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崇纲纳闷儿子的反常,趁老人家不注意时间儿子。「你今天真乖。」
「我不乖的话,爷爷会骂你。」吉安凛着脸,很认真。
原来儿子是为了他努力当个乖宝宝。他感动,抱了抱儿子。
中午,梁芝旗与他们会合,一同到餐厅用餐。饭后法两位老人家去搭火车。
言崇纲去排队买票,言父带着吉安和美美去看来往的火车,梁芝旗陪言母坐在候车区。
言母拉着她的手,道:「将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愿意嫁给崇纲,我还真是意外。」她叹口气。
「这年代,他这种强势的个性没人爱了,现在的女孩子很有主见,不喜欢控制欲这么强的另一半,我得感谢你收留他。」
梁芝旗微笑。「幸好大部分女孩子都不喜欢他,没人和我竞争。」
「他的个性和他爸一模一样,他爸爸爱面子、脾气大,不准人家说他不对,崇纲一定也像昨晚他爸骂他那样,凶过吉安他们,对不对?」
「也没很凶,吉安根本不怕他,他凶也没用。」
言母笑了。「这样才好,吉安聪明活泼,正好让他爸爸和爷爷反省,他们有多死板。男人哪,在外面不管风光还是落魄,回到家来就是王,全家大小都要听他发号施令,而且只管下命令不管解释,实在很难相处。」
她深有同感。「所以现在提倡男女平等,要男人尊重女人的意见,多听我们说。」
「不过,那些讲男女平等的男人,很多也不是真的看重女人,他们只想靠这个口号偷懒,把事情丢给女人,自己在一旁凉快,等女人来照顾,这种没骨头的男人只会让女人更辛苦。有些男人则是只想逞大男人的威风,不想尽义务和责任,我们言家这两个算不错了,都还记得自己的责任。」
「的确,看得出来。」不但有,简直过剩。
「大男人其实很简单,顺着他们的毛摸,满足他们的面子和尊严,他们就随你搓圆捏扁了。他表现好时多赞美他,他发脾气时随他去,切记有旁人在场时别纠正他,把握以上原则,你就得到一个自以为是国王的奴隶,他以为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其实根本被你牵着鼻子走。」
梁芝旗哧地笑了,深感茅塞顿开。「原来如此,我会好好记住这些。」看来言母才是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她好佩服。
言崇纲买了票回来,见两个女人笑得好开心。「你们在聊什么?」
「聊你。我在帮你说好话呢,怕芝旗反悔不嫁给你。」言母朝梁芝旗眨眨眼。
她微笑,不说话,送两位老人家上火车,见侃侃而谈的言母到了丈夫身边,又变回先前内敛温驯的好太太模样,她与言母交换会心的眼神,相视而笑。
送言家双亲上了火车,言崇纲开车返家,两个孩子在后座,他对梁芝旗道:「我先送你们回去,再回研究室一趟,拿个文件。」
「直接去拿件吧,免得你多跑一趟。
他瞧她一眼。「你到底和妈谈什么?」到现在还笑眯眯的。
「就聊天嘛,讲了些有趣的事……」要多多赞美他,可是该怎么开口呢?
她看他开车,看他控制方向盘,金黄阳光在他稳定的大手上跳跃,这双手刚刚为她系上安全带,抱两个孩子坐上安全座椅;这双手抱过走失哭泣的女儿,抱过期待他拥抱的儿子,抱过彷徨无助的她,在他展开双臂的怀抱里,很安全、很温暖,他的好,点点滴滴累积在她心头。
他从不曾说爱,他的爱是沉默的动词,她想为他发声,为他宣扬。
「我爱你。和你在一起,我好幸福。」语言仿佛有魔力,这么一说,更深深感觉她好爱他,满心幸福洋溢。「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你说我吗?」言崇纲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里还有别人吗?当然是说你。」
「嗯。」怎么突然夸赞他?他心跳呼呼,暗自高兴,又很不自在,凛着脸装酷。
她转头对孩子道:「爸爸是不是全世界最好的?」
「是!」吉安大声噢,还鼓掌,美美也跟着鼓掌。
「言先生,你刚当选了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发表感言吧?」她故意闹他。
「安静点,让我专心开车……」他警告,但声音虚弱,因为太惊喜,心太甜太暖,从后视镜看见自己量陶陶的表情,马上又拉下脸。
「你脸红了吗?」梁芝旗看见了,他得意又欢喜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是天气太热。」他很狼狈,把脸红赖给阳光,可心底暖洋洋的,把太饱满的幸福感赖给太可爱太亲爱的她与孩子。都是他们,害他像个傻子,对着前方道路呆笑,可是,这么傻,他很喜欢。
日光灿亮,像他的心暖得发烫。她伸手握住他,他握紧她柔黄,注视车窗玻璃,他们的目光在倒影上相遇,给彼此最甜蜜温暖的笑容。
回到T大,他们一起前往言崇纲的研究室,途中,梁芝旗的手机忽然响了。
「芝旗,你还在学校里吗?」是连志维。
「嗯,我正要回家。」她瞧言崇纲一眼,不想让他知道是连志维来电,免得又不高兴。
「我刚刚整理书柜,发现了一封信,竟然是小芬的遗书,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偷偷放在我这里。我想让你看看,你能不能马上过来我办公室?」
那封信,也许有洗刷她嫌疑的线索……
「好,我马上去。」她结束电话,对言崇纲道:「我同事说工作有点问题,我过去处理。」
他没多问。「我拿好文件就过去找你。」
「不必了,你们先回家,我处理完再他牵着孩子进研究室,很快找到文件。吉安在窗边囔囔:「妈妈在那里!」
言崇纲走到窗边,看见梁芝旗走出大楼,往南边走。他有些诧异。外文系所的大楼在反方向,她要去哪里?
见她径往南边走,不回头,他眉头蹙起一一连志维是化工系讲师,化工系大楼就在南边。
抵达化工大楼,梁芝旗搭电梯上到六楼。还在暑假期间,走廊上静悄悄,灯没开几盏,她孤独的脚步声有点阴森。
连志维敞着办公室的门等她。走到门前,她忽然迟疑了。看着这扇浅绿色的门,钢制门把,她心头像被什么压住,瞬间有许多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她一个画面也看不清,唯一肯定的是一一失忆前的她来过这里。
「芝旗,进来吧。」连志维站在窗边朝她说话。
她走进办公室,走到桌前,眼光掠过桌面,没看见任何像信件的东西,心里沉甸甸的感觉更强烈,僵硬的肩颈也隐隐发疼。回去。」说完,她便转身下楼。
忽然听背后「喀」地一声,她回头,看见连志维将门关上。
「我刚打电话去外文系,你同事说你中午就走了,我才打你手机。」
「崇纲的爸妈来找他,我和他们去吃饭了。信呢?」
连志维不答,露出一个淡得不像笑的笑。「原来你去见未来的公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她不想和他谈这件事。「信呢?」
连志维叹口气。「芝旗,你知道我爱你,要不是小芬捣乱,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今天你要见的会是我的父母,我真的很不甘心……」
「我们别谈这些了,好吗?信在哪里?」疼痛往打了钢钉的深处刺入,她感觉晕眩,不得不扶住桌子。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可以从头来过的,但你选择了别人……」
「请让我看信——」
「你失忆,我其实很高兴,我宁愿你就这样一辈子什么都不记得,我不在乎,我愿意娶你,照顾你一辈子,但你却变心了,爱上别人……」
「信……」她咬唇。「根本没有那封信,是不是?」
连志维露出奇异的笑。「我爱你,我为你犯罪,你却抛弃我,你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背叛我?」
她惊愕。「你说犯罪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想起这部分吗?我可以告诉你,那天你收到小芬的电子邮件,她找你出来谈判,你很困扰,问我该怎么办,我答应出面解决,你记得吗?问
像是一只手把窗上的雾气抹去,她脑中混乱的画面突然清晰了——她记起来,小芬看见连志维陪她出现,气疯了,痛骂他们,连志维被她激怒,两人激烈争吵。小芬打了他一巴掌,他在盛怒下猛力推她,小芬因此跌下楼梯……
「是你把她推下楼!」鲜明的可怕画面让梁芝旗毛毛骨悚然,每条神经和血管都痉挛起来。「我想拉她,才和她一起摔下去——」
连志维咆哮:「我不想杀她,那是意外!我是为了你,才失手杀了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
「我从没有要你为我做什么。」她想起更多。「你追求我,可是早在那天之前,我就很明白地拒绝你了,但是你不肯放弃。那晚我是希望三个人见面,可以好好谈清楚,我打算告诉小芬,我不爱你,她不必嫉妒我……」
所以忆起和他相处的片段,她毫无情绪起伏,因为她不曾爱过这男人,他说她爱他,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说法,想趁她失忆,哄骗她和他在一起。
她也想起来了,她根本不曾怀孕生子,吉安和美美不是她的小孩——
「你别想脱身!」连志维脸色惨白,突然抽出一把水果刀,指向她。「这件事一旦被警方知我就得去坐牢,前途就毁了!你是唯一的目击者,只要你不在了,永远没有人知道当晚的情况。」
「你不要冲动,现在是白天,学校里还有不少人。」她全身发寒,拚命思考逃生机会。
「我不想动手杀你,你自己从窗户跳下去,」连志维挥舞水果刀,逼她走向窗户。「我会告诉警方,你恢复记忆了,想起你杀了小芬,来向我忏悔,然后畏罪自杀。」
「崇纲知道我来找你,我没回去,他会怀疑……」这一刻她真后海,如果真的告诉他,也许还有活命的希望。
「我会说我妈今天来看我,她亲眼目睹你跳楼。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她舍不得我去坐牢,会按照我的任何要求去做。那天小芬摔下楼,我回到家,把事情告诉她,要她告诉所有人我很早就回家,整个下午都在家睡觉,邻居相信了,警方上次相信她,这次也会一样……」
连志维推她,她撞到窗旁的书架。「快跳下去!」
「志维,你不是爱我吗?怎么舍得杀我?」梁芝旗试着拖延时间,眼角瞥见角落的杂物间。也许她可以冲进去,就能争取时间,想办法联系言崇纲,或任何人。
「我是爱你,如果你失忆后能爱上我,我们可以很幸福地在一起。但你还是不爱我,而且你的记忆快要恢复了,我不能冒险,我也不想因为你而被判刑,现在你活着只会拖累我……」
倏地,梁芝旗拔腿往杂物间跑,连志维一房,立刻追上去。她跑了几步就被他从后方扑倒,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你不肯自己跳,我推你一把吧!」他拖着她回到窗边。「幸好你失忆,否则你拿柔道对付我,我可挡不住——」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连志维的行动。
化工系大楼今天只有不到十个人在,会是谁来敲门?连志维有些惊慌,一转念,他找出胶带,押着梁芝旗坐在书架后的椅子上,用胶布贴住她的嘴,将她双手双脚缠在椅上,反手握着水果刀,才去开门。
门一开,脸色不善的言崇纲矗立在门口。
「你好。」他先环顾研究室一圈,不见梁芝旗踪影。「芝旗在这里吗?」
「呢,她……刚走。」
「她来做什么?」言崇纲不悦。他请两位女教授帮忙看着孩子,自己过来化工系馆。
她果真来找连志维,却骗他是工作有问题……
「她……」这男人突然出现,连志维安排好的剧本都乱了,他支吾着。「我们只聊一下,她也没说什么……」
梁芝旗不能出声,不能动弹,她想连人带椅翻倒,发出声响,言崇纲就会知道有人在书架后,可是连志维有刀,他却毫无防备。她不想害他,但什么也不做,他一离开,她就会被从窗户丢下去……她又急又怕,泪水颤抖滑落,无法下定决心翻倒椅子。
见连志维神情闪烁不定,言崇纲抿唇。「有些事,我想和你谈清楚。」
「什么事?」连志维心脏狂跳,握紧背后的水果刀。
「芝旗已经答应我的求婚,请你不要再纠缠她。」
「我只是想找她聊聊天,没别的意思。」再拖延下去,万一又有人来,会更麻烦。连志维决定连这男人一并解决。「要不要进来谈?」
言崇纲还没回答,书架后突然发出「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地。他定眼一看,竟是梁芝旗。他立刻奔进办公室。
「芝旗?!」他扶起她,赫然发现她被捆绑在椅子上。」
连志维立刻关上门,亮出水果刀,抵住他后背。
「不要动!我的目标是芝旗,是你自己要跑来,不要怪我!」
梁芝旗呜咽。她还在犹豫,但是听连志维邀言崇纲进来,怕他遭到毒手,她才奋力翻倒椅子想警告他,没想到他看见她,毫不犹豫地直冲进来。她要害死他了……
言崇纲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你想做什么?芝旗答应我的求婚,你就气得要杀她?」
「不,因为她恢复记忆了,想起是我推小芬下楼,我要布置她畏罪自杀的场景,刚好可以靠你帮忙。你站起来!」
「你以为我会听你的,杀害自己的来婚妻?」言崇纲依言站起,很沉着,从窗户的倒影估计背后男人和自己的距离。
「你不照做,我就先杀你。」连志维眼眶殷红,水果刀往前一推,刺破他后背,衣衫染红。
「我没有退路了,你们都要一一」蓦地,他的手腕被抓住,整个人腾空飞起,往窗户摔出去。
连志维吓得尖叫。言崇纲反手抓住他,双手扣紧连志维的手臂,就这样将他挂在六楼窗户外。
连志维肩膀剧痛,唯恐摔下去,右手拚命往上伸,惊慌中忘了手上还紧握着刀子,瞬间一刀刺进言崇纲手臂,鲜血喷出。
言崇纲闷哼,右手顿时松了。
「不要放手!」连志维凄厉叫喊:「我不是故意砍你!你不要放手!」
言崇纲咬牙。他右手无力,单靠左手难以支持对方的重量,连志维渐渐往下滑,尖叫得歇斯底里。
「你不要放手!不要放手——」
「闭嘴。」言崇纲瞪他,目光如电。「我会拉你上来,别叫了。你想杀芝旗,还刺我一刀,你以为我会让你轻轻松松摔死,这么便宜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