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了他后脑一眼,她这个活生生的人,比不上他种的那些宣丽菜就是。
仿佛知道她气得头顶冒烟,他又补充一句,“人也很美。”
欢喜露出笑容。这才是人说的话嘛!“老师,原来你在国外时尚杂志有写专栏?”心花开,夏瑞希甜甜的问。看来她搜集他的个人资料并不完整。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回应,“这不是专栏,我只在有灵感的时候才会E作品给总编。”
当初他选择回台隐居,国外时尚杂志总编就提议要他每个月写篇关于服装设计的文章,他拒绝。后来他用奇奇怪怪的材料弄出一些作品,主动E给杂志总编,刊登后,出乎意料大受回响,他也乐得继续搞怪。只是之前都是用人台,少了一份灵动,这一回有她当模特儿,作品更生动,也更显完美。
“是,是。”自以为是大师啊他!
他放下杂志,拿起凉面吃。她坐到他身边,将杂志拿起端看,她也留学过,读英文杂志还难不倒她。
每看一行,她的笑容就加深一回。
整篇文章,他的创作理念占了三分之一,其余的都是杂志总编主笔,除了赞赏他的创作,还把她这个台湾的“田园仙子”捧上天,大力赞扬她脱俗的自然美感宛如仙子下凡,未了,杂志总编还写当她和霍天隽通电话,问他这女孩从哪找来的,霍天隽的回答是——“我在屋前种了一株玫瑰花,有天早上花开了,她就坐在花里向我挥挥手。”
夏瑞希惊讶的瞠目看他。虽然相处这阵子以来,她发现他的个性并不如表情那般严肃,可也不觉得他是个会说笑的人,但他居然会开这种玩笑,真是令她讶异极了。
“干么这样看我?”霍天隽嘴里含着凉面,睨视她。
“老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从玫瑰花里跑出来的。”
他撇唇笑,“你现在不就知道了。”
夏瑞希听了开心的大笑,脑海突然浮现一个想法——如果他的作品能够刊登在国内杂志,那她不但可以有版面,还可以轻轻松松稳住时尚女王的宝座。
“老师,你是台湾人吧?”
“我当然是。”干么突然问这问题?眼睛在发亮,有鬼!
“那你不能厚此薄彼,你在国外杂志发表作品,应该也要让台湾的杂志有机会刊登你的新作。”眨眨眼,她说得合情合理吧。
吸了一条凉面,面尾还挂在嘴外,他却睨她一眼。“新作?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有新作?”
她指了指杂志上的高丽菜小姐,“就这个。”
“那不是!”
“可这明明是你……”
“那不是我的新作,那叫瞎搞作品。”
瞎搞?还真贴切。“好吧,就算它是瞎搞作品,你也应该给台湾杂志刊登一篇你的……瞎搞作品。”
她想,即使是瞎搞作品,台湾时尚杂志总编应该也很渴望能刊登才是。
霍天隽狐疑的看她,“J总编要求的?”台湾时尚了杂志总编的确向他邀稿过,也只有她知道他现今的住处。他猜,也许J总编告知她他的住处,唯一的交换条件就是换他一篇作品。
迟疑了下,她猛点头。J杂志的总编,若是知道她帮她邀到稿,一定会乐得飞上天。
“我现在没有灵感。”
他不是不给J总编文章,只是他的搞怪作品虽能引起国外读者共鸣,但台湾读者未必会接受。
不过既然是她开口,他会考虑。
吃凉面的动作停顿了下。为什么她开口,他就考虑?
这不是他的原则,他向来坚持自己的作品要放在“对的”地方,当初既然认定台湾杂志不适合放自己的搞怪作品,谁来说情都无效,可为什么她一开口,他的坚持就像放在太阳底下的冰淇淋,一点二滴的融化?
“那你什么时候会有灵感?”夏瑞希把脸凑近,眼巴巴的问。
“等我想脱你衣服的时候。”他随口说。
她怔愣一下。嗯,他这么说也没错,若是没灵感,他干么吃饱没事脱她衣服。
“那,老师,你什么时候要脱我衣眼?”这么问好像有点怪怪的,不过,在这里,什么怪事都不怪了。
“你就这么期待我脱光你的衣服?”
淡淡的话语一出,却宛若千万吨辣椒朝她倾倒,当下辣红了她的脸。
四目相对,感觉他浓重的气息喷拂在她脸上,她赫然惊觉自己靠得他好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真窘!
红着一张脸,她悄悄移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自动将方才的对话全抹净,尴尬笑着,“我……我肚子饿了,我吃面。老……老师,你要不要再吃,我有多买一个放在冰箱,我去拿给你。”
她起身,霍天隽倏地抓住她的手,一股电流传遍两人体内。
“我自己去拿。”感觉手心传来“知觉”,凝望她的黑眸添上复杂神色。
“喔,好。”要吃就快去拿,干么还一直抓着她的手,害她心头怦怦乱跳。
她以为自己的心境已经调适到为艺术奉献牺牲的境界,对于他的抚摸,可以“触而不觉”,可是,并没有耶,不过握个手,她的一颗芳心居然还会怦怦跳乱,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个什么劲!
终于想到他是要去拿冰箱的凉面,放开她的手,他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
心中五味杂陈,对于摸到她的手有“知觉”,这令他感到惊喜、诧异,却又有些仓皇失措……矛盾的情绪让他食不知味,直到她出声,他才回过神。
“老师,你很喜欢吃苜蓿芽?”夏瑞希惊讶的看着他把她买回来要当早餐吃的一整盒苜蓿芽全嗑光,连沙拉都没用。不是要吃凉面吗?
瞥见挂在嘴角的一小根苜蓿芽,还有盒上的名称,霍天隽赫然惊觉自己竟失神到连拿错盒都不知,还把一整盒苜蓿芽当凉面吃。
“这个……不错,芽菜很有营养,多吃点,对身体很好。”硬着头皮说。
“喔,那下回我多买几盒回来给你吃。”
不发一语,点头。看她一眼,他倒抽了一口气。糟,他的“知觉”泛滥成灾,突然觉得她秀色可餐,有股冲动想吻她……
盯着她的唇,他越靠越近——
第5章(1)
今夜,圆月高挂,穿背心着短裤的霍天隽坐在屋前地板,两条长腿垂落在菜园的泥土上,一旁的酒杯里仅剩两个融化的小冰块相依偎。
仰首,人手遮月,就着月光凝望自己的手。
夏瑞希从房里的窗口望去,就见他猛盯自己的手看。这人该不会是得了自恋狂之恋手症,要不,一整晚猛盯着自己的手,是有那么好看吗?
话说,前天他把一整盒苜蓿芽吃光,突然紧盯着她瞧,还越靠越近,她以为他想吻她,结果他只是告诉她她脸上有沾到泥土要她去洗把脸,可后来她去洗手间照镜子,没发现脸上有泥土,而且她一早就出门,回来都待在房间,根本没踏入菜园,脸上怎可能沾到泥土?不过他最大,他说有就有。
这两天,她总觉得他很怪,说不上来哪里怪,有时看了她老半天,她以为他要吩咐她做事,但最后总是一声不吭就走了,有时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低头从她身边经过。
最怪的是,今天早餐、午餐、晚餐,她全弄泡面给他吃,他居然没骂她,也不瞪她,全乖乖吃了。
该不会是……在隐忍她,等过几天他再来个绝地大反攻,以她懒惰不煮饭为借口,大骂她一顿,将她打发走?
低头沉思,这不可能。如果他想打发她走,根本不需要这种心机,依他的个性,他若不想留她,定会直接吼她离开。
那,他究竟是怎么了?
窗外那个人,第二十次将手举高,惹得她超好奇他的手究竟是长了什么东西,值得他一看再看。
反正睡不着,索性去陪他,顺便刺探“敌情”,看他葫芦里是否藏了什么鬼计划。
拎着她的睡前酒——一瓶红酒和两只水晶玻璃杯,夏瑞希推开客厅大门,来到霍天隽身边坐下。
原本正在仰望大手的霍天隽,见她来到,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旋即淡问:“不睡觉,你跑出来做什么?”
“老师你也还没睡。”她举高红酒瓶,冲着他笑,“老师,要不要跟我一起喝红酒?”
呆望着她的笑,他内心澎湃不已。
见他不反对,她迳自替他倒酒,也为自己倒一杯。“我睡前都会喝一杯红酒,可以抗氧化、减肥,还可以帮助睡眠。”
她举杯,邀他共饮。
霍天隽端起酒杯入口喝下,心头汹涌翻滚的情愫更炽。今晚她穿了一件短袖白色连身裙,白色衣裳和她的净白皮肤相映,更显出她灵秀的一面。
她还未来这里之前,他在杂志上看到她的照片,美得娇艳无比,像个遥不可及的女神。来到此,近在眼前的她,褪去胭脂,一张净白素颜,宛如不染尘的仙子。
不知不觉的,他自己又倒了两杯红酒喝。
“老师,你也喜欢喝红酒?”
“我比较喜欢喝我自己的酒。”像孩子似的,他和她唱起反调,可杯中红酒仍是被他一饮而尽。
他再度惊觉自己又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被她勾走了魂。他并不特爱喝红酒,可却连喝了两杯,还是自己倒的。
发现自己又抓了红酒酒瓶,旋即放下。
看来他心事很重,想借酒浇愁?他想喝酒,可不想喝她的红酒,那好办!
“老师,我去帮你拿酒。”
她去了又回,手中拿了一个圆形酒瓶,瓷瓶中间空心处下方伫立一只栩栩如生全身为蓝黑色的帝雉。
客厅酒柜里有不少酒,应该都是他的私藏。当初她第一眼看到这只酒瓶非常喜爱,可因为是他的东西她不敢乱动……既然他想喝酒,她当然就拿这瓶酒出来,托他的福,浅尝一下这瓶里的酒是啥滋味。
“老师,这瓶好吗?”请示之际,她已动手开瓶,不让他有开口说不的机会。
霍天隽微蹙眉。这不是他买的酒,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J总编送的礼。
“好香喔。”瓶口一开,浓郁适中的酒香气扑鼻,夏瑞希深吸一口气,酒末入喉已感觉飘飘然。
他也闻到浓郁的酒香味,虽不是他喜爱的威士忌,但这酒香太诱人,再者她手脚真快,他还没点头表示,她已将他的酒杯斟满。
既已倒满,喝也无妨。
“哇,晶莹剔透的,好美喔。”端起水晶酒杯,凝望杯中纯净的液体,她光看就醉了。她小小浅尝一口,甘醇玉露在嘴里绵柔化开。
他举杯啜饮,酒味清爽甘冽,香醇好酒,值得再饮。在她感受第一口玉露化在嘴里的绵柔时,他又替自己倒了第二杯。
喝了第二杯酒后,他突然又将手举高,大手遮月,月光反倒在手的边缘透出光芒,乍看之下,宛若他的手在发光。
“老师,你的手怎么了?你一整晚都在看你的手。”她好奇的问。
“你怎么知道我一整晚都在看我的手?”他反问。
“我……经过窗边时,不小心看到。”偷窥,还不打自招,她真笨。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回到台湾,还选择在这偏僻山上居住?”
猛摇头。“不知道,不过你说我就知道。”谜底就要揭开,真令人兴奋,说不定她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将视线再度栘回手上,他轻叹一口气,“我的手没了知觉。”
闻言,夏瑞希倒抽了一口气,忙不迭将他举高的手抓下来猛摸,“老师,你的手没了知觉?”她看着他,纤细柔荑紧握他的大手。“怎会这样?你的手有受伤过?”
黑眸微凝。她有必要这么紧张抓他的手猛摸,害得他想谈“没知觉”这事都觉得没立场,因为被她一摸,他的手非但有知觉,还泛滥成灾啊!
“没有。”抽回手,免得泛滥成灾的知觉爆炸,一发不可收拾。
握着酒瓶,欲倒第三杯酒,今晚,他好想找人聊聊心事。
“老师,我帮你倒酒。”为得答案,夏瑞希献起殷勤。
酒入喉,盯着眼前一畦菜园,他娓娓道出,“我的教授曾说过,当一个专业的服装造型师,首要的条件就是不管男模女模在你面前脱光光,你都得心如止水,面不改色。”
她点头。他早做到了不是吗?把她脱光光,他一点遐想都无,真不知是他忍功太强,还是她魅力不够,哼,反正她是不会承认后者的。
“不到一年的时问,我已克服内心害羞和其他杂乱情绪,真正做到对伫立在我面前的赤裸人体无动于衷。”
“那很好。”她想给他拍拍手,别说一年,十年她也无法“眼睁睁”面对别人赤裸裸的身体,而且还面不改色。
“可是,我的手对人体却没了感觉……”茫然盯着大手,他喃喃低语,“任何人温热的身体在我摸来,都和一具具塑胶人台没两样。”
也包括她?真是听了令人沮丧的内心话。
原来她曼妙的胴体在他心里、在他手里,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塑胶人台?想她第一次来此,误将他当变态色狼,还真是太“高估”他了。
看他一眼,她暗自倒抽一口气。如果他对人体没感觉,那他该不会相对的也……不、不举?羞。
看看他,身材和面貌都是一等一的优,如果真的不……不行的话,那真是……欸,可怜!
她充满同情的看着他。一个男人遭遇这种事,心情一定很不好。
霍天隽想再倒酒,却发现她双眼布满同情的凝视他。
“或许外人会觉得这就是服装设计师对人体知觉达到的最高境界,但你一定知道这不是。”所以她才会同情的望着他。
他替自己倒酒,瓶口对上她的空酒杯,顿了下,用眼神询问她需要续杯否?
她点了头。一点双关?不,她只是点头让他帮她倒酒,并未认同他说的话,因为她,压根不懂这些……
汗颜呀,虽然她也是学设计,但大部分时间她都忙着当时尚女王,没被当掉是因为她妈咪的面子太大,再者,她妈咪设计服装作品,也没像他一样动不动就脱光人家的衣服呀!
所以,什么对人体知觉的最高境界那些,在她听来犹如“鸭子听雷”——有听没有懂,完全是一头雾水。
“那,老师,你摸其他东西有感觉吗?譬如,摸酒瓶。”她替他感到焦急,如果手完全没知觉,那应该是生病了。
他莞尔,“当然有。”
“那还好。”她安心多了。
他举杯邀她共饮,她乐得与他干杯。他的手没有完全失去知觉,这是一件很庆幸并值得庆祝的事。
“我的教授以我为骄傲,他说我达到他无法达到的境界,可是我自己清楚这事对我而言越来越困扰,我不敢告诉他他引以为傲的事却是我的困扰……”他低首轻喟,“直到我在巴黎遇见一位华裔的禅学大师,他并不是很有名气,也不懂名牌时尚,更不懂服装设计,但和他聊天,总让我获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