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一晚衍行云的结论是:请蔡婷婷把她那所谓已论婚嫁的男朋友带过来。
因为没有时间,所以就在隔天,蔡婷婷真的带了一个男人来到永炎堂。
当时,龙兆平在厨房里头独自准备茶饮,不会泡咖啡也不会泡茶的他,还在思考怎么解决就听见客厅有人声,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好吧好吧,这永炎堂又不是什么咖啡屋茶艺馆,弄个水出去诚意到了不就好了?
所以龙兆平弄了四杯纯水端着,走了出去。
客厅里有三个人,一个是衍行云,穿着毛衣一脸客气地打招呼,一个是蔡婷婷,脸上极度疲倦的样子却还是勉强露出笑容,最后那一个……
那个人虽然有些狼狈却还是一副好人脸样,就是那副恶心的嘴脸,龙兆平永远不会错认。
四杯水就这么掉落在地上,一个箭步冲到面前,龙兆平想也不想就往那个人脸上打去一拳,从沙发上跌落至地上。
衍行云是第一个冲过来从后头抱住大胡子样且正在疯狂的人。
“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你这个混蛋!遇到你总没好事!滚啊你——”虽然被衍行云抱着,龙兆平却犹如被一根细绳牵绊的狂牛,四肢不停挥动,就是要冲向倒在地上的人。
蔡婷婷脸色苍白,跪到地上扶起高岳昌,他的眼镜被打飞到不知何处,露出来的面相是白净又斯文。
但龙兆平不会被这副样貌再度欺骗,这人浑身上下没一滩好水,自己就是个活活被谄害的例子!高岳昌——永远都记得这个名字,这不是害他全家不得安宁的死狐狸吗?!
难道他就是蔡婷婷所说的王子?
这种人也配当王子?那么全天下的人是都死光了吗?
高岳昌用手背摸摸自己的脸,直视着龙兆平发怒的双眼,他再没有高傲再没有鄙视,而是一脸的无奈,好像从以前到现在,受伤的人一直是他。
“请你帮帮我们吧?”说话的语调,是低声下气。
蔡婷婷也望过来,眼泪一滴滴落下。
终于冷静下来,龙兆平转过身,不忍去看蔡婷婷一脸难过又带期望的样子……那个样子,是如此地像着自己的亲妹,当初要拿掉孩子前的那一刻,好像还期待着谁会来接她,可是怎么等也没有人来接她并跟她说:我们结婚吧,一起养大我们的孩子?
以龙如宜的名义借了一笔钱后又甩了她,高岳昌的故事就像所有负心人的一样,拿着钱打扮好自己,利用关系金钱进到蔡伯所掌控的建筑事业里,并且开始接近蔡家小千金蔡婷婷。
只是因为背景,所以接近所以利用,却怎么也料不到感情说来就来,在这之中爱情就萌生,蔡婷婷是个乖女孩,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高岳昌爱上她的原因,爱上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一份纯洁的心。
难道,龙如宜就不纯洁吗?
她的个性虽然固执又任性,但她的悲天悯人不让人怜惜吗?
只能说,缘份未到,将龙如宜当成踏脚板这件事,高岳昌也不是没有挣扎过,至于她肚里的孩子,也是狠下心来抛弃。
当高岳昌说完这一切时,龙兆平还是没有转过身来,静静地站在衍行云身旁。
良久,他才淡道:“蔡小姐,你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大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
眼泪从没断过的蔡婷婷跪爬过来,又是一阵求情,还是衍行云看了不舍,急忙把她给扶起来。
龙兆平在此时走入屋内,看也不看身后一眼。
但谁知道他的心,就在蔡婷婷喊他大哥的那一声上,仿佛回到过去他的亲妹也喊他大哥时,现在却怎么也听不见了。
天黑的时候,龙兆平跟以往一样离开永炎堂,结束一天的工作。
没有理会衍行云的挽留,也不去看对方眼底的担心神情,他需要静一静。
或许,他早该静一静,或许,他有太多太多的想法可以来解决这次的婚礼问题,但,碰上昔日仇人,除了余恨,其余什么想法都烟消云散。
回到自个儿的狗窝里,龙兆平拿出泡面冲热,吃了吃,怎么吃也吃不出味道来。
吃完后,他坐在电视前,以往他跟衍行云都坐在这里一起看电视,可今天只有他一个。自从几个月前行云发生了那样的事,衍行风管他弟管得更严了,所以……行云已经很少来他这里吃消夜看电视。
电视开着,龙兆平的眼睛却是一直线看过去,没什么表情。
电视是娱乐节目,主持人的搞笑功力是本土第一,可是他一点想笑的感觉也没有。
站起来,走到床边的小柜子旁,龙兆平打开它,里面乱得可以,装满了一堆瓶瓶罐罐跟小东西,他翻了翻,在左下角的地方找到一个小铁盒子。
铁盒已经锈得看不出原本印在上面的图案。
龙兆平将它打开,里头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张薄薄的小纸条静静地躺在底处。
摊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
每次,龙兆平总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拿出这张小纸条瞧瞧,然后又放回原位,从来不曾真正拿起电话拨打。
这电话,是一年多前自己的家人全家移民之后,大叔拿给他的,就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而他的家人全部移居国外。
对,他是被留下来的那一个。
听大叔说,他的家人离开的后一个月,大叔就接到一封信,里头除了这张小小的纸条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但信封的属名是:龙如宜。
那张写着国外地址的信封早就被他给当场撕去,只剩下这组号码,怎么也不舍去动,只在平时闷了的时候拿出来看,就只是看着那些数字,没有再额外的举动。
但如今,龙兆平又仔细地看了几秒那组数字……
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到垃圾筒,转过身拿起话筒,拨号……又挂上话筒,再拿起来拨号……又挂上……来了好几遍,最后,吸了一大口气把话筒搁在耳朵旁定住,拨完号,总算是铃响了。
电话里喀喀两声:“喂。”
清晰的声音,好久不见的声音。
龙兆平表面上平静,两只眼睛却滚滚落下泪来,男人不流泪,真的只是未到伤心处。
“喂?”话筒中传来疑惑的声音。
闭上眼,泪水一齐从龙兆平的眼缝间流完挤干。
“你好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
“哥,你吗?”
“嗯。”
“哥……”明显的鼻音显露出来。
“你好吗?”隔了这么久,经过多少日夜,龙兆平只是想知道家人过得好不好。
“很好……很好……哥,我很幸福也很幸运,真的,一切都好。”
“是吗?”
“哥,谢谢你,我一直想告诉你,谢谢你,没有你,没有我。”
“你好就好了……以前……”
“以前,就让它忘了吧,我们总要过新生活。”
原来,是这么简单吗?
原来,你已经忘了吗?
那就好……你不用担心你所欠的百万债,哥已经替你还了,你不用担心高岳昌那死狐狸,他再不可能去烦你,你不用担心我……
挂上电话,龙兆平说好流完挤干的泪又流出来,已不是单单的流,渐渐地,鼻音跟声带里发出来的哽咽声大起来,龙兆平,这么大个人就坐在地上哭,毫无形象地哭,也不知道在哭些什么。
如宜过得很好,不用哭,高岳昌得到报应,不用哭,他所认识的人,都很好,不用哭。或许,他是为自己在哭,他都在做些什么呢?牺牲自己奉献他人的活着,虽然甘愿,但被遗忘的感觉是这么深这么深的痛。
——以前,就让它忘了吧,我们总要过新生活……
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新生活呢?
当衍行云打开没有锁着的门进来时,就看见龙兆平用一只手遮着脸,耳边都是他的伤心他的难过。
慢慢地走近,衍行云蹲下来,缓缓地贴向龙兆平,伸长手臂抱住他,用长长的手环住,原来大猩猩不似外表一样,真是这么高大无人能敌。
衍行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手则是顺着他的背。
“哭出来会舒服点。”
一句而出,什么都控制不了。
龙兆平回应,紧紧地抓住衍行云,就像水面上的一个浮板,再不抓住,自己就会溺死在黑暗的湖深处,所以他收紧双手,抱着衍行云变得不粗不细的腰,大大方方地哭,不做假不逞强,要哭就要哭得认真。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没睡。
龙兆平一会儿哭,一会儿发呆,一会儿说着以前的小细节给衍行云听。
衍行云听着听着,明白了他有一个手足情深的妹妹,明白了他的妹妹跟高岳昌是什么关系,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么喜欢鲁冰花这部电影。
一个晚上,两人就一说一听还一起唱起鲁冰花的主题歌来,轻轻的低哑的歌声:“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
第九章
星期六,这天是个好日子。
也是衍行风的好日子,今天他就要为永炎堂娶进媳妇。
婚礼在一间不夸张豪华的饭店顶楼举行,周围是淡绿的纱营造出来的梦幻气氛,新郎已经在客人群间招待,新郎的弟弟跟在新郎旁一起跟熟识的人谈天。
龙兆平站在角落看得到全场的地方,没有出去的意思。
他看着衍行云撑起淡淡的微笑应付所有的人,并没有衍行风所说的那么害羞,还是……今天是他哥的大喜之日,怎么也要出来充场面训练的?
拿着一杯果汁,龙兆平慢慢地喝着,动作真像个老头子在饮茶,不过他的样貌跟老头子差得可远,就在昨晚把胡子剃了,一张脸抢眼的很,所以他才站在暗处不出去,怕女人会蜂拥而来抢走衍堂主的风采就不好了。
没了胡子,人中下巴倒是少了些重量,连走路起来都有些飘然。
衍家两兄弟在人群里转呀转,转到一个表面上看来有些年纪,还拿了根拐扙的老人面前,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蔡伯吧?整个人看起来挺精神。
“阿平?你干啥不出去?”
大个儿突然出现在眼前,这个大个的人要不吓到都难,所以龙兆平把果汁翻倒不是他的错,是大个儿的外表真的太吓人。
“大个儿,我觉得你还适合另一个行业。”
“什么?”大个儿听不明白。
“你怎么不去当鬼屋的演员。”
这下倒明白了,大个儿却没口吐白沫,拉过龙兆平的手腕:“走,堂主在叫你呢。”
“我不——”
真是谁的块头大力气就大,才吐了二字,便差点被拉飞出去。
龙兆平一到,大个儿就走到另一边继续去招待客人,显然是真的领命去把他抓过来,果真衍行风盯了他数秒,说:“蔡伯,这就是举办人之一,龙兆平。”
那个老人转过头来,那眼睛真是足以洞悉一切的精明。
“不错不错,可用之才。”
“您夸奖……”
“蔡爷!蔡爷!”突然几声打岔,整个会场安静下来,就见两三个穿着整齐西装的人跑进来。
蔡伯显然是对他管教的人不礼貌而不满:“做事这么匆忙!一点规矩没有!”
谁知那几人气喘如牛,不知是从多远的地方赶来,其中一个用发抖的声音说:“蔡爷,小姐……我们去接小姐的时候……已经……”
那人不敢说完,只抖着手恭敬地递来一只信封。
蔡伯立马接过来,虽然人老但动作却不迟缓,抽出一张信纸快速地看了看,下一秒脸上瞬间凝重起来,他看向表情依旧冷静的新郎,衍行风像是知道蔡伯的意思,立刻大声说:“请大家自便。”说完就跟着蔡伯到室内去。
龙兆平在此时看了衍行云一眼。
衍行云也回他同样的表情。
那表情叫做坚定。
蔡伯收到的那封信,肯定就是蔡婷婷写的吧?而今,那两个人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能逃多久?能逃多远?这,已经属于别人的故事,龙兆平无权干涉也无法干涉。
只是蔡婷婷最后的眼泪,还有那句当着他和行云面前道的谢,他大概能记住一辈子。
并没有原谅那个狡猾如孤狸,遇上爱情也不得不软下心来的人,只是妹妹都宽容他了,那么自己还演什么独角戏较什么劲呢?那样自私自利的人,能下定决心带着爱着的人私奔,那么一定是真心地爱着吧?
所以,这不是害人。
当初被高岳昌围起来打的时候,只想着这人还要害多少人才甘心?这次不是,绝不是害人,也不是在帮助高岳昌,是在帮蔡婷婷,帮她不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也藉着这次,间接地帮助了自己,脱离以前想起来便会心痛的回忆。
虽然一个人被留在这里,但还是有很多人陪着他的,只是他看不清了,就像大个儿,虽然见了一副会杀人的模样,但心头却是好的,就像衍行风,虽然这根冷棒时不时就用嘴毒他,但还给了他一份工作,就像永炎堂的所有弟兄,虽然是在道上混的,却是如此讲义气。
还有,他还有行云……
看着衍行风离去的身影,龙兆平不知不觉握住衍行云的手,什么时候,这只小手变得快跟他一样宽大了?
衍行云转过头来,盯着那牵着的双手,龙兆平牵了一会儿又放开,衍行云反而因为他放开而皱起眉头。
“去跟你哥说?”
“好。”衍行云点头,跟龙兆平一起离开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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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不成。
许多会场上的贵宾跟客人都惊讶,怎么两大家族的事怎么会就这么泡汤了呢?
最清楚事情原委的,不过四个人,这其中两个人现在就站在衍行风的房门外,听永炎堂的弟兄们说,堂主从婚礼场上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到现在晚上了,不时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龙兆平脸色一凝重,衍行云的也没好到哪儿去。
难道,这次是做错了?根本不该阻止两人的婚礼吗?还是……衍行风是真喜欢上蔡婷婷的?天大的不可能……
“我来说。”龙兆平握住门把就要进去。
衍行云一把挡下来:“哥的脾气我还不清楚,我去说。”
“那一起进去。”龙兆平不让。
没辄,衍行云只好喊了句“哥,我进去了”就开了门,里头一点不整齐简直乱得像被机关枪扫过,用头壳想也知道这是极其愤怒之下的人才有可能弄出来的场面,难道哥真的为了新娘的落跑而发狂?
门全开,室内只点了一盏小夜灯。
衍行云没看见人影,轻喊了声:“哥,你在吗?”
跟着进去的龙兆平跟着衍行云走到转角,看到床上坐着个人,低着头,身上的衬衣扣都没扣好,露出洁白的皮肤,而且头发乱得可以。
龙兆平实在不相信,这样注重外表整齐度的男人竟会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