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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判 page 5 作者:金吉

  “师父,下辈子,我们还要拜你为师!”

  张萸失笑,“没问题。”

  目送所有鬼魂上车,樱樱却向她跑来,张萸蹲下身与她平视。

  “大姊姊,”她还是喜欢喊她大姊姊。樱樱将林檎果核放到张萸手上,“这颗果核,可以帮我种在土里吗?我希望有很多人吃到好吃的林檎。”

  张萸这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真有承受了莫大苦难,却仍然纯真善良的笑靥,温柔得令她双眼发热,心揪痛着。

  “好。”她摸摸小女孩的脸,抱了抱她,最后又忍不住偷偷在她身上施了一道咒,这种咒一般都是往生者的家属要求方士诵经祈求,传达给阴间的往生者,而她直接在小女孩的灵体上施展,当然效力更大,这咒法自然

  也被地府许可,它会帮助灵魂更容易投胎到良善的好人家。

  作为天师传人,和阴差打交道也是家常便饭,阴差们跟她也算交情匪浅了。张萸还有点奸巧地拿了些纸钱塞给阴差们当茶水费,希望他们一路上好生照应她的徒弟们。

  直到最后一辆马车骏进紫光中,紫光渐渐消失,张萸才深吸一口气,要自己打起精神,还得把那些入了魔道的爪牙诵经净化呢——嗳,帮助桃花村村民脱离魔爪,这是她自愿的,但净化这些爪牙,她可要跟胡员外收钱了,这工作很累的。

  一件书生长袍披在她肩上时,张萸差点将妖刀捅进来人肚子里,转头一看却见冒失鬼温颐凡不知打哪冒出来,还拿着方帕要给她。

  “……”张萸一时间也不知该说是因为他又凭空冒出来而觉得离奇、觉得火大,还是该跟他算帐?总之打了一仗后,这根本很有问题的书呆又一根汗毛也没少地在诡异的时机冒了出来,确实让她脑袋有些空白。

  温书呆却是冲着她,笑得仿佛春风拂照大地,“这次我有洗过。”

  张萸这才发现她又不小心让眼泪溢出眼角,两颊都湿了,她有些恼羞地接过方帕,一不做二不休地用力擤了一大坨鼻涕,还恶狠狠地瞪了温颐凡一眼。

  温书呆笑容不减,一脸宽容慈蔼地道:“洗干净再还我就行了……不还也没关系。”

  她其实想直接让他自己拿回去洗,但她可不会让他随意打马虎眼唬弄过去,她收起方帕,旋即举起妖刀抵在温颐凡颈间,“你到底是谁?”

  温颐凡只是从容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但模样倒是挺悠哉,“一个穷酸书生。”

  他倒是很清楚她对他的评价啊。张萸拿出他替村民画的灵符,“偷改我的灵符,还有本事朦混过我的眼,你要只是个穷酸书生,那我就是个打杂的了。”

  “张姑娘不应妄自菲薄,心怀慈悲以济世为己任者,绝不是打杂的。”

  “昨天晚上那场雨,也是你的杰作吧?只有观音座下龙神降甘霖方能灭炼狱之火,连龙神都请得动,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只是巧合,我不知道什么龙神。”温颐凡一脸诚恳。

  “还装傻?”以为她不敢揍他吗?她张萸天不怕地不怕,赏他拳头也没在手软的!

  “姑娘小心!”温颐凡突然脸色一变喊道。

  “当我会上当温颐凡飞快将她拉向自己,但张萸却已中了尸魔的暗算,幸而温颐凡立刻在她身上画下灵咒,护住她的元神,让她只是陷入沉睡。

  他抱着张萸蹲下身,仿佛有些焦急地在她脸上拍了拍,“姑娘?”

  尸魔见张萸这恶婆娘陷入昏迷,眼前只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便大胆地从暗影中现身。

  虽然桃花村的村民都投胎去了,但他只要杀了这书生,吸走张萸的法力,那么他一样能继续在人间横行!他悄悄接近只顾着担心怀中人的温颐凡背后。

  “姑娘?”温颐凡偷偷使劲拧了一把她的脸颊,张萸熟睡如故。

  看来睡得很熟啊。

  背后,尸魔张大了嘴露出獠牙,五指掐向温颐凡。

  眨眼间,尸魔却扑了个空,眼前哪里还有温颐凡和张萸的人影?尸魔惊骇地转身,却见温颐凡负着手站在他身后冷睇着他,向来温润如春风的微笑完全不见。

  “你……”尸魔也说不出所以然,他根本不必怕这个文弱书生,可是那一刻,在这书生深沉冷淡的目光注视下,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温颐凡举起手中的毛笔,对着尸魔,在空中画了几画,当毛笔尖端点住尸魔眉心时,作恶多端的尸魔也动弹不得,他感觉一股清凉的气劲自眉心处,遍洗四肢百骸,一道灵光笼罩着他,当温颐凡退开来之后,尸魔惊觉他原本腐烂干枯的手起了变化——

  他终于恢复人形……不,如今他只是个普通的鬼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年人的鬼魂。

  “我……我变回来了……”他一阵哽咽,原来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真正的心愿,那丑陋的不死之身禁锢着他,让他的灵魂扭曲,只想让世人与他一同承受诅咒,他以为凌虐能带来快乐,他以人们的恐惧来安慰自己,变成一具腐烂的干尸却永生不死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他拥有无上的权力,但过去三年来的种种却不及这一刻……

  他流下泪来,痛哭失声。

  地府之门再次开启,这回阴间派来的是能力更强的阴差首领,想来地府对这位入了魔的鬼魂也相当戒备。

  “到下面去,把你一身罪孽洗一洗吧。”

  “谢谢。”尸魔道。

  “不要谢我,我只是不想那丫头再背上收服你的业力,她背了好几世,已经够辛苦了。”

  张萸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行进的马车里。

  呃,更正,是牛车。她看向悠闲地驱赶着牛前进的温颐凡,“为什么我在你车上?你要去哪?我怎么晕过去的?臭干尸呢?”

  温颐凡看了她一眼,“姑娘过度劳累,所以睡了一会儿,在下担心将姑娘丢在荒郊野外会有危险,所以冒昧翻了姑娘的包裹,发现一封邀请姑娘前往京城的信,既然咱们要去同一个地方,不如就结伴而行好有个照应。”

  “你翻我的东西?”张萸的神情像要吃了他。

  “情非得已。”其实他根本不用翻,早就知道是京城的胡员外委托她到桃花村收妖。这三年来会到桃花村去收妖的,大多是受了胡员外的委托,因为胡家祖坟在桃花村后山,胡家三年无法扫墓,怕闹鬼之事影响祖坟风水,再加上胡家这几年确实不太安宁,让胡老爷更坚持要找到人收妖。

  “臭书生,我还没跟你算帐,你竟敢翻我的东西?”张萸气得揪住他衣领。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授你个大头,坐我身上吃我豆腐时就不会授受不亲了?”

  “原来姑娘是为这件事生在下的气?”温颐凡恍然大悟。

  并没有!她本来不想跟他计较,是他整个人碍她的眼,跟他吃她的豆腐一点关系也没有!

  “其实……”温颐凡一脸陷入深思的表情,“在下并不记得当时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感觉很平坦,但是如果姑娘坚持的话,在下愿意负责。”话落,他还长长叹了口气,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无奈模样。

  张萸额冒青筋,“温——颐——凡!”

  “姑娘,当心,雄哥不太喜欢坐它的车的人不守规矩。”温颐凡把她按回车内。

  第3章(2)

  “熊哥?我还你奶奶的熊!臭书生,吃我豆腐还敢卖乖,我掐死你!”

  某文弱书生被泼辣的丫头这么又掐又槌又咬的,竟也文风不动,依然稳稳地驾着他的车,还能一路不愠不臊地说着风凉话呢。

  但车上多了这头母老虎,看来这趟旅程不会太平静。

  有牛车能坐,她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张萸嫌车里闷,又不想跟臭书生坐一起,于是爬到了车顶看风景。

  然而旅途漫长,雄哥又慢吞吞,风景看来看去都差不多,张萸也坐不住了,再说她越想越觉得让这臭书生就这么蒙混过去也太便宜他,当下便从车顶轻轻跳到温颐凡身边,双腿交迭,上身微倾,恶女本性作祟,不自觉地尽显妩媚,温颐凡身子不自觉地一僵,坐得更笔挺。

  “温夫子能请得动龙神,又精通灵符,驾牛车会不会太委屈了?”张萸有些不怀好意地道。

  看来是躲不过。温颐凡只好淡淡地道:“张天师武功高强,道法精深,既会降妖伏魔,又会抓鬼驱邪,赶路时只能搭便车,岂不是更委屈?”

  臭书生又消遣她。不过没关系,他不装傻便好。“你不否认龙神是你请的叹?”

  “在下确实不知什么龙神。姑娘要在下承认,便是让在下受了这虚妄的功劳;也许那位道行其实并不高的‘高僧’所召唤的并非真正的炼狱之火,只是一般的烈火咒,若是炼狱之火,没理由连众生的爱恨痴嗔所凝聚的结界也破不了,不是吗?真正的红莲业火,能烧尽一切孽障,尸魔也好,冤魂也罢,乃至六道众生都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还真是非常有道理。两次都在咒法上输给这臭书生,让张萸面子有些挂不住——一次是他画的咒骗过了她的眼,一次是现在。张萸更不想承认,她以前学咒法向来就只挑自己喜欢的学,肯学的是学得很精,不肯学的就只能骗骗外行人了。

  话说回来……

  “那岂不糟了?我用天雷咒打死他了。”张萸小脸惨白。

  温颐凡看了她一眼,语气不自觉柔缓地道:“他吃了人又入了魔,你净化他,他一样要死。天雷咒只毁形体,并不伤众生元灵,这笔帐要算也算不到你头上。”

  也是。张萸心里舒坦些,但转念一想,她又一脸刁钻地斜眄着他,“温夫子对咒法研究得很透澈嘛?你们读书人不是最不喜欢怪力乱神了吗?”

  “世间无论神仙传说,鬼怪志异,都是读书人所撰。”

  “这倒是。还有不少胡说八道的。”

  温颐凡顿了顿,才道:“有人为猢口而哗众取宠,也有借神仙鬼怪讽寓人间百态,倒也不能怪他们胡说八道。”至于骗财骗色、威胁世人不信他的“道”就会下地狱者,既不入流,不提也罢。

  张萸挑眉,“温夫子知道得很多嘛。”

  这话真不知是恭维或意有所指,但温颐凡仍是温温地道:“在下刚好在京城经营书肆,接触过这类读书人,略知一二。”

  “教书、经营书肆,而且精通咒法。你名堂还真多。”

  “混口饭吃。对于咒法,在下只是门外汉,绝不敢在姑娘面前自作聪明。”

  他回答得客气,也不像摆高了姿态不想理人。张萸说不出所以然来,这家伙全身的姿态都表明了,他对她的接近很在意,立刻把有车盖遮阳的位置挪出来让给她坐不说,眼前她双腿交迭,一手搁在身后,坐得随兴又大刺刺,而这温书呆却是拘谨又小心翼翼——她是会吃了他不成?

  他越是这副模样,张萸就越不想跟他客气,“门外汉都能把我耍得团团转,我看我这招牌也可以收起来了。”

  温颐凡顿了顿,却道:“降妖伏魔风险大,换个营生,平平安安过一生也好,姑娘若有亲人,亲人也可安心;若亲人均不在人世,姑娘更应保重自己。”

  “……”张萸双手叉腰,“给你点面子,你还当真训起我来了?”还啰哩八嗦地训了一长串!

  “在下并无训诫姑娘之意,全是肺腑之言。”温颐凡小心驾着牛车,可是却忍不住想笑。

  虽然变得愿意体谅人了,性格却一样火爆啊。

  “我问你,你的咒法是跟谁学的?”张萸这厮说穿了,就是有点面子挂不住,尤其对象还是她最讨厌的穷酸书生。

  “在下并未拜师修习咒法,只是刚好有兴趣,研究出一点心得。”

  “无师自通也能骗过专心修习道法十多年的人,温夫子真是天赋异禀。”张萸原来从不知道自己心眼这么小,哎!

  “无师自通也不尽然。在下因为家中有些余裕,在京城的书肆颇受各方江湖朋友的青睐,所以也结交了不少精通咒法的朋友,得到诸多指点。”

  张萸的小短腿在牛车上晃啊晃,忍不住想,比起这书生从头到尾不亢不卑的态度,她确实心胸狭隘又咄咄逼人,她偷偷撅起嘴,有些不甘心。

  听他说到在京城开书肆,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问道:“京城的书肆?叫什么啊?”在京城,有那么一间书肆,连她这个不看书的俗人也充满了好奇与神往,因为这间书肆搜罗了古往今来、寰宇之内所有奇书与珍品,而书肆的主人更是个精通奇门遁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总之被传说得好像天人转世一般的奇人……

  “无名小店,敝帚居。”

  “……你是文潜?”京城敝帚居的主人文潜,正是那位奇人。据说文潜只是他的别号,他的本名倒是无人知晓。

  张萸以前虽没见过文潜,但对她来说,把书肆取作“敝帚居”,却又经营到名声响亮,这人骨子里肯定是目空一切,假谦虚真狂妄——他的破店里卖的全是敝帚,教别的店家情何以堪?再看看“文潜”这名号,跟敝帚居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张萸肯定这家伙根本是个自大的讨厌鬼!

  “姑娘听过在下名号?”温颐凡微微一笑。

  瞧他得意的。“没,好像有听过而已。”她故意道,“你很有名吗?”

  温颐凡忍住笑意,“不,在下只是无名小卒。原以为姑娘也是敝小店的老顾客,那真是他乡遇故知了。”

  “我不看书的,是个粗人。”张萸把头一撇。话说回来,若是随便一个路人自称是文潜,她当然不见得会信。可单凭这书生画灵符的本事,他说他是文潜,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烈火咒和炼火咒分不清,是她学艺不精,但他能以障眼法瞒骗她,画了另一种威力更强大的符咒来帮助村民击退尸魔的爪牙,这能力连她也有些戒惧。

  然而,仔细想起来,这家伙一开始就打算帮她和村民,却只是帮着她演了出戏——不过拜师一日,村民哪可能真敌得过那些入了魔、道法高深的修道人?张萸原本只打算让村民知道团结也能自保,重拾他们的信心,让他们放下根深蒂固的恐惧,想不到这书生却顺理成章替她画了更强大的灵符。

  “既然你看过我的包裹,应该知道我打算进京找胡老爷领赏金……嗳!不过我没抓到那只臭干尸,不知道算不算数?那臭干尸也不知跑哪去了。”送走村民后她便松懈了,再加上这臭书生没问一声就把她带离桃花村,一时间她竟忘了这回事。

  温颐凡闻言,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红布包,看上去里头的东西约莫是一个鼻烟壶大小,张萸虽不知包裹里是什么,但却一眼就看出这红布包被施加了威力强大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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