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集上好玉质与上好刀工子一体的羊脂玉,在民间是很罕见的,而在那玉坠子上刻的图案,分明就是……
莫非……
索中哲沉吟起来。
“这玉是不卖的!”见他抓着自己的玉坠子不放,陈水落可急了,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玉坠子。
“那——你还想不想为你爹申冤了呢?”索中哲丢出诱饵,笃定救父心切的她一定会上钩。
“当然想,可是……”别看陈水落刚才还很勇敢的争着要去挨板子、滚钉板,其实她心里怕得很。
“我可以帮你喔!”
“你真的可以帮我吗?”陈水落十分惊喜。
“当然啦!你不是听见青天大人叫我御医吗?”
“嗯。”陈水落大力的点点头。
“这就是了,御医是最接近皇帝和太后的人喔!如果连我都不能帮你的话,还有谁能帮你呢?”索中哲一脸良善。
“可是青天大人也答应了要帮我们啊!”
“青天大人那是要打板子、滚钉板,会死人的,我这可是什么都不用。”看出来她的害怕,索中哲故意吓唬她。
“真的吗?”陈水落一脸惊喜交加。
“人格担保。”
“那——这玉坠子给你。”陈水落取下颈子上的玉坠子塞进他手里。
“这块玉坠子对你一定是意义重大,你真舍得?”索中哲握着那块仍带着她体温的玉坠子。
“舍不得,可是我更舍不得让阿姐挨板子、滚钉板。”陈水落一脸壮士断腕的样子,双眼却仍盯着玉坠子不放。
“这玉你还是戴着吧!”索中哲笑一笑,将玉坠子重新套在她的颈子上。
“我舍得,我舍得的,真的,请你一定要相信……”她手忙脚乱要去解那坠子,不料却被他按住了手。
“难道你不觉得由你亲口对太后陈述冤情会比较好吗?”索中哲诱惑她道。
“由我去见太后?!”陈水落吃惊得连嘴巴也合不拢了。
“是啊!”
“可是……”她的脑子混乱极了。
“难道你不想救你阿爹吗?”
“当然想啊!”
“那么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姐姐去挨板子、滚钉板吗?”
“我……”
“据我所知打从建朝开始二百年里,滚过钉板还能活下来的不到一百个。自从十年前天元皇帝一怒之下将钉板的长度增加了一倍之后,滚过钉板还活着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丁。”
随着他描述,陈水落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大摊血迹,而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的人正是阿姐!她不禁用手掌捂住嘴巴。
“我看你姐姐也不是什么强壮的人,恐怕只一下那钉板就会扎透她单薄的身子,到那时……唉~~”看出她已经有些被自己说动了,索中哲又下了一剂猛药。
“别说了,别再说了!我答应跟你进宫去见太后就是了!”陈水落一脸苍白的尖叫了起来。
“索爷,你吓坏水儿姑娘了。”老管家在一旁不赞同的道。
虽然这水儿姑娘和她姐姐才到府里没几天,可是姐妹俩的善良已经赢得老管家的喜欢。
“何伯,我这也是想帮她们嘛!”老管家在他们眼里就像家中的长辈一样,索中哲腆着脸道。
“可是你这样……”
“我先带她进宫去了,你帮我告诉青天一声,就说如果他还有什么话想说,欢迎他到我府里去找我。对了,这个也帮我交给他们。”怕了老管家的碎碎念,索中哲丢下那个装着糖球的锦袋,抓着陈水落就往外跑。
虽然他很奇怪郁青天那家伙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其貌不扬的瘦丫头,不过这对于他要办的大事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
哼!他还就不信事情都到了这地步,郁青天那家伙还能置身事外!索中哲龇牙一笑。
“我还想和阿姐告别……”无意间侧脸一瞧,竟看见御医大人面容诡异,陈水落不由打了个冷颤。
“不用告别了,现在走最好。”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么一个绝佳机会,如果他让到手的猎物溜走,那才是发傻。
不顾她的抗议声,索中哲拎着她的衣领往外走得飞快。
这素爷也实在太粗鲁了吧!水儿好歹也是姑娘家,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怎么能用拎的呢?
“索爷你等等……”老管家追在后头喊了好几声,都没听见索中哲的回应,更别说是停下来了。
索中哲身强体健,手里提了个人仍能走得飞快,老管家可没这么好的体力,才追了半个院子就气喘吁吁的,他们之问的距离也越拉越远了。
追不上了,还是快些去告诉少爷吧!眼见自己无法阻止索中哲的独断专行,老管家只得停住脚步,改往桂院走去。
第五章
桂院。
隔着一道门,仍能听见她压抑的哭声,那一声声压抑的细细呜咽,扯痛了郁青天那颗刚毅的心。
原来索中哲那家伙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动心了。
早在她拦轿告状的时候,那双清澈的明眸就让他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那时他内心的那一潭死水就被她搅乱了。随后她的坚持和勇敢又让他违背了当年发下的誓言口。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就是动心了。
可若不是因为动心,他这最不喜欢麻烦和混乱的人,又怎会在明知帮她就意味着卷入太后母子和九王爷的那堆烂事的情况下,仍答应要替她爹申冤?
若不是因为动心,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大可让沈虎将她往衙门里一扔了事,何需巴巴的用轿子将她抬回府来。
而后在她义无反顾的说愿意挨板子、滚钉板时,他的一颗心就情不自禁靠了过去!要命,他真的爱上这个勇敢的小女人了!
“呜呜呜……”薄薄的门板挡不住她伤心的哭泣声。
“该死!”郁青天你还真是个浑球,居然让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狠狠的一拳捶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
“呜……”听见了外面的响动,她的哭声再次变得压抑了。
该死,他又吓到她——郁青天的脸色更难看了。
看见自家大人的脸色不善,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沈虎也好想哭。
“咦?你怎么也在这里?”意识到沈虎的存在,郁青天的脸顿时变成了标准的包公脸。
“我、我……”沈虎被他的黑脸吓得说不出话来。呜~~他恨不得自己能马上变成透明的。
“你还不走吗?!”他的浓眉皱得紧紧的。
“是是是,我马上走。”沈虎如蒙大赦,抱头鼠窜而去。
郁青天告诉自己,他必须进去见她,为自己伤了她的心去道歉,并告诉她他为之动心的事,可她也会对他有好感吗?她会……
他的大手抵着门板好久了,却始终缺乏推开门的勇气。
呵呵!从没想过他也会有缺少勇气的一天。郁青天无声的笑了。
嗯,既然决定了就进去吧!就算她现在还没喜欢上他,他也会努力让她喜欢上的。死缠也好,烂打也罢,反正他最大的优点就是锲而不舍。
郁青天手上一使劲,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少爷,索爷把水儿姑娘带走了。”蓦的,身后传来老管家焦急的声音。
“你说什么?!”他大惊失色,推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索爷他临走时留了话,说少爷如果有什么话想要和他说,就去他府里找他。”老管家转述索中哲的话。
“该死!”郁青天忍不住诅咒出声。
随着几声乒乒乓乓的声音,房门“砰”的被打开了,陈雨过出现在门口。她在里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跌跌撞撞的冲出来要问个究竟。
郁青天怜惜的望着哭得眼红红的她。
“御医大人为什么要带走水儿?水儿她会不会有危险?”陈雨过一叠声问道。
“应该不会吧!索爷说要带水儿姑娘去见太后鸣冤。”老管家赶忙安慰她道。
“鸣冤?那不是说水儿她要去滚钉板吗?!”她面色僇白。
恍然间,她似乎看见水儿那细瘦的身体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而在她身旁的则是一个闪着森森白光的钉板,那上面还带着水儿的血!
“啊……”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院落。
“别怕,水儿她不会有事的!”蓦的,两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在宽大的怀抱里,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柔声安慰。
“不,你骗我,水儿她一定会死的!呜呜呜……”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灼热得仿佛能烫到他的心。
“相信我,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妹子!”不管那个人是索中哲还是太后。
“真的吗?”陈雨过用一双含泪的明眸凝睇着他。
“嗯。”郁青天竭力克制住想要吮去那泪水的冲动,颔首道。
“可——”
“索爷说了,水儿姑娘不会去滚钉板的。”见陈雨过仍不放心,老管家也站出来作证了。
“这是真的吗?”她疑问的目光再次转向郁青天。
“是真的。你别看索中哲他的官衔只是御医,其实他还是太后的亲外甥,太后平时很倚重他的,所以水儿她一定会没事的。”
“太好了,水儿她会没事。等到太后了解到阿爹的冤屈,阿爹他也会没事的。”这些天来,陈雨过第一次露出没有阴影的笑容。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哪会了解什么民间疾苦,所有的一切在他们手里不过是政治斗争的工具罢了。对于太后来说,陈家姐妹充其量不过是她用来对付九王爷的工具而已。
“是啊!这实在是太好了!”虽然郁青天心里很不以为然,可是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来宽慰她。
“不用挨板子,也不用滚钉板,一切都这么完美,莫非我是在做梦吗?”陈雨过欢喜极了。
“你不是做梦。”因为他会让所有的梦想都变为现实!握住了她的手,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想不到她也反手握住他的。
“青天,谢谢你。”狂喜兼冲动之下,她踮起脚尖在他的颊上快速印了一个吻。
“你……”猝不及防之下,郁青天竞愣住了。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稍微冷静之后,陈雨过才发现自己竟然吻了青天大人,当下赶紧逃进房去。
合上门,她背靠着门板,整张小脸烧得红通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她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冲动。虽然她配不上青天大人,可在他伸出援手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已经刻上了“郁青天”这个名字!
“没关系,我不介意。”郁青天慢了好几拍才回答。事实上,他不光是不介意,甚至还巴不得她经常这么做。
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上了自己的左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体温,这让他眷恋的摸了又摸。
“咳咳咳……”老管家假咳几声,才将自家少爷的魂给咳了回来。
“你好好休息吧!我到索中哲那里商量点事儿。”
就目前的形势看,想要索中哲放人那是不可能的了,他得好好计画一下怎样在即将发生的那场混战里保全陈家姐妹俩。
“嗯。”门那边传出陈雨过的声音。
“何伯,替我好好照顾雨儿,一会儿就让人照着方子去抓药……”郁青天一一交代道。
“对了,索爷还留下了这个。”老管家掏出那只锦袋在他面前晃一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该死的,他竟学了那丫头的口头禅!“刚才索爷他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没有啊!”老管家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索爷抓着水儿姑娘的玉坠子看了半天,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异常啊?”
他一定是发现了!郁青天猛然醒悟道。看样子是那块玉坠子泄的密,不过索中哲知道了陈水落的身世倒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先前那家伙就已经看出自己对雨儿情有独钟,现在又让他抓住了雨儿妹妹这个大把柄,这场太后母子和九王爷的血腥斗争他恐怕是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既然躲不开纷争,至少他一定要做那个赢的人。
以前他是孑然一身,无所请生死,可现在有了雨儿,连带她的妹子、她的阿爹,这一切都成了他的责任。
他一定得好好谋画一下,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因为她和她身边的人都是他最珍贵的,他再也输不起了。
“我现在去索府,应会回来得比较晚,你们不必等我一起吃饭了。”郁青天交代老管家。
“少爷,我知道了。”老管家点点头。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老管家似乎看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有一种预感,那个热情如火、嫉恶如仇的少爷又回来了,而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叫陈雨过的姑娘所赐……
“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雨过姑娘。”老管家在心里默默的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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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一带连日暴雨,就像正在经历一场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城内城外各处河水暴涨,问或有山崩的消息。
这天又是瓢泼大雨,城里城外人烟稀少。天昏地暗里,一辆外表朴素的黑色马车冒雨疾行,很快就出了城门奔向郊外。
只看外表,这马车可以说是朴素得近乎寒酸了,可马车内部却是截然不同。车厢里铺着整张雪白的羊毛垫子,垫子中间搁着一张小小的紫檀茶桌。郁青天和陈雨过就分坐在小茶桌的两边。
小茶桌上固定着一只红泥小炭炉,炭炉上正煮着一壶热水,随着“咕嘟咕嘟”的沸腾声,白色的水汽从壶嘴和壶盖上的小孔散溢出来。
车厢里弥漫着缥缈的水汽,让人仿佛身处仙境中。
呵呵!陈雨过,你还真是傻气呢!陈雨过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你在笑什么哪?”郁青天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她,见她又是咧嘴又是拍额头的,不禁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眼神更是柔了三分。
“没什么啦!”被他紧迫盯人,她觉得怪不自在的。
“撒谎呵!”他伸出一只大手挑起她的下巴,宠溺的眼神似乎在说——还真是个不乖的孩子。
陈雨过被他的眼神盯得脸红起来。
“怎么了,脸一下子变得这么红?”郁青天的大手顺势爬上她烧得发烫的面颊。
“我、我是在想水儿她不知道怎么样了?”陈雨过冲口而出。
“水儿她很好,太后见了她很是投缘,还让她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呢!”
“多住些日子?水儿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懂宫里面的规矩,要是不小心得罪宫里的贵人,那可怎么办呢?”她忧心忡忡的。
“不会不会,太后她老人家最慈祥了。”虽然他差点被口水噎到,但仍努力把话说完。
如果说索中哲是只小狐狸,那太后就是他身后的大狐狸了,而这大小狐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拿人家来充当炮灰!
“可我还是想把水儿接回来,她留在宫里我不放心。”陈雨过低着头吞吞吐吐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