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那天,他难得的自白里听起来是有几分喜欢她的意思,但是,那也是她这里问,那里问,终于才说得模模糊糊的……
呿!就这么想照顾她啊?这理由不成立,她以后会让他知道,她很有为,很独立,很不需要人照顾的,她嫁他,就真的只是想嫁他而已,才不像他东拉西扯的胡扯一堆。
康若华吐了吐舌头,而后又怔怔地望着掌心中的钥匙发呆,她想起某个女明星,与丈夫认识了四十九天便决定走上红毯,那么,她与严浩然呢?
撇开之前只在电脑上联络公事那段日子不谈,她与他相识有没有四十九天?她明明不是艺人,却和女明星一样步入百年闪婚潮?
严浩然这趟回来,简直像是专程来陪她参赛和与她结婚的……
啊!怎么可能啊?真是够了!康若华挥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拿起钥匙将门锁打开,踏入男主人不在的屋子里。
打开大灯,坐在曾与严浩然共坐的沙发上,老实说,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一趟?
他说,他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她要住在与父母同住的家里,或是要住他这里都可以,他说,他们是假日夫妻,不急……
不急,所以,那天去办理结婚登记时,他在过马路之际牵了她的手,所以,那天他睡着时,她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吻。
明明就只有这样子,上班时间也还是如同往常一样,MSN、E-mail联络公事,沟通讨论新游戏……为什么却觉得比从前想念?
配偶栏上悄悄地多了一个名字……可是,除了父母,跟临时被她抓取当证人的两个姐妹淘之外,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当然,连杜卉梅和马大哥都没有。
才蜷着身子在沙发上窝下,很有想多嗅闻那个男人一点气味的嫌疑,旁边的市内电话突然铃声大响,惹得她弹坐起来,莫名心虚!
接?不接?接……还是接好了,要是诈骗电话就算了,但若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可以代为联络严浩然,或是代缴什么账单。
“喂?”
“喂?”电话那头的男人嗓音清晰可闻,依然低沉好听得令她双腿微软。
一时之间竟然吐不出任何一个字,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连呼息都不稳。
“若华?”男人不甚肯定地唤。
“我……对,是我。”拿着话筒的手颤了颤,稳住,停顿了几秒,才想起该解释。“我不是故意接你的电话,我是,我是……”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明白。
“你怎么没有开手机?说要下班,公司分机没人接,MSN离线,打到家里,爸妈又说你没回去。”总是平板的声嗓此时听来像是焦急了许久,好不容易放下了心。
“啊?手机?”康若华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从包包里翻出早已连信号灯都不会闪烁的手机。“没电了。”她说。
“接我的室内电话不要紧,想接就接,不想接就把电话线拔掉也可以,我不介意,但是,你怎么会来?”严浩然问。
一顿之后,又像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有请清扫阿姨,两周会来整理一次,你不用帮我整理房子。”
“呃?啊?噢……好。”她根本从头到尾没想要帮他打扫房子啊。
“你今天要住这里吗?抱歉,这次回北京回得太匆忙,应该先帮你搬一点东西过来,你要洗澡的话,卧室进门右手边的矮柜上有干净的毛巾和浴袍,我的衣服你穿可能太大了,总之,先暂时将就一下,厨房里也有些干货,你肚子饿可以煮个简单的面——”
教头病又发作了,康若华方才紧张的心情缓下,不禁轻笑出声。
“笑什么?”电话那头的男人不解地问,挑高了道眉。
“当然还是笑你像个教官。”柔润的成串笑音伴随,回答得老实不客气。
“……”严浩然耳根一红。是呀!他什么时候这么婆妈,叮咛她叮咛这么多,还被她调笑。
“再见。”见笑转生气地想挂上电话。
“等待,等等啦!”急急忙忙地把男人唤回来。
“嗯?”
“你找我干么?打电话来找我,有事吗?”他刚才说的,打到公司又打到她家里,找她找的这么急,怎么了?
“没什么。”严浩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停顿了会儿,出口的话音有些不自然。“就是看看你到家了没而已。”
“噢……”为什么突然觉得空气凝重了起来,好像呼吸不到氧气一样,脸颊直发烫?“我、我想说,我下星期要去日本,就先过来你这儿晃一晃……”
“你下周要去日本?为什么?”
“日本的业务一直是我负责的啊,我跟老板一起去,已经安排好行程了。”最近她除了忙游戏参赛,也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
与日本的厂商接洽,书信与电话交涉合作事宜,大多数的合约都谈定了,只差正式会面与签约,她很忙,但忙得不亦乐乎,忙得很有成就感,她很珍惜这次与老板一同出差拓展市场的机会。
“……”电话那端有着耐人寻味的停顿。
“怎么了?”康若华问,为什么教头有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味道?
“没什么。”他听到一些传言,也许是他弄错了?“若华,我下个月就回去了。”
“下个月?”这么快?“你不是说,你都两、三个月……”停顿,他是因为她,所以才提早回来吗?
“咳!”男人又适时地清了一下喉咙。“总之就是下个月,我要回去前,会先告诉你,就这样,别太晚睡了,明天MSN见。”
“……”居然挂掉了?康若华怔怔地望着只剩断线音的话筒。
笨蛋,教头,大笨呆……
电话挂得那么快,她都还没有告诉他,他下个月就要回来,她其实很高兴,很高兴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康若华等不到下个月了!
一直到日本行得前几天,她要去为老板取机票的时候才知道,她安排了那么多拜会厂商的行程,将这次出差规划得万无一失,连哪家厂商的联络人喜欢什么,要带哪些伴手礼的功课都做足,人名也都记全了,却原来,她并没有被规划在这次行程里。
老板笑眯眯地对她说,他找了另一位业务一道去签约,那位业务,是一个已经离职,并且嫁去日本的资深前辈,他还说,他会支付那位前辈薪水,也会发给前辈奖金与佣金。
康若华当然知道,有个日本在地的业务,可以省去她出差的机票食宿这些支出,对公司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但是,她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觉得很沮丧。
她觉得不被老板信任,觉得愧对哪些与她接洽许久的厂商,觉得这阵子以来的努力化成泡影,觉得她像个笑话,甚至还兴高采烈地与老板讨论行程,尽责得像个老板的贴身秘书……
茫茫然,木木然,大受打击,消沉得不像话……总之,等康若华回神过来时,她已经拿了三天年假,包含假日总共五天假期,订了机票,机械化地交代完公事,人站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并且搭车到严浩然的北京住处。
呃?啊?啊啊啊!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提着不算大包的行李,啃着手指甲,焦躁不安地在严浩然公寓内的楼梯间来回踱步。
晚上七点,这时间,也不知道严浩然到家了没?
该按门铃吗?该用钥匙直接把门打开吗?她心慌意乱,居然又重蹈覆辙,某段极度不愉快的回忆又窜上心头,令她浑身发冷,额际冒汗。
“若华?”哒哒哒的脚步声从下跑上来。
康若华抬眸,视线与跑上来的严浩然眼神相凝。
“真的是你?”严浩然的语调难得扬起,不可置信,方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太想念……咳!是因为工作太累,所以看到幻觉了。
“对,是我……啊哈哈……嗨,总监。”康若华别别扭扭地干笑。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严浩然解释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老天爷保佑他千万不要问。
“你怎么来了?”
老天爷根本就没在听她的愿望嘛!康若华默默垂泪了。
“我突然想到,我没有去过天安门……”欵,北京那么大,她就一定要挑个这么沉重的景点吗?
康若华想了想,又画蛇添足地改口道:“不是,我是想说,我没有去过故宫,也没有到过八达岭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嘛!啊哈哈……就像去上海怎么可以不游城隍庙一样……我想看长城……所以要来北京……”老天爷!她在胡言乱语什么?先后顺序搞错了吧?
唉,怎么老是这么呆又这么可爱啊?
严浩然唇边的笑意藏得很深,缓缓扬高一道剑眉,又问:“来了为什么不进去?”他有给她钥匙不是?
“呃?啊?哈哈,那个,楼梯间空气很好,而且——”随手一指。“这个、这面墙壁上的涂鸦好抽象、好有意涵,我想研究一下到底画的是什么……啊哈哈哈……”康若华汗津津面泪潸潸,怎么教头今天问的问题都这么难回答?
严浩然眯起眼,一脸荒诞地盯着墙上那堆涂鸦,却突然从她干涩的笑容中明白了些什么。
她是想起了她从前那个男朋友了吧?被她无意间捉奸在床的那一个?
他伸手拿过她放在掌心捏出汗的钥匙,三两下便将大门打开。
康若华突然倒退了两大步,猛力摇头又脚步踉跄,害怕得像是那扇门后有什么毒蛇猛兽似的。
“其实,我不用进去没有关系的,我有订饭店,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我马上就走!”
第5章(2)
看来,上次吓得很重啊……严浩然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上行李,把她轻推进屋子里。
“既然给你钥匙,里面就不会有别的女人了。”
“……”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了吗?
“就算有别的女人,你也不该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你应该告我通奸,告她妨碍家庭,狠狠敲我一笔赡养费,知道吗?”
呃?这是陷阱题吗?她现在是应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总监,你的幽默感好难懂……”康若华选了个最不会出包的回答。
严浩然旋身白了她一眼。
“我听起来像在开玩笑吗?”语气严肃平板得像在下达一道军事令。
“……不像。”康若华很孬的回答。
“那就是了。别让人欺负你,就连我也不行。”拿着她的行李,走进客房。
给了她钥匙,回北京之后,严浩然就清出了一间房间来。
当初,想说偶尔她来,可以睡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未雨绸缪永远都是对的。
康若华尾随他走进房内,那种眼眶痛痛,觉得好委屈、又好感动的感觉再度涌现。
他说,别让别人欺负她,就连他也不行……
连日来堵在胸口的不适感似乎又逐渐好转的迹象,好像,又可以重新开口了?
“我没办法去日本了。”坐在严浩然新铺的深蓝色床单上,康若华闷闷地说道。
严浩然将她的行李放下,悠悠望了她一眼。
康若华的视线与他交集,见他没多问,神情也不是挺惊讶的模样,微怔,而后想起了上次在电话中,严浩然听见她要去日本时的欲言又止。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康若华忽而明白了什么,美目圆瞠。
严浩然没有回应。
“……我就知道,你们都拿我当笨蛋耍。”原来,他跟老板都是一丘之貉,全公司只有她一个被蒙在鼓里,康若华吸了吸鼻子,更委屈了。
严浩然望着她眼眶红红、鼻子红红的模样,轻叹了口气,走到她身畔坐下。
“你别把对老总的气出在我头上,我只有隐约听他提起过一点,不确定他会怎么做,也没得跟他商量的。”举起了手,又放下,奇怪,她眼泪又还没掉下来,他干么想帮她擦眼泪?
不甚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又清了清喉咙,严浩然才不想承认自己的手其实有想拥抱她的嫌疑。
“老总在日本当地多找一个人,对公司也未必没有好处,或许还可以减轻你的工作量。”他知道,她这次真的委屈了,她忙了好几个月的成果,最后却由一个从头到尾没参与的前辈出马签合约。
“……你说的我都明白。”眨了眨眼,回答得不甚甘愿,硬把眼泪逼回去。
她不想这么容易受打击的,可是……她要是真的那么不为所动,又为什么会跑来这里?她也不是真想来听严浩然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就只是,很想有个地方喘口气,很想看看他,很想离开台湾一下……
“都明白了就别放在心上。”怎么手又想举起来揉她发心了?严浩然忽然发觉他自己对康若华无能为力。
“……好。”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拼命点、用力点,居然把眼眶那几滴要落不落的眼泪点下来,举起手往脸上胡乱抹,越抹泪越多,脸越湿。
严浩然则是双手跟理智来不及打架了,措手不及地伸手一拉,她便被拥进他怀里。
呃?虽然结婚了,但是他可以这样要抱就抱吗?
严浩然别别扭扭地垂首看了怀中泪人儿一眼,觉得自己的举止不太合宜,但继续抱下去不是,突然放手也不是,又担心被她推开,摸了摸鼻子,还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颗心竟然悬的好高。
康若华完全没发现他的纠结。
“我只是觉得,我每次这么认真都没有好下场……”窜入鼻间的男人气息,安心好闻得令她想闭眸,她调整了下姿势,在他胸膛里找了个好趟的位置。“我不是介意业绩奖金,也不是多想去日本……”
她赖在他怀里的亲密举动又令严浩然怔楞了会儿,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还在哭……他没有学过要怎么安慰女人,于是只好笨拙地,像哄孩子似地轻抚她背脊,没意料却抚出一连串委屈自白。
“之前,在‘业达’的时候,会计刚离职,老板问我能不能帮忙管点账……”
“呃……嗯?”严浩然放下那些不干不脆的别扭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对白上,眉微扬。
“我想说,也不是所有的内账外账都给我管,只是一部分,应该不要紧……然后,新的会计来了,账怎么都兜不拢……我说我只负责老板交给我的那一部分,老板却坚持他全部都是托给我管的……”
美眸闭了闭,深呼吸,抚在她背上的力量依然沉稳。
“我把之前跟老板对谈的MSN记录翻出来,还去请工程师帮忙调后台的电话录音,还好,那几天的通话都还在……”幸好,业达为了避免员工占用公司电话聊天,也为了避免业务纠纷,每通电话后台都有录音,只是得找工程师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