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道:「今晚网路投票要结束了,如果没意外,我应该是第一名。」
「嗯,恭喜。」换言之,他做最后决定的时刻也越来越近。「明天早上我有事出门,下午会有两位作家过来加入我们的讨论。等我这阵子忙完,我们再去看电影。」
这几天他是冷落她了,只能说时机太巧,他刚找回从前的热情,马上就有让他大展身手的机会,他满脑子都是精彩的点子,他渴望制作和他的书同样引人人胜的节目,让许多人爱上它,尤其是她。
他希望她对这节目能如对他的书同样热哀,他期待她看了之后有满腔想法对他滔滔诉说,他要给她一般男人无法给她的精神飨宴。他没有太多时间经营爱情,爱情却在驱使他为她而努力。
陶青岑仅是淡淡一笑。「再说吧。」
第七章
夏景泫隔天一早出门,出门前他告诉陶青岑,他约了两位作家朋友见面,傍晚时刻白于紫会带他们过来。
这表示她要到下午才会见到白于紫。陶青岑心情愉快,上市场买了材料回来包水饺,一面看新闻。气象报告说前几天生成的台风转了向,移动迅速,可能直扑台湾。
到了十一点,门铃声响起。她以为夏景泫回来了,兴匆匆地去开门。
一开门,却是白于紫带着两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白于紫道:「午安,陶小姐,我带朋友过来,景泫应该先告诉你了吧?」
「我以为你们下午才会来……」陶青岑措手不及,傻傻地站着被介绍。
两个男人一是作家,一是诗人,都在文坛享有盛名,当白于紫介绍她是夏景泫的管家女友,两人表情都闪过诧异。陶青岑猜得出他们的想法——从作家到管家,夏景泫的品味落差可不小。在光鲜亮丽的前女友身边,她穿着沾面粉的围裙,像优雅的猫和土里土气的田鼠。
白于紫还带来一锅酸辣汤,走进厨房。「因为他们想早点过来,我来不及通知你,就直接带他们来了,你不介意吧?」
介意又能如何?陶青岑跟进厨房。「酸辣汤让我处理就好。」
「我来吧,我和景泫这么熟,也算是半个主人,偶尔帮忙煮个酸辣汤面也没什么,还是你嫌我笨手笨脚,不想让我进你的地盘?」
「当然不是,你是客人,不应该让你帮忙,他……也是这样交代我。」
「我不介意就好啦,唉,我就只有酸辣汤一样让景泫称赞,你也知道他在吃的方面有多难伺候,我只是心血来潮想做给他吃,没别的意思,你别乱想。」
「我知道。」感觉好像被踩一脚,却不能喊痛。
白于紫翻柜子找面条。「我和他只能谈些文章的事,他说我们在理念和工作上是好夥伴,可是你才能贴近他的生活,我很羡慕你,手艺这么好,抓得住他的胃。」
「我也很羡慕你,可以和他谈好多文学的事。」这是真心话,无奈她驽钝,大概只能听他说,无法像白于紫一般与他有来有往地讨论。
「也没什么好羡慕的,聪明的女人会给男人压力,很多时候,男人宁可要个百依百顺的平凡女人,而不是太有想法的女人。」
陶青岑很不想对号入座,但白于紫的态度直指她就足因为百依百顺,才让夏景泫着迷。她淡淡道:「我不觉得他会那么没肚量,他很聪明,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白于紫眸光一闪。这女孩看似温顺,原来还懂反击,不过这点力道还太弱了。
「喔,面条在这里。」她从柜子里拿出面条。「客人还在外面等,你去陪他们,我煮面——」
「不,你去陪他们,我来煮就好。」陶青岑连忙抢过面条。万一他们和她谈文学,她哪有办法应付?
「那就麻烦你了。」白于紫露出胜利的微笑,优雅地踩着高跟鞋离开厨房。
午餐是陶青岑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顿饭。话题全围绕在文坛大小事,两位客人发现陶青岑一脸茫然,几次想将话题带开,却被白于紫巧妙地带回来。
白于紫知道她听不懂,「好心」地为她解释几个艰深名词,另外两人也都暂停说话,让她讲解,这时的安静让陶青岑很难堪,感觉自己像小学生。
他们没谈夏景泫,却向她展示一个涵养深刻的文人圈子,那是她难以融入的高深世界,是夏景泫与白于紫所处的世界。白于紫故意打击她的自信,她成功了,她插不进话题,在餐桌旁坐得越久信心越动摇,越来越脆弱。
夏景泫回到家中时,意外发现客人提早到了。「不是说好傍晚过来吗?」
「他们想早点来,我就带他们来了。」白于紫笑道:「我煮了你喜欢的酸辣汤喔,怕面糊了,等你回来才要煮。」她转向陶青岑。「陶小姐,麻烦你去煮面。」
她口吻很客气,但俨然是女主人的派头。
陶青岑应声起身,快速离开饭厅,脸上的黯淡藏不住。
夏景泫道:「于紫,你陪他们坐一下。」他走出饭厅,在走廊转角拉住陶青岑,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中午,白小姐带他们过来。」
「你们聊什么?」看她神情,他们应该没提到他就是安客。
「大部分在讲以前的事,有些话题我不懂,白小姐解释给我听,但我还是不懂,所以觉得……有点无聊。」
「就这样?」她神色太落寞,他觉得不对劲。
「嗯,就这样。」她不想撒娇抱怨,白于紫是存心给她下马威,但她不懂他们的世界是事实,她感觉难受,感觉和夏景泫之间产生了距离,这都是她自身的问题,她要去克服,如果爱他,要想办法去了解他,不是一味等他来迁就自己。
所以,她虽然郁闷得想哭,还是勉强微笑。「我去煮面,你去陪他们吧!」她转身进厨房。
夏景泫注视着她背影,看得出她心情不好,大概是三个作家的话题让她很无聊,或者白于紫说话刺她。白于紫看似柔弱无害,其实相当有心计……他揣测着,走回饭厅,道:「于紫,我有话和你说。」
两人走出饭厅,停在角落,白于紫愉快道:「明天有台风来,听说风雨不会太大,所以我们还是按照计划探望住院的周老师,还要和我节目的制作人吃饭,别忘了喔!」
「我记得。」他淡淡问:「为什么带酸辣汤来?」
「每天都在你们这里吃,我想回馈一下嘛!」
「青青说你们聊天,讲了一些她不懂的事,你解释给她听,是这样吗?」
白于紫无辜道:「她跟你抱怨吗?没办法啊,我跟胡大哥他们一阵子没见了,难免聊些老话题,我想陶小姐也能谅解……」
「她没有抱怨什么,我只是想说,你很懂得察言观色,这次可能是你疏忽了。同圈子的人,聊的话题都是彼此熟悉的,外人不容易懂,青青和我们不同,你和胡大哥他们聊的那些,对她来说很陌生,她可能觉得被你们排挤,不太愉快。」
白于紫脸色微变。「你这是责备我欺负她吗?」
「没有,我知道你很细心,不会是有意造成这种情况,下次注意就好。」他早就察觉白于紫对他旧情未断,但他对她只余手足般的感情,他珍惜与她之间好不容易挽回的友谊,绝不愿陶青岑因此产生芥蒂。
他微笑道:「你也不必麻烦煮酸辣汤了,青青做的菜很合我胃口。」
「好,我会记住,以后纯粹来你这里当食客。」白于紫笑得甜,但暗暗咬牙。这几天他们无话不谈的感觉就和从前一样,她以为他对自己也有点感觉,没想到……
她心酸又不服气,不信自己赢不了一个小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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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夏景泫起床盥洗。
台风逼近了,天空满足阴灰的厚云,低气压让人烦闷。
他挑一套正式西装,脱睡衣时,一面猜想着早餐是什么,瞄见体重计,他顺便站上去,一看数字,他傻了——他胖了三公斤!怎么可能?
他都有按时运动啊,只是最近嘴馋,吃得多一点,怎么就胖了?一个月就长了三公斤的肉?
他不相信,裸身走到镜前,检查肉究竟长在哪里。
一分钟后,他如愿找到了发胖的铁证,晴天霹雳,他心情大坏,穿上西装,沈重地走出房间。
一进饭厅,就闻到令人垂涎的香气,他看见桌上放着早餐,一杯橘子汁和足足有四层夹料的汉堡,活像一座小塔。他审视汉堡,这一个月他每一餐都吃这么多吗?难怪发胖。他必须减肥,立刻就开始。
陶青岑见他一身西装,诧异道:「你要出门吗?」
「我要和于紫去拜访一个生病住院的老作家,中午和她节目的制作人吃饭,晚上还要跟两个朋友见面。」
「你没说你要和她出门。」白于紫绝不会放过这个和他亲近的机会,她想像他们在外相处整天,开始焦躁不安。
「没有吗?」他回想,确实忘了告诉她。「那你现在知道了。」
他一副轻率态度,仿佛不认为这是什么非报备不可的事,她恼怒地抿紧嘴。
「我可以跟去吗?」
「呃,不行。」他是以安客的身分去和制作人见面,她去的话他就露馅了。
「为什么不行?」
「呃……你出门的话,家事没人处理。」
「你说过我可以放假。」
「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忍不住提高声调。「你要和前女友出去,为什么不准我跟?」
夏且乐泫一愣。「你知道我和于紫……」
「那天我和她从白爷爷那边回来,她告诉我的,她说她曾经和你交往过。」
他坦承。「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我们现在只是单纯的朋友。」
「那为什么我不能跟去?」他回避的态度让她更起疑。
「因为……」他苦恼。「总之你别来。你相信我,我和于紫只是朋友。」
「要我怎么相信你?她知道你的笔名,我不知道,你们在书房讨论,我从来没办法参与,直到现在我问你,你才承认你们曾经交往,你告诉我——」她生气了,沈声道:「你做了什么事让我可以相信你?」
「那你要怎么做?在我脖子上拴条绳子,监视所有接近我的女人吗?」他本想好好哄她,这一来有点恼羞成怒了。
「反正我口才不好,说不过你。」这就是他的回答,她眼圈红了,难过地低头。他拿不出家样的理由,就开始凶她了。
「这不是口才的问题,是你不信任我。」夏景泫心情更恶劣,他看看表。「我得出门了,我带着手机,你如果不信,可以随时打电话查动。」他转身往外走。
「你的早餐——」
「不吃了。」脚步声迅速远去。
陶青岑咬着嘴唇,眼睛起了雾。他竟然就这样赌气不吃早餐,她只是想要个让她安心的解释,会很过分吗?
她情绪低落,将早餐收进冰箱,开始一天的工作。她直忙到午后,才发现拉布拉多犬不见了。她找逼屋里,不见大狗踪影。
外头已开始刮风下雨,趁着风雨不大,她到大狗常去玩的几个地方寻找,毫无所获,她有些担心,打夏景泫的手机,希望他有什么办法。
不料接听的是个娇柔女声。「喂,哪边找?」
是白于紫。她的心冷了一半。「景泫在吗?」
「哦,是陶小姐啊,他不在,有事吗?我帮你转达。」
「……丁丁不见了,我想问他有没有办法找到它。」
「它玩累了自然就回家了,何必找?」
「有台风来,我怕它在外面待久了有危险。」
「动物比人聪明,它看天气不对,自然就会回家了,你不必大惊小怪,这么一点小事也打来问景泫。」听似亲切的语气,带着嘲弄。
她忍气,道:「他呢?我要和他说话。」
「他没空,有其他事的话,我会帮你转达。」
「我要和他说话,他答应过我会带着手机,让我随时找得到他。」
「陶小姐……」白于紫叹口气,仿佛百般容忍似的。「你这是怀疑我和景泫有什么暧昧吗?景泫是很有魅力的男人,如果你没有自信待在他身边,那么趁早和他分手,对他、对你自己,还有对你们身边的人,都会比较轻松。」
「我,我——」她气得结巴,找不到话反击。
「我也要去忙了,我会转告他你来电过。我们工作很忙,请你不要随便打电话来吵。」不等她回话,白于紫就挂断了。
陶青岑气得发抖。她才是有资格质疑的人,为什么对方还理直气壮,把事情说得好像全是她神经质?她又为何这么没用,被人三两句就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气哭了,可眼泪一流下,她马上抹掉。她不哭,她要等夏景泫回来,和他面对面谈清楚。
她又出门找了一趟,还是没发现大狗。天色渐暗,她带着昨天包的水饺来到白家,煮了一大盘,陪老人吃晚餐。
她喜欢白爷爷,但是想到白于紫想勾引夏景泫,她还替她陪伴老人家,感觉很凄凉。
吃完晚餐,两人收看新闻,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再打电话给夏景泫,白宇和忽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她凝神细听。「没有啊,我没听到什么——」话音刚落,风雨声中突然传来微弱的呜呜声,吓得她头发差点竖起来。
白宇和走到窗边。「很像是狗叫声。」
她一凛,跟着走过去,凝望雨夜,什么也看不见,她双手圈在口边,大喊:
「丁丁!」
又是呜的一声,她听出来了,惊喜道:「是它!我去带它进来!」她抓了把伞,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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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探病出来,夏景泫接到编辑电话,说已经推选出最后五位参赛者,他听编辑报上名单,陶青岑果然在其中。他几乎没有犹豫便道:「选陶青岑。」
「你不用再考虑吗?」
「不必,我确定就是她。」他不懂漫画技巧,但网友投票已代他鉴定过这部分,再者征稿那段文章有个伏笔,唯有她将它画出来,而且处理得很巧妙,她中选是当之无愧,他不能昧着良心,不给她应得的名次。
和她吵了架,他很懊恼,她没有做错什么,是他自己心虚,她的指责让他哑口无言,惊觉他自以为和白于紫之间坦坦荡荡,在她眼里却不是那一回事。他的逃避已经伤害了他们之间的信任,他必须尽快弥补。他决定面对现实,今晚回家就招供。
制作人在他经营的餐厅招待他们,共进午餐的还有几位导演、编剧。用过午餐后,众人到二楼包厢喝茶,夏景泫接到国外的父亲来电,怕手机电力不足,他到一楼借用电话,和父亲聊了十多分钟,才回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