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要监看她,怕她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既然这样,你别开那扇门就好了啊——等等,我知道了!”殷世裕鹰眼一亮。“你是故意试探她的,你想知道她对你是不是绝对地忠心,对吧?”
殷樊亚沉默不语,殷世裕以为自己猜对了,大为赞赏,拍了拍儿子的肩。
“你做得很好,樊亚,做大事的人就该这样,就算是自己最亲近的属下也不能轻易信任。呵呵,很好,非常好!”
“这没什么。”殷樊亚面无表情。“人家说虎父无犬子,我也是跟你学的,就像当年你也不相信我妈,宁可相信那些亲戚对她的中伤。”
话语方落,殷樊亚立刻后悔了。何必如此出言挑衅呢?这样只会激起父亲对自己的防备之心而已。
看来自己定力还是不够!他懊恼地敛眸,掩去眼中神色。
“这……”听出儿子话里的讥讽,殷世裕尴尬地干笑两声。“这不能怪我,是你妈太软弱了,而且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难道你还为她自杀的事在气我吗?”
“我已经不气了,就像你说过的,妈应该学会保护自己。”殷樊亚收好笔记型电脑,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难得回家吃饭,你不跟老爸多聊几句再走?”
“我明天一早还要开会,得回去准备些资料。”
“好吧,既然你忙,我也不留你了。”殷世裕目送儿子,挂在唇角的笑意在那挺拔的背影一离开视界,立即消逸。
他这个儿子,真的可以完全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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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信任你吗?相思。”
深夜,卫襄叩响李相思家门,开门见山,便是这么一句。
李相思漠然将他迎进屋里,请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端出两杯清茶待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捧起其中一杯茶,缓缓地啜饮。
“我的意思是柏琛。”卫襄直视她,锐利的眼神如刀。“我晚上跟他见过面了,他最近很苦恼,他说自从在‘弘京’酒会那天与你相遇,他就一直牵挂着你,后来你们还曾经几次出来约会。”
“我是跟他见过几次,所以呢?”她漫不在乎。
“你究竟打什么主意?柏琛是我的好朋友,我要你接近殷樊亚,可没要你去勾引柏琛。”
“只是好玩而已。”
“只是好玩?”卫襄不相信地眯起眼。“好玩到约他明天晚上去温泉旅馆?你今天在他手机里留言了,对吧?”
“我是留言了。”
“你打算怎么做?”
“就像你说的,约他上旅馆啊!”
“你打算色诱他?还是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我喜欢他?”李相思扬眉,不冷不热地短笑一声。“怎么可能?”
“所以你是打算色诱他喽?”卫襄皱眉。“勾引柏琛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啊。”她优雅地耸耸肩。“我只是想警告一下殷恬雨而已。”
“警告她什么?”
“这世上没有童话。”李相思淡淡一笑,搁下茶杯。“如果她真的相信路柏琛爱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卫襄审视她。“怎么听起来很像嫉妒人家的幸福,所以想破坏?”悠哉的语气带几分戏谑。
李相思一凛,掩落睫,美眸冰封。“或许吧。”
别说卫襄莫名其妙,就连她也弄不懂自己故意去招惹路柏琛的心思。
或许她就是吃味,因为这位殷家的公主生活太幸福美满,出身名门,衣食无忧,有一个疼爱她的好哥哥,婚后又夫唱妇随,宛如神仙美眷。
但其实,公主的婚姻只是一个虚无的假象,充满谎言——没错,她就是坏心眼,就是很想戳破这用无数泡泡砌出的幻影。
李相思深吸口气,逐去胸口隐约的疼痛。“无所谓,反正我也只是逗逗路柏琛而已,我答应你,以后不跟他见面了。”
“那温泉旅馆的约会呢?”
“我约他去温泉旅馆,也只是想试试他的胆量,他真的敢去,我还不想奉陪呢!”
“你意思是你本来就打算爽约?”
“美女爽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高傲地扬起下颔。
卫襄意味深长地望她,似是想从她表情估量她话里的真实性,片刻,薄锐的嘴角挑起,衔一片冷笑。
“你果然是个很难缠的女人,相思,柏琛遇到你,也算他倒楣。”
她不答腔,朱唇似笑非笑地勾着,如同天边银光清冷的上弦月。
“不过你还是去赴约吧!”卫襄突如其来地抛下一句。
这回,换李相思浮现惊讶的表情了。“我没听错吧?你要我去赴温泉旅馆的约?”
“嗯哼。”
“你刚才不是还警告我别勾引你的好朋友吗?”
“我只是想问明白你接近柏琛的用意而已。”卫襄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啜一口。“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了,干脆玩大一点吧!”
“什么意思?”水眸圆睁。
“最近我听到一些消息,似乎有人对殷家有些不满,想对付他们。”
李相思闻言,嗤笑一声。“那不就是你吗?”
“是政坛的人。”卫襄听出她嘲弄的口气,不悦地横她一眼。“殷世裕两兄弟这些年来在政坛上呼风唤雨,得罪了不少人,加上柏琛最近也锋芒太露,难免遭嫉。”
“所以呢?”
“殷家可能过不久就会卷进政治风暴里了,在那之前,我希望柏琛能先一步脱离暴风圈。”
李相思静静端详眼前的男人,心内已大致有谱。“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想办法留下柏琛跟你偷情的证据,逼他跟殷恬雨离婚。”卫襄面无表情地提出要求.
“我就知道!”李相思冷诮地牵唇。“意思就是要我拍下跟他上床的照片,拿外遇的丑闻来威胁他吧?”
“聪明!”卫襄赞许地瞥她一眼。“柏琛是形象牌的立委,为了保住自己的清誉,我想他会答应跟殷恬雨离婚,毕竟他很受选民欢迎,就算失去殷家的支持,也不愁在政坛更上一层楼,顶多速度慢一点。”
“我管他离婚之后还能不能在政坛上发光发热!”气恼的浪潮,一波波在李相思胸海里翻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为了救你的好朋友离开暴风圈,赔上自己的清白?”
为何男人都认为她可以随时出卖自己的身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卫襄一愣,怔望她雪白的容颜,两秒后,湛眸匆地闪过一丝奇诡的亮光,方唇淡淡扬起。“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李相思一窒,他干脆的让步不但没令她好过一点,反而更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如千斤重担,压扁她的心。
再怎么说,这男人对她是有救命之恩,她欠他一份恩情。
“我知道了,我会如你所愿的。”她深吸口气,强迫一颗被压软的心回复坚强。“就算不跟他上床,我也有办法留下你要的证据,你等着瞧吧!”
“那就谢谢你了,相思。”他深深看她一眼,低哑地道谢。
“不客气,我只是报恩而已。”她冷淡地回应。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他低语,冷漠的眼眸极短暂地闪过一丝温暖,短暂到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气氛一时静寂,片刻,卫襄才又问:“最近你待在殷樊亚身边,有什么异状吗?”
“……只有一点。”
“怎么了?”
“他把连接他办公室的那间会客室,改装成我的办公室。”
“什么意思?”卫襄先是疑惑,继而灵光一现。“你是说你现在进他办公室,可以不必经过走廊上的门?”
“嗯。”她点头。“我们中间的墙上开了一扇门,他并没有封上,也就是说,我随时可以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进他办公室。”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那么信任你吗?不对,不是信任,或许是试探……”卫襄倏然领悟,眼眸迸出锐光。“他在试探你对他的忠诚!”
“有这个可能。”
“他试探你?为什么?是他天性多疑,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李相思没立刻回答,捧起茶杯,若有所思地啜饮一口,然后,她搁下茶杯,自嘲地叹息。“有一次,他把PDA忘在我办公桌,因为他一直用密码锁住PDA,那天却没有,我想机会难得,偷偷传了些档案到我的PDA……虽然后来没有成功,不过我想,他会不会其实已经发现了?”
“你太莽撞了!”卫襄斥责。“我不是说过吗?殷樊亚不是省油的灯,在取得他完全信任之前,你不必轻举妄动!”
她敛眸,无可辩驳。那次的确是她太过鲁莽,或许是因为殷樊亚突然送宵夜来,松懈了她戒备的神经。
“抱歉。”
“算了。”卫襄一摆手,很快恢复冷静。“你记住以后小心点,别再让他捉到把柄。”
“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嗯。”
她送他离开,在阳台落地窗边,俯视他在月光下踽踽独行的身影。
卫襄,这男人跟她一样,也是形单影只。
当他这样走在夜色里,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呢?是否和她一样,偶尔会觉得自己正走向世界的尽头,而前方等着的,只有一片苍凉的孤寂?
李相思幽幽地放下窗帘,不忍再看窗外那道孤单的影子,也不想再看。
就算只有孤寂在等着自己,她跟他也都只能向前走,因为回头的路——
已经断了。
第七章
阳明山上,有一家五星级的温泉会馆,套房内设备豪华,日式风吕极富情调,再加上地点隐僻,很适合幽会的情侣。
她来这里,也是跟男人幽会吗?
殷樊亚将车停在温泉会馆附近,透过黑色车窗,目送李相思下计程车,窈窕的身影没入夜色。
她进去了,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呢?
殷樊亚苦涩地牵唇,自觉这样的行为十足像个跟踪狂。相思下班后跟哪个男人约会,做些什么,关他这个老板什么事?
他不该跟踪她,更没权利像个捉奸的丈夫,满怀醋意地闯进人家房里。
他到底想做什么?
殷樊亚拉下车窗,让微凉的空气冰镇他过分沸腾的情绪。这陌生的情绪波动,从中午开始,便一直困扰着他——
当时,他正阅读一份文件,门扉忽地传来几声剥响。
来人是李相思,她手上捧着一个日式餐盒,以及一个保温盅。
“总经理,请用午餐。”她将餐盒及保温盅搁在茶几上,朝他送来嫣然一笑。
相当公事化的笑容,却仍奇异地勾惹他的心,他立刻推开文件,起身走向她。
“谢谢你,相思。”
“不客气。”
望着她清淡的笑颜,他只觉喉腔揪着千言万语,但最后只能化为一句。“这保温盅里的是什么?”
“是炖鸡汤。”
“炖鸡汤?”他讶然,念头一转。“该不会又是叶子托你送来的吧?”
她眼神一闪,半晌,轻轻颔首。“她说总经理最近瘦了,需要补一补。”
“唉,我不是已经让你转告她,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吗?她这几个礼拜都没送便当来,我还以为她早就放弃了。”
“我会再好好劝她的,这次是她的好意,就请总经理暂且收下吧。”她顿了顿。“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
“嗯。”他应允,目送她纤细的背影,胸口忽地一拧。
难道她没发现吗?她自己也比去慕尼黑出差前清减多了……
“相思!”他冲动地喊住她。
她凝住步履,两秒后,方缓缓旋身。“总经理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中午吃什么?要不要帮我把这鸡汤喝了?”
她愣了愣,他能在她眼底看见一丝奇异的仓皇。“这是……叶子的心意,请你一定要喝,别辜负她了。”
“不然我们一人一半?”他提议。
“不用了,我订了便当。”她婉拒,优雅地离开。
他恍惚地瞪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
薄薄的一扇门,阻绝的却是千山万水,将他和她,隔在世界的两端。
他懊恼地叹息,捧起日式便当,吃了几口,瞥见茶几上微微冒着热气的保温盅,忽地一阵不耐烦。
他拿起话筒,找到叶子的分机,拨电话给她。
通常他并不想如此残忍地斩断一个女人的希望,但叶子老是麻烦相思送便当,对相思也是一种折磨。
他决定亲自警告叶子,别再做这种事,惊慌失措的叶子,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回应。
她说那鸡汤不是她送的,她早就答应相思了,不会再来烦扰他。
他怔愣半晌,最后终于恍然大悟——
真蠢!
直到此刻,殷樊亚回想起李相思送鸡汤来时所说的话,仍是万分懊恼。
她说总经理最近瘦了,需要补一补。
这是……叶子的心意,请你一定要喝,别辜负她了。
他为何会笨到听不懂呢?她沁凉如水的嗓音,隐隐流动着一束藏得极深的温柔。
是她炖的鸡汤,是她发现他瘦了,想替他补一补,是她自己的心意,却假借别人的名义。
她是个别扭的女人,不肯承认自己对他的关怀。
他敢打赌,即使他捧着那盅鸡汤去质问她,她也只会淡淡地回一句,关心上司是一个特别助理应尽的本分。
她不顾危险替他拿回咕咕钟,亲自熬汤给他喝,都只是尽属下的本分。
殷樊亚苦笑。
相思啊!他究竟该拿她如何是好?
那时,他激动地掀开保温盅的盖子,嗅那一阵难以言喻的浓香,那香,有她的味道,他几乎能想象,她是如何在厨房里盯着一锅汤文火慢熬。
她熬汤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是否也觉得自己像锅上的汤,一分一秒地在煎熬?
他想象着,喉腔干渴着,焦灼着,颤颤地舀起一匙,却迟迟无法送进嘴里。
他无法喝这汤,咽不下这滋润的心意,他不值得她付出关怀,他只会辜负她。
原来收到女人亲手做的料理,并不是什么值得困扰的事,而是明明想吃,却舍不得糟蹋。
想吃,却吃不下,才是真正的痛楚。
殷樊亚长叹一声,幽幽地盯着窗外逐渐迷离的夜色,山上空气清澈,能见到新月如钩,网住一河星砂。
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如同那一粒粒星砂,在网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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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撒下一张网。
要捉的,是路柏琛这条滑溜的鱼。他很聪明,为了不让八卦媒体的记者嗅到一点风吹草动,他刻意开一辆平常很少开的深蓝色宾士,不透明车窗关得紧紧的,下车时,还戴上墨镜,不经过柜台,直接进房。
可就算他再小心翼翼,保密功夫做到家,也料想不到她在房里事先装好了针孔摄影机,等着拍下他偷情的证据。
为了钓鱼,她将自己打扮成最诱人的香饵,在他来前便先沐浴过,故意只穿一袭白色浴袍,微湿的秀发,桃色脸蛋,发送着性感的电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