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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不远了 page 2 作者:季可蔷

  不可以!她慌乱地抚住心跳加剧的胸口,深深呼吸。不可以怀疑,不可以动摇,不可以!

  她要结婚了,婚礼迫在眉睫,她会是最幸福的新娘。

  不可以……

  崔梦芬努力平静心绪,下了车,慢慢走向与前男友约定的地方,他与她曾互许终身的河堤边,百年的老树下。

  她走得踯躅,走得迷惘,这一步步,彷佛都踩在他们共有的回忆上。他们,也曾深深爱过。

  “妳来了!”宋日升看见她,惊喜地上前,握住她的手,眼角泛泪光。“妳终于来了,梦芬,我就知道妳会来——”

  她咬唇,轻轻从他的手中抽离。

  他感觉到她的抗拒,容光迅速黯淡。“妳还在恨我吗?梦芬,到现在……也不肯原谅我?”

  她默然不语。

  “我已经离婚了!已经跟她离婚了!”宋日升急切地告白。“我知道我错了,当初不该答应我爸妈跟她结婚,我爱的人是妳,一直都是妳,妳知道的,对不对?”

  知道又怎样呢?他终究是抛弃她,选择跟另一个女人结婚。

  崔梦芬牵着唇,似笑非笑。“我是来告诉你,我也要结婚了。”

  “我知道,我知道。”宋日升难受地望着她冷凝的容颜。就因为听说她即将属于别的男人,所以他发狂了,再也管不住理智,坚决与妻子离婚。“梦芬,妳……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你不是说想来参加我的婚礼吗?这个给你。”

  看她从包包里取出喜帖,宋日升都快疯了,胸口绞紧。“妳怎么能给我这个?妳明知道我不想看妳嫁给别的男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传简讯说想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是……只是试探妳而已,妳不懂吗?梦芬,听说妳要结婚,我有多么心痛,妳不懂吗?”

  他心痛?

  崔梦芬凝望前男友惨白的脸孔,他站在她面前,慌张无措,像个孩子。

  他说他心痛?他怎么不想想,三年前,当他决定与她分手时,她有多难过?那不只是心痛,是心碎,是整个人宛如被撕裂了,全身都痛。

  为何他能如此厚颜无耻地在践踏她的心以后又来求她原谅?为何她要笨到来听他这段毫无意义的表白?

  “我走了。”她漠然转身。

  “别走!”宋日升嘶喊。“别走,梦芬!”他追上来,猛然从身后抱住她。

  “你做什么?!”她怒了。“放开我!”

  “我不放,梦芬,妳不要走。”他坚持揽抱她,双手犹如钳子,紧紧地夹住她纤腰。“妳先听我说,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后悔,我做错了,那时候不该那样对妳,我真的知道错了!妳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妳要我怎么赎罪都行,我会对妳很好、很好,妳知道我可以对妳多好的,是不是?”

  是的,当他愿意的时候,他的确可以对一个女人体贴入微。

  这点她无从否认。崔梦芬紧咬牙关,身子微微颤抖。

  “不管妳要嫁的那个人是怎么对妳的,我发誓我会比他对妳好几百倍,我不会再让妳掉一滴眼泪,每天都会逗妳笑,妳要什么我都会弄来给妳,妳会是我心目中的第一顺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妳更重要,妳说的每句话我都会牢牢记在心里……我会听妳的,什么都听妳的,绝对不会让妳失望!”

  多好听的情话,多动人啊!

  “之前我犯下的错,我会加倍弥补,一定会补偿妳的,妳相信我,拜托妳相信我!”

  她不是没相信过他,但换来的,却是他无情无义的背叛。

  “够了,宋日升,你放开我。”她轻声扬嗓,语音如冰珠冷冽。

  “我不放!梦芬,妳好不容易肯来见我,要我怎么放手?这次我再也不放手了。”说着,他转过她的身子,激动地看她。“梦芬,妳为什么来见我?妳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情分的,对不对?妳也想念我,忘不了我,所以才来见我,对吧?”

  “不对。”

  “不要说谎!不要对我说谎,更不要对自己的心说谎,妳想见我,所以妳现在才在这里,妳忘不了我,忘不掉我们过去的感情,妳是爱着我的,还爱着我!”

  “放开我。”

  “我不放,这次绝不放手!”

  “放开。”

  “梦芬……”宋日升急了,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压下自己的唇,在她唇上辗转轧碾。

  她惊骇,几秒后才悚然凛神,用力推开他,扬掌毫不客气地送他一耳光。

  他怔怔地抚上自己疼痛的颊。“梦芬?”

  “你太过分了,宋日升!”她咬牙切齿地撂话,恨恨地、长长地瞪他一眼后,毅然旋身,才走两步,便惊慑地冻在原地。

  一个男人从阴影处缓缓移动,月光逐渐打亮他的脸,那么愤怒,那么阴郁的一张脸。

  她的心倏然下沈,嗓音犹如雪中花蕊,阵阵颤栗——

  “夏柏,怎么……会是你?”

  第2章(1)

  夏柏看见了。

  他看见她深更半夜与前男友私会,还被对方紧紧搂在怀里,印下一吻。

  他什么都看见了。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不问一句话,只是板着一张脸,沉默地送她回家。

  临下车前,她终于受不了僵凝的氛围,勇敢打破。“你……生气了吗?”

  他不说话,连呼吸也静寂。

  她更难受了。“夏柏,你听我解释好吗?”

  他瞥了他一眼,那么淡、那么冷、那么令她无所适从的深深一眼,看得她六神无主。

  “下车吧,回去早点睡。”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绝口不提,彷佛方才在河堤边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柔顺地下车,迟疑片刻,见他如同平日坚持看她进公寓大门才肯离开,只能幽幽叹气,拿钥匙开了门,拾级上楼。

  当她进家门时,开亮客厅的灯,同时听到楼下传来引擎声响。

  他走了。

  而她慌得无法成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黎明方才朦胧睡去,几个小时后,又被噩梦惊醒。

  “昨晚你好像很晚才回来。”母亲在早餐桌上问她。

  “嗯。”

  “是跟夏柏见面吧?都快结婚了,还这么依依不舍的,呵呵。”

  崔梦芬听着母亲取笑的言语,端着咖啡杯的手不禁微颤。

  “怎么了?”崔妈妈见女儿神情不太对劲,关切地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嗯,有点失眠。”她承认。

  “怎么会失眠?是不是快结婚太紧张了?”

  “或许吧!”

  “别紧张。”崔妈妈挪挪椅子靠近她,握住她冰凉的手。“女人都这样的,结婚之前都会担心东、担心西,胡思乱想。”

  她一颤。“妈也是吗?”

  “是啊!”崔妈妈笑。“想当年你妈我还曾经想逃婚呢!”

  “你想逃婚?”崔梦芬惊讶。“可是你跟爸感情那么好……”她的同学朋友都说她的父母是他们见过最恩爱的一对,相敬如宾又和乐融融,令人羡慕。

  “没错,你爸是对我好,可是我还是担心啊!”崔妈妈眨眨眼。“我们那年代可跟你们现在不一样,我跟你爸是相亲结婚的,虽然你爸一脸忠厚老实,谁知道他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可是他一直对你很好。”崔梦芬喃喃低语。

  “是啊,他对我是没话说,就是死得太早。这点我可是很不能谅解。”崔妈妈故作不悦地努努嘴。

  “妈!”崔梦芬噗嗤一笑。有时候她觉得母亲真可爱,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偶尔会露出小女儿似的娇态。“你可别乱说爸的坏话,小心他从九泉之下爬回来教训你。”

  “回来就回来,我怕他吗?”崔妈妈哼笑。“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他不回来,我还想去找他呢!”

  “妈!”崔梦芬骇然,蓦地捏紧母亲的手。“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不准你这样说!”

  “别紧张,梦芬,妈开玩笑的。”崔妈妈知道自己笑话说过头,连忙缓解女儿的情绪。

  崔梦芬咬唇,眸光垂落,凝定母亲的手。这只手,曾经无数次抚慰过自己,曾是她和弟弟认定最为坚强的象征;可如今,却是瘦骨嶙峋,斑驳着岁月痕迹。

  这几年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屡屡进出医院,说真的,他不爱听母亲拿自己健康戏谑的玩笑,她的心会痛。

  “乖女儿。”崔妈妈彷佛看透她的心绪,微微一笑,抬手抚摸她脸颊,将她垂落的发丝温柔地勾陇在而后。“真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要嫁做人妻了,你爸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妈。”崔梦芬望着母亲慈蔼的眼眸,心房激动地热着。

  “唉!”崔妈妈忽地长声叹气,眼神变得遥远。“有时候真想跟你爸说说话,跟他说我们的女儿要结婚了,对方是个挺帅又有责任感的年轻人,想跟他说的话好多……可他怎么就不回来见我一面呢?打个电话也好。”

  “妈,你在说什么啊?”崔梦芬又好笑、又心酸。已经离开这个世间的父亲,怎么能够透过一条电话线传递情感?也只有她这个上了年纪依然不失天真的妈妈,才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

  崔妈妈收束迷离的心神,对女儿笑笑,拍拍她的手。“妈是想告诉你,别想太多,就当是人生必经路程,勇敢去走就对了,你这么聪明又乖巧,我相信你会走得很好的。”

  “是,我知道了。”

  经过母亲的劝慰,崔梦芬低落的情绪方才振作了些,她回到卧房,玻璃橱柜里满满排列着一个个手工娃娃,那都是她的作品。

  三年前,她辞去设计师事务所的工作,在家当SOHO,架设了一个工作室的网页,接受客户委托制作专属的手工娃娃。

  决定结婚后,她暂停接新订单,专心处理婚事,这段时间,她只做了一对新娃娃。

  穿着蓝色牛仔裤的男娃娃是夏柏,绑着俏丽长辫的女娃娃是她,情人娃娃坐在书桌上,陪伴她度过婚前的日日夜夜。

  她拿起夏柏娃娃,忧郁地凝望着——

  “别生我的气,好吗?”

  晚上,崔梦芬独自前往婚纱店试礼服,出乎她意料,夏柏不久之后也来了。

  “你……不是说晚上要招待客户吗?”

  “临时取消了。”

  取消?她愕然望他。是客户取消,还是他取消?很想问清楚,但他冷凝的神情,冻结了她的唇。

  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崔梦芬忐忑不安地猜测未婚夫的心绪。可就算他生气,他来到这里,至少表示他愿意继续进行婚礼,对吧?

  这么一想,她稍稍安定,在婚纱顾问的建议下,连续换了几套礼服。

  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她不觉又慌张起来,有时候她觉得这男人不好懂,他的眼神太复杂,眼潭太深邃,她探不着底,总是有些许心乱如麻。

  “你觉得好看吗?”

  换上一袭樱桃色真丝礼服,她揽镜自照,颇觉满意,询问他的意见。

  他摇头。

  “不好看?”她失望,再看看镜中的自己,礼服的剪裁简单却利落,服帖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要显得很轻盈,前胸完美地被托起,后背裸露着优雅的弧度。

  “太露了。”他看出她的疑惑,补充一句。

  太露?她左顾右盼。还好吧?哪件礼服不是这样露?

  他忽地起身,掠过衣架上一件件礼服,挑出其中一件,递给她。“试试看。”

  “这件?”她犹豫。光看颜色就不喜欢,是毫无特色的鹅黄色,而且剪裁也太不时尚了,好像几十年前的古董货色。

  “对,就这件。”他示意她进更衣间。

  她无奈,只好照他的意思试穿上了,走出来照镜子,效果果然如她所料,非常一般。

  “这件好。”他居然表示赞成。

  什么啊?他的审美眼光有问题吗?崔梦芬低头审视自己,这件礼服唯一的特色大概就是包的够紧,用一层薄纱遮去前胸肌肤。

  她皱眉。“很丑耶!”

  “不会啊!”

  真的很丑。她还想抗议,可他已经坐回沙发,显示讨论结束。

  “我再试试别件好不好?”她软软地打商量。“也许还有更好看的?”

  “就这件好。”毫无商议余地。

  “还是这件跟刚刚那件樱桃色的都要,一件敬酒穿,一件送客穿。”一人让一步,公平吧!

  他瞇眼。

  “不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穿那样是要给谁看?”他语调平板。

  “什么?”她愣住。

  “有‘特别’的人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他牵动嘴角,笑意却不及眉眼。“所以你才要为他换上‘特别’的礼服?”

  她闻言,脸色瞬间刷白。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他话中暗示的那个特别的人是谁。

  他果然在生气。

  他们从不吵架。

  交往两年半,不曾为任何事争执过,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她的脾气也好,两人纵有意见不合,也是交换个几句便定案。

  多数时候,其实是她相让。

  江曼怡就对这点很不满,曾经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那么听他的话?那个男人是对你下咒了吗?你怎么从来都不懂得反抗他一下?”

  “为什么要反抗?”她好笑。“我们是男女朋友,又不是在战场对持的敌人。”

  “情人也可以是对手啊!有来有往才叫沟通。”

  “我们没有不沟通啊!”

  “对啦,你们是会沟通,但结果都是你让步,为什么?”

  “总是有人要让步。”

  “那为什么非要是你不可?”

  “不是非我不可,是我不想争。”

  “为什么?”

  为何要争呢?凡事忍忍不就过了吗?争到一个赢字又如何?万一打破彼此关系,会比较好吗?

  “你太让他了。”这个理由,不能使江曼怡信服。“你以前跟宋日升可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们三天两头在吵架。”

  “那时候太年轻了。”年轻,所以气盛。

  “那现在呢?难道你老了吗?”

  “不是老了,是成熟了。”她轻轻地笑。“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唉!”

  她懂得好友为何叹息,那是对她的关怀与心疼,她很感动。

  “怎么办?曼怡,好发现我好爱你喔!”她拥抱好友。

  “呿!你发什么神经啊?”江曼怡窘得弯肘顶开她的手。“不觉得恶心吗?”

  “呵呵。”她只是笑。

  有时候笑会使人容易快乐,会让许多事忽然变得微不足道,她喜欢笑,开怀大笑,淡淡地笑,甚至悲伤时,也笑。

  就像确认夏柏心中打着一个结时,她也是笑,带着几分苦涩的笑。

  “不能原谅我吗?”

  那天试完礼服,她在他的车上问他。

  “有什么好原不原谅的?”他淡淡地。

  “跟日升见面的事,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

  “他……是我的前男友,我们是在三年前分手……”

  “我说了,不用解释!”

  她哀伤地望他。

  他彷佛也察觉自己过于激动,眉宇收拢,半晌,才低沉地扬嗓。“我们以前不是讨论过?男女交往不需要挖掘对方过去的情史,重要的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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