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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不可思议 page 3 作者:连盈

  “你每天不是迟到就是早退,前几次看在你是新来的才没有计较,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

  “事情都做完了啊,为什么就是不放我走……”

  “学院是讲纪律的地方,怎么可以说走就走,想迟到就迟到?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

  “但是我有天大的急事啊!”这洪亮的声音快把屋顶给掀了。

  “天大的急事?”后勤主任愣了愣。

  尔心悠迅速立正站好,像小狗般乖乖的瘪著嘴道:“晚上我要跟乐团演出,现在要赶去排练。”

  “尔心悠,你公私分明一点好不好!”

  “我也想啊!”真是的,比声音大吗?干嘛对著她的耳朵大吼,都快聋了。尔心悠晃了晃脑袋。

  “可是这个月的薪水要到月底才能领,如果不跟乐团演出就没有演出费,没有演出费就交不了房租,交不了房租就会被包租婆踢飞,被踢飞后果就会很严重!”说完后她斜著眼瞅了后勤主任一下。

  “还是说……主任要借钱给我?”

  “怎、怎么可能……”借给她肯定有去无回。

  “冷血。”尔心悠立刻露出鄙视的目光,如此严重的控诉让主任其实挺脆弱的心灵瞬间被重创。

  “见死不救,魔鬼。”尔心悠继续狠狠的补上一刀。

  “好了,放你走、放你走。”主任叹了一口气,再被她“鞭笞”下去,可能就要进地狱了。

  “谢谢主任!”用力的给了后勤主任一个“熊抱”,尔心悠像支冲天炮般,立刻冲出了后勤科。

  真是的,这只活蹦乱跳又爱造反的猴子,一点儿艺术气质都没有,她就像闯入学院的外星人,极不协调。

  不过,后勤主任无奈的叹了口气,或许这也不是坏事……

  尔心悠拿出短跑冲刺最好的成绩朝外狂奔。死定了,就算提前下班可能还是会迟到,一来要回去拿乐器,二来……没有吃晚饭肚子很饿啊。

  冲到一半她忽然来了个紧急刹车,上身猛地向前倾倒,她快速的弓起身、用掌心在地面撑了撑,才稳住身形。

  什么声音?耳尖竖起、仔细聆听了一番,有一阵不太清晰的飘渺声音在澜海的工作楼回荡,尔心悠脚下步子一转,下意识朝著声源走去。

  喂喂!已经没时间在这里蘑菇了好不好!心里虽是如此警告自己,但随著声音越加清晰,她的脚步被牵引著朝楼上走去。

  这个是……眼睛兀自睁大,她怔愣在原地。

  在记忆中被埋葬的乐音,无论曾经多么的熟悉,也决意将其彻底抹杀,她义无反顾的执行著,绝对不会再去碰、再去听,这样……大概就可以忘记。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真是太荒谬了,记忆几乎在一瞬间就清晰了起来,仅仅是听见乐音,脑中便浮现出琴弦的影像,指头立刻模拟跳动,是什么节奏、何种指法,该如何快速转换音阶……

  真可笑,她一定是中毒太深了。

  尔心悠屏气凝神,朝中间传出声音的房间走去,在看见门上“理事长”三个烫金的字时错愕了一秒,是他啊……

  这是义大利小提琴家Monti(蒙蒂)的Csardas(查尔达斯舞曲),以十九世纪匈牙利的民间舞蹈为基础来谱曲,曾是她最喜欢的小提琴曲之一。

  先是在低音区演奏出舒缓自由的引子,渐渐带出略微忧伤的主题,第一部分的lassau结束后,即进入以切分节奏处理的欢快奔放之十六分音符friss。

  再经过平静的过渡阶段,最后重现前面十六分音符乐句,将乐曲推向高潮。是一首非常动听,让人在最初的沉醉后,不由自主就会翩翩起舞的美妙舞曲,小提琴技巧较好的人大致都能够完成,但是……

  这扇门里面的那位演奏者,除了有娴熟的指法和高超的技巧外,还有澎湃的感情。虽然没有伴奏,但无论是lassau还是friss,或低沉或激奋,都十分丰富。

  忽然间她很想看看殷宿吉的脸,不知他现在是以何种表情在演奏,年轻的理事长先生看上去明明是不可能有如此激烈感情的人。

  陶醉吗?激动吗?尔心悠的手指渐渐攀上门把,微一使劲竟然开了门!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身体移到门前,从缝隙中看进去……

  只能看见优美身姿的背影,呼……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尽管如此,从音色的饱满度仍可以听得出他理解大师创作时的心情,也完美的诠释了作品。

  理解大师的心情?尔心悠无声的笑了笑,她不懂这个,从来就不懂。小提琴?曲谱?技巧?不,她不了解这些。这种高雅的音乐不需要她这样的人,她也不需要这样的音乐。

  “谁在外面?”

  殷宿吉那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她身体震了一下,同时回神想起自己似乎还肩负著某件“天大的急事”……

  惨了!她到底跑到这里来发什么神经啊!尔心悠立刻转身朝楼下奔去,今天的失常一定是因为昨晚跟包租婆周旋太久的关系。

  殷宿吉走出来查看时,那道跑得飞快的人影已经消失,最后仅隐约见到一缕深蓝色的发丝晃过。

  深蓝?他的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的波光,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到放在桌上的小提琴旁,伸出漂亮的手指轻轻敲打著琴身。

  尔心悠?

  ***

  这间酒吧开了有七、八年,位置很隐蔽,生意自然也不怎么兴隆,到现在还没有倒闭,全是多亏有熟客捧场。

  尔心悠的乐团大都在这里演出,虽然也有过一个晚上跑好几场的盛况,但大家更想要赖在这里。

  这个乐团既没有名字也没有名人,几个人在这间酒吧相识,不问出身也不问来历,随意组搭起来,没有负担,想唱就唱、想弹就弹,听者高兴、表演者开心,就是这样。

  若一定要为演出赋予意义,她的宗旨是:大家开心就好。不过……尔心悠此时却坐在吧台边叹气。

  刚刚排练时自己明显心不在焉,耳朵边总有别的声音在干扰,她知道那是殷宿吉的琴声。

  “唉……”再次沉重的吐出一口气。

  “小姐,一个人吗?”

  尔心悠偏头看了一眼,一个站姿非常丑的男人斜倚在吧台边,他该不会认为自己这种姿势很有型吧?

  “闪一边去。”她像打发小狗一般挥挥手。

  “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正好凑一块儿嘛。”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尔心悠倏地坐直上身,手一扬拨开挡眼的浏海,一看见男人懒散的站姿就觉一股厌恶冲上脑门。

  更让她脑充血的是她竟然想起了殷宿吉,实在是因为理事长优美的身姿,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没吃饭啊?没长骨头啊?你那能叫站吗?给我好好站直!”

  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教训吓了一跳,下一秒立刻听话站直,手一伸便紧抓住尔心悠的双手,眼中波光粼粼、满是感动。

  “小姐你真是好人,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有病。”他的语气十分正经,连表情都变得严肃,甚至有些泪眼婆娑的瞅著她。

  她怎么觉得他这个样子很眼熟呢?好像自己也经常有这样的表情……

  “有病?”

  “嗯。”男人像小鸡啄米般的使劲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忧郁伤感的神情。

  “其实我有白血病,你看那边那个人是我弟弟,我们是双胞胎,一般双胞胎兄弟中总有一个会生严重的病。”他松开一只手,指了指另一边,尔心悠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酒吧有些昏暗,看不太清楚,但依稀可见那里站了一个和眼前的男人差不多高的人。

  “不是吧?”

  “是真的,我在国外治疗了很久,完全没起色,医生说这种病只能熬,熬到死去才能解脱。我想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外面啊,怎么都要死在自己的狗窝里吧,所以就回来了。”

  这话的调调听上去也有点耳熟?跟她平时的腔调好像啊……

  “那你……节哀顺变。”看他好像快要哭了的样子,尔心悠最怕应付这种人。

  “谢谢。”男人感动得就差没痛哭流涕。“那么我这一生有个小小的心愿,你可不可以……”

  “殷战天,你玩够了吗?”男人的话刚说了一半,身后便杀出一道冷飕飕的声音,而她竟觉得这道声音……好耳熟。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两秒前还一脸忧郁的男人,表情一转,瞬间笑开,一个转身便迅速抱住后方的人。

  “啊,亲爱的宿吉弟弟,你终于有空啦!”

  “如果没别的事,我要走了。”后方那人手一挥,冷淡的撂开他的手。

  “不要啊!宿吉弟弟,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怎么舍得弃我而去呢……”男人再次紧拽住后方那人的胳膊,整个人挂了上去。

  尔心悠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此情此景如此眼熟,因为男人死皮赖脸的行径跟她平日如出一辙。

  后方那人正想用力甩开身上这条八爪鱼,却在不经意瞟到她后愣了愣,一切动作立刻静止,冷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理事长!”尔心悠终于看清楚那人是谁,顿时感到有些心惊胆颤。不会吧,她不过是在排练时不小心想到他,他竟然就神奇的出现了?

  “难道你现在才发现是我吗?”殷宿吉似乎很不满意她的态度。

  尔心悠偏开脸、吐了吐舌,看来这位理事长高傲到不容许别人忽略他的存在。

  “宿吉堂弟……”吊儿郎当挂在他身上的殷战天,伸出手指了指两人。“你们两人认识?”

  “她是澜海的员工。”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刚刚跟你开玩笑呢,那么两位慢聊,我就不打扰啰。”殷战天终于好好的站直了。

  殷战天挥挥小手便迅速离开,开玩笑,他的原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虽然这个窝边离自己还有点距离。

  “什么怪人啊……”尔心悠傻眼,莫名其妙的人,刚刚好像还称殷宿吉堂弟?她猛地一震,想起面前还有一尊“神”。

  “理事长先生,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他出现在这里的感觉如同她在澜海,像踏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空间。

  殷宿吉睨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正好这时乐团的人唤她上台准备,尔心悠耸了耸肩,从椅上跳下来准备走人。

  “要演出?”他忽然问道,脸上出现一抹罕见的诡笑。“那么我也想看看,曾经是小提琴手的人如何‘玩’其他乐器。”

  他是在存心挑衅吧!尔心悠忍著胸口一股气,在他出现之前,自己已经被他那阴魂不散的琴声搞得情绪不佳,现在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她非常、非常乐意接受他的战帖。

  “那么你就好好看著。”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殷宿吉双手环抱胸前、笔直站著,不少人在瞧见这个美得让人惊艳的男人时,纷纷想要亲近,却在看第二眼时就被他冷漠的气息给挡了回去。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幅优美的风景,但这风景上写著「生人勿近”四个字。

  殷宿吉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眸光静谧无波,心情也很平静。

  对于乐团这类更贴近大众的演出,他其实不见得有多大兴趣,对Bass更谈不上了解。

  他只是忽然很想知道,从小提琴到Bass是个什么样的跨越过程,他想看看她的演出。

  尔心悠这样的人,直接面对听众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一向赋予听众共鸣意义的乐团演奏,她会如何处理?

  他想要看到那种奔放流露的感情,清晰的,向所有人展现且不可逃避的,因为那是他所不可能做到的。

  忽然一阵清亮的高音快速破空而来,唤回殷宿吉的注意力,目光凝神直视台上那个身前挂著Bass的女孩。

  同样是弦,她似乎更能尽情的拨动和投入,技术好不好他不能评论,但热情是高涨的,与同伴、与听众的互动,透过指尖下的旋律来传递。

  殷宿吉薄唇微抿,忽明忽暗的灯光投射在他身上,他眉宇间、眼眸处,皆不动声色。他坐在那里仿佛是在沉睡,在如此热闹的环境下,却隔绝了自己的空间。

  孤独,便是这样的感觉。

  ***

  “理事长先生,怎么样?”尔心悠大步走到他跟前。真是惊讶,他竟然从头听到尾,都没有离开。

  “勉强。”殷宿吉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

  “罢了,想也知道从你嘴里听不到好话,何况我跟你的演奏本来就是南辕北辙的风格。”尔心悠摇头晃脑,才刚说完,立刻见他回头紧紧的盯著自己。

  惨了,说漏嘴了!

  “下午偷听的人果然是你。”

  “怎么能说是偷听呢!”她狡辩,还很义愤填膺。“不过是顺耳听到的。”

  殷宿吉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忽然旁边传来吵闹声,仔细一看是几个男人围著一个女人不知在吵什么。

  尔心悠先是扬了扬眉,而后一屁股坐在就近的椅子上盯著。

  “你怎么不冲上去了?”她不是很好管闲事吗?

  “不关我的事。”尔心悠的表情有点严肃。“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何况在这里我们也算是工作人员,没理由管客人的事。”

  殷宿吉有些诧异的看著她,没想到她的多管闲事还分对象、还是有理智的,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忽然尔心悠转过了头,彼此眼神交会时,他怔了一怔,下一秒却见她笑逐颜开的靠过来,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

  “理事长大人,不晓得为什么最近天气很奇怪,外面好像下雨了。”

  殷宿吉不语,冷著脸看她想要耍什么花招。

  “理事长大人应该有车吧,不晓得您会不会好心……”

  “不会。”他直截了当的打断她,转身向外走。

  “不要这样嘛,我好歹也是你的员工啊。”

  “我不载外人。”

  “那你不要当是载我啊,载我的Bass嘛。”尔心悠刚说完,就见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在暗示她有希望了。

  “自己搭计程车回去。”语毕,殷宿吉毫不犹豫地离开。

  “魔鬼。”

  第三章

  原本只是飘著毛毛雨,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

  殷宿吉将车速放得很慢,表情平静,似乎在思考什么。今晚原本是打算回父母家的,却被刚从国外回来的堂兄殷战天拐到酒吧去。

  脑海中突然浮出一个影像,是几缕深蓝的发丝在空中飞扬,顷刻他被自己的思绪吓到,怎么会莫名其妙想起她来?

  那家伙没问题吧,这么大的雨总不可能跑去车站搭车。忽然殷宿吉的眼微眯,余光瞄到车窗外……

  尔心悠用防水塑胶膜小心翼翼地将乐器裹了好几层,自己却连一把伞也没撑就跑出了酒吧。

  这里离车站有点远,还下著大雨,不过以她跑步的速度应该不是问题。

  尔心悠还没跑上几步,便看见路边有几个不怕雨淋的人似乎起了争执,再定睛瞧上几眼,发现其中一名正是方才酒吧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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