妳要见他就跟来吧,但若市集收市可就别怪我了。」口气好差啊!
再一瞧,手也不牵了,甩了她径自往前走。
咦?少爷在生什么气啊?
「加油,少爷,加油!」人声鼎沸的孔庙中堂里,传出画眉卖力、不顾侧目、不顾形象的叫声。
「水辩传第二十回……做官的人哪有不爱钱、不贪污的?阎婆惜怀疑宋江收梁山泊一百两金子的贿赂,宋江辩称金子已退还,阎婆借说:『公人见钱,如蚊子见血』 ,『做公人的,哪个猫儿不吃腥?』 ……
第三十九回,死刑犯要砍头前会给他吃饱才上路……就大牢里把宋江、戴宗两个……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
第七十回……一日之声气既孚,终身之肝胆无二……」燕子飞当众背完《水辩传》全文,立即博得如雷掌声。
「好耶,这燕家大少果然记忆超群,名不虚传,这水游传出自宋朝,描写梁山一百零八将,各自不同的故事,全文共有一百二十回吶,光清楚将所有故事内容说出就很难了,更何况是一字不漏的背出。」有人大赞。
「我瞧今年这冠军铁定又是他了。」
「这还用说吗?!」不等周围人接口,画眉已先骄傲的插口道。站在场中与人比赛的燕子飞正逢中场休息,喝着水的抬眉望向被围在外侧的画眉,朝她亲昵的眨了眨眼,她则是兴奋的对他竖起大拇指。
全场这加油声就数她的最大,他该有听见吧?回头可别说她加油得不用心,去年就是喊得太小声,回去让他骂了一顿,今年可不能再落他话柄了。
她还自备润喉的金枣干呢,就算喊破喉咙也要拚了!
燕子飞先是满意的笑了笑,但瞧见她身旁多出个杨启军后,嘴蠕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而后又算了的抿上嘴,什么也没说。
这时博记大会的主持人又拿着题目上场了。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场中来。
「我手中这份卷轴里有三百组数字,每组数字各六码,谁能在一灶香的时间内记得最多组的数字,就是今儿个大会最后得胜的博记王了。」主持人大声的说出规则。
所谓「博记」比的就是谁的记忆强,燕子飞已轻松击败来自全国约莫五百人的参赛者,现在比赛已到最后关头,唯一的对手是一名由宫里来的太监,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这名太监的博记在京城也是很有名气的,这由苏州官府举办的博记大赛一年比一年热闹,宫里有娘娘听闻燕子飞连着九年得冠军,流传金头脑传奇,觉得有趣,便派他前来应战。
这名太监原本自信满满,但真正与燕子飞交手过后,应付得灰头土脸,有着得丢脸滚蛋回宫的打算了。
「比赛规则跟题目两位都听清楚了吧?」主持人问。
「咱家都听明白了。」太监点着头,因为用脑过度,已疲累至极。
可他转头向对手瞧去,见燕子飞气定神闲,背完那一大堆东西像在喝粥吃饭般轻松自在,游刃有余,再瞧着这明显落后一大截的积分,唉,这是最后一战了,只盼能捞回一点分数,别输得太难看他就心满意足了。
「燕少爷,您可也准备好了?」主持人客气的问。
燕子飞潇洒的笑笑,「可以开始了。」
「好的。」其实瞧他这气势,主持人都觉得不用比了,这输赢不早一目了然了吗?可比到这会,众人看的反倒不是结果了,而是燕子飞这颗金头脑是如何过关斩将的过程,他到底有多神?能厉害到什么程度?众人又听说,他这颗金头脑的名声已传到朝堂之内,待他明年满十八就会被延揽入阁做官去。
这可是吴县的大事一桩,吴县之光啊!未经科考就能凭借着才情破格入阁,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
但虽然这对一般人来说是无上光荣之事,可这燕大才子好像无意于仕途,不太领情,不想上京去任官,不过他们也听说,燕老爷有不同想法,希望儿子能为燕家商人的铜臭味带入高人一等的官味来,所以这事未来还有得瞧。众人议论纷纷的,赌着这也许是燕大少爷最后一次露「脑」了,之后若他上京去,明年可瞧不了这热闹,八成也是冲着这一点,来观赛的人比往年更多,几乎挤爆了占地极大的孔庙。
比赛开始,场上点上一灶香。
另有两人摊开卷轴,上头是密密麻麻、令人眼花撩乱的数字组合,就见那太监睁大眼,一马当先冲上前去强记了,而这燕子飞悠闲的再多喝了两口茶,才晃悠悠的走上前。
一灶香不到,他又坐回休息座饮茶去了,那太监还站在那念念有词的苦背。时间截止后,两人开始默写出记得的数字,燕子飞没一会工夫就交卷了,那太监虽满头大汗,但这回写得算是快的,也很快就交出,看来还有些自信。两人「数字之作」一同摊开,众人一阵哗然,一时惊呼声四起。
「这两人都好神啊,三百组数字竟然全数都背出了!」
「这太监的脑袋也不输人啊!」
「怯,谁说没输了,是输惨了,你瞧那太监脸色苍白啊!」
「怎么会?这太监不是也都默足出三百组的数字吗?两人这回是平分秋色。」
「喝,平分秋色?你瞧清楚点再说这话吧!」
「钦?啊!天啊,这燕子飞也太厉害了,所默写的数字组由一到第三百组竟然连顺序都不差!反观那太监的,他可是七拼八凑,努力强记才写满三百组数字的,这份博记功力要与燕子飞一比,难怪他!」
「难怪他脸色惨白了,我家少爷,大胜!」画眉冲出来得意的大叫。
众人瞧着一名大姑娘欢欣鼓舞的模样,猜也猜得出她是谁,不就是与燕家大少形影不离的童养媳吗?!
大伙含笑的望着她兴奋过头的又叫又跳,不少人可是用着羡慕的神情在看她,未来有燕子飞这样的夫君可嫁,当真福分不浅吶!
第六章
「啦啦……啦啦……哎呀,再喝嘛,这酒也没那么苦嘛,多喝两口后,口味挺甘醇的……咦?这是哪呀?」女醉鬼睁着迷蒙的眼睛,迟钝的左右张望。
「这是咱们燕府的后门,要回家了。」燕子飞莞尔道。
博记大会结束后,他带着画眉与启军一起去「何记」喝酒,庆祝他轻松取得博记比赛的十连贯。
「妳得小声点,也别唱歌了,要吵醒了大娘,瞧见妳这醉态铁定要借机发火的。」他压低嗓门提醒,这些年大娘因为他的关系,对她的态度收敛了许多,没那么恶劣了,但也好不到哪去,他知道,逮到机会她还是时时想着为难画眉,恨不得将她赶跑。
这团重物正在他的身上,是他一路由何记一步一脚印的给背回来的。画眉没喝过酒,偏抢着要试上几口,刚开始喝完三口还算正常,谁知第四口以后,就成了现在这副德行了,扯嗓唱歌,举杯拚酒,她的酒品还真差呢!不过,喝完酒后,她双颊红通通的,醉态可掬,真是……别有风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第一次见她喝醉,他竟觉得万分可爱。
「回家了?咱们回家做什么?再去喝嘛,启军少爷呢?我要敬他一杯,今儿个在孔庙时,都是他帮我挡人潮,免得我脚被踩了,还为我赶跑了几个下流的登徒子,我要谢谢他,他真是咱们的好朋友……」
她醉人醉语,趴在他背上扭来扭去,像虫似的惹人生气,但燕子飞显然气的不是她的虫样让他背得吃力,而是她的话,听得他脸发臭。
「好了,启军也早回去歇息了,妳就别再闹了,不然真吵醒大娘,有得妳受的,当心我不去救妳!」他警告道。
这次的警告加上威胁,好像起了作用,画眉没再出声吵人了,捣着嘴安静的趴在他背上。他松了口气,不吵了就好,其实惊动谁他都无所谓,就担心爹见了不高兴,万一念她两句,他又不好搭救,那可会教他心疼的。
背着她在小染的接应掩护下,一路偷偷摸摸顺利的避开巡守的下人,安全回到她的房里。脚才踏进房里,就听见背后传来捣着嘴发出的吃吃笑声。
「怎么了?」他立即问。
「没事。」她笑得更大声了。
是在笑他吗?他有点恼了。「没事妳笑什么?」
「我没笑啊……呵呵……呵呵……」她笑到忘我的猛捶着他的肩背。
「施画眉!」他板起了脸。
她却仍是笑得前俯后仰,怕她由他的背上掉下来,他只得先将她送上床。
「坐进去!」他低喝吩咐。
画眉一面笑,一面脱了鞋的往内挪了挪身子。
他鞋子一踢,跟着爬上床,带恼的双目森森的瞪着她。「说,笑什么?」
她顾着摇头乱笑,哪说得出话。
燕子飞深瞇着眼,瞧她笑得眼眉都是笑痕,双颊艳艳,这该不会是在发酒疯吧?
她笑着笑着,笑趴到他身上去了,他见了这模样,连自个儿都想笑,扶着她的腰让她坐好。
「喂,别笑了,半夜里这么乱笑,会吓坏人的。」她笑到眼睛水汪汪,煞是动人,而且连着衣着也都乱了,前襟不知何时掉落两颗盘扣,正若隐若现的露出绣有小画眉鸟的丝质内襟。
引人遐思啊,这副软胸,他枕、他睡、他摸、他碰,但就是没瞧过真实的春光,这会……算不算好机会?
他若开口要求要看,她会不会答应?还是打他一巴掌后当场翻脸?
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也许试试就知道了……
「我说画眉呀!」
「嗯?」她醉眼迷蒙的望向他。
「我可不可以瞧……瞧……」
「哎呀,男子汉有话快说,干么吞吞吐吐?!」她不耐烦的打了他一记胸膛。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有话就直说了,我想瞧妳的!妳的内襟风光。」他很「男子汉」的说了,然后等着说不定会有巴掌落下。
没有?只见画眉愣了愣后,指着他摇头晃脑一阵。
「好啊,要看就看啊!」她大方的开始拉扯自个儿的衣襟。
他一愕后,开始期待了,想不到这么顺利啊?早知道两年前就开口,先前他对爹催促与她同床的事,一直不怎么费心,但这两年他强烈「有意愿」要与画眉提早圆房,因为每见她一次,身子就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想碰她又怕惊吓到她,始终忍着欲望,眼下真是个大好机会,俗语说得好,酒醉失身比较自然。
趁着现在她有醉意,也比较不会害羞,两人办起事来应该会顺利得多……
见她手伸进内襟里去,摸了摸,掏了掏,一拉。
「咯,给你。」一条染了她体香的丝帕塞进他手中。
「这是什么?」燕子飞拎着帕子愣愣的问。
「这是你要的风光啊。呵呵,你眼可真利,知道我绣了条北宋时汴京清明时节繁盛景况的帕子藏在内襟里,这样也能发现,既然你开口了,这条『清明上河图』就送给你了。」她笑嘻嘻的说。
他拿了那条绣有风光的帕子,啼笑皆非。
「不是的,画眉,我说的风光是指!」
「指什么?」她晃着脑袋,想看清他说话的表情,可奇怪的是,老觉得有好几个他在眼前乱动。「少爷,你别乱动行不行,你这样我都没法跟你好好讲话了。」
他简直想哭了。「画眉!」
「你这讨厌鬼,叫你别动的!」她醉态的将他身子扯「正」,可怎么看还是歪的。「少爷!」她生起气来。
他翻白了眼,原来喝醉酒的女人这么「卢」!
突然,画眉的细眉长眼媚态百生的望着他。「少爷,你的唇很惹人厌你知道吗?」
他一怔,嫌他?
「斯斯文文的薄唇,随随便便说说话就好诱惑人,真讨厌吶!」
他瞪眼。
「如果拿来吻人就应该……」她舔了一下嘴唇,惹来无限的遐想空间。
他吞了口水,这一向是画眉紧张时的专利,这时他竟借来用了。
「……就应该充满魔力,让人欲仙欲死了吧?」她好奇的紧盯着他的唇。
「怎么样?妳想不想试试是不是会欲仙欲死?」燕子飞把握机会的引诱犯罪。
她眨了眨大眼没说话,可那清纯的眼神好惹人怜,他忍不住伸出手摸着她软滑的黑发,摸了又摸,缠住一小束发丝,圈住手掌,紧密缠绕着,这样感觉像将心中对她的温柔缠绕在手掌心不放了。
「你做什么?」她笑意盈盈地问着他。
他可能也醉了,醉在她如同春花般娇艳的笑容里……哪能不销魂啊!
她的皮肤那么的细嫩、光滑、明亮,每一个女孩儿都是像这样子的吗?
不,怡君跟怡淑长得也不差,可就没她细致,赵相印的皮肤也算好的,可惜他怎么样都没耐心多看她两眼……就只有画眉不同,恐怕没有一个女孩儿能生得这么诱惑人的吧?
这叫什么?癞痢头还是自个儿的好?还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又或者是,娘不知儿丑?!
他忽地轻笑出声,她若知道他将她形容成癞痢头、瓜仔还有丑儿,八成要气炸了。
他想到了,他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要做什么?」画眉发现他握住了她的柔黄,一只手托过她的腰,让两人的身子贴得好近。他连脸都快抵到她的鼻尖了,酒醉的她还未意识到不对劲。
「画眉,让我吻妳好吗?」他与她额叩额的低声要求。
「吻我吗?唔……」虽说有请求,但他已径自移了唇,与她亲密地接触了!
这个吻是燕子飞期待已久的,他终于吻到这小巧红唇,果然如想象中的酥软呢……
「少爷……」她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微热,她从未与他如此亲密过,她呼吸不顺畅了,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忍不住蠕动着身子,想着原来这就是吻啊……吻?!啊!
天啊!他在吻她!
心坎起了一阵莫名的慌张,她眼一瞪,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伸手一挥,直到挥出手的瞬间,她才发现收不回了,自个儿竟打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