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子是我的,你上来没关系。”她爱相机更胜过车子,而且让她镜头的救命恩人待在外头实在说不过去。
程又齐依言上车,艾青苑主动让位。“大姐,程老大为了你冒这么大的雨去找镜头,你要怎么报答呢?”
“一点小事。”他品德高尚,不会乘机要胁。
艾青苑忍不住在一旁扇风点火。“怎么可以呢!我们都晓得大姐最宝贝的就是她的相机。大姐,程老大冒雨拯救你的宝贝镜头,你都没有一点表示吗?”
“报答啊……”冷燕湖低头看着手上沉甸甸的镜头,仿佛这重量也压在她心上。“青苑,你是我助理,就让你替我报答。”
“我?我才不要。”人又不是她杀的,干嘛要她负责?
“身为助理就是要帮我完成任何我无法做到的事情,这就是助理的工作。”冷燕湖轻松扔出责任。
“哪是这样的啊!”
艾青苑连忙向身边的人求救。
但冷大姐命令一出,谁敢违抗,没人救她,反而纷纷落井下石,一会儿要她以身相许,一会儿要她替程又齐做牛做马,反正什么烂点子都有,车上顿时喧闹不已。
冷燕湖懒得加入他们无聊幼稚的对话里,迳自宣布休息一天,再吩咐坐在驾驶座的工作人员把车开回饭店。
今天肯定拍不了日出,倒不如先回饭店养精蓄锐,只希望明天别再下雨才好。
回程中,冷燕湖始终低着头擦拭镜头,伹还是能感受到身边那道热情如火的注视,就算他戴着墨镜,仍然阻挡不了他旁若无人的视线。
这个程又齐,能不能别那么明目张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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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是程又齐在冲澡。
经过一晚,冷燕湖才真的有种他的确回到她身边的真实感受。
经过岁月的洗礼,以前是阳光爽朗的男生,如今整个人变得成熟,眉眼间蕴含一股霸道的气息,非常具有男人味。
蓄着胡子的他有种粗犷的感觉,少了胡子的他则多了些俊秀;他的身高不再矮她五公分,反而远远超越她;视线更格外放肆,从海边开车抵达饭店,凝视她的目光没有移开过,让她觉得很麻烦。
他的热情依旧不减。
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她?
冷燕湖站在窗边,偏头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势,思绪不知飞到何处。
“三秒钟后如果你不拒绝的话,我就要亲你了,三、二……”一还没脱口,她回过神随即往后退。“早知道就说两秒钟就好。”程又齐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
只围着浴巾的程又齐大刺刺的站在冷燕湖面前,毫不吝惜展现自己的好体魄,仿佛还希望她能尽情欣赏地故意转了圈。
“满意你看到的吗?如果不满意,还有哪边需要改进,尽管说,我一定为你加强。”他双手撑在她两耳旁的墙上,再凑近脸庞,故意捱得她很近、很近,两人鼻子相距约莫五公分的距离。
他很想、非常想一亲芳泽,不过有点担心在快乐之后而来的痛苦,他可没忘记她是空手道、柔道以及跆拳道的高手,深藏不露,一个不小心他会相当凄惨。
冷燕湖直瞪着他那张诱人的脸庞,“有。”
“哪里?”
她冷眸轻瞥他一眼,“你长得太好看,让我嫉护,去整容吧。”
推开他,顺便远离他成熟的男人气味,即使忘记他的长相,不晓得他的名字,他给予她的感觉始终盘旋在脑海中,忘不了他曾经给过的温柔。
“那你喜欢谁,我就去整成谁的样?”见她匆忙推开他,看来他对她是有那么一丁点影响力,高中那两年的深耕还是有些收获。
离开房间,程又齐戴着墨镜遮掩,等回到房间,他一摘下墨镜,右眼的淤青十分明显,想到之前他那个熊猫眼跟现在这个熊猫眼,一左一右,相隔十年刚好成双,冷燕湖笑了一下。
这不能怪她,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上回打左边,这次打右边,很高兴博君一笑。”
她敛住眉眼的笑意,正经的开口,“程又齐,如果你再不收敛,就别怪我不让你继续跟。”她是有耐性底线。
“收敛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刚才整车的人都在注意我们?”
“我们又没偷没抢,他们想看就随他们,我这人向来大方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情。”而且他是在表达自己对她的爱,就更不会介意。
“但我不喜欢成为注目焦点。”
“我明白了。”他很聪明,一点就通。“意思是关起房门你就不介意是吗?”
“程又齐!”冷燕湖顿时火冒三丈。
在外人面前,她清楚自己是冷静自制,即使模特儿耍大牌、天气不配合、工作人员出了错,她都不太会动怒,因为生气是解决不了事情。
可惜她的理智却对付不了程又齐,老是轻易被他挑弄的言语激得想以武力解决,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对他总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弄到最后反被他牵着走。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别气了。一块去吃中饭?”
“去找别人,我只想睡觉。”和他说话太耗费精神,必须先睡觉储备再战的精神。
“那我等你。”
若换做以前,程又齐必定是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只要能掰得出的理由都用上,这会儿他居然更高招以退为进,想引发她的良心不安吗?
这方法是很好,可惜用错了人,她的良心向来少得可怜,他吃不吃都不关她的事。
她闭眼就睡,程又齐安静地站在窗边迳自欣赏起外头的雨景,颇能自得其乐。
冷燕湖不理他,很努力想睡觉,偏偏她愈努力,脑子就愈清醒,不禁想起过去的事情——
她不太记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只是当她察觉到的时候,程又齐已经时常出现在她身旁,她从不问他的名字,也懒得去看他胸口上绣的班别。
她对他没什么兴趣,不过也注意到显而易见的三件事,一是他身材不高,二是无论她换多少个地方想图个清静,他都能找到她,三是他很会说教。
知道她想跷课,就会在她耳边念到她乖乖进入教室为止,行为就像个小老头一样唠叨,也是唯一个清楚她厌恶苦瓜到极点的人还敢逼她吃的蠢蛋。
她当然不可能会吃苦瓜,爸妈都没逼成功,程又齐哪可能有办法……想起过去种种,记忆便如同泉水源源不绝的涌出。
没错,她记得自己对程又齐一直很反感,觉得他不像男生,倒像是个专为她而生的纠察队,每天都跟着她,活像个小跟班。
她真的很不喜欢他,可说也奇怪,无论心里想了几百次厌恶,却始终没有对他恶言相向,或者该说即使她想口出恶言,但在看见他真挚的笑脸之后也会没辙。
至今能让她没辙的对象除了家人之外,大概只有程又齐了。
缓缓睁开眼,程又齐伫立窗口的身影刚好遮住射进房里的阳光,她盯着他身上洒满金光的宽阔背影,不禁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一股难以形容的情愫在胸臆间徘徊,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心底开始苏醒、蔓延开来……
似是察觉有人盯着自己,程又齐转身,嘴角凝住一抹温柔的笑,只为她。
“想吃饭了吗?”他柔声问。
冷燕湖眨眨眼,听见自己说了声好。
第三章
外头雨势渐消,不过仍断断续续下着。
这场大雨几乎将饭店的客人都留住了,让平时鲜少人使用的休闲设备的使用次数迅速攀升,用餐时间餐厅里满是客人,饭店大厅自然也十分热闹。
因为是暑假的关系,饭店的客人比平常多出好几倍,无论是中式、西式或日式餐厅都座无虚席,想吃个饭还得先预约排队。
“这里我熟,我带你去外面吃好吗?”
冷燕湖看了眼餐厅内高声喧哗的客人,以及外头还有人在排队久候不耐的烦躁,即使待会儿能顺利进去,吃饭的心情也会受到影响。
“走吧。”她对吃向来不挑剔,却对吃的环境很重视,干净清静绝对是首要条件。
“你有带伞吗?”
她摇头,程又齐先上楼拿了把伞,然后与她相偕走出饭店。
雨势时猛时弱,伞不够大,怕她会淋湿感冒,程又齐把伞往她那边栘去,冷燕湖察觉,伸手把伞推回去,然后他又移过来,她再推回去,这一来一往间,他们互不相让,最后是他因为不舍而先投降。
“你不是还要拍照,感冒就不好了。”
“我身体没这么糟。”
“我有个我们都不会淋湿的办法,你愿意吗?”
“回饭店?”
“不是。是这样……”他边说,左手已环上她的肩膀,微一使劲,立刻缩短两人之间约莫十公分的距离。“这样刚刚好。”
冷燕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但清楚他不是想占她便宜,跟着防备卸下,也就随他了。依稀记得曾在某个下雨天,有个人也这么搂住她,那人还跟她说了很重要的一句话,令她记忆犹新,舍不得忘。
那个人就在她身旁……
程又齐的掌心厚实又温暖,贴在她冰凉的手臂上有些烫烫的,麻麻的,他纯男性的气息又飘入鼻间,想假装遗忘都很难。
以她摄影师角度的观点来评断,他的确是个十分抢眼的存在。
就好比刚才他戴着墨镜,拎了把雨伞走出电梯的动作跟其他人无异,偏偏气势就是非比寻常,往往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便能捉住其他人的目光。
他其实是个很棒的摄影题材。
她有些心动,很想拍他,拍他最生活的一面。不过她真的提出想要帮他拍照的事情,肯定又会和他牵扯没完,还是放弃比较好。
曾经看过一个摄影展,她从此恋上摄影,喜欢拍美丽的景致、喜欢拍各地风上民情,喜欢靠相机去挖掘不同地方的小趣闻。相机就等于她的眼睛,透过小小的视窗可以把世上的美好保留在最绚烂的一瞬间,当作她人生回忆的一小部分。
即使市面上已有单眼数位相机,她仍然喜欢传统的单眼相机,喜欢靠自己的经验来调整光圈、快门,喜欢自己冲洗照片,更深深迷恋上黑白照片的独特味道,所以她在台北的住处还有间小型暗房。在这个什么都讲求科技效率的数位年代,她唯一担心的是底片总有一天会被淘汰,万一底片得停产,只希望是在自己死后。
程又齐像是识途老马,领着她穿过几条小巷子,左弯右拐的终于到达一间位在角落,一点也不显眼的小吃店。
店虽小,布置却很干净雅致,虽然还没吃过这里的菜,冷燕湖已经有种应该会很不错的预感,她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了。
“老板的厨艺一级棒,想吃什么?”他指着墙上的菜单问。
“除了苦瓜,什么都好。”
“还是不吃苦瓜?”有一回买便当给她吃,才晓得她对苦瓜的厌恶绝对比讨厌他还强烈,他非常庆幸自己还排在苦瓜后头,好险。
冷燕湖直接做出恶心的动作。
程又齐起身跟老板点菜,回座的时候顺便拿了几盘小菜和一罐酒。“有没有想过为何不敢吃苦瓜?”
“大概是前辈子吃苦瓜噎死的吧。”小菜看起来颇可口,冷燕湖扳开筷子,毫不迟疑夹起凉拌小黄瓜放入嘴里,嗯,味道挺不错的。“你常来这里?”
“是啊,第一次会来是因为迷路才找到这个地方。老板说他开店做生意,靠的就是随缘,他只做有缘的客人的生意。我喜欢爬山,之后每回爬完山就会顺便来这里吃个饭,跟老板闲聊,说起来我们重逢那天也是因为迷路的关系。”想起那回的经验,他依旧觉得很值得。
“你方向感是不是很不好?”这样的人还敢爬山,简直找死。
“给我地图,我就有办法玩得很快乐。不过这种迷路不太一样,很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要我去迷路一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玄。
“你相信?”
“为什么不信?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认识你。”
“在学校你也会迷路?!”不太记得他们相遇的情景,但应该是在校园里。
“开学第二天,我就因为在学校迷路,遇上几个不良学长,被他们架到偏僻的地方要跟我勒索,就在我因为拒绝而快要被打得满头包的时候幸好有人救了我。”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发愤图强非要长高长壮不可。
“跟我有什么关系?”冷燕湖继续啃着很脆很甜的小黄瓜。
“救我的人就是你。”含笑揭露他甜美的回忆。
“我救了你?!”开学第二天发生的事情……时间点很明确,冷燕湖咬着筷子翻找着遥远年代的记忆,好像真有其事,因为她还有点印象,“从此你就跟定我?”
昨天他说的恋爱史,她从头开始听,也相信他的故事,只是没想到却另有原因。
“原本是想跟你道谢,后来是因为受到你个性的吸引跟着你,慢慢才喜欢上你。”他也不晓得自己对她的感情竟会如此深植,每看她一眼,就会觉得很幸福,现在能再重逢,这十年的等待都值得了。
“我个性哪里好?”怎么她自己都没发现。
“全部都好。”他笑咪咪的说。
果真是白问了。
“如果你现在要我娶你做为当年救命之恩的报答,我绝对非常乐意。”认真的眼神代表他有多欢喜为恩情付出一切。
“少无聊了。”冷燕湖回避他直率热情的眼神。
“我很认真。”
他什么都变了,唯独表达情意时,那双宛若可以发出强烈光芒的眼睛始终没有改变,深深的仿佛要直探入她的心坎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向来招架不了他的热情。
“五年前回来的。之前也曾回来过,却找不到你。”程又齐忍不住抱怨一下。
“别那么小气,我跟你道歉行了吧?”她也没想到真的有人找她那么久,自己似乎真有那么一点错。
“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乖,下次别再这样。”程又齐摸摸她的脸,当她是小狗一样逗着。“对了,我有回过母校找毕业纪念册,上头没有你的联络方式,也没有你的毕业照,怎么回事?”
冷燕湖愣了下,三言两语带过,“高三的时候我休学一年,后来去念了别的学校。”
感觉出她对这话题意兴阑珊,程又齐随即打住,试着利用别的事情想炒热气氛。“燕湖,我觉得你应该补偿我的,因为我为了你到现在都还没有‘那个’。”
“没哪个?”上回为了一个“哪个”,她再次被他骗去一个吻,这回得小心谨慎。
“就是……”最后的声音在贴近她的耳畔后消逝,他说得特别小声,不过肯定她能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