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也是快乐的,能和他一起游山玩水,听他细数五百年前在北京城的点点滴滴,比较古今的异同,彷佛自己也跟着穿越了时空……
“在想什么?”清沉的嗓音拂过她耳畔,那么温暖,醇厚如酒。
她转头望向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至少到今天,他们仍然在一起,有一日幸福,便享受一日吧!
她嫣然一笑。“我在想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好呢?”
“我已经想好了。”朱佑睿也给她一个笑容。“就去北海公园。”
“北海公园?”
“我查过导览手册了,原来以前的皇家园林就在那里,我和皇上常在太液池上泛舟,我们今天也去吧!”
“泛舟啊。”她沉吟,听起来挺浪漫的。“好啊。”
明朝定都北京后,在太液池以东建造了皇宫,并向南拓展水系,形成中海、南海,与北海一起合称“西苑”,划入皇城的范围。
而今日的北海公园占地约七十公顷,其中水域就占据了一半以上的面积。太液池碧波盈盈,有琼华、团城和犀山台三岛,分别象征着蓬莱、瀛洲和方丈,体现出古人对蓬莱仙境的向往与追求。
对于所谓的蓬莱神仙,程思曼是不信的,可能跟心爱的人在湖上泛舟,那情景光想便觉得如诗如画。
她在脑海里编织着美好的幻想,但当真正来到湖畔时,却整个傻住了。
太液池上的确能泛舟,可泛的却是现代的机器船、鸭子船,既商业又廉价,哪有一点在烟波浩渺里摇橹划桨、荡一叶扁舟的闲逸清幽?
朱佑睿也傻住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程思曼瞥了眼他惊骇的表情,噗哺一笑。“幻想破灭了吧?”
她是揶揄他,也揶揄自己。
“太液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依旧不敢相信。
“从你那时候到现在,算算也将近五百年了,怎么能不变呢?”
朱佑睿呆愕半晌,长叹口气。
其实这几天在北京四处游玩,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到幻灭了,古今的差异太大,虽然他对明朝之后新建的雍和宫、颐和园等处颇觉新奇,评价很高,可其它留下来的古迹总令他觉得格格不入。
紫禁城一点都不紫禁城,阴暗破旧,哪有当时皇宫的气派雍容?
而他和小皇帝最爱盘桓的西苑,又哪里还有一点悠然闲淡的风采?太液池畔停着这些鸭子船,庸俗得教人哭笑不得。
“不是说要泛舟吗?”程思曼柔柔的嗓音像在取笑他。
他懊恼地抿抿唇。“不泛了。”
“泛啦、泛啦!”她像孩子似地拉住他的手摇晃。“那边也有能划桨的小鸭子船,虽然造型还是不怎么样,可勉强能缅怀一点思古之幽情吧!”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更加满脸嫌弃。“要我划那种船?没品!”
“不会啊,挺可爱的。”
“哼!”
“好嘛、好嘛!人家想跟你一起泛舟,好不好?”她一再地撒娇。
他其实真的觉得挺丢脸的,大男人坐在鸭子船上,一点都不酷,可她甜笑撒娇的模^如此可爱,让他不禁觉得只要她开心,丢一点点脸也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两人坐上了毫无品味的小船,自然是由他负责划桨,轻轻一带,便破开了莹绿水波,缓缓前行。
微风调皮地戏弄着她的发,她看着脸上犹写着不情愿的男人,盈盈一笑,托腮眨了眨眼。
“说说看正德皇帝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吧?”她好奇地问。“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们名义上是堂叔侄,实际上感情好得像兄弟?”
“嗯。”提起小皇帝,朱佑睿神情和缓许多。“我跟他只差了四岁,很谈得来,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最讨厌那些死规矩。”
有趣?讨厌死规矩?
这样的形容还真微妙啊!程思曼暗暗吐槽,不知怎地,脑海浮现的就是个惫懒皇帝的形象。
“我小时候曾经陪我妈看过一出歌仔戏,说的是他下江南,游龙戏凤的故事,感觉是个有点荒唐的皇帝啊!而且还给自己封官,当什么大将军。”
巡游江南、自封将军?
朱佑睿苦笑,虽然现在的小皇帝还不曾做出这些事,不过以小皇帝飞扬恣意的性格来看,倒也很有可能,像小皇帝之前不就随口封了自己这个郡王一个威风凛凛大将军的称号吗?
“皇上是我行我素了一点,可我相信很多事情应该是戏剧夸大了,他并不是个荒淫无道的皇帝,就只是爱玩了点。”
“爱玩?”
“嗯。”他将小皇帝反驳那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言论解释给她听。
“说实在的,如果是你从小被关在紫禁城里,能不对宫外广阔的天地心生向往?”
“说的也是。”程思曼仔细想想,颇有同感。“当皇帝一点自由都没有,他要是能来现代当个普通的有钱人家大少爷,说不定还会逍遥自在一点。”
朱佑睿愣了愣,回味程思曼这番话,不觉陷入深思。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问。
“我们初次相见是在我小时候随父王入京的时候,当时他正带着一群小太监在玩相扑,我也跳下去玩,跟他扭打成一团,他嚷嚷着我年纪比他大还欺负他……”
程思曼听得瞠目结舌。“他那时候就是太子了吧?你敢打他?”
“也不晓得当时怎么想的,我就觉得只有自己认真打,这个小太子才会高兴……结果真被我蒙对了,从此以后他就黏上了我,我到哪里他都想跟着我玩。”
“你确定是他黏你,不是你黏他?”
朱佑睿瞪她一眼。“我那时候都八、九岁了,哪会跟一个小鬼头纠缠?”
“你敢说你的皇帝是小鬼头?”她指着他骇笑。“哪天我见到他,一定要跟他告状。”
这只是一句无心的戏语,可听入他耳里却成了深深的遗憾。“如果你能见到他就好了,我也很想介绍你们认识。”他喃喃低语。
她愕然,这才醒悟自己说了什么,不觉有些尴尬,又有一丝难言的惆怅。
相隔了五百年的时空,她又怎么可能见得到他的皇帝呢?
察觉到气氛忽然变得沉寂,朱佑睿定定神,指向远方一座白塔,刻意轻快地转开话题。
“那是什么?那个方向应该是万寿山吧,可我以前没见过万寿山上有那座白塔。”
“那个啊……”程思曼翻阅导览手册。“有了,那是永安寺白塔,是清朝顺治年间建造的,难怪你没见过。”
“清朝……”朱佑睿低声沉吟,之前他上网Google整个大明朝的历史,得知最后竟是亡在关外的女真族手中,大为吃惊。当年太祖皇帝从异族手中夺回江山,不料他的子孙又将江山奉送给异族,莫非世间之事冥冥当中都有因果?
“别想那些严肃的事了!”程思曼彷佛看透他的思绪,拉了拉他的手。“要不要去看看那座白塔?”
他点点头。“好啊。”
如今他不过是个身处现代的寻常男人,那些朝代的盛衰兴替都离他太过遥远。
他只想好好爱身边这个女人,看她笑,陪她快乐。
他将小船划回岸边,牵着她的手信步走上了琼华岛,秋高气爽,天色蔚蓝,在覆盖着各色琉璃瓦的寺庙殿阁后头,一座藏佛喇嘛白塔巍峨矗立。
庄严肃穆,秀丽典雅。
两人携手仰望整座高塔,欣赏错落在白塔周围那一块块玲珑剔透的太湖石,悠哉地在琼华岛上逛了一圈,朱佑睿还讲了许多他与小皇帝之间的趣闻轶事,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时分,暮色苍茫。
“肚子饿了。”程思曼忽地杀风景地拍拍腹部,嘟嘟小嘴,做出一副委屈样。
他忍不住伸手捏捏那柔软的粉唇。“知道了,我们去吃饭,想吃什么?”
她眼珠一转。“听说这附近有一间仿膳饭庄。”
“仿膳?”那是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第5章(1)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
用过晚餐后,朱佑睿和程思曼坐车回到饭店,在饭店附设的庭园里慢慢地散步,看着程思曼不时抚拍着饱食的小肚子,朱佑睿不禁莞尔。
“吃得很饱,嗯?”
听出他话里藏不住的笑意,她娇嗔地横他一眼。“还笑?你要笑到什么时候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他更忍不住,嘴角满满地噙着笑意。
“好啦好啦,那间餐厅的菜色是不怎么样,我承认,行了吧?”她不情愿地认输。
参观完北海公园,她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去附近一家仿膳饭庄用餐,号称是老字号的清宫御膳。
这间餐厅就位在乾隆年间兴建的建筑内,穿过重重回廊来到漪澜堂,一进门内,迎面便是一扇雕龙画凤的黄金屏风,里头的装潢更是金碧辉煌,古色古香,虽然气派十足,可不知怎地,看着就是觉得有几分俗气。
服务生领着他们进入一间小包厢,上了清茶和甜点,首先上来的就是一盘豌豆黄和芸豆卷,据说这是慈禧太后最爱的甜点,滋味细腻,入口即化。
她觉得味道挺不错的,可他尝了两口后就摇摇头,笑她没吃过真正好吃的京城小点。
接下来的炒烤牛柳、左宗棠鸡、兰花干贝、菊花桂鱼……每一道菜他都能挑剔,最后下了结论,原来清朝的宫廷御膳不过如此,比起他们大明朝可差多了,还不如他和小皇帝当日一同吃的打边炉!
他丝毫不懂得谦虚的炫耀让她频频翻白眼。“是是是,你这个出入皇宫像在走你家厨房的,当然会觉得这些仿宫廷御膳不怎么样了,可我就觉得挺好吃的。”
不过话说回来,不知是否受到他的影响,她忽然也觉得这些菜色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水平了。
“……其实是我逗你的啦!”看她在月色下嘟着嘴,樱唇润泽,勾勒着某种诱人的风情,朱佑睿心弦一动,笑着捏了捏她脸颊。“在皇宫里吃饭最无趣了,不仅规矩多,每盘菜端上桌时又经常是冷的,谁吃得下?”
可恶,居然骗她!
她睁大眼瞪他,害她刚才在餐厅还一直很愧疚,觉得自己令他失望了。
“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好吃。”他又补充一句,星眸闪亮亮地倒映出她的姿影。
她一窒,粉颊微微发烧。
这人……真是愈来愈懂得说甜言蜜语了,想他一开始还是那么一本正经的人呢,连见她穿个短裤都会批评有伤风化,现在的调情手段却不输那些花花公子。
啧啧,可见男人都是有潜力变坏的。
这么一想,她心窝那股甜蜜便转为淡淡的酸意。
“怎么了?”见她唇畔敛了笑意,他奇怪地问。“我哪里说错话了?”
“哼!”就是因为太会说话了才惹人生气。
“你闹什么别扭啊?曼曼,嗯?”
她不理他。
他失笑,看出她并不是真的在生气,只是因为某种缘故在对自己撒娇,也不着急,轻轻地搂过她的腰,在她耳边吹气。
“小心眼。”
敢说她小心眼?她用力瞪他。
“母老虎。”
愈说愈过分了!她狠狠掐他手臂,可他这肌肉也不知怎么练的,硬得只让她觉得手疼。
“哈哈~~”没惩罚到他,反而苦了自己,他肆意嘲弄她。
“朱、佑、睿!”一字一字由齿间迸落。
“有!”他模仿着小学生举手答应。
她眯了眯眼,与他僵持好片刻,忽地笑了,笑声如清脆的风铃,叮叮嘻当的在月色里荡漾。
唉,她真的很幼稚啊!而他竟也陪着她一起耍幼稚,果然恋爱会使人变笨。
朱佑睿见她粉颊微晕,明眸流媚,蓦地感觉心痒痒的,他看四下无人,便将她拉到一株桂花树后,温柔地咬住她柔软的唇。
情欲来时,总是那么翻山倒海,起初只想浅尝即止,可一吻起来便犹如烈火焚烧,一发不可收拾。
他气息粗喘,好不容易才轻轻推开了她。“我们回房去吧!”
“嗯。”她明白他话里的暗示,羞涩地点了点头。
两人手牵着手走回饭店大厅,程思曼担心别人看出自己方才在花园里偷情,努力端正神色,微抬着下巴,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
朱佑睿看她这副模样,正想逗她几句,她忽地脸色一变。
“怎么了?”他警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来得及抓住一道秀丽窈窕的背影。
“你认不出那是谁?”
“谁啊?”
她转头看他,见他表情疑惑,娇娇一笑。
没想到汪明玉居然也到北京来了,而且好像还很巧的跟他们住在同一家饭店。
可既然他认不出来,她也不想说白,免得扫兴。
“算了,不重要。”葱指轻轻地挠过他掌心。
若有似无的勾引,最令人心动。
两人这次出差报的是公帐,为了避免会计部查帐时察觉异样,他们特意订了两间房,可他每天晚上总是不老实地赖在她房里不走。
“我要先洗澡。”进房后,她反手阻止男人急色地压上来。
“好,我服侍你洗。”男人眼神暧昧。
服侍什么啊?
她嗔恼地横他一眼。“你当自己是小厮或丫鬟啊?”
“本王亲自来服侍我的郡王妃,你不高兴吗?”
“谁是你的郡王妃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男人果然变坏了!“你的郡王妃已经仙逝了。”
“胡说!”他沉了脸色,虽然明白她指的是他那位去世的元配,可仍是莫名地心慌起来。因为此刻在他心里,她才是他真正想迎娶为妻的女人,如若能和她一生相守,该有多幸福。
见他神情焦慌,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茫然时,他已将她横抱起来,大踏步走进浴室。
一阵荒唐过后,当程思曼回过神来时,她已是裸身坐在男人结实强壮的大腿上,随着他激烈的动作上下起伏。
室内水雾蒸腾,他和她身上都还沾着没冲干净的泡沫,她双眼迷蒙,看那一颗颗蔷薇泡泡在空中轻盈飞舞。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香雪……”她呢喃地唤。
“什么?”他没听清。
她用力咬了他肩膀一口,娇喘细细。“你和香雪……也这样吗?”
香雪?
朱佑睿有片刻怔忡,想起那个因为被自己关进柴房而发烧昏迷的女人……也不知她的病好了没?
“不准想她!”程思曼恨恨地又咬了他一口。“跟我在一起时,不准想她。”
“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她的……”他苦笑。
是啊,是她先想起那个女人的,那个在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你不是说,她就是你吗?”他的唇舌在她耳际徘徊。
“嗯,可是……”可她还是吃醋,还是嫉妒,就算香雪是另一个自己,她依然舍不得将他还回去。“我也搞不懂……”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在梦里是那么真切地感受到香雪的心痛,那女人的喜怒哀乐彷佛也代表着自己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