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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画眉(上) page 6 作者:浅草茉莉

  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怎么了?」就算他出手再重,也不至于弄痛她吧?

  「您……您快放手啦!」她的伤……完了,要飘泪了,双脚也痛得有点站不住,正跟虫一样的扭着。

  「不放,除非妳跟我走。」他手还是抓得死紧。

  她再也忍不住了,真哭了,哇!「好痛!」她的伤口又要渗血了。

  「好痛?」燕子飞皱眉,瞧见地上有瓶落地的药罐,眼神一利,像意识到什么直接快速拉高她的衣袖,霎时傻了。

  完了,他瞧见了,画眉立即止哭,屏住气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见他的脸色沉得吓人,沉得发黑,沉得像包公!

  这回轮她吓傻了眼!怎么会这样?她惊愕的瞧着房里的赵相印,全身湿答狼狈,脸上的妆全糊了,连头发都像海菜一般湿垮成一片。

  她眼睛哭肿如胡桃,半片脸黑青,嘴唇也好肿,嘴角还在流着血呢,这感觉、疑似……牙齿应该有断吧?别要是门牙才好,否则她这么爱美,张口一个黑洞,大概也不想活了。

  哎呀呀,到底先前在少爷房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会,气氛空前凝重。

  画眉硬是被少爷揪来夫人房里,而巧的是,燕怡淑以及赵相印也都在,这下事情真的很难收拾啦!

  少爷在发现她四肢的惨状后,气得怒发冲冠,真的,她不是胡说的,他在那一剎那真的出现气疯了的神情。

  这是她前所未见的,当下吓得想逃,可惜忘了连双足都挂伤号,她跑没几步就脚软,让充满杀气慢步过来的他揪个正着,不用多问,他脑袋随便转了转,便能轻易猜出这伤是怎么来的,拉着她,就直闯夫人房里了。

  一进房,她就见到赵相印凄惨绝伦的德行,她跟着惊白了脸,猜测她这惨状该不会是他下的手吧?

  如果是,那太可怕了,原来他不气则矣,一气会发生恐怖的事呢,而此时此刻的他……她吞了口口水,偷偷用眼角瞄去,跟刚才揪她来时的脸色一样,黑得发青,口水再吞,不妙!

  「这怎么回事?」燕子飞扯开她的袖子以及裤管,露出一条条、一块块、一片片的乌青伤痕。

  三个女人一见,绿了脸,姓施的臭丫头竟敢打小报告?!

  「我、我才要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呢?」赵彩云握紧胖拳,起身将狼狈的赵相印也拉至身前。

  他只瞧赵相印一眼便撇清道:「她的伤是自个儿弄的,不干我的事。」

  「她自个儿弄的?怎么弄?!」赵彩云尖声质问,想先声夺人,混掉她们几个恶意修理画眉的事。他冷笑,「事情单纯,她跑到我房里说要伺候我沐浴,我要她出去改唤画眉回来,她不肯走,说是要伺候我上床,我自然不肯随便就范,她就硬是抱住我,我一闪,她自个儿就栽进浴桶里去了。」

  啊!这么丢脸?

  赵彩云母女齐瞪向无脸见人的赵相印。

  「不只如此,我从水里捞起她后,她还不走,死缠活抱的要与我共浴,我一气之下起身推倒浴桶,她没站稳脸撞上了浴桶,牙齿掉了一颗。」

  两人听得咬牙气恼,真是丑相百出了!

  赵相印简直无地自容,转过身开始大哭!

  「滚旁边去吧!」连赵彩云都不屑起她了,要女儿将这丢人现眼的侄女拉至一旁,懒得再见到她。

  「这事解决了吧?」燕子飞冷冷的问,眼睛膘向身边的画眉,态度很清楚,轮到她们给交代。

  「少……少爷,我又没说是她们弄的,这伤跟她们没关系……」画眉为难的说,把事情说开了,对她也没好处啊。

  听她这么说,赵彩云胖胖的身子马上挺起。「是啊,这丫头身上的伤,干咱们什么事,你带她来我这兴师问罪做什么?」她马上撇得干净。燕子飞瞪了画眉一眼。「那妳说,这伤是怎么来的?」这女人竟然还敢公然说谎。

  「我这伤……是……是跌倒时弄来的……」她干笑道。

  「那妳倒告诉我在哪跌的,可以跌得那么彻底,伤得好均匀、好密集,连手臂内侧都无一处遗漏?」

  「这个嘛……」她又开始扭脚站不住了。

  瞧那心虚模样他就有气,她为什么要怕大娘她们,难道他不够力量当她的靠山吗?她就这么瞧不起他?

  其实他一直知道家里的女眷不喜欢她,处处找她麻烦、排挤她,也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为了不想让爹得知后操心,这才没对大娘她们的态度明着制止,想说她们见他这么依赖画眉,应该不敢亏待她。

  哪知,她们竟会过分到私下对她动刑,还离谱的安排她去睡柴房,睡柴房的事他原不想计较了,只要自个儿重新帮她打点过住处就好,然而她身上这伤让他瞧见了,这可真是教他火大,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这才决定将这事一次彻底解决,带着她来将事情说开。

  「妳这跌伤还跌得这么有技巧,脖子以上衣服遮不住的一律没事,脖子以下则是处处万紫千红,啧啧,这么神奇还真教我佩服呢!」

  无话可辩,不只画眉尴尬了,赵彩云她们更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吭。

  画眉心情很无奈,她知道少爷是要为她出头,但是家和万事兴,她不想因自己一个「外人」而引起燕家的纷争,而且他孝顺,她的事若闹到老爷那去,老爷身子不好,这一操心,万一病情加重那她可罪过了,少爷也会变得很为难的,她宁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少爷,真是我自个儿不小心弄伤的,您别―」

  「我别怎样?别生气?我没生气,我是心寒。」他瞪着房里的人。「这些人一个个年纪比妳大,但是欺负人的手段一个个不手软。」他心疼不已,他猜想她一定不是头一回被动粗欺负,从前他没发现时她不知被私下修理过多少回了。

  「子飞,好歹我也是你大娘,这是你该对我说话的态度吗?」赵彩云恼羞成怒的说。

  「说起身分,没错,妳是爹的夫人,宅子的女主人,可怎么没度量的忘了,画眉是我未来的媳妇,妳让她睡柴房,又私下用刑,这态度就对了吗?」他不慌不忙的反问。

  「我!」

  「所谓贞妇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整齐,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绩,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妇德,妇言,妇工,妇容为之四德。为妇女之人,对人要发出仁慈之心,切忌绮语,弄得损人利己,只会造成家庭失和,惹出祸端,这点妳身为人母岂有不知之理……」他滔滔的念着。

  她哑口,这才想起,这小子可是辩才无碍的才子,自个儿跟他辩什么?这会听他这番长篇大论,她头痛得只想逃。

  「……总之,画眉是我媳妇,就该受到良好的照顾,妳们如此亏待她就是亏待我!」一个时辰后,他终于收口。

  可房里的几个女人已头痛欲裂,直想撞墙死了算了。

  就连一旁的画眉都快听到睡着了。这家伙平日不会这么长篇说教的,今儿个铁定是故意的,可他要整人怎么连她也整进去了,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又不能真趴下睡觉,痛苦死了。

  「好了、好了,咱们知道了,不会再对她苛刻了,这总行了吧?」赵彩云实在很想跪地拜托他别再讲了快走了吧!

  燕子飞抿笑道:「我还有话要说。」

  马上又有哀嚎传出,「别说了吧,好好好,我会另外安排适合的房间给她,也谨遵妇德,不再对她动粗,总之你什么话也别再讲了。」再教他这么说教下去,她们耳朵都要长茧了。

  「不行,这话我一定要亲自说清楚。」他脸一沉,正经无比。

  几个人教他的态度吓得正襟危坐起来。

  他瞥了众女一圈,却见那个最该注意他说什么的人竟昏昏欲睡,两眼无神的瞎晃脑袋。

  他忍着没有笑出来,只是轻拉了拉她的辫子。她过两天就满十五了,之后就要束发插簪,他没什么机会再扯她的辫子,现下有机会就多扯两下。

  他这一扯,画眉可清醒了,立刻跟着站好听讲。见她「精神」多了,他这才移了视线,先啾了赵相印一眼后才对着赵彩云开口―  「大娘,我在这跟妳把话说白了,画眉当初是妳找回来的,既然是妳看上的人,就该多疼多扶持,但妳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但画眉的身分是早定下的,我也无后悔之理,更不会舍画眉就他人,之后别再派相印到我房里,我认为不妥,也会坏了她的名节。」他表明对赵相印没有兴趣。

  赵相印闻言羞恼得直想死,赵彩云更是尴尬,侄女投怀送抱还被嫌,这脸是丢到黄河里去了。

  「好,我知道了,不会再让相印去丢!去找你了。」本要说丢脸的,瞧了赵相印想死的模样,她这才改口。

  再怎么说还是自个儿侄女,总不好说得太难听。

  「还有,有事直接找我就可以,不要找画眉。」他再说。

  「子飞,你这意思是这丫头咱们使唤不得了?想要跟她说话还得你同意?这太过分了吧?!」这点立刻先引起燕怡淑的不满。

  「她是我未来媳妇,本就该听我的,有事找我也没什么不对,再说,画眉可不是『丫鬟』,她是主子,不是让人使唤来使唤去的。」他不高兴的反驳道。

  这话堵得燕怡淑无言,反正他就是专程来为画眉出头的,让她们将来动不了她。可恶!

  「还有一件事,画眉的房间就安排在我隔壁侧,今儿个晚就搬。」他要求的说。

  「你隔壁侧的房间爹说是给你将来移做新房用的,不是说是先不睡人的吗?」燕怡淑讶异的问。

  「反正以后也是画眉要睡的,就先让她睡无妨,爹要问起,我自会向他解释。」

  他都这么说了,众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况且怕他一兴起又来个长篇大道理,轰炸得她们想寻死,还是先闭嘴为妙。

  但这赵相印可就恨极了,今日的羞辱她不会忘的,握着拳头狠狠瞪着画眉,画眉不经意瞥见,心惊胆跳得连那一点点的睡意都吓掉了。妈呀,她是很感激他为她出头,可她更怕树敌……

  心神不宁的先随着少爷回到他屋子,到了屋前,他不进去了,只吩咐了一声,「整理整理。」人就消失了。

  画眉一脸奇怪,推开门。今儿个二度傻眼。

  这房间像是被水战过了,桌翻椅倒,桶破水流,屋里无一处不湿,无处不毁。瞧这房里的恐怖……

  吓吓,她吓傻了,方才他说得算轻描淡写的,她咽了口口水,知道了,以后别惹他就是了!

  第五章

  梳着双实簪,弯弯的蛾眉,鹅蛋般的脸型,润色红唇,笑起来服服帖帖地令人相当舒服。短窄贴身的碎花懦衫,加上飘逸的百褶湖色长裙,此少女身材显得曼妙动人。

  十八岁的画眉青春洋溢,顾盼间美不胜收。

  燕子飞目光斯文的审视着正端了盅燕窝在他面前请他享用的女人。

  这女人是越大越美丽了,漂亮得跟瓷娃娃似的,可惜有个缺点,性子急了点……

  「少爷,你快喝了吧,启军少爷还等着咱们,你这么拖拖拉拉的,他可要等得不耐烦了。」

  「等得不耐烦的是妳吧?」他斜睨她一眼,没什么精神。懒洋洋的接过燕窝,不疾不徐的舀了一匙入口含着。

  她瞧了有气。「对,是我不耐烦,我怕待会太阳要是下山了就没市集好逛了。」她顿足的说。

  她就是打着他与启军少爷见面时,她跟着去,然后丢下少爷自个儿去晃晃,市集里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有趣得很,但只要天快黑了,摊贩们就会集体收摊,所以她赶着要出门,偏偏老爷又要人端来燕窝,说是今年绣庄送进宫的绣品,大受太后赞赏,特赐下燕窝、人参等一干珍贵补品,老爷自个儿舍不得喝,要人端来给这小子尝,可他却慢吞吞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这要喝到天黑吗?

  「急着走是为了要去逛市集啊?」燕子飞心情蓦然轻快起来,没那么没劲了。

  「是啦、是啦,人家好不容易有机会出趟门,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啦!」她身为一个「深居简出」的待嫁女人,出门的机会少得可怜,都是得凭着「良人」的良机才能顺道出去呼吸几口不一样的空气。

  「早说妳要做什么嘛,这样我也不会磨时间了。」他笑说。

  「奇了,磨时间?与人有约的是你耶,要是迟了,失礼的也是你,你怎么不急啊?」她奇怪的问。

  他摸了摸挺拔的鼻梁,有点心虚。他是在她说了要一起去后才显得意兴阑珊的。

  「谁说不急,这不好了!」他端起燕窝,不再慢条斯理,一口喝尽。

  「走吧!」抽过她别在前襟的丝绢,往嘴一抹,又塞回原处,动作利落自然,彷佛这丝绢是他的,放置的地方也是―  他的。

  画眉抿了抿嘴,摸摸刚被抚碰过的前襟,她这发育完好的方圆之地,早就成了他的私有物,要枕、要睡,早由他了,保也保不住,也恼过千百回了,不过,没用,况且这会她的一颗心早飞出门,没有空再恼这事。

  他人高马大,明明她还大他一岁呢,怎么从小她的身高就没能勾上他的耳下过,这一年更是退到他的肩膀下了,在他面前成了矮冬瓜。

  没办法,腿比少爷短那么多,要跟上他的脚步自然得用跑的,但她不抱怨,少爷走越快越好。

  燕子飞的脚步突然一顿,回身,她差点撞上他,他眼捷手快的扶住她,手往下再顺牵握住她的手。「这样就不用跑了。」他笑着道。

  「嗯……」瞧着被他暖暖牵握住的手,画眉心跳了一下,想着当他碰到她的前襟时,她都没有脸红,可现下只是被牵手,她颊上就彩云密布了。

  一步步的跟在他身侧,这感觉没有不适,没有不自然,但她就是奇怪的想笑,想……他再握得更紧一点……

  燕子飞侧脸瞧着她红霞满天的样子。

  她不仅模样变得比小时更美,连性子也有些转变,不再像初识时那般倔强、自卑,梦想着要独自生活,现在的她开朗、活泼、大方,也喜欢装死、耍赖……

  这些都是她,都是他喜爱的个性,也是他刻意养成的妻子模样。

  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枕上她的胸后,他就认定她他非娶不可。

  并非因为他碰了不该碰的地方,起了负责之心,而是因为碰了那才发觉原来枕在她的心口是那么让他陶然依恋的事。

  他很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了,所以想娶她,想照顾她,因此他对她用上心,宠的就她一人,想牵的就只有这一双手。

  「待会上街后,妳不用跟着我上酒楼,这银两妳拿着,直接去逛逛,买些喜欢的东西,晚些我上市集找妳,与妳一块回家。」他塞了一袋沉重的钱囊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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