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殷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漠然的神情无动于衷。
水灵儿惊讶问:“你不救她?”那些人要杀他,所以他让毒蛇攻击他们,情有可原,但赵明月呢?这女人跟他无仇呀!
楚殷冷哼一声。“害人之人,自食恶果。”
她心下暗惊,原来他知道赵明月刚才的所作所为?
奇怪了,大敌当前,这人忙着和别人对打时,怎么还有空注意到赵明月对她做了什么事?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在偷偷摸摸逃跑时,也被他瞧见了?
猛地,船身一阵剧烈摇晃,发出轰然巨响。
“怎、怎么回事啊?”她惊慌地问,不晓得发生何事。
楚殷沉声道:“船夫死了,无人掌舵,船身因此而触礁,怕是要沉了。”
“那可糟了!这里水又深,离岸边又远,周围还乌漆抹黑的,连月亮都躲起来不见人。”
水灵儿跑向船边,发现那些坏人坐的小船全不见了,想必是水流湍急,不知被冲到哪儿去了。
她又胞回他身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对他正色道:“好吧,只有冒险一试了!你快坐进木桶里,我来负责泅水,藉助木桶的浮力,说不定能够游到岸边。”
他盯着她,没有回答,看她的眼神,仿佛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你泅水?”
她不服气的反问:“当然,你受伤了,当然是我来游啊,有意见吗?”难不成他来游啊?不失血过多才怪!还敢嫌她?!
楚殷的黑眸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柔和的异芒,接着不由分说的伸臂一勾,将她的蛮腰揽入臂弯里。
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带着纵身一跳,没入茫茫大江中。
风儿在水灵儿的耳畔呼呼地吹,她这才想到,姓楚的轻功也很厉害,只要一片叶子,便能蜻蜓点水,飞越江面。
她紧紧依偎着他,心里想着,他之所以救她,一定是因为要靠她找段姊夫,否则他哪这么好心啊?
想是这么想,但不知何故,她的心口热烘烘的,还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呢!
奇怪,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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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水灵儿望望东,又瞧瞧西,他们离开了船,楚殷以高深的轻功带着她上了岸,脚才落地,她便好奇的四处张望,但现在是夜晚,方圆百里不见灯火,乌漆抹黑的,根本搞不清他们身在何处。
“依我看,若要找地方落脚过夜,恐怕要走一段路程,我们现在要往哪儿走?”她回头问,后面却没人,不由得一愣。
人呢?
水灵儿瞪大眼,往东,没人,往西,也没人,上面,当然不可能,将视线往下移,看到了。
楚殷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她先是怔了下,然后赶忙跑过去,蹲在他身旁。
“喂……你还好吧?”她推着他,手才触碰到他的背,却摸到一片湿漉漉,她仔细一看,禁不住低呼。
是血,好多血!原来他伤得如此重,却还能施展轻功,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用尽了力气,最后才不支倒地。
姓楚的昏过去了,那不就表示,如果她现在走人,他也无法阻止?
现在逃走,正是机会!
她站起身,转头便走,但才走了几步,便又停下来,往他的方向瞧了瞧。
那俊朗的身子依然趴着,没有任何动静。
她真的自由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太好机会,如果她不走,万一姓楚的醒来,便会阻止她。
思及此,她继续往前迈步,但才走了几步,又停下,心中忐忑不安的回头望。
倘若她走了,姓楚的怎么办?他伤得如此重,会不会死啊?
他死了不正好?从此段姊夫就安全了!他是段姊夫的敌人,也就是她的敌人。
可是……他之所以受伤,也是因为救她呀!她若不管他,岂不忘恩负义?
该走?
还是不该走?
一时之间,她拿不定主意,想走,却放不下他,留下来,就又错失了逃走的机会。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月亮在这时候从云朵后头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将那一身血淋淋的伤口照得更为惊心动魄,他的脸色也显得益加惨白,她的心头仿佛被石头给压着似的。
眼看他背上的血越流越多,她心口上的石头也越来越沉重,揪得她胸口好难受。
本该离去的两只腿儿,不由自主的又走回来。
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心一软,终究还是回到他身边。
“算你运气好,我身上还有一颗大还丹,二师姊说,这大还丹专治要死不活的人,本来是想留着自己以防万一用的,但看你这么可怜,喂你吃好了。”
她一边咕哝,一边伸手探进自己的襟口,在胸前搜了搜,拿出一个小锦囊,倒出一颗黑色的丸子,放进他嘴里。
幸好这大还丹不用吞也行,只要含在口里就会慢慢融化,便能达到功效。
“好了,吃下这大还丹,起码可以保你命。”
她站起身,认为自己仁至义尽,对得起良心了,转身便要离开。但在这时,远处却传来狼嗥之声,她两只腿儿又像生了根,走不了了。
有狼,狼是吃肉的,他身上的血腥味,必然会引来狼群,说不定还会引出虎啊豹的,在这荒山野地,倘若这些猛兽瞧见了他……她的脑袋瓜里,忍不住浮现分尸争食的画面,心口咚地一声,一颗石头又重重压下来。
几番挣扎,她就是无法放任他不管,一想到他可能会被豺狼虎豹给吃了,她就担心得不得了。
厘不清这种复杂的心情是什么,她深深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走回去。
扔不下他,只好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喽!
真是的,她上辈子是欠了他什么啊?
第五章
他的背,不断渗出血水,再这样下去,就算吃了大还丹,迟早还是会失血至死,而且是慢慢的死。
不假思索的,水灵儿立刻把自己的袖子撕破,充当布条绑在楚殷的伤口上,并苦思接下来该如何安顿他。
“不能让他躺在这里,晚上露水重,温度低,又难保不会遭受狼呀豹的来攻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行。”她自言自语道。
为他包扎好后,她在附近找来枯树叶和芦草,覆盖在楚殷身上,藉此掩盖他身上的血味。
“哪,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找东西来拖你,要不然你这么重,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真拖不动你。要是徒手拖你,等到把你拖到安全的地方,你没死,反而我先累死。”
她有模有样的跟他说话,其实也不是真的说给他听,毕竟人昏过去了,怎么可能听得到?水灵儿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同时也藉说话壮壮胆,毕竟现在夜黑风高,他们却在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外,她又失去了轻功,感觉怪恐怖的。
“我很快就回来,你千万撑着,可别死了喔。”最后这句话,她是真心真意的,因为知道他听不到,所以不自觉流露出关怀的温柔,然后才站起身,速速离去。
待她离开后,那双原本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
其实,他一直是醒着的,只是一时伤重,体力不济,想要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并心知肚明,以自己目前的情况,就算要制伏她、不让她逃走,仍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他不打算留下她。因为在泄漏了行踪后,相信会有更多汉人寻来,妄想拿下他这颗项上人头去领赏金,那么到时候他将无法保证她的安全,因此他决意放她走,免得她留下来随时有送命的可能。
然而,他想不到这丫头居然想救他,还给他吃了什么……大还丹?
他不怕她给自己下毒,因为苗疆蛇毒,天下至毒,他自幼与毒蛇共处,百毒不侵,所以不怕含下她给的药丸。只是他没想到这粒丹药真如她所说,是一颗大还丹,因为丹药一融入唾液,顺食道而下,果真感到身子仿佛注入一股力量,经脉都活络了起来。
她为何要救他?
明知道他想杀掉她的意中人,若他死了,她不但可以逃走,还能顺道解决他这个敌人,一举两得不是吗?
想到适才她临走前,还特意叫他不要死,这句话,奇异的在他心田里煨了一股暖。
其实他可以移动身子的,却选择静止不动,因为他很好奇——她会回来吗?她打算如何救他?
疑惑的心中,竟夹杂着期许。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她回来了,双手还拖着一个东西,那是用树皮和枯草,七凑八凑编织而成的。
在她走近前,他闭上了眼,没多久便感受到少女柔嫩的手臂环着他的上身,试图搬动他。
水灵儿打算将楚殷搬到她做的担架上,再将他拖到安全的地方去,因为适才她在途中发现了一个山洞,正好可以暂时做为今夜栖身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碰触到他背上的伤口,从正面撑起他的上半身,一步一步的往后移动,不料才走了两步,便绊着了石头。
“哎呀!”
她一时失衡往后跌倒,同时也被人高马大的他给压着了,他的唇不偏不倚的堵到她秀巧的小嘴上。
“唔~~唔~~”
她羞急的挣扎着,被堵住的嘴只能唔唔叫,好不容易挣扎起身时,粉嫩的脸儿已经整个胀红。
意外!这是意外!
她捣住自己烧烫烫的唇,眼珠子朝他瞄去,姓楚的仍旧四平八稳的昏睡中,没有动静。
水灵儿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幸亏你昏了,不然可就糗大了!听大师姊说,段姊夫亲了她的唇,便要对她负责,我刚才不小心和你碰了嘴,岂不是要对你负责到底了?”
她想了想,又更正:“不对,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应该是你对我负责,不过你放心,本姑娘不会跟你计较,反正你也不知道,哈。”
“……”事实上,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将他搬到担架上后,拖着走就容易多了。
走了一段山路后,总算瞧见了洞口,水灵儿庆幸运气好,至少今晚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用在外头忍受夜晚的寒风,随时提心吊胆的担心会遭到猛兽攻击。
她加快脚步,用力拖,努力拖。
空!
唔……好重!
空!
奇怪,怎么拖不动?
空!
什么声音啊?一直空空响?
她纳闷的回头,这才发现,担架卡在洞口,之所以空空响,是因为他的头撞到了石壁,她用力拉了三次,他的头就撞了三次。
“惨了!”她低呼,忙走过去,悄悄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然后大大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还有呼吸,她很心虚的把他歪掉的头乔好位置,自我安慰道:“没关系,顶多待会儿肿一个人包,死不了的,反正你昏了,也不会痛,当然更不晓得这个包是怎么来的,哈。”
“……”错了,他知道得三清四楚。
水灵儿将他拖进石洞里后,早已香汗淋漓,她擦擦额上的汗,喘了几口气,又忙着去捡枯树枝来生火。
她虽然施展不了轻功,但是野地求生的技能倒是训练不少。以前她和师姊们常常会趁师父不在时,三人一块下山来玩,以草地为席,以溪水为饮,摘些果子来食,玩到尽兴后,再回到仙山去。
生了火,她就放心了,因为野兽看到火就不会贸然接近,接下来,得先察看他的伤势才行。
她挨到楚殷身旁,火光将白袍上渍染的血迹照得分外慑人,让她呼吸不由得一窒!明明伤的是他,感到背脊麻的却是她。
轻轻剥开他的衣衫,瞧见他背上有数道刀伤,其中有两道伤口特别深。
明知已经给他服了大还丹,不会有事的,但那沭目惊心的伤口,还是让她莫名的扯疼了心,连贝齿将唇办咬红了都不自知。
她赶忙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锦囊,在里头找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里头装了专治外伤的药粉,是二师姊施药儿用仙山上才有的十几种珍贵植物,提炼试验而成的。
药儿说,这外伤药比金创药或是云南白药都要好上百倍。
她再撕下身上一块布料,沾了溪水,把伤口擦拭干净后,将药粉轻轻洒上。
药粉很快溶入血肉里,渗入肌肤,直到所有伤口都洒上后,瓷瓶里的药粉也刚好用完了,一点都不浪费。
该尽的人事都尽了,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目前只能等天亮后,再另想办法。
樱红的小嘴儿打了个大呵欠,她困倦的捶捶肩又揉揉腿。
忙了大半夜,这才发现自己好累好累,想当初她还有轻功时,做这点活儿根本是举手之劳,哪会这么容易就腰酸背痛?如果药儿在就好了,药儿熟知天下百草奇药,定能让她恢复轻功。
水灵儿心意已定,打算等到确定姓楚的生命无虞后,她就去找药儿。
在地上铺了干草和树叶,她躺在上头,将残破的树片当成棉被盖在身上,闭上眼,准备梦周公去。
此时,外头又传来狼嗥,夹杂着其他动物的声嘶凄厉,每一声都令人背脊发寒,屁股发毛。
奇匿,明明生了火,怎么还觉得冷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终究,她还是忍不住爬起来,去洞口附近捡了根粗树枝回来,紧紧抱在手上充当防身武器,却依然去除不了心中的不安。
随着一声一声的鬼哭狼嗥,她的身子也像条蚯蚓一样,悄悄的往楚殷那儿靠去。
她挪呀挪的,挪进了他怀里,还把他一只手臂抬起,放在自己身上,宽大的臂弯,刚好可以容纳她娇小的身躯。
她小声地说:“你一定很冷对不对?所以我大发慈悲,帮你取暖,这样够意思吧。”明明是自己害怕得发毛,硬要赖给人家,还要假装很讲义气;反正没人看到,姓楚的也昏了,她才会这么大胆的窝着。
说也神奇,自从偎进他怀里后,还真的不冷了,原本纷乱忐忑的心绪,宁定了些,同时内心充满安全感。
在他的臂弯中,这只惊弓之鸟找到了避风港,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要不了多久,气息渐归平稳,终至沉沉睡去。
几乎是她睡着的那一刻,另一对眸子便睁开了,炯炯有神的瞳眸里,映照出那张疲累但依然娇俏可爱的睡颜。
她的发丝,垂在他的臂膀上,她的味道,与他的鼻息混淆,她少女的丰盈,触碰到他男性的坚韧胸瞠。
他没动,只是静静的注视她,细细端详她的秀颜,向来内敛的眸子难得透出一抹不带冰冷的温热,视线沿着她的眉、她的睫毛、她的鼻,到了……她的嘴。
他记得,当两唇不小心相碰时,那花瓣似的柔软,贴在唇上的感觉。
也记得,当自己压在她身上时,她比自己想象的更纤细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