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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判 page 17 作者:金吉

  “出事时不帮忙,存心看热闹?”张萸又忍不住道。

  “如果人间发生任何事,天庭与地府都要插手,那人间只会更乱,不同神只也有不同主张,该由谁说了算?

  不如让人间的因果自己去决定。自己犯下的过错自己解决,这也是你当时领悟到的,所以这七世,你总是会投胎到收妖世家。就连天庭也相信,你与魔婴最好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你以千年道行和魔婴同归于尽,结束他的苦难。”

  好像也没别的解了。张萸心想就是如此,她也认了。

  “地藏王菩萨却不这么想,祂赌了一把。”女子微笑道,“在你每一世下凡,地藏王菩萨便以一滴宝血为你铸成凡胎。文判曾经以为,你的同情心是地藏王菩萨的宝血所致,其实他猜错了,你的同情心是因为文判才有,地藏王菩萨的宝血,只有一个作用,一旦你放弃以法力收伏魔婴,魔婴也伤不了你。”

  “……”这算作弊吗?“意思是魔婴伤不了我?”

  女子摇头,“若你存心以法力令他魂飞魄散,这滴宝血便起不了作用,你也只是尽了你想赎罪的决心,与魔婴同归于尽。”

  “那我要怎么收伏他?”

  “我只能说,劫已化解。魔婴确实是被你收伏了,追根究柢,你欠他一个‘为他流泪的人’。”

  什么意思?她不是书呆,讲这么玄她听不懂啊!“是魔婴的母亲吗?”

  女子摇头,笑意更深,“说到魔婴的母亲,你知道在你将魔婴的母亲打得魂飞魄散之后,文判也做了一件事,跟你有关,但他从没告诉过你。”

  “什么事?”

  女子手一挥,两人来到忘川河畔某一处山坡,那儿立着一株千年古树。

  “凡是被打得魂飞魄散的众生,若诚心为他种下一颗种子,万年后他将能再次投入轮回。这棵树,已经三千年了。”

  张萸看着那株几乎长到了天上,枝丫遮天的大树。突然好笑地想起,以前文判被她烦累了,就要她过来照顾这棵树,有时被她气得都要冒烟时,还叫她来这里抄经文,原来是有原因的。她忍不住伸手抚着树干。

  对不起。她默默地道。

  而那时的她,从来就不愿反抗文判,他要她做什么,她都会乖乖去——

  只要别赶她走。想想那时她真是又粘人又傻气。

  “好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有个人想见你,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女子微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消失在一片柔和的金色光芒之中。

  “喂!”她还不知道她是谁啊……

  千年古树和三生石都消失在她眼前,但河水仍然滔滔,只是这回张萸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彼岸花海之中。

  突然想到书呆说过,她比彼岸花漂亮——现在想想这也怪不了他,也许他只是直觉地讲出了上辈子他天天看的花罢了。

  但是,要见她的人在哪呢?张萸只能漫无方向地四处晃悠,直到她看见了一座桥……奈何桥?可这儿也没别的地方能走了,她直觉便要过桥。

  “丫头,你阳寿未尽,别乱跑啊。”

  熟悉到只能在梦里想念的声音响起时,张萸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蓄着大胡子,穿着劲装短褂的男人穿越一片彼岸花而来。

  “嘿,丫头,几年没见你,又长高了。”

  “师兄……”张萸喜极而泣。

  张乡——嗯,这是张萸师兄的名字。目前在地府担任阴差的工作,师兄妹俩许久不见,当下便在忘川河畔觅了一处草地坐下,像过去在阳间时,聊聊分别以来的种种。

  “你的事,我在地府都看到了。但是我今天来……”张琅眼里有诸多愧疚与不舍,“是来跟你说抱歉的。”

  “一家人,说什么抱歉啊。”

  “我常常想,我应该把你送给好人家养才对。”

  “那我就无法尽我这辈子的义务了。”张萸可不只是因为看了三生石才这么说。很奇妙,就是在年幼最寂寞的那时候,她也未曾希望师兄把她送给别的善良人家抚养。

  因为就算和师兄聚少离多,她可以肯定他们之间的亲情是谁也无法取代的。对张萸来说,她只想努力变强,让师兄安心云游四海,未来能追上师兄的脚步;而对张琅来说,平安地回家见张萸一面,就是他最强力的锚。

  张琅确实是算出了张萸这辈子该尽的责任,才没将她送养,但这次来见她,却是有别的原因。

  “你知道,我就是克妻克子,客死异乡,死无葬身之地的命格。”张琅突然感慨道。

  张萸也会算命,也许是因为师兄命格如此,所以她向来讨厌算命,师兄最后也死在西域没能回到中原,她甚至无法为他收尸,这一直让张萸耿耿于怀。

  “我是要告诉你,我错了。”师兄笑了起来,拍着自己的大腿,“我算到了命格,却没算透人生。命格是什么?不过是老天爷给人的棋盘,环境决定了,寿命决定了,但那一片空白却是靠人自己的双脚走出来的,我这一生四海为家,走到哪一个地方,就看看那个地方需不需要我的力量,于是我认识了很多人,很多鬼魂,我不后悔认识他们,他们也愿意为了我尽心尽力——老天能决定这些吗?

  “我来到西域,在某个部落里为他们解决疑难杂症,转眼过了许多年,我老了,病了,回不去了,知道自己就要应了命格所说的‘客死异乡’,但我并不难过,因为许多人都在替我奔走和祈祷,我到哪里都像回到家一样,何来异乡之说?最后他们以自己族里对待圣人与善人的最高礼遇替我办了丧事,让大地带走我的肉身,让我的肉身回归大地——我还真他妈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老子最后是天葬!哈哈哈哈……”张琅笑得很开怀,张萸也笑了,释怀地笑了。

  “我回想我这一生,原来为了害怕命运,错过了许多,错最大的就是你,丫头。可是……”他叹了口气,“就算让我再重来一次,我也不敢拿你来赌,我说不了大话……你终究是我最放不下的。”

  张萸会算命,当然也猜到,她和张琅其实不只是师兄妹关系。

  “我……”隐瞒了半辈子的真相,男人终究无法轻易说出口。

  张萸拍了拍张琅的肩膀,“对我来说啊,替我把屎把尿,还厚着脸皮,就是被人当登徒子追着打,也坚持要到农家去找农妇喂我奶的男人,不管我喊他什么,他就是我爹了,他赶我我也赖着不走。”

  张琅大笑,却也哭了出来,“这河畔风沙真大。”

  “你那大胡子中看不中用,留在脸上,在地府讨得到媳妇吗?”张萸忍不住吐槽道。

  张琅脸颊一热,“地府识货的还真不少……等你百年,我介绍给你认识。”

  张萸大笑,“好啊,我倒是真想知道谁的眼光像我一样与众不同!”

  张萸始终没有醒来,温颐凡已经在她床畔守了三天,饭废茶荒,衣不解带,憔悴而失魂落魄。

  魔化血丝一消失,在温颐凡和四灵兽的法力护持下,张萸的伤口迅速愈合,可她却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把张萸带回芜园,他俩的卧房,他要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旁人也无可奈何,只有阿肥能擅自穿越他设下的重重结界,叼着食物来给他。

  “啾——”怎么都没有吃?阿肥担心极了。不过它更担心张萸啊,总是忍不住停在她枕畔,毛茸茸的身子蹭着张萸的脸颊。

  第三天,温颐凡总算想到,张萸的灵魂可能跑进了地府。

  温颐凡决心一闯地府,带回爱妻。

  “好啦,再聊下去,你都要变老太婆了。有人来带你回去了。”

  张萸顺着张琅的视线,看向彼岸花海的另一头,此地仅仅是阴阳交界,还未进地府,温颐凡朝他们走来。

  “要叙旧,百年后有的是机会。”他这话,是对着两个人说的,“阴差为亡灵领路时辰不得有误,我该上工去了,你们小俩口啊……对自己坦白些吧。”想当初说要把张萸许给文潜,纯粹是觉得能让他放心,看样子他点鸳鸯挺有一手的,不知道月老那儿缺不缺他这样的人才呢?哈!

  温颐凡只是朝老友点了点头,便急切地走向张萸,“你的肉身无碍却迟迟未醒,我还以为妖蛊对你做了什么,你没事吧?”

  “没事。”张萸顿了顿,“我看了三生石。”她想到两人相遇以来的种种,相信温颐凡根本记得他们前世的纠缠。

  温颐凡楞住。所以呢?

  “你……”她思忖着该如何开口,“如果你是因为愧疚,其实没有必要。”反正两人这世能当朋友,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张萸忍不住笑道,“你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呢,我前世眼光真好。”她颇得意。

  温颐凡有些无措,“什么意思?”

  “我们也应了月老的话,拜过堂了。你没欠我什么,还帮了我很多,是我欠了你才对。”

  “那是我自愿的,没有什么欠不欠。”他板着脸道。

  “所以我更应该祝福你找到真正心仪的女子,不应该厚脸皮绑住你。”张萸真心地说。

  “我已经找到了。这条红线物归原主,它的另一端在你手上,剪断了没关系,我把它绑个死结就行了。”

  把红线绑死结是怎样啊?

  其实这家伙,本性就是有些固执,让人好气又好笑。前世她真是迷恋他迷恋得两眼只看得见他好的地方,还冬日的暖阳哩!

  “也许你是因为愧疚,或是被我烦成习惯了。就像你说的,过去的”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什么欠不欠。等你等到真心相爱的女子……”

  “什么是真心相爱?”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打断她,“什么又是习惯?爱也你说了算,不爱也你说了算,想在我身边转就来,想走就连头也不回,我都没有说话的余地?”

  “……对不起。”好像真是她的错。大概吧……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他背过身去。

  张萸突然想起过去,只要他一生气,她就急忙赔不是。到了这一世,却是反过来,他手足无措地追着她保证会改过……

  并没有什么甘愿不甘愿,如今回想起来,不管是谁在乎谁,两个人都像孩子似的,让她忍不住微笑。

  其实张萸本来想安抚他,但这厮也不过转世过一次,变得忒没骨气,他就怕张萸转身甩头不理,马上就转过来道:“也许你说得对,我分不清愧疚、习惯和爱情,因为我只有过一个女人,就是你。”他拉住她的手,口吻认真却笑得一脸温文儒雅,“所以你要负责把我教到会为止。”

  “……”她怎么都没发现……哦!看来不只她太迟钝,他也掩饰得很好,这男人本性还很赖皮呢!看着他拚命掩饰心慌,却依旧难掩弃犬似的眼神,一手握住她的手与她五指交扣。

  明明他就是赖皮啊!她是在甜蜜个什么劲啊?太没用了吧!

  “好啦。”她叹气,其实很想笑。

  “很不甘愿?”他笑脸一僵,闷闷地问。

  她差点翻白眼,却忍俊不住地道:“超开心的啦。”

  见他仍是不太开心,她飞快地踮起脚尖,拉住他的衣襟逼他弯下腰来,在他颊上亲了一口,温颐凡果然红着脸,笑得有些腼腆,但是看得出来眼底已然拨云见日,将她的手牢牢地握着。

  这书呆呵,还要她哄哩!

  小俩口总算手牵着手,回阳间去了。

  而张萸还阳后让这臭书呆差点没急疯的第一件事就是——

  孕吐!

  尾声

  张萸清醒后,第一个朝她飞扑过来的,不是盘坐入定施法闯地府的丈夫,而是缩小的阿肥……

  “啾!”小阿肥又喷泪了。

  可怜的阿肥,跟着主人饭废茶荒,足足小了一圈,这代表什么呢?张萸有些无语地捧着小毛球阿肥搓了两下,总觉得,肥肉真的少了好多。

  她是不是应该给它改个名字?

  本来,臭书呆还要和她秋后算帐闹脾气,因为张萸没告诉他一声便直闯天一寺,他们俩是夫妻,她说走就走,未来他是不是得提心吊胆,担心有一天会有人来通知他,要去领她的尸体?

  张萸看得出丈夫是真的很生气,乖乖坐着听训,表现出她最温驯的模样博取同情,她伸手拉丈夫的衣袖,他没甩开,可却也不想这么快原谅她,这对夫妻就这样僵持着——训人的站着,被训的坐着,真不知是谁比较折腾。

  直到张萸又一阵恶心干呕。

  “怎么了?”书呆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替她把脉,这一把,换他差点晕倒。在张萸昏迷时只能靠四大灵兽的法力替她维持阳气,根本不知她已有孕,而想到她明明有孕,却只身上天一寺与妖蛊对峙,温颐凡都不知到底该不该继续和她呕气。

  “我以后绝对不敢了,上哪里都和你报备,好不好?”张萸这辈子向来独来独往又强悍,以前的她若是看见现在自己讨好温颐凡的模样,肯定会怀疑她是收妖收到撞邪了。

  可是经历过这次,这一生从来无牵无挂的她,总算也知道凡事该有分寸,这个错她认得很爽快,只要能安抚书呆,做什么她都甘之如饴。

  “说话算话。”温颐凡像要确认她不是随口说说。

  “立誓下咒都行。”张萸抬手作立誓状,却被温颐凡拉住,将她的手收进自己掌心。

  “行了。”他叹道。

  张萸笑得得意极了,窝进丈夫怀里偷吃豆腐,这时候尽情调戏他,他都不会反抗,也不敢反抗,她知道书呆就是需要她哄呗!他才舍不得她立誓咧!

  趁着天晴日暖,张萸到芜园外最近的驿道旁去巡视她的林檎树苗,出了芜园大概走一个平缓的小坡就到了,有孕后天天闷在家,能活动筋骨的事她向来做得很勤快。

  除了林檎树苗,还有些别的,种在一起好作伴。把樱樱的林檎果核种在外头是有原因的,因为樱樱说,希望很多人吃到又甜又大的林檎嘛,种在芜园里就没意思了,驿道上人来人往,将来谁路过了,只要看到树上的果实,谁都能摘下来享用。

  温颐凡还特地为此在驿道旁盖了座凉亭,挖了口水井,让太座巡完树苗,可以坐下来休息,水井可以替树苗浇水,也能洗洗手脸,真是造福旅人。

  算算时辰,温颐凡差不多也要回家了,张萸通常会坐在亭里休息一下顺便等丈夫,跟阿肥玩,直到温颐凡骑着骏马出现在驿道尽头。

  嗯,她夫君当然是会骑马的,别看他是书呆,虽然不懂武功,骑马射箭倒也难不倒他,毕竟少年时出身宫廷,这些都是陪“弟弟”一起练的。芜园里也养马,张萸那时看着马厩里血统优秀的两匹千里马,就觉得奇怪,既然有马,那当初为么要搭牛车啊?从京城到桃花村要花一个月,太闲也不是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啊!她才不相信什么雄哥跟他有着祖孙般的感情这种鬼话哩!温书呆出入都是骑马,雄哥平时在芜园只负责吃草跟拉屎,跟养老没两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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