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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恋零下13度C page 12 作者:惜之

  问题是,他正在这个企画案里,进退两难。

  「不开刀的话,我会在多快的时间内死亡。」再问,他习惯掌握所有细节。

  电话那头,德健迟疑半晌,回答:「很快。」

  同时间,两人沉默,德健知道他需要时间接受,而允淮知道自己没有时间考虑太久。

  「我晚上入院,可以吗?」他骤下决定。

  「好,我等你。」德健回答。

  电话挂上,允淮陷入思潮。来不及考虑自己的身体,他先想到该怎么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别忘记,他是道地的商人。

  他想到以瑄。

  以瑄有个好大哥,他能力高超,一定会将以瑄从痛苦泥沼中拉回,好好照料她往后的岁月,他绝对有本事让快乐幸福重新落在她身上。

  以瑄有点固执,认定了爱情就不易改变,但光阴是最好的心痛特效药,它会一天一天磨去她的悲恸,一天一天带她走出阳光。

  也许有他这个前车之鉴,她将学习小心谨慎,下次挑选男人不再凭借直觉,那么她的下半生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

  对,一定是这样。有赵以铉,他可以少担心以瑄很多点。

  她是那么美好善良的女人,上帝肯定不会亏待她,未来,她会拥有一个比关允淮好上千百倍的男人,会生出一对可爱健康的孩子,她会有数十年完美的婚姻生活,在幸福中的女人,自然能逐渐淡忘别人带给她的伤害,不管那个别人叫不叫关允淮。

  而父母亲,他们会一路相扶持,就像前几十年,他们为彼此做的那样,他们终会走过丧子之恸,终会在生命里找到另一个出口。他们是开朗乐观的夫妻,他们携手走过无数风雨,这回……也难不倒他们吧。

  公司,更不必担心了,有能力的人何其多,谁都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只要不将他生病的消息发布出去,股票就没有跌停的危机。

  只要好好安排以瑄和父母,安排他最爱的家人,剩下的不需要他操心。

  安排……安排……对,他要好好安排往后一切,不能什么都没准备,把烂摊子丢给家人,教他们束手无策。

  对,他需要一份企画,需要最完美的安排,安排以瑄、父母、公司,他要他死后,所有的事仍在常轨当中。

  倏地起身,他不往赵家去,他要先走一趟律师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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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淮来了!

  乍见他,以瑄压抑胸中的狂喜,手微抖,她用缓慢呼吸乎抑胸口激昂。

  他看见胡桃木盒里的东西了?他找仪卿谈过,再不认定她胡思乱想,不编派她罪名?

  「妳身体还好吗?」压下拥她入怀的冲动,他站在距她两步之外。

  他是个糟糕透了的丈夫,好好的老婆让他养得形销骨立,才多久的婚姻,他把她的单纯快乐、自信骄傲全数丢进大海里。她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高兴,她的细心体贴建立在苦闷压抑上头,他的愉快得用她的妥协换得。

  「嗯。」

  她想往前站,拉近两人,想用最轻快的语气对他说,我很好。但他退开半步,不想要她的轻快语气。

  他的动作很小,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了。

  「妳有看过医生?」他又问。

  「看过了。」

  医生说,小小的生命在她身体里成形,说她快当妈咪,而他身分将要升级。仰头,她读不出他眼底的讯息,不确定该不该把宝宝的事情告诉他。

  「医生怎么说?」

  「没事。」

  若不是他保持了距离,若不是他淡淡的态度没有她想象中的热情,她会向前,奔入他怀里,连声向他道恭喜。

  「那就好。」

  「要不要……先进来坐。」夫妻站在门口谈天,很奇怪的感觉。

  「好。」点头,他在她身后进入房间内。

  这个房间他没进来过,听说,她常从窗口往下攀,约会偷渡,但,这里是二楼啊,偷渡法好危险。

  可再危险,她还是做了。这个笨女生,不好好保护怎么行?

  以瑄替他搬了张椅子放到床边,自己坐在床沿,等他入座。

  但他没入座,站着同她说话,她不得不仰高下巴,对上他的视线。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没关系,她原谅他了,在他出现的第一秒钟内。

  她没回话,只是笑笑。

  「我的嫉妒不理智。」他又说。

  真的没关系,妒忌代表了某个程度的在乎,他在乎她,她很清楚。

  「我看到妳留给我的胡桃木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我认真分析过三人之间,我想,妳是对的。」他的脚本派不上用场,不管花费多少心思,伤害她,在所难免。

  她是对的?所以,他将和仪卿保持距离,将为婚姻牺牲哥儿们交情?他们的世界又是两个人,不再三人同行?

  希望燃起,她看见未来与希冀。

  「我太自以为是,认为自己的方式很合理,妳和仪卿,一主内、一主外,各司其职、各安其分,妳们的生活空间没有交集,自然不会出现纷乱和不平,更何况,仪卿对于争取名分地位,并没有太大意愿。」

  等等,他的意思是……仪卿没说谎,婚前的圣诞节温存、除夕拥吻,并未在他的婚姻成立后结束,他们的确相邀共度青春,他们的确不断拥有交集,只因仪卿对争取名分缺乏意愿,才确保了她的婚姻顺利?

  发傻、发呆,以埴望着允淮的眼神变得茫然。

  在他未亲口证明前,她还可以高举信任旗帜,把仪卿的话当作挑衅谎言,她说服自己,那是两个女人的战争,仪卿的话全是假讯息,为的是扰乱军心。

  而今……他认帐,认下仪卿说的一切……至此,她怎还能自欺欺人?

  她的茫然教他心疼,他不想这样,他想她尽快忘掉自己,尽快展开新生活。

  「很抱歉对妳自私。我想很久,让妳离开,是最好的决定。」别过头,走到化妆台前,他再看不下她的心痛。

  让她离开?意思是……他不要他们的婚姻了?他决定离婚、决定和仪卿双宿双飞?

  他的决定错了?没有,仪卿才是和他旗鼓相当的女人,他们共有的世界,是她无法参与的部分,他们在各方面都配合良好,这样的男女才有资格谈论天长地远。

  头痛,阵阵雷鸣在耳膜处,一声比一声更响,震昏她的意识。

  「我承认自己残忍,我不应该给妳希望,又将妳推入深渊,我知道妳一直对我很好,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对妳说抱歉。」推开她,不教她面临死别,是他所能设想到的,最好决定。

  原来她的爱情是一场抱歉呢,好有趣的说词。

  只是抱歉呵……这是从何说起?

  对不起,赵以瑄,我好抱歉自己不爱妳;我抱歉对妳的感觉不在,妳的纯洁可爱不再是我期待的;我抱歉给妳四分之一个婚姻,给不了妳完整爱情;我抱歉婚姻变调,留给妳无限空虚。

  抱歉……多残忍的字眼。

  她不要他的抱歉,就像不要林至期一样坚定;她痛恨抱歉,一如痛恨分离。为什么大家都塞给她,她不要的东西?为什她想要的感情,拚了命却得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她犯了谁啊,她对不起谁啊,为什么整个地球都要同她作对?

  牙关轻颤,死命掐住双臂的手心在发抖,她无法呼吸、她快窒息。他就站在身前,她却抓不到他,原来这才是天涯海角、原来这就是咫尺天涯。

  她想狂哭,想冲上前捶打他,问他,她是哪里做错,她改了又改,怎都改不到他想要的模样?她想尖声喊叫,大嚷你的抱歉我不要,我只要你爱我,像以前一样!

  可是……有用吗?没用的,对不对?除了冷静啊,除了不教他更看不起自己,她做什么都没用。

  「我会尽全力补偿妳,我把一半的财产过户到妳名下和户头里,有任何需要,只要妳开口,我会尽力办到。」

  把一半财产给她?他的歉意真的很多……

  以瑄苦笑。到头来,她分到歉意,而仪卿得到爱情。

  公平吗?

  够公平了。

  许多男人会在这时候推卸责任,抹煞过往的一切,除了怨怼暴力之外,不留下任何东西。

  捣住脸,她想大哭,但明白这不是好表现,退场的方法有很多种,她不该选择让他讨厌的那一种。

  勉力咽入不平,她走到他身旁,拉拉他的衣服,小心翼翼问:「我知道这时候问问题很无聊,但它对我很重要,请你回答我好吗?」

  可笑的是,他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妳想问什么?」他持续背对她,但化妆镜里的女人可怜兮兮,吸引他所有眼光。

  「你为什么要娶我?你和周小姐,在美国求学期间就很要好了,不是吗?」

  娶她,是他一心一意想要的事,可惜,他现在没有任何权利,选择他真止想做的事情,于是道:「因为我承诺过,会回来娶妳。」

  他的说法很烂,烂到说服不了人,但以瑄被说服了。

  承诺?为了她的处女膜吗?他没明说,以瑄自行替他下定义。

  「你爱过我吗?」

  「是的。」他爱她,一直都是,包括口中的谎言,每句都是爱她。

  「是什么让你不再爱我?」

  这个问题他答不出来,他选择沉默。

  「因为我不能再站上舞台?」她自嘲自讽。

  用力握拳,他几乎要回身,用力抱住她、用力对她说:「停止妳的自卑自厌,能不能上舞台,都影响不了妳的存在价值。」

  然,他成功压抑下来了,用力吐气,他打死不转身。

  他不回答?

  她猜对了。他爱舞台上的赵以瑄,失去光环,她不再是天使,一个不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天使,还有什么可爱处?

  「假设,我从现在起,每天花十二个小时做复健;假设,有朝一日,我还能站到舞台中间,是不是……你会重新考虑……再爱我一次?」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的假设让允淮快要崩溃,他吸气,转身,把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抽出来。

  「我给妳两栋别墅、五间透天房子,和六间已经承租出去的办公室,律师正在办理过户,等名字登记好了,他会亲自替妳送过来。

  「这个户头里面有一亿七千万的现金,妳可以随时提领。只要妳签下离婚协议书,这些统统是妳的。」他说话速度飞快,好像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办完。

  他连半分钟都不肯多留?是周仪卿在外面等他吗?如果是的话,她可以理解他的急迫。

  「我签下离婚协议书,你会比较快乐吗?」失去最后一分期待,她的冷静连自己都惊讶。

  他拒绝回答,别开眼,他不看她的伤心欲绝。

  「你很后悔这段婚姻吗?」

  她看他一眼,他仍拒绝回答,她只能提起笔,为他的「后悔」作签结。

  赵以瑄三个字她签得很谨慎,比签结婚证书时更谨慎几分。她花很多时间写这三个字,希望奇迹出现、希望他在她签字期间改变,对她喊出暂停,说,我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可惜,并没有。

  他看着她把协议书签好,看着她把文件交给他,看着她脸上挂起做作的假笑,在四目相望几秒钟后,他一语不发,离开她的房间。

  他走,她的冷静跟着下台。

  串串泪水漫过离婚协议书,晕开赵以瑄三个字,她想歇斯底里喊着「不作数」,想任性大闹,把证书撕成千百碎片,更想把时空拨回从前,重头来过,她一定不再对周仪卿吃味。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怔怔地、怔怔地读着离婚协议书,一遍又一遍。

  他果然是为战争前程牺牲女神的君王,她终究是让他的「事业」和「哥儿们」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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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阿杰说,允淮来过了。」以铉开门,探进头来。

  对这个妹婿,他是满意的,无论他的做事态度,还是疼爱妹妹的心意,都让以铉感动。

  猛抬头,仓促间,以瑄的笑容忘记到位。

  「怎么了?你们谈得不好吗?误会没有解释开?」

  以瑄摇头。他们之间没有误会,只有她的错误认知,现在统统弄清楚了,谁都没错,错的是她的固执。

  抽过以瑄拿在手中的离婚协议书,细读,他叹气:「妳没有告诉允淮,妳怀孕?」

  又摇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在乎。他急着用很多房子、很多金钱赎回自己的自由,好让他和仪卿双宿双飞。

  他一定很后悔自己的负责任吧?后悔他承诺回国娶她,这个后悔让他白白损失那么多财富。

  不过,他肯定不会介意那些钱,因为他有个可以和自己齐心努力,争取更多财富的女生,她会帮他拿下法国市场、德国市场,接下来,美国日本、东西南北欧统统认同他们,他们是全世界走透透的人类,和她这种只安于几坪空间的女人大大不同。

  有没有听过物以类聚?他们才是同属性的男女,而她,不管加入多少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以瑄,妳要说话,我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见以瑄不语,他急了。

  「没有问题啊!从现在起,我是大富婆了,我有花不完的钱、有住不完的房子,允淮对我……很慷慨……」她在笑,眉开眼笑,笑得夸张。

  「以瑄,妳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对你们而言,阿杰只是一个误会,没道理为个莫名其妙误会,毁掉你们的婚姻。」他晃动她的肩膀,要她回神。

  「对,莫名其妙,允淮根本不喜欢我,却为了一句承诺,硬娶我进关家大门,真是要不得的负责任。」

  从现在起,她要大力推广责任无用说,要大家放下责任感,专心做会让自己快乐的事,人生苦短,所有人都懂得,为什么不尽情狂欢?

  嗯,说得好,狂欢,她应该狂欢,应该跳舞歌唱,应该拉开嗓子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了?她张开嘴却笑不出声,是声带出问题,还是她的心忘记大笑的频率?

  「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以铉问。

  见鬼了,允淮不爱她?他是男人,怎不懂男人?自从以瑄一缘进关家后,他和允淮时常见面,除事业的合作之外,他也常为以瑄找上允淮,言谈间,允淮对以瑄的占有和关切,他岂会看不出来?

  「他喜欢的是人周仪卿。」接着,她拚命摇头。「不重要了,我们已经离婚,从现在起我要过自己的生活,不要想他、不要愤怒,我不要当人见人厌的怨妇。

  「对!我要开心快乐,我要活得比以更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离婚没什么大不了。」

  表面上,她在和以铉对话,事实上,她是喃喃自语,她说些言不及义的话,好让胸口的疼痛减轻,她拚命谈开心,拚命说离婚是完美结局,她拚命地拚命做着同一件事情——抹煞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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