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妹妹呢?」梁芝旗紧张了。
「她刚刚还在我旁边……」吉安很茫然,显然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消失了。
言崇纲道:「我们去找她,她应该没走多远。」
三人立刻往回走,来回找了两趟,找不到小女孩。
梁芝旗慌了,着急得快掉泪。「我本来拉着她的手,要是我没放开她就不会……」
「先别急着自责。」言崇纲很沉着。「你带吉安去服务处,也许已经有人送她过去,我继续找。」
她六神无主地点头,带着吉安往服务台去。
言崇纲又往走过的地方找。他也很着急,但他命令自己冷静。他想着今天谈过的话题,美美不太说话,多半是梁芝旗逗她开口,聊了些她喜欢的东西,包括草苗、冰淇淋和小熊布偶。他们曾在冷藏区停留一阵子,买了她喜欢的草莓冰淇淋……
他走到冷藏区,又找了一次,依旧一无所获,正要离开时,角落一位银白头发的老先生移动几步,露出被他挡住的小小身影。
是美美!他拔腿冲过去。
「小妹妹,你和家人走失了吗?我带你去服务台。」老先生想牵小女孩。
美美小脸涨红,泪水在眼眶里打滚,猛摇头。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带你去找家人——」
「美美!」言崇纲赶到,向老人道:「她是我女儿,我带她就好,谢谢你。」他向女儿伸手,不料她瞪大眼睛,反而后退一步。
「美美,和我去找妈妈。」他的手伸得更长,美美还是往后退。
「你真的是她爸爸?」老先生怀疑。
「我刚从国外回来,和她有一段时间没见面,她不太认得我。」女儿就算怕他,总该认得他,看她一径畏缩,他有点不耐,嗓音提高。「你听不懂吗?」
美美更显畏惧,言崇纲正想干脆抱了女儿就走,老先生先一步挤开他。
「哪有女儿不认得爸爸的道理?我看你根本不是她爸爸!」老先生厉声道:「你不准碰她!否则我立刻大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想诱拐小孩!」
「我真的是她爸爸!」言崇纲脸色很难看,但是一时也提不出什么证据,只好蹲下来,和女儿平视,要自己尽量和颜悦色,伸出手。
「美美,我们再不回家,你的草莓冰淇淋就要融化了。」
美美迟疑了几秒,看言崇纲耐心伸着等候的大手,她慢慢接近,小手握住他,忽然扑进他怀里,哭了出来。
他横了老先生一眼。「谢谢你帮忙,我带『我女儿』回去了。」他昂然抱起小女孩离开,往服务台而去。
美美哭个不停,显然是吓坏了,他不忍心责备。他对同性的眼泪不屑,对异性的眼泪没辙,现在哭的是这么幼小的女孩,又是他女儿,他更是手足无措。
「没事了。」他只会笨拙地说这句话。这时,正好广播响起,通知卖场里有小女孩走失。「你听,它在说你,那是妈妈——是姑姑去请人广播找你。」
「我停下来看小熊娃娃,看一下下而已,你们就不见了……」美美啜泣。
「没事了,下次跟紧我们就好。去买个很可爱的小熊娃娃。」女儿的哭声让他心烦又心疼。「你不哭的话,待会儿我带你去买个小熊娃娃。」
小女孩的哭声暂止,睁大黑眸,惊奇地看着他。
「而且还买小熊饼干给你。」言崇纲从货架上拿包饼干给她。「草莓口味的。」他苦笑,刚刚还在严词教训儿子不可以乱买,现在却自己推翻原则,就为了哄女儿不哭,看来女儿就是他的致命伤。
美美怔着,雪白的两颊还挂着闪闪泪珠,傻傻望着他的表情既滑稽又惹人怜爱。
「怎么,你不想要小熊布偶吗?」他微笑,想亲吻女儿可爱的小脸,又怕吓着她,只敢轻轻揩干她泪水。
美美点头,抱紧饼干,害羞地微微笑了。她一双水润的大眼默默瞧他,言崇纲觉得像要融化在那视线里了。
他总算明白梁芝旗的感觉,为何总想无止境地宠爱孩子,因为她哭、她笑,她给他一个全心信赖的纯真表情,勾起他为人父的浓烈感动与责任感,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宠她是天经地义,不须考虑。
待在服务处的梁芝旗一看见父女俩,立刻冲过来。「美美——」
发现小女孩乖乖让父亲抱着,表情毫不惊恐,她愕然地停下脚步。
「我在冷藏区找到她,她没事。」言崇纲道。
「你乱跑,不乖!」只会凶他的父亲居然抱着妹妹,吉安有点吃醋。
「平安就好,别怪她了。」言崇纲制止儿子,依旧抱着女儿,一家人谢过服务处人员,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梁芝旗很好奇,低声问他:「她就这样让你抱着回来?她不怕你了? 」
「一开始她不让我靠近,有位老先生还以为我想诱拐她,不让我抱,我还得隔着距离哄她。」
「你说什么哄她? 」
「也没说什么,大概是父女之间有神奇的感应吧,我只讲了一句话,她就主动走过来了。」
神奇感应?她好笑,但看他脸色得意,终于获得女儿的信任显然让他很高兴,她抿嘴浅笑,也不再追问。就让他好好过一下爸爸的瘾吧!
第5章
一家人在外用餐,饭后,言崇纲兑现承诺,带女儿去买小熊布偶,为避免偏心之嫌,也买了恐龙玩偶给儿子。
回到家里,言崇纲先和儿子洗澡,今晚的吉安合作多了,能自己做的都自己来。父子俩洗完,换梁芝旗带女儿进浴室。
言崇纲替儿子擦干头发,正想着稍后可以处理一些工作,小男孩突然开口。
「你很会柔道吗? 」
「你今天应该看到我会不会了。」整个下午儿子不时提起柔道,似乎是很想激他秀几招。
「我只看到一招,可能你只会那招。」
他不为所动。「妈妈帮你泡了牛奶,你喝完就睡觉,我要工作了。」
「你敢不敢跟我比?」吉安跳到床上,摆好架式。
「别把床弄乱了,下来。」言崇纲拿起毛巾就要离开。
「你能打赢我,我就叫你爸爸。」
他慢慢转回身。「到时候我赢了,你会说大人欺负小孩,不算数。」他受过教训,知道儿子有多狡狯。
「不会,你赢了我一定会叫你爸爸!你敢不敢跟我比? 」
言崇纲瞪着儿子挑衅的眼眸。男孩和女孩毕竟不同,女儿需要关怀与柔情,好动的儿子则崇拜强者,他幼时也很以自己父亲的强悍为傲。
好,他接受挑战。言崇纲沉声道:「我有什么不敢?」他揪住儿子衣领,将他撂倒在床上,吉安大叫。
隔壁浴室里的梁芝旗吓一跳,朝浴室外喊:「你们在做什么? 」
「玩。」回答的是言崇纲,他嗓音冷静,一点都不像在进行快乐的游戏。
然后又是什么摔在床垫上的砰砰声,吉安起先不断大叫大吼,后来吼叫声里夹着笑声,最后变成哈哈大笑,可言崇纲始终一声不响。
梁芝旗越听越莫名其妙,迅速将女儿冲洗干净,穿好衣物,她披上浴袍,跑进卧室,一看之下傻眼。
她的床铺乱七八糟,枕头和毯子绉乱一堆,吉安在床上滚来滚去,笑个不停,因为言崇纲搔他痒。儿子笑到软绵绵,他还是一脸酷酷的,眼底笑意隐隐。
「你们为什么把床弄成这样?」她抱头,好无言。乱成这样,她要收多久?
「我和爸爸练柔道!」言崇纲终于歇手,吉安爬起来,小脸红通通,玩得兴高采烈。
「不准再玩了,去喝牛奶,该睡觉了。」
吉安爬下床,一面宣布:「搔痒是作弊,我没输!」
「快去喝牛奶。」她将儿子推出房间,回头瞪言崇纲。「言先生,你儿子是小孩,但你不是,拜托克制一点。」说着,她一边动手收拾床铺。
他跟着帮忙。「他一直吵着要和我比柔道,我才陪他玩。」他顿了顿。「你听到他喊我什么了。」儿子忘了输赢,脱口就喊他爸爸,口吻自然,那是发自内心的认同,让他喜悦万分。
「我听到了,他总算喊你,我的床也牺牲得有价值了。」她由衷为父子俩关系改善感到高兴。「我比较意外你会陪他玩。」
「我说过,我会的超乎你想象。」
她微笑,将枕头摆好。「说到柔道,今天看你示范那招,我竟然想起它叫做大外割,还以为全忘光了呢!也许改天看你多示范几招,我会想起更多。」
「不必改天,现在就可以。」他起身。「来,拿我试试看。」
「不可能,我只记得名称,其它都不记得啊!」梁芝旗连忙摇手。
「我教你,左手抓这里,右手拉衣襟,注意脚步,施力的时机和方向……」
他示范了几次,她还是摇头。「还是算了,我不会。」
「那你别动,看我示范,我会很轻、很轻地把你摔在床上。」
「要很轻暖,我看你今天摔学弟,摔得他很痛的样子。」看来他和儿子玩得兴起,要继续拿她当对手,她就奉陪吧。
「你以前才不在意这一点痛,随便我怎么摔都无所谓。」
梁芝旗抗议。「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很怕痛——」她猛然被他揪住,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她摔进柔软的床铺,惊叫了声。
「摔痛你了?」言崇纲一惊,慌忙弯身察看她,她却笑了。
「我没事。天啊!你动作好快,我还想记一下步骤,结果根本来不及看。」她笑盈盈。「其实挺有趣的,再来一次。」
「还是算了,你还没完全复原,等你康复再说。」这一摔让她宽大的灰色浴袍更松垮,露出胸口肩颈一片光裸肌肤,浴袍薄薄贴着她胸前曲线,他胸膛一窒。她浴袍下显然什么也没穿……
「我真的不痛,再玩一次……」可对上他沉默炙热的视线,她的笑止住了,察觉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低下脸,吻她。床铺被他们压陷,他的身体庞大温暖,他的唇轻柔地辗着她,她拥抱他肩膀,感受他令人安心的重量。相较于他霸道的态度,他的吻很纯粹,唯有浓浓的独占欲与依恋。他的吻替他说话,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他的吻滑过她的唇、她脸颊,滑下她颈子时让她敏感地发颤,他低声问:「可以看你的伤口吗?」
她点头,他拉开她左肩的浴袍,露出丑陋的手术伤疤。他蹙眉,心疼她受过的痛楚。「留了疤痕,以后就不能穿露肩礼服了。」
「命保住最重要,礼服算什么?」梁芝旗轻笑。
「当然很重要,你穿上礼服的那天,一定是为了嫁给我。」
她笑了。「嗳,我可没答应要嫁你。」
「你会答应的。」他很笃定,眼里的笑意自负得可恶,又让她心悸。
他再度吻住她,吻过她的唇,吻过她的颈,落在她胸前肌肤上。她呼吸一紧,他的右腿陷入她双腿间,她感觉他的欲望火炽张扬,威胁地压迫她。她脸红心跳,手从他衣领后滑入,爱抚他强健背肌,他低沉的喘息极性感。他扯开她浴袍,大胆埋入她胸口,她咬唇,浑身揪紧,压抑激情的呼喊下一秒,脚步声奔近房间,他火速滚到旁边,抓起毯子盖在她身上。
吉安冲进房间。「我喝完牛奶了!我们再来比!」
「不行,你该睡了。」小孩实在是个障碍!言崇纲挫折得想怒吼,瞧向她,她藏在毯子下,俏脸晕红,给他一个无奈尴尬的笑。
下回一定要记得锁门。他抹抹脸,抹掉欲望,叹口气。「我也该回去了。」他起身,离开卧室。梁芝旗整理好浴袍,走到客厅,看他前后巡视屋子一趟,拿了个人物品。
当他向她道晚安,一句意外的话溜出她的嘴。「你要不要留下来过夜? 」
她没预料要说这句话,但她说了,感觉很自然。她真的想要他陪在身边。
她渐渐了解他,不知不觉地接纳他,他的英俊沉稳很有魅力,但她不喜欢他独断霸道,可当他秉持原则,认真和孩子谈,那严肃的态度也吸引她,她不喜欢的缺点和优点融为一体,好的坏的,她都心折。
她喜欢有他陪伴,喜欢听他说话,也喜欢他不说话,用那静静的眼神拥抱她……也许不只是喜欢,也许她爱上他了。
他眼眸一闪,有点意外。「你希望我留下来? 」
「孩子都和你熟了,这里也有沙发床可以睡,我们早上可以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这样不错吧? 」
但是她还有点不确定,这真是爱吗?他们处得不错,也渴望彼此,但才短短几天的相处,爱情就已萌芽吗?
「是很不错,但我怕我会失眠。」她描述的画面让他心动,但有孩子在,他只能整晚想着她,像是看着一个不能拆的礼物,徒然受欲望折磨。
她听懂他的意思,脸微红。
「记得想我。」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开门离去。
她环抱住自己,他的气味还留在她肌肤上,他的一切都在她心头,静静发酵,与他的相处太短,分别太长,门关上,想念便已开始。
她慢慢走回卧室,卧室里还有两个孩子在,她却觉得空虚。
接下来几天,言崇纲和孩子处得越来越好。吉安嘴上不承认,其实对父亲心悦诚服,美美也习惯了他的严肃,父女俩静静坐在一起,一个看报,一个看图画书,这画面总教梁芝旗感动不已。
梁日佐也从日本打电话回来,关心她和孩子以及言崇纲的相处。凭良心说,他不易亲近,但真的是个好父亲——或许也是个好丈夫。他只有两大毛病:过于固执、从不认错,他明白自己的错误,
但要从他嘴里听到「对不起」,好像期待他讲外星语言,不如她干脆放过这件事,比较轻松。
这天,午餐时间,同事们都已离开,梁芝旗还在收拾桌面,接到言崇纲的内线电话。
「我没办法陪你吃午餐了,系主任请吃饭,教授和助理们都要去。」
「你去吧,我自己去学生餐厅解决。前天吉安说要天机器人,你还是不答应吗?」
「我告诉过他想要什么,得用商量的,他赖在玩具旁边不走,就别想我会天给他。」
「可是他后来知道错了,他现在看美美有娃娃玩,他没机器人,很可怜耶。」
「是你心疼他,所以觉得他可怜,但他不守规矩,受点惩罚是应该的。」
「你好严格。」她咕哝。「那你犯错,怎么没人惩罚你……」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我说我很佩服你教导有方,吉安越来越乖了,你这个爸爸真的很厉害,很有威严,把捣蛋鬼改造成乖小孩,我要为你鼓掌。」啪啪啪,她真的鼓起掌来。
「我听得出来你言不由衷。」他笑了。
「呢,所以你要处罚我吗? 」
「你想要的话,我有特殊的惩罚方式——你专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