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不好,是不想去吗?」宝亲王泰然笑问,心中正为可以赶他出宫而开心不己。
迷乐摇摇头,却无法直接说出心中的念头。他不经意地抬起手轻拭额上的薄汗,袖口一提,掌心缠绕的白布就落入了宝亲王眼中。
「迷乐,你的手为何要缠着白布?」他奇怪地问。
迷乐心一惊,迅速地把手收回来。
这样刻意想掩饰什么的举动,更激发了宝亲王的好奇心。
「你的手受伤了吗?」
迷乐顺着宝亲王的话点点头。
「受什么伤?朕召御医过来帮你瞧瞧。」雍正挥手叫内侍。
「皇上,不用了,这是旧伤,早就好了。」迷乐急忙阻止。
「既然是已经好了的旧伤,为什么还要用白布缠着?」宝亲王愈来愈觉得他神色可疑。
「因为……伤疤十分丑陋,所以……不愿示人。」他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对你的伤疤很好奇,可否给我瞧一瞧?」宝亲王不肯放过,他直觉在迷乐紧缠的白布下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宝亲王还是不要看了,这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他拳头握得死紧,不知如何是好。
「该不会是你师父在你身上画的什么符咒吧?」宝亲王故意这么说。
果然,雍正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了。
「迷乐,是什么样的伤疤,也让朕看看,说不定宫里有药可以去除疤痕,也不用你成天缠着布了。」
「皇上,我不需要医治,请皇上和王爷不必看了。」迷乐的眼神开始焦虑恐慌。
迷乐愈抗拒,宝亲王就愈相信有鬼。
「迷乐,你也太大胆了,敢违皇上旨意!」他起身走向迷乐,强硬地抓起他的
双手。「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弘历,不可惊吓他。」雍正出声提醒。
「儿臣知道。」他没有放下迷乐的手,直接替他拆开缠布。
当缠布全部卸下,露出两条气势奔腾,彷佛就要冲上云霄的血色龙纹时,雍正和宝亲王悚然变色。
「你身上竟有龙纹!」宝亲王渐渐露出骇人的凶光。
迷乐感觉到了寒冷的杀意,尤其是宝亲王眼中的。
他的心一阵抽紧。
师父说的没错,一旦让额娘以外的第二人看见龙纹,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此刻,雍正想杀了他,宝亲王更想杀了他。
第六章
无路回头了。
迷乐惆怅无奈地僵站着。
坐在他身前的雍正和宝亲王,双目圆睁,一动也不动地瞪着他,怪异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皇上、王爷,得罪了。」他对着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的两个人,心怀歉疚地说。
事情发生了,他控制不了,当宝亲王怒声大喊「拿下他」时,危险的气息立即笼罩包围着他,为了保护自己,他不得已施下定身咒,雍正和宝亲王,还有侍立自鸣钟下的两名太监,都在他的定身咒下动弹不得。
他满怀歉疚地望着雍正,回想进宫这半个多月以来,雍正时常对他嘘寒问暖,总是命贴身太监给他送吃的、送喝的,他从小到大,没有被这样事事关心过,师父对他向来是冷冷的,也极少微笑,更没有抱一抱他,忽然遇见雍正待他如此和蔼亲切,关怀备至,不管雍正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却给了他一种他从未得到过的父爱。
「皇上,进宫这半个多月以来,皇上对我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即使是师父,也不曾像皇上这样怜惜过我。」他轻轻地对着雍正说。「此刻冒犯皇上,请皇上原谅,这绝不是我的本意,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雍正虽无法言语,不能动弹,但是迷乐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冰寒的眼眸里渐渐有了暖意。
「皇上,我要走了。」迷乐朝雍正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您身上的定身咒几个时辰后便会消失,您不会有事的。」
他站起身,来到一面墙前方,闭上眼,把双掌轻轻贴在墙面上,不断地低声念咒。
坚硬的红墙忽然变成了玄冰色,像透明的水流在不停地流动,而墙面内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迷乐本想直接回府见额娘,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脑中却在这时想起了仪格格,想起她的笑靥、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她说话时吐出的每一缕芬芳气息,他迫切渴望想见她。
他见到她了!
她背对着他走在花径上,手中提着花篮,一路采摘着鲜花。
迷乐的心狂喜得几乎要炸开来,他双手探过去,紧紧地将她抱进怀里。
仪格格手中的花篮跌落,各色鲜花落了一地。
从她身后猛然抱上来的双臂,吓得她拼命挣扎,以为是宝亲王的调戏,又不敢大声呼叫。
「仪儿,我好想你……」
贴在她颈背上急促的呼息、炙热的体温、切近的耳语、醇厚的低吟,让她停止了挣扎。
「迷乐?」她的眼泪倏地滚落。
「是我。」他的臂膀紧紧环住她的双肩,紧到几乎令她窒息。
「迷乐,你弄痛我了。」她轻轻扳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凝视着他,似乎要确定他是真是幻?
「你怎么哭了?」他捧起她的睑,小心翼翼地为她拭泪。
「见到你太开心了,忍不住就哭了。」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视线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半分。
「我被皇上留在宫里,不容易见你一面,若要见你一面,需得用上极繁复的咒术,会耗掉我极大的精力。」终于见到日思夜盼的人,他心中充塞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仪格格动情地看着他,见他额上布满细汗,呼吸有些急促,想到他为见她一面而如此疲累,不禁万分怜惜。
「这里是宝亲王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有你布下的咒吗?」她轻轻替他擦汗。
「没有。」迷乐摇头。「我方才施的咒太大,现在还没办法再施咒。」
仪格格十分错愕。
「所以说,现在宝亲王的人都能看得见我们吗?」
「是。」他点头。
她整个人震呆了半响,惶急地张望左右。
「快跟我来!」她压低他高大的身躯,急急穿过花丛,挑僻静的小径走,把他带到她的屋里藏起来。
接着,她又走出屋外,转向另一屋。
「倩儿,烦你替我传话给福晋,就说我吃坏了肚子,闹胃疼,先回屋休息,晚点再过去侍候。」她对屋里的小丫头喊道。
「知道了,你好好歇着吧。」倩儿应允。
再回屋时,看见迷乐坐在她的床上盘腿打坐,眉心轻蹙,双眼紧闭,在他身体周围仿佛围绕着一层雾气。
她悄悄坐在一旁担忧地望着他,直到他周身的水雾消失时,才听见他缓缓地吁出一口气。
「仪儿。」迷乐睁开眼,握住她的双手,眼神凝重的看着她。「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什么?」她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出事了。」迷乐把两袖捋起,让她看清楚他臂上的龙纹。
仪格格虽然与他每回见面都隐约看见他掌心缠裹着白布,但她知道他与常人不同,缠白布必然有特殊的原因与理由,只要他想说时,便会告诉她,只是她万没想到,白布下竟然是两条栩栩如生的龙纹。
「这是……」她不可思议地轻抚着那两条龙纹。
「皇上和宝亲王都看见了,他们想杀我。」他轻轻说。
仪格格倒抽一口气。
「为什么要杀你?」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
迷乐缓缓摇头,他心中很迷惘,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从雍正和宝亲王身上感觉到了杀气。
「是了,我怎么会没想到。」仪格格瞠大双眼。「五爪龙是正龙,象征的是九五之尊,皇上和宝亲王看见你身上竟有龙纹,一定觉得你以下犯上,才会如此震怒,而对宝亲王来说,必然觉得将来的帝位受到你的威胁,所以才会都想要杀了你。」她愈想愈心惊胆寒。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回去请师父教诲,也许只有留在山上,才会对谁都没有威胁。」他苦笑。
听说他要回去,仪格格顿觉心在粉碎。
「如果你要走,带我走!」她心慌地抱住他。
「你是说真的吗?」迷乐热切地拥紧她。「你真的愿意跟我到深山野林里生活吗?」
「愿意!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愿意跟你去!」她有一种不顾一切赴死般的感受。
「我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想不到你愿意跟我走。」他感动地叹息,鼻尖温柔爱怜地磨蹭着她的脸颊,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颈窝。
迷乐亲昵温存的举止,挑起了她体内深沉的悸动,一股幽细、淡雅的馨香,从她发肤间沁出来。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顺着龙纹的首、身、爪,一路抚到龙尾,继续沿着他的肩膀,缓缓移到他的脸,然后停住。
她微微轻喘,与他双目相对,紧紧纠缠。
迷乐极力克制加速的心跳,感觉自己的身体因她而起了变化。
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欲望,知道他已然动情。
「迷乐,你要我吧。」她果敢地将红唇轻轻触上他的唇。「你要了我,我便是你的了。」
迷乐本能地吻住她,放纵体内原始的欲望。
他们彼此狂烈地揭褪对方的衣衫,当赤裸的肌肤在接触的瞬间,燃起了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火。
这是两人的初次,帐中充满了纠缠的气息、狂野的探索、激情的低吟。
鲜红似火的龙纹在白玉般的女体上翻腾游走,在欢愉的颠峰时,他仿佛听见体内发出的闪电雷霆……
夕阳缓缓沉落,紫橘色的光芒笼罩住整座皇城。
激情过后的两个人,缓缓地为对方整理衣衫。
「仪儿,你有办法偷偷离开王府吗?」
迷乐依依不舍地握住她的双手,舍不得分开。
「此时正是晚膳时间,各房各院都非常忙碌,要不被人发现,实在太难。」她蹙眉摇头。
「但是我施的咒只能让我一个人离开,我的咒术无法带走你,你能有其他的办法吗?」他有些忧虑。
仪格格陷入了沉吟,
「趁王爷未回府,我随便编个借口偷溜出去应该还算容易,只是在离开之前,我得先向福晋辞行。」
「她肯放你走吗?万一被绊住了走不了怎么办?」算算时辰,他在雍正和宝亲王身上下的定身咒恐怕就要解开了,时间迫在眉睫。
「我想,念在多年的情分上,福晋也许会放了我的。福晋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若不辞而别,一定会伤透她的心。」她苦涩地一笑。「别担心,我一定会抢在王爷回府之前离开的。」
「好吧,那你快去见福晋吧。」迷乐仰头看了看天色。「我在离京之前,也得先回去见见额娘。」
他知道,他的离去同样会让他的额娘伤透心。
仪格格柔柔地靠在他怀里,恋眷着他的胸膛。
「我在哪里等你?」她闭眸倾听他的心跳声。
「就在我们初次独处的那个街角吧。」他俯身吻她。
「好。」
他们静享着这片刻短暂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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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乐走后,仪格格将平时福晋打赏给她的首饰,挑了几件贵重的,还有迷乐撕下来变出白蝶的衣角,一并慎重地放进腰袋里,其他的东西什么都不带,便关上房门,朝福晋寝房走去。
来到福晋屋外,听见房中充满欢声笑语。
她深吸口气,缓缓走进屋,看见辐晋正带着永琏和小格格用膳,两旁几个小丫头在侍候着。
「仪儿,你来啦,胃疼可好些了吗?」富察氏一见到她,就关心地问道。
时间不多了,宝亲王随时会回府,她无法和福晋多说些什么,便重重地跪下,深深叩了一个头。
富察氏惊疑地站起身,她从来没有见过仪格格这种模样。
「福晋……」仪格格一开口,泪水就忍不住淌下。
「你们都出去,把阿哥和格格也一起带出去。」富察氏转身吩咐侍膳的小丫头。
「是。」小丫头们抱着阿哥和格格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出什么事了?」富察氏拧眉问道。
「求福晋……放我出府去吧。」她哽咽着。
「你要出府?」富察氏的表情很迷惑。「为什么?」
她忍着泪,低声说:「迷乐就要回长白山去了,奴才……想跟他一起走。」
「迷乐?你为什么……」富察氏震惊地大喊。「仪儿,你是怎么了?你忘了自己是王爷的人吗?怎么能跟迷乐走?」
「奴才求福晋饶恕。」她伏地再叩一个头。「奴才……其实已经是迷乐的人了。」
「你说什么?」富察氏终于惊叫出声。
「福晋,我爱迷乐,我真心地爱他。」
富察氏惊愕得不能反应,好半晌才醒悟过来。
「仪儿,我平素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辜负我!」她嘶哑着嗓子,气得眼眶泛红。
仪格格止不住泪水,痛苦地闭上眼睛。
「福晋,王爷真心爱的只有您一个人,对我们这些妾室来说,不过是王爷逢场作戏的对象罢了,我只求福晋想想我的心,我只是也想找一个愿意真心爱我的男人,一个可以与我彼此真心相爱的男人……」
富察氏怔怔地看着她的泪颜出神,直到此刻,她才懂得了她的心思。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不甘当弘历的小妾,因为她也想要有爱和一片真心的对待。
「福晋,您就放了奴才吧!」
富察氏的心缓缓淌过一丝怜惜,仪格格从来没有如此恳切、真诚地哀求过自己什么,那眼泪是那么晶莹、珍贵。
「走吧。」她走到仪格格面前,轻轻扶起她,伸手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支玉簪来,插在她的发上。
「福晋……」
「这是我最后给你的东西了。」富察氏极温柔地笑笑。「倘若有天你回到京城来,要记得来看看我。」
仪格格眼中盈着泪光,用力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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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九公主听完迷乐的话,当下犹如遭到晴天霹雳,打得她失去方向,脑中一片空白。
她自小在深宫里长大,当年兄弟们为了争夺大位,个个明争暗斗,让她看到了兄弟间的野心与凶残,她绝对相信迷乐身上的两条龙纹已经触怒了天颜,得罪了当朝皇子。
「快逃……」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哆嗦着。
「额娘,我走了,可会连累你?」迷乐担忧母亲的安危,想到母子重逢才不过三个多月就要分离,忍不住心中一悲。
「别管额娘了,好歹我和皇上是兄妹,他不至于对我怎么样。」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拼命地颤抖。
「额娘,不如你跟我走吧!」他握紧母亲的手。
「额娘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怎禁得起长途跋涉?带上我才是你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