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飞笑着摇头,当然得跟着下轿,下了轿,就见画眉巧笑倩兮的站在孔庙门前向他招手。
他走上前,牵住她的手。他喜欢牵着她手的感觉,实在又温暖,虽说不出所以然,但就是能让他安心。北京的孔庙位于安定门内,系历代祭祀孔子之处,建于元大德六年,孔庙大门前有琉璃影壁和下马碑,碑的正背两面均镌刻着「官员人等至此下马」,以示对孔子的敬重,也说明明朝对读书人有多敬重。
两人一同走进孔庙,来到大成殿,这里供奉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画眉低着首,诚心的膜拜起来,燕子飞则是四处参观了一番。
这里是每个读书人的圣地,气氛自然是庄严肃穆得教人肃然起敬。
他细看了一下,孔庙两侧存放了真品石鼓十枚,上有十篇石刻的诗文,为周宣王时代的遗物,号称中国最早的石鼓文。他记得前年曾读过,依稀记得这内文,他闭上眼背诵了几句。
「公子好记性,连这种刻板的诗文都能背诵得出。」一名女子走向他。
他倏地睁眼,见这女子婀娜多姿,风情绰约。「姑娘见笑了。」见女子站得离他颇近,他轻移的退离一步。
女子衣着华贵,但眼神轻佻。「公子不像京城人?这是要由京城回乡吗?」她笑问。
「正是,在下要回苏州,行经孔庙,顺道参拜。」他恭谨有礼的说。
「是吗?」她双眼媚态横生,像是天生就能勾引人。
他微皱了眉。「姑娘一个人?」他不着痕迹的又退离她一步。
她眼尾轻瞇,似乎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满,更可以说是讶异,以她之姿,无人会对她退避的,这人!哼,是柳下惠吗?!
「不是一个人,是有几个奴仆陪着我来的,我也与公子一样,顺路经过,所以进来参访瞧瞧。」她刻意往前走了一步,再度拉近与他的距离。她原本就喜欢美男子,见他相貌俊挺,这才与他攀谈,但瞧他态度回避,对他越发好奇,竟忍不住想与他多亲近。
「今日孔庙人不多,姑娘还是早点回到奴仆身旁,免得他们担心妳的安危。」
他好心的提醒。
她脸沉了沉,一般人见她落单无不窃喜的想借机与她多聊,这人竟还赶她走?
「放心,他们找不到我自然会追来。」她再踏前一步,到他身前时还「绊」了一下,将香软的身子靠向他。
燕子飞一惊,赶紧扶住她的身子,她顺势偎进他怀里。这男人近看更俊!想不到无趣的孔庙里竟有如此俊雅的男人出现。
「少爷?」画眉膜拜完孔子后,绕到前头找人,人是找到了,却见他怀中抱着一个艳丽女人,她脸色一变,脸露尴尬。
一见画眉,燕子飞立刻将怀中的人迅速推离。「别误会,这姑娘差点跌倒,我不过扶她一把。」他正色的解释。
画眉瞧了瞧他紧张的神色,忍不住扑哧笑出。她不会误会的,少爷是正人君子,怎可能在孔庙这么庄严的地方胡来,况且这名女子还是陌生人,若说两人在孔庙一拍即合搞亲热,她是怎么样也不会相信的。
走上前去,站在他身侧,她对着那名姑娘笑了笑。「姑娘没受伤吧?」她关心的问。
女子美艳的脸庞上出现了不悦,这丫头是哪来的?她叫这人少爷,八成是他的奴婢吧?!好事被扰,当下脸色难看,这时找她的奴仆匆匆赶来,让本想再摆脸色的她抿了抿嘴,恼怒的瞪了画眉一眼,连话也没回,就随她那一票的奴仆离开了。
画眉被瞪得莫名其妙,嘟着嘴,也不开心了。「这人是谁啊?脾气好像不太好耶!」她挽着他的手臂,仰着俏丽的脸庞不满的问。
燕子飞无奈的一笑,「这妳可问倒我了。」她瞧着伺候那女子的仆役颇多,排场不小,暗自猜测此人身分应该不低。「别管她是谁了,她跟咱们只有一面之缘,以后咱们应该也不会记起她的。」
「嗯,也是,咱们身边的人总是来来去去,真正能让咱们记在脑里的人还真不多。」夏日里清风徐来,令人神清气爽,画眉一派轻松的与他闲聊。「少爷,刚好提到这事,我倒很好奇,记忆是什么?为什么你的记性会比别人强?也许我早就忘记的人事物,你却能记住不忘。」
他蹙了眉。「记忆是什么……我想记忆就像如茵绿草,风一吹,可以在脑海中吹出绵延不绝绿茵波浪,而我脑中的绿草要比别人多,所以吹出的波浪也较多。」
她越听越模糊,「不懂。」
「其实我也似懂非懂,不过若硬要再举例说明,记忆应该就像七巧板吧,能将妳所见所闻拼凑成一块,将来随着感觉的浮现,会一片一片的浮现出来,就像我刚才,想着前年所背诵过的诗文,想着就能将图样叫出,让我顺利想起所有的内容。」
「哦!少爷,这让我想起一件事了,记忆只存在今世,那人死后呢?是不是还能残存有前世的记忆?」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今世你忘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来世是否会再记起?」
「这有些玄了,可我认为不管是前世的记忆,还是今生的记忆,有些事遗忘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遗忘便不会带来牵挂,才可以在来世安心的过日子。」
这他的想法。
画眉沉默了下来,似乎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接着,她笑了。「嗯……这点我也认同,一世有一世的情缘,若残存前世的记忆,这世岂不乱了套?那孟婆的工作可要不保了。」她淘气的说。
他朝她点点头,教她吐舌的顽皮笑容给吸引了,伸手朝她的笑窝抚了上去。
她抓住他抚触的手。「可我想,咱们这世会在一起,说不定是因为前世的牵挂,才让咱们在今世投缘?」她想想又说:「少爷,其实就算来世有牵挂,我仍愿意,愿意再为你牵挂一回!」她说得斩钉截铁。
燕子飞心头一暖,眼神整个放柔了。「画眉,不要,咱们别贪心的求什么来世缘,只要今生对彼此没世不忘、终生相守就够了,这就是咱们此生最大的幸福!」他不贪心,更现实,要的是当下,不求缥缈的未来。
「嗯,我听你的,只要紧牵你这世的手,胜过期待来世,对吧?!」画眉瓜子般的脸蛋笑得如春花绽放,美!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盯着她的小巧红唇,他身子情不自禁的想要向前倾,可随即意识到所在之地后,他嘴一抿,拉着她奔出孔庙,松树下,远山为屏,春风如笑,他吻上了她的红唇,细细密密的,甜得化不开。
画眉心中小鹿乱撞,脚跟顿了又顿,美眸啾凝着他,继续向后退,终于后背抵到了墙面,无处可退了。
燕子飞背着手,双眼瞇成缝,「妳躲什么?」
「我……我哪有躲?」
「那就过来呀!」
「明儿个就回到吴县了,到了家再……再……不好吗?」她双颊满是红霞。
「不好。」
「为什么……」
「这里是客栈,无人干扰,气氛比家里好。」
画眉瞄了一眼所在之处,处处布置得浪漫缤纷,就连屋顶都铺设着半透明的玻璃瓦,精美得教人叹息。听说这是小染哥费心打听到的,这里是专供情人偷情的客栈,也是少爷打算今儿个晚要与她圆房的地方。
可是……她好害羞啊!完全不知该怎么做,就连如何才叫圆房,她都懵懵懂懂的,而少爷除了她也没接触过其它女人,这两个生手该怎生圆房下去啊……光想,她整个人就快热烧起来了。
「妳放心将自个儿交给我吧,我会做得很好的。」燕子飞耐心诱导着。
他虽没经验,可书读的不少,这方面的准备他从十三岁那年就开始了,就等画眉点头。
画眉怯生生地,真是手足无措了。
「难道妳不愿意?」见她踌躇,他紧张的问。
她急忙摇头,「我人是你的,哪会不愿意,我只是……」她越说越小声,小脸也越来越火红。
倏地,她的身子教他抱住了,双唇也教他密密的给封住了,他吻得热烈,她抵着他的胸膛,几乎喘不过气来。
「少爷……」她借着换气时,小小挣扎了一下。
「妳说我是妳的恩公嘛,既然如此,恩恩爱爱的事就随我了。」他仍笑吻着她。
她听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随即,笑容不见了,僵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正一颗一颗地解着她衣衫上的盘扣。
「你……你做什么?」她想着该不该阻止他的动作。
「妳说一个男人剥一个女人的衣服,是什么用意呢?」燕子飞轻轻松松地就将她的外衫褪去。
「少爷!」少了外衫做屏障,她难为情的想躲开。
「妳别怕。」他安抚道,嗓音醉人,拉过她不自在的身子,不让她躲。
这是画眉第一次听到他呢喃的耳语声,此刻的他,不像十七岁,而是一个无比成熟的大男人了。
她身子不由得放松,连脑袋也不再觉得那么空白无措了。见她不再那么僵硬,燕子飞微微一笑,低下首来,轻吻着她裸露出来的肩骨,亲密的触感惹得她不禁哆嗦起来。他温柔的环抱住她,将她抱上床沿坐着,自个儿环着她的腰蹲在她身前,双眸满是柔情的凝望着她,「可以吗?」他正式的开口请求。
她羞赧得不敢回望他,哪可能不可以嘛!只得低低的颔首,「你说的,反正你是恩公嘛,恩恩爱爱的事就随你了。」
他喜上眉梢,见着她亲手解了衣带,他脸上线条越来越柔,也开始动手解着自个儿的。
画眉瞧着他外衣褪下后光裸的胸膛。其实她伺候他沐浴多年,对他的身躯可以说是「半生半熟」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偷看过了,只差没有上下其手的摸过而已……
这会贝齿轻轻咬了下唇,从前不敢光明正大看的、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瞧的,今儿个似乎都可以了,连摸都行,这么一想,她腼眺的伸出手掌,好奇的熨贴上他的胸膛,上头热热的,还传来他强健的心跳声。
她小脸一躁,又要缩回手了,但却教他紧紧反握住,就这样两人将双手迭握的搁在他的胸口上。
「画眉,这颗心,我送给妳了,今后不管如何,都不许妳退还,若敢退货,当心这颗心耍脾气不跳了。」
她好感动,鼻头麻麻,怕是爱哭鬼又要来报到了。
「放心,我不会退货的,若要退也是你退我,是我配不上你,是我不够好!」
她话还在嘴边,身子已被他压躺在床上了,她心惊的抬眉,望见的是一张怒容。
「我不喜欢听的话别说,谁要妳自卑来着?妳瞧不起自个儿,难道也瞧不起我的眼光?妳若不怎样我又怎会爱上妳?傻画眉,我心里头只有妳,也要妳心头只有我,其它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一丁点都不许它冒出来搅局。」燕子飞严肃的说。
「讨厌的家伙!」她用力地捶着他的肩膀,「你到底要我多晕、多醉、多感动啊?!」天啊!不哭都不行了、不哭都不行了啦!
他露齿一笑,「最好感动到妳今儿个晚彻夜不眠的尽情对我奉献。」
画眉破涕为笑,这回竟毫不犹豫,大声的应了声,「好!」
他还吓了一跳呢,不过很快就恢复镇定,今晚还得靠他来「主持大局」,他不能自乱阵脚。
夜里,屋内绮丽,娇吟不断,守在屋外的小染满意至极,回头得火速将这事禀报老爷,他可是期待两人好事已久,听到两人顺利圆房,不乐开怀才怪,这项喜讯由自个儿来报,这打赏肯定不少。
呵呵,少爷加油!若再让画眉小姐孕上一儿半女的,老爷更高兴,对他的打赏更丰厚啊!
第九章
只差一天就回到苏州了,但是他们却连家门都来不及踏进又赶回京城了。原因是燕家绣庄送进宫的一批织品出了问题,燕华竹三天前就教人连夜押往京城问罪了。
在家仆紧急送消息给燕子飞后,他立即掉头赶回京城了解状况,但脚才踏进城门,就又听说此事是一场误会,昨天又教人专程送燕华竹回吴县了。
「真是的,早知道贤侄会如此火速,折返回京,老夫就多留燕老爷作客一日,让你们父子见上面,省得你为父亲担心。」殿前大学士洪文动在自家大厅上抚须笑说。
燕子飞含笑回道:「只要爹无事我就放心了,这会我是专程来谢过大人在绣庄出事时力保爹无事,等见过大人后便要赶路追上爹,与他一起回苏州去。」
洪文动闻言忽然叹了一声,「说实在的,这回把你爹请上京,虽是误会一场,但是有些事,贤侄最好还是得警惕上心才好。」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燕子飞一眼。燕子飞眼眸轻扬,静默的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爹被请上京的事,早如他所预料并不单纯。
「这回是后宫娘娘穿了燕家绣庄所制的夏丝后,全身出现了红疹,怀疑燕家绣庄呈上的这批织品有问题,太后一怒之下便下令拿人上京问罪,事后虽很快证明是那位娘娘的饮食出了问题,跟身上穿的布料没有关系,这才放你爹回去,但是你要知道,后宫娘娘起疹,为什么第一时间怀疑的不是御膳房的食物,而是你绣庄的织品?」他意有所指的望向燕子飞。
燕子飞脸色沉了沉,「大人的意思是,我在朝中得罪了人,这是对方有意的藉机警告?」
洪文动赞赏的一笑,「无怪乎人人都说贤侄聪明绝顶,一点就通。」
他低下头笑得复杂,他通的不只这一点吧,唉……
「大人应该还有话未说完吧?」心想着,这回大概逃不了,真得在京城耗上一段时间。
洪文动嘴抿了抿,藏住了心虚。「贤侄此番拒绝入京为官,着实得罪不少人,让一些拚命举荐你的人感到面上无光,你虽然已经亲自向他们道歉婉拒过,但这些人仍是觉得你不识抬举,才想要教训你。老夫想提醒你一件事,你拒绝的恐怕不只是仕途,要明白,若得罪了管商的官,你这想从商的心愿怕也难以如愿,而你爹的身子不好,可禁不起这样为你的前途担忧。」
这番话也可说是逼燕子飞弃商从官,虽然手段卑劣了点,但他实在爱才,舍不得就这样放弃,虽感歉然,也是情非得已。
燕子飞苦笑,自然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没想到为了留人,这位大人竟如此逼人,而且连爹也跟着搅和进来了。唉,原来爹还是没放弃要他为官的意思,爹与这位大人,两人显然是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