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兆平对没有封面的片子有些禁忌,因为过去的那段日子他拍的那些片每部都没有封面,因为里面内容的关系,黄片哪需要这么高档去放张封面。所以龙兆平看到对方拿了这出来,他脸色瞬间铁青。
“我想介绍你看这片子。”衍行云没觉出龙兆平的不对劲,反而看似有些害羞有些扭捏地抓抓头发,说:“我们一起看好不?”
艰涩地开口:“这是什么片?”
衍行云的眼睛里,瞬间充满着温暖跟期待:“这片子现在的人大概都遗忘了吧,是在说一个小男孩很会画画家里却穷,学校里的校长主任老师都没去注意这小人物,只有从城市来到乡下教美术的老师发现了这么个绘画天才。是台湾很早以前的片子,我看了好几遍都看不腻,想……想跟你分享分享。”
龙兆平的表情消去了铁青,转而激动起来。
“这、这片名叫鲁冰花吗?”
衍行云好像个找到知音的野马一样,也跟着激动起来:“对对对,我还会唱那首歌,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地泪光鲁冰花……”
这并不是世上最美的歌声,咬字更是唱得不清不楚,衍行云却放了很多感情去唱这两句经典的歌词。龙兆平甚至还闭上眼去体会,想起了许多的过往,记得,妹妹也是很爱这部电影,每次看了就是哭。
这首歌也熟悉,他和妹妹小的时候,就躲在绵被里偷偷的唱偷偷的哭,那个得到肝病而去世的绘画天才还是没有因为他们的哭而活过来。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还真是天真浪漫,明就是一出电影还这么认真。
“看吗?”
“好。”
将吃了一半的泡面搁着,龙兆平打开材质不怎么好的放映机,读了两三次才出现影像。电视就在床前,他跟衍行云坐在床边的地板上。
看不到几分钟,衍行云很自然地爬进龙兆平怀里,坐在他的双腿之间,窝着多像只小无尾熊卷在怀里,龙兆平也没很在意地随他去。
室内的灯光有些昏暗,荧幕上的光影忽明忽暗地照在两人的脸上。
时间一分分过去,等到片尾曲响起,一道成熟男音哼唱着,只是哼没有歌词,那声音却如此撩心,痛到心坎里,深深的难受重重的叹息。
龙兆平呼了口气,将手撑到额头上遮住脸,没有声音地掉泪。
自认是大男人一个,看着看着还是落泪,明明就知道剧情是如何发展,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感动。
不敢哭出声,他快速地把两行泪擦掉,怕衍行云笑话。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很疼。
衍行云重重捏着龙兆平的手臂不肯放开,捏得红肿痛,从侧边看过去,衍行云整脸都湿得像被泼了桶水,顺道吸了吸哭得太严重而掉出来的鼻涕,他转过头问:
“为什么?一个勇于追梦的人,为什么要死呢?”
眼中,尽是怜悯和同情。
要说他是个黑帮幕后那只重要而看不见的推手,任谁都不信。
龙兆平伸手,轻轻拭去他的泪,手掌贴上他的小脸,声音里有些硬咽。
“傻瓜,那只是电影啊……”
☆☆凡间独家录入★★☆☆33扫描平平校对★★
看完电影,也就晚上九点多。
“你吃药了没?”龙兆平问。
衍行云摇摇头,他向来就不喜欢吃那说是控制毒瘾的药片,吃了整个人神智不清楚,但不吃的话……更疯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药放在车里,今天下午我才吞了两颗。”
“两颗……”因为是衍行云的司机,所以龙兆平完全知道他的吃药效果如何,只见他看了看表皱了皱眉,说:“两颗怎么够,都这么晚了,顺便吃个东西再回家吧?”
还以为会遭到责骂,虽然龙兆平从没骂过自己,衍行云还是笑得开心,好像从刚才到现在就是等着他来挽留:“好啊。”
“大个儿在外头站好一段时间了吧?咱把他也叫上来一起消夜,顺道叫他带药上来。”龙兆平也不管自家公寓尺寸这么小要挤下个两百多公分的家伙是如此困难,他朝衍行云眨了个眼边靠近窗户,正要扯开嗓子喊。
“大——”整个头伸出窗外才发出个音节,便也整个喉头锁了起来,龙兆平的脸色瞬间铁青,但下一秒恢复镇定,有些勉强地转回头向衍行云笑笑。“这大个儿也真是……在路边跟美女调情呢,这么大块头也不怕吓着人,我去下面叫他,你待在这里不要跑,知不知道?”
已经尽量地维持轻松的样子,但他的声音里却是抖着,不知在怕些什么。
衍行云却没有戳破地点头,完全听从龙兆平的话坐在床边。
三步并着两步冲下楼,龙兆平停了停,看了前方趴倒在车子前不远的人。
这人身穿与黑融入的西装,一个高大个子身体也宽地趴在那儿脸朝地面,一动不动,看上去还真像具成了尸体的。
龙兆平缓慢走了过去,冷汗开始冒,轻唤了两三声大个儿也得不到反应,接着便快步走到大个儿身边蹲下查看。
都还没探到大个儿的气息,就突然的一个爆炸!从车子里轰的一大响,离车子不远不近的两人被震弹得飞出去。
大个儿还好,趴着又身体重只移了两三步距离远,背上的衣料着了点点光火。
反观龙兆平被弹得飞出撞上了别人家的铁门上,门都凹了个大洞,从地面上挣扎起来,他只觉得鼻间一阵烧焦味,手一摸,头发跟大胡子被熏烧了个卷,倒是没起火。随即他看见大个儿身上着了火,立刻脱下衣服上前拍熄。
“平!”原是柔柔的声音如今充满紧张气氛,衍行云过来也忙着将外单簿外套脱下来帮着拍火。
“你去拿车钥匙下来!”火一熄,龙兆平蹲下来摸了摸大个儿的鼻间,还活着,看来只是被什么给敲脑袋昏了。
“我拿了!”衍行云急忙从裤袋掏钥匙递过去,跟着龙兆平俩人拖起大个儿的身体往停另一边街道,平时都用来载衍行云上下课的宾士车方向去。
——就这个时间点错开。
龙兆平虽然在黑道不直接管辖的地方做过事,但也一直讨厌黑道而不理其中的动态,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是为了什么?这场爆炸可不是什么意外,大个儿也不是在路边没事就给了个敲破头,所以也没去考虑,干这事的人是针对谁来,要是龙兆平知道的话,还不赶紧先带衍行云离开此地。
也是因为龙兆平的个性,他并不是个笨人,也许想得到这点,却因为大个儿,满脑子想着不能抛下这巨人。
即使是衍行云,从小就是活在黑道圈里,现在也以救人为第一,什么衍行风叮咛过的话全忘在脑后。
当一阵刺耳的重型机车引擎声由远至近响起,这俩人还在认真地搬动大个儿。
衍行云站在街道最外侧,真就这么一秒,眼睛睁大来表示惊讶都来不及,整个小身体被往后大力一扯扯上重型机车上,被抱夹在一个臂弯里。
“行云——”
龙兆平一声狂吼,伸手一抓,怎么也抓不到那刚才还在身边跟他一起救人的小身影,怎么也抓不着几分钟前还畏在他怀里看着电影的衍行云。
他只扯下还残留着体温的一只鞋。
连衍行云的脸都没瞧见。
下一秒,龙兆平不顾大个儿还趴在地上,套上衣服打开宾士车门坐进,一口气插入钥匙发动追上去。晚上将近十点,就已然清冷的车道上,龙兆平没有心急,适当速度地跟在狂飙机车的后头,心底是前所未有的镇定,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心慌。
一手驾着方向盘,他一手拿起设在车内的电话拨出,响了两三声对方也很快接起。
“喂。”
冷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龙兆平一听就知道是衍行风的,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竟然是亦发冷静也安心下来,松了好大口气却也没失神继续跟着离着前方几尺的重型机车。
“衍行风,有麻烦。”
“说。”
原本就不热闹的马路,前方机车更是骑往更无人影的路上去,而由龙兆平这角度看来,看得见垂在车旁的两只脚,原本还挣扎的这一秒却不动,龙兆平不由心中一跳,哽着声音:“行云被掳,我正跟着,你快来,现在往大肚山区里走。”
电话那头静了很久,沉沉的一声:“我马上到!”
龙兆平安心地挂上电话,车上装着追踪器,除非是这辆车也被爆到一片铁不剩,否则衍行风一定找得到路来。
龙兆平没将车子点上大灯,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前方那重型机车的一点光亮和隔了好远才一盏的路灯。进入了深山区,那机车慢下来停在一橦小小的铁皮屋旁,屋前还有一辆车,就不知道屋内还有没有同党。
周围的森阴之气重重压在心头上,龙兆平也远远停下,看来那坏人没发现早已被跟踪。
那身穿黑衣黑裤的男人不高大,身形跟龙兆平差不了多少,套着安全帽看不清楚样子,看似轻松地将衍行云抱下来。同时,龙兆平也轻手轻脚下车,躲在暗处。
小小的铁皮屋内亮起灯,没有窗口只有没关的门透出光,男人将衍行云抱进去,龙兆平立刻小心翼翼地滑过去贴在屋外,手中拿根从地上拾起的粗木枝。
他从门缝探去,那男人把衍行云放在地上后便把安全帽给脱下,就是不转正面,只在原地站着俯看闭上眼乖乖躺地上的衍行云,一会儿后便转身踏出屋子。龙兆平还是没瞧见那人的样子,收回视线紧贴在门边,拿着木枝的手全是汗,心开始不平静地猛跳。
其实龙兆平完全可以在这等待衍行风的到来,但当他看见屋外的那辆车后就立刻改变主意,想必这人只是在这歇脚换交通工具,要是那人真的开了车出来还不马上发现龙兆平停在不远处的宾士,所以他必需先下手为强。
鼻间闻到淡淡的香烟味,还挺好闻的麝香,龙兆平举着树枝等着人出来,才看见个影子在门口他就发足劲敲上去。
那人捂了个头,龙兆平接着打了几棍还踹上几脚,那男人总算是不动地倒在土上,一看,心一惊,那根本不是什么男人,看上去很年轻肯定跟衍行云的年纪差不多大。龙兆平本意就不是杀人,见那男……孩闭上眼昏了就冲进屋里。
“行云……行云……”
蹲下身,他心疼地看着衍行云的额上一条血痕,之外就是一脸苍白,立即水气就在他眼里冒着,鼻头一酸却是忍着,一手挠过衍行云的颈后拖力,另一只手挠进膝下方打算将之抱起,不料背后突然一股被刀子插入般的疼——
龙兆平整个身体往前顿了顿,却两手把衍行云带进怀里站不起来,他转过头去,刚被他打昏的男孩此刻站在身后,拿着枪指着。
那把枪也许装上了灭音器,也对,在山区任何稍大的声音都有回声,真是聪明。
感到背后湿湿热热,龙兆平知道自己是中了枪,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松,紧抱着衍行云,揉着他的发,没有痛苦的叫喊也没有起身跟后面的男孩火拼。
很久很久以前,龙兆平曾经在片场里遇到一个坚强的男孩,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没有同情就这么打算像以往一样拍片拿钱走人,直到知道这男孩是个听障龙兆平才被触动,那名为心脏的地方被触动了。
但他那时还是做了,他与男孩完成了一部片……而且在药效一退,没看见男孩也没过问,就这样离开,那男孩的际遇如何根本不关他的事。
但现在,龙兆平死抱着那男孩——衍行云不放。
上次的不理,衍行云得了毒瘾,这次,又会失了什么?
龙兆平努力眨眨眼,眼前却开始雾起来头也昏沉沉,背上灼热地更痛了,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却没什么害怕的感觉。
他贴在衍行云的耳边,手上抱着的力道也渐松了,龙兆平轻轻地说着,多像对待情人的低喃:“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这次我绝不会放你一个人……”
看起来像是互相拥抱的两人,渐渐倒在地上。
第六章
耳边听到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龙兆平醒过来就发现背上奇痛无比,咬牙切齿地睁开眼,眼珠子绕了圈,他躺在满是灰尘的工地,看见不远处有一堆破旧的机器,以此判断这里是座废弃工厂。
几公尺距离远的地方,衍行云躺在那儿,紧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都是汗,身体时不时地抽搐。
龙兆平心底大呼不好!记得衍行云今晚看完电影才说他下午只吃了两颗抑制毒瘾的药,虽然那药并不完全控制,但总是有些用处的,起码不会让衍行云失去意识到去撞墙。
撑起身体爬了过去,龙兆平就在一步一之遥的地方给硬生生地停下来,有东西铐在他的脚踝上拉住他往前的动作,转头一看竟是条铁链。
这算什么?把他当畜牲一般锁着吗?
龙兆平啧了一声,感到背上没什么流血,只是钝痛时有时无挺不好受。
他又试着往前,但手指是怎么也勾不到衍行云的身体,他没什么力气地轻呼:“行云,行云……你醒了吗?”
衍行云听见有人叫他还算正常反应地睁开眼,睁得特别大,眉头却皱得深,他躺着转头看龙兆平,勉强挤出个笑容:“平……你胡子烧了……”
“过来这里。”龙兆平坐起,背上霹雳啪啦乱痛,却还是撑着伸开双臂。
“不要,我会伤害你的。”没有移动,衍行云又闭上眼咬了咬牙,不知能撑多久。
“怎么会呢?快过来。”
其实龙兆平整个脸都被那场爆炸的烟给熏得黑皮,加上胡子给烧得卷又丑,怎么看怎么恐怖,但衍行云就是认得他那双眼,令他特别安心的眼,流露出来的东西跟哥哥衍行风的寒中带情不同,那一开始就是温暖,让他觉得一年四季都是春那般温暖……
衍行云松了眉,手却是紧握着从来没放,艰难而缓慢地控制自己不要有什么额外的举动靠近,贴到了龙兆平的胸膛,他把头靠上去,对方这才将他抱的死紧,一只手不停地来回抚着他的背,不断低喃:“没事了没事了……”
“这样好辛苦,为什么我会有毒瘾呢……”已经开始意识不清,衍行云喃喃自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抱着他的人却忽地一震。
紧闭眼睛,鼻头一酸,龙兆平咬牙,只是责怪自己。
其实,再怎么也没有用,即使时光再倒流一次,龙兆平何权何势,就算坚持插管了古爷这事,恐怕也是活不到今天,根本什么也没办法做,衍行云还是会被施打毒针,也没有什么两人的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