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圆圆也不挣扎了,因为她知道挣扎无用,若挣扎不休,那捣住她嘴的男仆恐怕会打晕她,如此一来,她连逃的机会也没有了。
“你给我乖乖的,否则有苦头吃!”
花圆圆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婢女见她爽快同意了,脸上的不悦也稍缓,叹了口气。
“要怪,就怪你是那萧公子的未婚妻,惹怒了我家小姐,她……总之,见了我家小姐,你好自为之。”
花圆圆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萧郎的关系,令她惹来其它女子的妒意,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嫉妒到要掳她?
仔细回想,虽然她和萧郎订亲半年,不过花家人向来低调,加上她爹爹处事谨慎,能够攀上萧家这门亲事,不论花家人再高兴,爹爹仍告诫家人,不可大肆宣扬订亲之事,因此没多少人知道。
可是今日大嫂这么一宣扬,在场众人全都知道了,就不知是谁人眼红?
花圆圆脑袋飞快转着,对方摆明来阴的,敢在刘家动手,必然有把握将事情压下去。
不,她不能去。去了必是死路一条!
“这位姊姊,这亲事乃父母之命,实在不是我能作主的。”她试着求饶,目的是想从对方口中套出一些话。
前头走着的两名婢女,一直没开口的那名转过头来,见花圆圆如此有礼又一脸忐忑,顿时为她将遭受的伤害心生怜悯,但想到自家主子跋扈的脾气,若不完成主子交付的任务,倒霉的将是他们,也只能压下同情。
“这不关我们的事,等见到我们家小姐再说吧……”婢女的话语里有着同情和遗憾,以及说不出的阴霾。
花圆圆心下猛地一紧,一股感应袭来,直令她心惊肉跳,没来由地,她心中冒出两个字——
毁容!
她惊惧交加,这感应来得又强又清晰,根本不用怀疑。
好狠毒的心,居然想毁她的容,她必须逃!可是……她该怎么逃呢?
正当她心慌意乱时,适巧经过拱桥,桥下是池子,她灵机一动,立刻行动,身子猛然一歪,往旁一倒,人便跌进了池子里。
对于这个变故,两名婢女和两名男仆皆是一惊,赶忙盯住桥下,但是等了老半天,花圆圆居然没有浮起来!
四人面面相觑,脸色越来越白。
“她没浮起来……”
“怎么办?要下去救吗?”
领头的婢女脸色难看地说道:“来不及了,而且……小姐命我们将她毁容,这么做是犯事,女子容貌毁了,一生也毁了,根本活不下去,如今她自己掉下去,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其它人本来就不想沾这个腥,索性把责任都推给花圆圆。
“对,没错,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怪不得咱们,咱们快走吧!”
四人怕出了人命牵连自己,趁四下无人,赶紧离开,连去确认花圆圆是否真淹死的意愿也没有,只想赶快远离现场……
待人走远后,平静的水面才有了动静,花圆圆冒出水面,急急吸着空气。
他们再不走,她就真的憋不住了!
其实并非她闭气功夫好,而是她在落水之前,事先深吸一口气,等到气没了,赶紧把袖中的葫芦拿出,再吸了一口。
这葫芦是她在来时路上买的玩意儿,当时只觉得它的刻划漂亮,所以才买回来收藏,而她在跳进池子前,便已偷偷将葫芦的塞子打开,装入空气,这才趁那些人措手不及之时,跳进池子里。
因为多渡了一口气,才能骗过那些人。
而且少有人知道,其实花圆圆水性不错,幼时时常和两位兄长到溪边玩耍,因此习得泅水之技,只因后来娘亲管教甚严,请来教习教她琴棋书画,便不再有机会去泅水了。
她躲在桥下,身子泡在水里,幸好这时节天气已暖,尚无大碍,但是泡久了也不行。
也不知那些人走远没?现在全身湿淋淋的,这副糗样若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偏偏嫂子发现她不见,一定会着急,派人来寻……
第3章(2)
正当她思量着是要自己走出去,还是等人来寻再出现时,忽听桥上脚步声,让她全身绷紧,就怕是那些人去而复返。
她屏息以待,一动都不敢动,深怕小命不保。
她感觉到那脚步声来到她上头便停住了,似乎只有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较轻浅的脚步声传来。
“萧郎……”女子低柔的轻唤声传来。
花圆圆不由得心中诧异,这萧郎难道是指萧安浩?
“你可安好?”悦耳磁性的男子嗓音,的的确确是萧安浩的声音。
是萧安浩!她是不是该出声向他求救?
正在惊喜和犹豫间,上头又传来说话声。
“怎么哭了?”萧安浩的声音十分温柔。
“我没有……”女子回答的嗓音也是柔柔弱弱,只是三个字,却有勾人怜爱的好本事。
花圆圆心中一沉。这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是谁呢?而且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亲密呢!花圆圆心口像被什么给掐住似的,但她沉住气,决定继续听下去。
在一声叹息后,萧安浩轻柔地说:“你是伤心我和那花家千金订亲的事?我不是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
花圆圆心下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只是我……我担心嘛……”
陈昭容泛着水光的美眸如同清晨叶上的露珠,微颤的长睫令她本就绝美的容貌更添楚楚可怜。
萧安浩叹息一声,伸手搂她入怀。
“昭容……”
一声亲昵呼唤,柔情万千,不用太解释,这样还猜不出来就是傻瓜。
以前的花圆圆或许还会懵懂看不清,可现在的花圆圆有了超乎常人的敏锐感应,当然一听就懂。
她心头剧震,迟迟不敢相信,原来萧郎和陈昭容……她紧抿着唇,心头像被掏空似的难受。
萧安浩轻轻抚着陈昭容的发丝,安慰道:“与我订亲之人,随时有可能送命,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我虽然与花圆圆订亲,却也只是权宜之计,待得事情处理完,我便娶你过门,明白吗?”
“嗯……我明白的。”陈昭容轻轻点头,埋在他怀里的容颜,弯出一抹笑。
她要的,就是他的承诺,她喜欢听萧安浩亲口对自己说,他只在乎她,其它女人在他眼中都无足轻重。
接下来,萧安浩又低声安抚几句,怕被人看到,所以不能久待。
离去的脚步声表示他已走远,过了一会儿,桥上又传来另一个脚步声。
“小姐。”出声的,显然是陈昭容的婢女。
“青儿,他说了,要我耐心等着,他会娶我过门呢!”话语里显示出欣喜和得意,哪有适才的娇怜柔弱。
“我就说嘛,小姐没什么好担心的,那花圆圆姿容普通,完全比不上小姐,她不过只是个被利用的对象罢了。”
“我本也不担心,只不过娘说了,男人还没到手时,都不能大意,打萧郎主意的人实在太多,我听说,连那晴云公主都想嫁他呢。”
“那个跋扈刁蛮的晴云公主?那可怎么办?”
“你别看萧郎是个斯文人,他骨子里硬得很呢,若非他想娶的,就算公主逼他或皇帝赐婚,他也不会接受的。”
“小姐这么了解他?”
“我总觉得,光有美色是迷惑不了萧郎的,那些朝中贵女,有几个姿色可不输我,家世也在我之上。不过娘说了,这男人嘛,看中美色的,用美色诱惑;看中权势的,用权势渗透;而萧郎正好相反,他看中的,是我的才气,加上我有美貌和家世,只要顺着他的毛摸,他迟早是我的。”
“小姐说的是,小姐才艺美貌双绝,独一无二!适才呀,我瞧那萧公子抱着小姐时,那眼神温柔得要出水了呢。”
接下来,只听得主仆两人轻笑远去,挟带着低低说话声,直到远得再也听不到为止。
四下归于平静,花圆圆依然沉默地待在池子里。她脸色苍白,为了不沉下去,两手紧紧抓着桥下横梁。
许久,许久,像是忘了呼吸一般,她连忙吸了一大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震惊而屏息太久,憋得胸口都生疼了。
少女情窦初开,尚未尝到郎君的怜惜,却被伤得遍体鳞伤。
她就这么浸泡在池子里,虽然天暖,却不停发抖,不是身冷,而是心寒!
泪水一滴一滴掉进水中,划出一小圈一小圈的涟漪,她的力气被抽干了。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半年来,她把萧郎放在心上,白天想着、夜里念着,为了做新妇,每日一针一线缝着新嫁衣、绣着鸳鸯枕,针针都含着她单纯真挚的情意,一心祈求君心似我心。
想来,是她痴望了。
萧郎中意的人并不是她,他只是把她当成棋子利用。
她曾经听一位庙里的女师父说过,这世上最禁不起践踏的便是人心。
她抚着心口,这儿好疼呢……
她无声哭泣着。若是以往,她或许禁不起这个打击,可如今在她最伤心的时刻,依然保有清明。
不行,她不能一直泡在水里,别人把她当卒子,她还不懂得保护自己就真的是蠢蛋了。
想到这里,她找回力气,努力爬上岸,想要循着原路走回,适才因为逃离,所以慌不择路,刘府这院子又这么大,她迷路了,想找个仆人问问,同时看看能不能换下这身湿衣裳,倘若被其它世家千金看到了,那谣言不只是伤害她,更是伤了花家。
风一拂来,她冷得不住颤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在她寻着路时,一见前头的身影,吓得全身僵硬。
是刚才那两名男仆!
好死不死他们往这里走来,她不能被撞到。情急之下,她急急找着藏身之处,匆忙间发现一辆马车,立刻想也不想地钻进去。
躲在里头,她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听那两个男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同时也听到说话声。
“我真的看到了。”
“你确定?”
“你想想看,若是那女人真的淹死了,尸体也该浮起来才对,那池水虽深,但并没有水草缠人。”
“所以你觉得她往这里跑了?”
“我看那身影很像,而且她一见咱们,就匆匆忙忙逃了。”
“若真如此,这女人也太精明了,咱们小看了她。不行,若被她逃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两名男仆左右找着,其中一人目光一凝,向另一人示意往下一指。
这地上有水渍脚印,顺着脚印看去,最后消失在马车旁。
两人互瞄一眼,阵中露出狡诈的笑,缓缓朝马车移去。
躲在车厢里的花圆圆虽然看不到外头的状况,但是危机感应阵阵袭来。
他们发现我了吗?好像往这里来了,要是被抓到怎么办?干脆大声呼救算了,我绝不能任他们宰割!
才这么想着,车帘外传来一声暴喝。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干什么!”
两名男仆吓了一跳,连转身都来不及,脖子上已经抵着冰冷的剑锋。
“饶……饶命……”
“说!”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四个骠悍高大的男子,瞪着这两名鬼祟之人。
两名男仆差点吓软腿,他们虽有功夫,可是一见到这四名男子,便立刻感觉到他们的威煞。这种煞气,可不是一般护卫那种凶神恶煞唬人的样子,这些人一站出来,有一种威仪和血气。
两人脸色刷白,料不到还没抓到女人,就被人发现了。
“出了什么事?”一句威严却不失温润的声音传来。
元忠见到庞玉堂,上前抱拳一揖。“主公,这两人在主公马车前打探,形迹鬼祟可疑,不知安的什么心。”
两名男仆的其中一人暗叫不好。他见过这名被称为主公的人。
他是来自京城的贵客,虽然不知真实身分,可连他家老爷在这人面前,都要鞠躬哈腰,就知道来头不小。
他回过神来,赶忙对庞玉堂说道:“这位公子别误会,实是因为咱们发现有人藏在车厢里,担心对公子不利。”
得想办法找个代罪之人,顺便把那人抓走更好。
“喔?”庞玉堂眉毛一挑,似是对这话起了兴趣。“是吗?”
另一仆人听了,也回过神来,立即有默契地附和道:“是呀公子,咱们是担心有人冲撞公子,一发现可疑之处,才过来查探的。”
庞玉堂含笑点头,眼神朝元忠示意。“去查查。”
元忠得令,向元孝、元仁、元义挥手,三人各居三处,将马车包围,腰剑无声拔出,做好准备。
元忠朝元仁使了个眼色,元仁缓缓靠近,用剑鞘将车帘掀开。
里头哪有什么人?空空如也。
“禀主公,无人。”元忠回禀。
两名男仆这下脸都绿了。他们原本笃定那女人就在马车里,却想不到里头竟是空的!
人找不到就罢了,还得罪了这位权贵,两人赶紧跪下求饶。
“请公子恕罪,奴才们只是好意,为了公子的安危才大胆前来查看的,无心之过,还请公子看在咱们一番心意上,原谅咱们的冲撞!”
两人奴才当久了,也懂得察言观色,虽然这些护卫个个悍武慑人,但眼前这位公子却一派温润尔雅,气度清朗俊秀,不见权贵的豪霸之气,一双眼笑得像尊弥勒佛,一看便知是个好说话的。
“两位的好意,本公子领受了,念在你们一片心意,就放了你们吧。”
两名男仆心下大宽,连连向庞玉堂告谢后,便离开了。
待得他们走远,庞玉堂面上笑意不减,只是慵懒地朝元忠吩咐一句:“挑了他们的手筋和脚筋,废了他们的武功。”
元忠拱手领命。“是,主公。”
身影一闪,人已消失。
庞玉堂不急不缓地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元忠回来通报。
“事已成。”
“回府。”
在他的命令下,驭夫策马启程,众护卫则跟在马车两旁。
直到马车出了刘府,走在石板大道上,庞玉堂的目光往下一凝,冰凛如刀。
“躲在下面的人,出来吧。”
第4章(1)
藏在车厢地板下的花圆圆闻言一惊。
他发现我了?!
正当她犹豫时,那磁沉好听的声音又传来。
“别怕,我既救了你,自不会伤害你的。”
这话虽温柔,但花圆圆却听得惊心动魄,心尖打颤。
明明是沁骨寒心的杀意,却可以用这么温柔善意的语气说出?!
不行!他怀疑我心怀不轨,并且打算下手了,我不能躲!
“等等——我、我这就出来!”
她赶忙掀开车底门板,从暗格里爬出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伏跪在这人面前求饶。
“公子饶命!小女子不是故意躲进这马车的,实是因为被人追杀,逼得没办法才斗胆冒犯,还望公子开恩恕罪。”
她声音颤抖,因为感受到对方浓浓的杀意,原以为才逃过一劫,却想不到又面临死亡的威胁!
庞玉堂挑了挑眉,五指成爪的掌心,正凝聚内力,但因为她的求饶而暂时将杀意抑住,嗓音依然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