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杨蹙起眉,仍是不解。他经常加班,但不加班的时候,那女人也通常会在家为他准备晚餐,除非应酬,否则两人很少共同外出用餐。
他想了一下明天是什么日子?她为什么特意约他外出?可却毫无头绪。
……算了,明天去就知道了,他并不想在与贞青相聚的时刻,费神去猜一些不重要的事。
又继续坐了一会后,他终于站起来。
“贞青,今天我陪了你——不,是你陪了我一下午,谢谢。过两天我会再来,如果经常见面的话,我们俩就都不会寂寞了……”他黯然落寞的倾诉道。
星期六,通常大家放假,李柏杨还是会上班。
说他是个工作狂一点也不为过,而这可就苦了跟在他身边工作的人,为了配合他,底下人也只能跟着将命卖给公司了。
幸亏他薪水给得大方,再加上这几年在他不眠不休的努力下,公司获利惊人,不仅股东笑呵呵,员工的年终奖金也可观得教业界眼红,要不然这样的工作量,任谁也撑不住。
小老板经过这几年不要命的操劳结果,集团接班人的位置已经坐得又稳又实,不若几年前……
话说,三年前因为发生了“那件事”,小老板接班人的位置也曾一度不保,差点被老董轰出去,大伙原本担心他此后会一蹶不振,哪知他毅然挑了对象结婚,婚后更像变个人似的奋力工作,公司也才有今天这样财源广进的局面。
“李先生,晚上要帮您叫餐吗?”假日得跟着他工作的苦命金秘书敲门进来询问。
埋首于工作的李柏杨看了下手表,表情有些讶异。“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七点多了?好,晚餐麻烦你了。”他工作过度,得经过提醒才会感觉到肚子饿。
金秘书退出去帮他张罗晚餐,八点前他吃完秘书准备的鳗鱼便当后,继续埋头苦干,直到金秘书再度来敲门。
“李先生,我的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
“嗯,今天辛苦了,你离开吧。”他头也没抬的说。
“对了李先生,今天卖鳗鱼饭的店家做特惠活动,买一送一,另一份我帮您放在茶水间的冰箱里,待会请您记得带回去给太太吃。上回她来时,聊过特别喜欢吃这家的鳗鱼饭。”金秘书在关上门前想起这件事,又回头提醒。
李柏杨微愣。自己妻子喜欢吃鳗鱼饭吗?他没留意过。
“呃……好的。谢谢,我会记得带回去给她的——啊!等等,现在几点了?”他突然记起与某人的约定,立刻脸色微变的问。
“刚过十一点。”金秘书回答,不解他为什么忽然急迫的问起时间来。
“该死!”他丢下手中的笔,低声咒骂。
“李先生,怎么了吗?”金秘书吃惊的看他懊恼抓头的模样。
他朝她挥了挥手。“没事,我只是忘了与太太有约。不过,这时间她还见不到我,应该就知道我不会到了,不会傻等下去,大概已经回家了。”他说着,自然的为自己那份“忙中有错”找借口释怀。
“与太太有约,你竟然未赴约啊?”金秘书看他的目光马上多了一份指责。
这让他不免恼怒起来。“你觉得我很不应该吗?”
“身为你的部属,我没资格评论什么,但若以一个女人的立场,我则认为因为忘记而爽约,你很伤女人的心。”她认真的说。
“有这么严重吗?不过只是一顿饭而已。”他神态明显地不以为然。
“应该不只是这样而已。据我了解,太太很少主动约你,今天这顿饭应该有特别的意义吧?”做他的秘书五年了,这位李太太她也接触了三年,彼此虽说不上是朋友,但她个人是挺欣赏这位出生富贵却没有大小姐娇气的女人。
李柏杨不禁皱紧眉头。“会有什么特别意义……”
这时,手机响了,他接起,三十秒后,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2章(1)
当李柏杨进入信义路这家高级法国餐厅内的VIP房时,看到的是一个脸上涂满鲜奶油的女人,正强拉着女服务生满场胡乱的跳舞,而面对喝醉酒的客人,女服务生制止不了,只能满脸无奈的随她胡闹。
房里还雇了一组乐队,在看见救星出现后,马上自动停止奏乐。
音乐一停,正大笑乱舞的女人立刻酒气冲天的大嚷道:“我跳得正开心,音乐为什么停了?继续!继续!”
乐队不禁为难地看向女子的丈夫,只见他眉头深锁的走向前去,将那还浑然不觉他到来的女人身子扳过来。
转过身后,乍然见到他的面,宋梅原本的醉眼倏然绽放出惊喜的光亮。
“老公,你来了喔?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她喜不自胜的说。
李柏杨脸色很沉,但喝醉酒的女人完全看不出来,兴奋的抱住他,还将自己沾满鲜奶油的脸往他昂贵的名牌衬衫上贴。
“老公,你来晚了,我都已自己先切蛋糕了,不过好像还有剩,你要不要吃一点……欸?奇怪了,蛋糕哪里去了?刚刚还在桌上的……呃……蛋糕……”
她在房里搜寻,视线所及之处却一片狼藉,到处是酒瓶、桌巾、刀叉以及自己脱下的高跟鞋、衣服……
“啊,找到了!”她终于找到那个被砸坏在墙角的蛋糕残尸,不过看到蛋糕惨状后,她眼神黯淡下来。“蛋糕‘不小心’掉到地上,脏了,不能吃了……算了,我们来喝酒吧。”想到之前还加点了好几瓶红酒,她马上又重新兴奋起来。
她身子歪歪倒倒的跑去倒酒,倒好一杯酒,也溢出了半瓶在外头,将好不容易倒满的酒杯端回来给他,他却只是盯着她,丝毫没碰那杯酒的意思。
她总算“有感”的发觉他可能不想喝酒,干笑两声后把酒杯放下。
“呵呵,这个……既然来了,不如我们跳舞吧?我今天特别想与你共舞喔。乐队,麻烦来点音乐,要浪漫一点的。”她转头对乐队交代,然后拉着他的手摆出跳舞的姿势,但等了老半天都没有音乐声传来,她不禁生气了。“音乐!给我音乐!你们都没听见我的话吗?”
依然没有预期的音乐声传出,她要发飙了。
“我钱都付了,你们怎么这么不尽责——”
“可以了,你喝醉了,我们回家去。”李柏杨终于开口,语气严厉。
结婚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喝醉发酒疯,让他相当不谅解。
宋梅的脸庞颜色由酒醉的晕红转为苍白。“回去?你不是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表。“现在才十一点五十七分,还不到十二点,你还来得及帮我过——”
“别再闹了!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失态吗?大闹餐厅、为难别人,要不是餐厅经理打电话给我,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他疾言厉色地斥道。
“原来……不是你自己记得我们有约,而是餐厅经理Call你过来的?”她脸色更加的雪白了。
“这有什么差别吗?”他怒气未减的挑高眉问。
“……是没什么差别。”她低下头,掩去自己失望的表情。
“那就立刻跟我回家,别在这里继续瞎闹了!”
这时候,餐厅经理赶过来,看见宋梅头垂得极低,不禁后悔自己打电话将人家的老公请来。现在看见她酒醉后的行为,她老公一定痛责了她。
“李先生,今天是李太太的生日,她……心情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就请不要太责备她了。”餐厅经理忍不住为她说话。
李柏杨听得出经理话里的暗示与责怪。事实上,当进到这里看到一切后,他就已经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
过去这几年,她从来未曾要求他帮她庆生,所以他理所当然不晓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不过接连被自己的秘书和餐厅经理指责,这让他终于有了一丝罪恶感。
他朝经理点了头。“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说什么。请放心,我妻子为你们带来的困扰,我会负责赔偿的。”他还是严肃的说,打算付更多的小费补偿妻子大闹餐厅的举动。
“不用了,李太太是我们的贵客,您不需要——”
“就这样了,这是我该做的。宋梅,我们走!”放下一叠钞票,他接过服务人员递来她的私人物品后,立即拉着走路摇摇晃晃的她离开餐厅。
走出餐厅后,她挣脱了他的手。“你先回去吧,我还不想回家。”她哑着嗓子说。
他回身瞪她。“你还想发酒疯?”
“对,我还想发酒疯,所以你不要管我。”她赌气地说。
“宋梅,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在大半夜里把你丢下不管。”他试着压下怒气理性跟她说话,毕竟自己才刚答应过餐厅经理不再责备她,但是他没想到她喝完酒会这么“卢”,都到大街上了还想闹?
“怎么不行?是你的妻子又怎样?在你眼中,妻子对你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吧?”
“宋梅!”他语调危险的拉高了。
她别过脸去不看他。“你先走吧,我想找个地方坐坐,等酒醒后,我会自己回去。”她就是不想跟他走,尤其是现在。
“不行,我要你立即跟我回家。”他耐性用尽的说。
“我不是你的员工,你少命令我!”
“你不要耍大小姐脾气,我不吃这套。”
“是吗?你认为我现在是在耍大小姐脾气?那很好,至少你知道我是一个大小姐,我也是有脾气的!”她鼻头红红的说。
李柏杨沉住气道:“如果你这样是希望得到我的道歉,那么我愿意道歉。不管如何,我不该忘了与你有约,错过你的生日是我不对,下次我会补偿的。”他自认这么说已经是够诚意的妥协了。
“补偿?谁要你的补偿?谁希罕那种东西?我只是、只是……”她声音哽住,不知该对一个不曾在乎过自己的人说什么好?
说她对他失望?说她已经对自己失去自信?说她爱自己的丈夫其实是件错误的事……这些,她要怎么说才好?
“这是你的问题,你该明白告诉我有关生日的事,并且适当提醒我就是今天,这样我还能请秘书为你准备一份生日礼物。严格说起来,你不该怪罪我。”他竟还有脸这么冷然的说。
她终于忍无可忍的跺脚了。“李柏杨,我早就提醒过你,希望你自己将这件事记在心上,但是……你显然对我的事一点也不重视。”越说越难过,她沮丧的蹲在马路上哭了。
他愣了一下。这个千金小姐居然不顾颜面的蹲在大马路上哭?
“你……你做什么?还不起来!”发现已有不少经过的车辆与行人对他们行注目礼,没这么丢脸过,他有些无措。
“我不要!我受够这一切、受够你了!我想哭,我就是想哭,你管不着!”她哭得更大声。
“你这女人——”他硬是将她由地上拉起来,但在看见她的脸后,他不禁惊呆了——她原本画了精致彩妆的脸蛋抹了些没擦去的鲜奶油,如今再加上眼泪鼻涕以及半脱落的假睫毛,整张脸简直惨不忍睹。
发觉他盯着自己看,表情惊恐,宋梅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摸到一团黏黏的鲜奶油。
这是她自己抹的,别人庆生时都会来上这一段,今晚她“高兴”所以自抹,而且抹得很High,几乎将蛋糕上所有的鲜奶油都往自己脸上涂……当然,最后那个蛋糕的下场不是拿来吃,而是被拿来砸墙取乐。
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她更感到气馁了。为了能有一个浪漫的生日,她特别精心打扮过,可瞧瞧,现在她丑成什么样子了?
她挫折不已,不想再继续丢脸,干脆转身自己走人。
见她走开,他马上追上去。“你要去哪?”
“我去哪很重要吗?你真的关心吗?”她停下脚步正色的问。
他皱眉。
“反正你关心的人不在世上了,我或是任何人对你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宋梅突然悲伤的说。
“谁允许你提她的?”李柏杨蓦然变色。他从不刻意隐瞒自己的过去,而她也一直识相的不曾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所以她此刻突来的话,自是令他神色立即凶暴起来。
“原来我连提起她的资格也没有……原本以为在爱情里受过伤的人,一定比别人更懂得什么是爱,但显然我错了……算了。”她失神的呢喃,心灰意冷地往另一头走去。她心情已经够差了,不想在今晚与他讨论这些。
看见她落寞的背影,他竟不安起来,不由自主的跟在她身后走。
她知道他跟着,故意走得很快,但走一段路后发现他仍紧跟着,她索性慢下脚步,并且带着醉意的开口,可是这些话,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生日不重要、礼物不重要,我只想与丈夫吃顿不一样的晚餐,为什么别人可以很容易做到,我却不行……”
李柏杨在后头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我才不要提醒,就当测试吧,看看都三年了,会不会多少在乎我一点呢?但是……很好,真的很残酷,这是一出标准的男不爱女不欢、写实而惨绝人寰的大悲剧!”她往前走,继续自嘲的笑说。
他不吭声的跟着,但表情明显有了变化,变得阴晴不定。
“我的丈夫是头猪,不解风情的大笨猪,不爱老婆没关系,连表面工夫都做不好。管这么一大间公司,赚了这么多钱有什么用?自己的婚姻却经营得一塌糊涂,哪天床畔换了个人躺,也许这头笨猪根本不会发现!”
“我不是猪,请你更正。还有,我也一定会知道自己跟谁睡!”他在后头臭着脸说。
她猛然回身,与前进的他撞个正着,酒醉的她重心不稳直接往前倒,幸亏他眼明手快的接住,才没让她摔倒。
“你真认得出来睡在身旁的人是谁?”她靠在他怀里,眯起眼的问。
“废话!”他虽不是好丈夫,但至少不是个随便睡女人的烂男人。
“那好,我要回家了。”她忽然说。
“太好了。”他求之不得。
“但是我回家后要疯狂做爱!”
“什么?”
“你不是说要补偿?这是我认为勉强可以接受的补偿方式。”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他以为她醉人醉语,但想不到回家后,她立刻拉他进浴室,剥光了他的衣物,在水柱下与他疯狂厮缠,不可讳言地,在性爱这方面他们极为契合。
只是他没料到,一夜激情过后,早上醒来她张口的第一句话竟是——
“我要离婚!”
金秘书疑惑的看着一早进办公室后,却反常在发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