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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小闺女(下) page 4 作者:宁馨

  这话若是再听不明白,连君轩就白活十几年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管事这是不愿意介入两个小主子的争斗。也就是说,杨家庄园和烧鸡面铺子的事都是皇都那位大哥的手笔,钟家那位蠢货少爷就是指向自家的箭!

  “砰!”连君轩抬手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跳得老高,末了却半字未说,起身离开了。

  看到自家少爷这般模样,连强心里发虚,但想了想还是疾走几步,上前低声说道:“少爷,我先前瞧着姓钟的有个随从面熟,想着怕是这人真同大少爷有些瓜葛,要不要我送信回皇都,老爷子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

  “不必!”连君轩双眸冰冷扫过街上来往的人群,双手紧握成拳,“我不信离了老爷子的庇护就寸步难行!走,喊上师兄,我们去县衙!”

  连强还想开口拦阻,可末了还是明智的闭了嘴。

  杨诚本就惦记家里的事,这一日读书也是心不在焉,惹得史先生喝斥多次。这会听到连君轩约他一起去县衙讨说法,立时跑去同史先生陈情。

  史先生是个古板方正的脾气,听完气得直接拍了桌子,执意亲自带着两个学生去拜会县令,然而县衙的大门敞开着,进去却见不到县令的影子。

  师徒三人不论是报了连家的名号,还是书院先生的名号,那位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师爷就是不肯通传,一会儿说县令下乡去了,一会县令访友去了,气得史先生吹胡子瞪眼睛。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个衙役跑进来在师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师爷眼角扫向杨诚,居然又添了三分幸灾乐祸之色。随后开口就道:“史先生,两位公子,我们老爷真是不在后衙,若是有事,明日再来吧。另外,方才有人在城外官路上驾车行凶,伤了钟家少爷,刚被抓回来下狱,听说也是姓杨。”

  “什么?”杨诚同连君轩大惊,齐齐站了起来。方才杨志夫妻坐车回柳树沟去了,难道杨志一时气恼,见到姓钟的就失了理智?两人再也坐不住,扶了史先生就出了县衙。

  杨诚心急,解下腰侧的荷包就要去找衙役打听消息,不曾想一直留在外面的连强却是跑上前,焦急说道:“少爷,杨少爷,杨掌柜被抓进大牢了。听说是撞了钟家的马车,但我方才瞧见钟少爷下车进了后衙,不像伤了的模样,杨掌柜怕是中了人家的手段了!”

  “真是欺人太甚!”杨诚恨得转身就要去击鼓鸣冤,但乍然想起县令就是钟家女婿,立刻红了眼睛,“我要去府城告状!”

  连君轩这会也是恨得咬牙,“先找魏春替大哥打点一二,然后我同你一起去!”

  连强一见事情要闹大,就指望史先生开口拦阻,不想史先生居然大力点头,“你们身上带着秀才功名,不必挨三十杀威棒,尽管去告。我就不信朗朗乾坤,钟家一手遮天了!”

  得了史先生的支持,连君轩同杨诚郑重行了一礼,谢过史先生。

  可一旁的连强却急得跳脚,这事若捅到府衙,闹不好就要上报朝廷,到时候就不是钟家欺压百姓了,而是连家同钟家争斗!可惜不等他想出办法拦阻,魏春却是疯跑而来。

  这般凉爽的秋日魏春居然满头大汗,额角唇边还有血迹,身上浅青色的袍子也湿了前胸后背,实在狼狈之极,杨诚见他扶着县衙门前的石狮子直喘气,赶紧上前替他拍背,他却是急得连连摆手,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却惊得众人都变了脸色。

  “杨大叔他们去府衙告状了!”

  众人不由惊呼,直问:“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魏春又喘了几口气,这才把事情说了一遍。

  第二十六章  恶人先告状(2)

  原来前几日他得了两坛好酒,就想送去柳树沟讨好未来岳父,结果今早到了杨家就觉得有些异样,询问之下才知有人要强买庄园,于是安慰未来岳父几句,末了又劝着他进城走走散心,正好杨田要进城给媳妇儿买些零嘴和绣线,就一起上了骡车。

  三人走到半路,正好遇到回家的杨志夫妇,一家人就停车说会话。不曾想这时候城里出来一辆马车,马车后边跟着不少护卫,魏家的车夫特意避到了路旁,但那马车却是疯跑过来,直接把杨志雇的骡车撞翻在路旁壕沟里。

  车夫飞出去摔在农田里,倒是安然无恙,杨志也只撞青了胳膊,最糟糕的是吴金铃捂了肚子,裙子下摆就浸了血色!杨家人大惊,顾不得同马车里的人计较,就要送吴金铃回城找医馆。

  可是天下就有这样的恨事,那伙人居然倒打一耙,硬说杨志心存不轨、驾车撞人,几个护卫抓了杨志就走,杨家人自然不能就这么看着,但杨山和杨田只是有力气的庄稼汉,魏春也没习过武,反倒被打倒在地,还被人踩了脑袋。

  至此,前日去过杨家的钟管事才掀开车帘子,笑咪咪的问了句,“杨家庄子是不是该卖了?”

  杨家众人这才知道,这场无妄之灾是钟家故意欺压,杨山直接气昏了过去,好在钟家人只压了杨志去县衙,魏春忍着疼,赶了马车拉着一车伤号回城寻医。

  杨山不过是气急攻心,待醒来听说自己盼了多日的孙子被钟家给撞没了,大儿子蹲了大狱、自家铺子也封了,这一辈子老实厚道的西北汉子再也忍不住,直接跳上骡车,奔着府城就去了。

  魏春想要跟去又不能扔下吴金铃不管,好在杨田见情势不对也跳上了骡车,直追兄长而去。

  “阿爹!”杨诚听得眼睛充血,悲呼一声就跳上连家马车,猛抽一鞭子,马匹吃痛,撒开蹄子就飞奔起来,吓得街路上百姓纷纷咒骂躲避。

  杨诚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父亲没有功名在身,民告官,不论胜负,三十杀威棒打下来也要少半条命!见状,连君轩来不及交代几句,几个纵跳,上了马车一同走掉,留下连强连连跺脚,转身回府牵了一匹马,赶回皇都报信去了。

  事发突然,徒留魏春一个人在县衙门前急得团团转,杨家如今病的病、小的小,蹲监狱的蹲监狱,他若也赶去府城,可就连一个坐镇的人都没有了。

  杨家庄园里,杨柳儿姊妹这会尚且不知出了如此大事,杨杏儿翻了一家人的棉衣翻晒,杨柳儿带着招财进宝在院外蹓跶了一圈,回来见姊姊眉眼间含了郁色就闹着肚子饿,要吃羊肉饺子。

  一听这话,杨杏儿转了笑脸嗔怪小妹,“你昨晚怎么不说?否则早起多包一些,方才也能让阿爹给大哥、嫂子捎去一碗。”

  杨柳儿抱了姊姊的胳膊,吐吐舌头辩解道:“羊肉饺子凉了不好吃,马上要中秋了,大哥嫂子回来,咱们再包就是了。”

  杨杏儿到底疼小妹,手里木棍又敲打了几下棉袄就要下蔚,杨柳儿笑嘻嘻跟在姊姊身后,正时,关五却从大门外跑了进来,嚷道:“杏儿姑娘、柳儿姑娘,出大事了,你们快出去看看吧!”

  杨柳儿姊妹听得一惊,下意识牵手跑去门外,就见魏春站在骡车旁,杨杏儿还以为他伙同关五开玩笑,不由红了脸嗔怪道:“来了就进门,在外边闹什么?”

  魏春闻言却是没有半点笑意,难以对她们说起今日的祸事。

  倒是杨柳儿眼尖,自觉哪里不对劲,开口问道:“魏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魏春无法,伸手打开车门低声道:“你们嫂子伤了,先扶她进屋躺下吧。”

  “嫂子受伤了?”杨杏儿和杨柳儿立刻抢到车门前,果然见吴金铃一脸灰白的躺在车厢中间沉睡,眉眼紧紧皱在一处,好似正承受着绝大的苦痛。

  杨杏儿和杨柳儿心下大急,两人合力搀了嫂子下车进门,好不容易把人安顿在炕上就再也忍不住了,抓了魏春就问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嫂子受了什么伤?我大哥、阿爹呢?还有四叔怎么都没回来?”

  魏春恨得咬牙,长叹一声到底把这一上午的周折说了一遍,末了勉强安慰道:“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连少爷和二哥都跟着去府城了,大叔……他们不会有事的。”

  “哎呀,大妮、大妮,你快醒醒,不要吓娘啊!”

  魏春的话音落地,不等杨柳儿跟杨杏儿从惊恐中醒过神来,门外便传来程大娘的惊叫。

  原来她们娘俩闻讯赶来,正好听到杨田去府城告状,一时心急,有孕在身的程大妮就晕过去了。

  没过片刻,杨家的大炕上就躺了两个昏睡的女子,一个刚刚失去了骨肉,一个夫婿生死未卜,怎么一个凄惨了得。

  “呜呜,阿爹,大哥!”尽管杨杏儿再泼辣,这会也没了主意。

  明明一家人昨日还聚在一起吃喝说笑,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下狱的下狱、告状的告状,各个都是生死未卜,整个杨家好似沙堆的城堡,一个浪头袭来就全都散了。

  魏春眼见未来媳妇哭得哽咽难掩,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上前安慰道:“杏儿,你别担心,还有我在呢。我这就让人去府城给二哥他们送银钱,还有大哥那里也要打点,怎么也不能让家里人吃苦头。你好好在家照顾小妹和嫂子,很快就没事了!”

  “不成,魏大哥,你先等一等。”杨柳儿红着眼睛满地乱转了半晌,听到这话却是高声阻拦。

  她一直在琢磨这场祸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按理说钟家为了一个小小的农庄,不至于做事如此狠辣才对,可这些暂且不论,恐怕钟家也没想到父亲会如此烈性,直接跑去府城告状。万一钟家也怕事情闹大了,一定会找知府走门路,悄悄压下这案子,或者干脆更狠毒一点,直接要了父亲的命,毕竟那三十杀威棒可不算少,但凡体质弱一点都能直接丧命。

  若是他们家因此吓怕了,这事自然好,若是再闹,到时候推说衙役下手重了,钟家也不必担责任,而如今想要把家里人救回来,就得反过来让钟家害怕,不敢加害。那就又绕回了原点,把事情闹大!

  “对,就是把事情闹大!”杨柳儿喊了一声,紧接着重重把脑袋撞向门框,额头立刻就磕得青紫了。

  杨杏儿惊叫一声把小妹抱在怀里,哭骂道:“小妹,你疯了!家里都这样了,你若再有事,我也不活了!”

  没想到杨柳儿却是挣扎开来,拉了魏春嚷道:“魏大哥,你赶紧找会写字的人把钟家欺压百姓的事写成告示,然后去府城抛洒,一定要抢在开审之前办成,最好引老百姓去看审案。知府总要顾忌官声,不敢帮着钟家人颠倒黑白,只要事情闹大了,说不定钟家人就先服软了。”

  魏春本就精明,今日祸事突发又关心则乱,才慌了手脚,这会听杨柳儿说完,脑子里立刻就清明许多。他忍不住赞道:“这主意好,我这就找人去办,然后连夜赶去府城。你们赶紧给老林河送信,以防有事时有人可以伴着挡一挡。”

  “好,我们知道了,你快去!”

  魏春大步出门跳上车就走了,杨柳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软软倒在地上。

  她还是太天真了,来到杨家也有一年多了,这段日子以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姊姊疼爱,就是连君轩这个唯一识得的“贵人”也没有仗势欺人,一时间倒让她以为这里是人间净土。

  可这世界怎么可能有净土?

  若杨家有权有势,钟家区区一个管事怎么敢欺负到门上来?若杨家有权有势,甘沛县令又怎么敢为虎作偎?若杨家有权有势,父亲何苦挨那三十杀威棒?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杨柳儿懊恼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杨杏儿虽然不知小妹为何自责,紧紧抱了她不敢松手。

  许是听到吵闹声,吴金铃呻吟一声醒了过来,母性的本能引得她立刻伸手摸上了肚腹,酸痛之意骤然袭来,顿时想起先前的祸事,“呜呜,我的孩儿……掌柜的,掌柜的在哪?”

  挣扎着爬起,作势就要下地。

  许是动静太大,程大妮也被吵醒了,跟着哭喊起来,“老四,老四去告官了,这可怎么办?”

  杨杏儿不敢松开杨柳儿,又要安慰程大妮和吴金铃,急得满头是汗。

  自觉是自己带来了祸事,才让杨家遭遇变故,杨柳儿心里正烦躁着,听得吵闹声,也顾不得什么辈分,高声喝斥道:“都闭嘴,哭什么哭!”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尖利,震得吴金铃和程大妮猛然噤了声,惊慌的瞪圆了眼睛。

  因着辈分关系,杨柳儿不好再喝斥,只得耐着脾气安慰道:“四婶,四叔跟去府城告状,就是挨板子也是我阿爹顶着,四叔不会有事。再说我二哥和连大哥还有魏大哥都会赶过去,说不定过几日就都平安回来了。”

  说完,她又转向自家嫂子,脸上添了三分恼意,“嫂子,你是我们杨家的长媳,今日失了孩儿,以后又不是不能再生,如今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大哥在狱里,阿爹和二哥又在府城打官司,家里只有我和阿姊,你若是有个好歹,我们还指望谁去?”

  听到这番话,吴金铃羞愧的低了头,枉她平日自诩爽利,这会居然连十四岁的小姑都不如。

  而杨杏儿听小妹说的狠厉,赶紧打着圆场,“嫂子也一时伤心糊涂了,你也别多说了。嫂子先安心静养,大哥很快就能回来了。”

  一直不好说话的程大娘,也是开口附和,“就是、就是,柳丫头和杏丫头说的对,家里越是有事的时候越得稳稳当当,千万不能着急,帮不上忙还拖后腿就坏事了。”

  家里唯一的老人开口了,程大妮和吴金铃只得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躺了下来,任凭心里再惦记,也不敢再掉眼泪。

  杨柳儿谢过程大娘,托付她留在屋里照料,就拉着姊姊去做饭煎药。

  程大妮还罢了,不过是惊吓过度,歇息一会就好,吴金铃小产却是要喝药补养,否则留下病根就坏事了。

  与此同时,陈大舅、陈二舅一得了消息,不敢告诉自家老娘,只借口城里有活计,带了自家儿子就疯跑来杨家,本以为杨家不知如何混乱呢,没想到进门却是静悄悄一片。

  大外甥媳妇儿在养病,外甥女们照管着家里,虽然眼睛红肿、脸色憔悴,但还没失了清明,两人见状,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杨柳儿见到两位舅舅赶来也是欢喜,赶紧嘱咐几个表兄帮忙守着庄园的大门,一来防备钟家人再有什么下作手段,二来就是防备有人趁火打劫,比如杨家老宅!

  陈大舅、陈二舅本还觉得外甥女有些小题大做,可是不等太阳落山,杨老太太就真带着杨老大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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