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玉堂命人上菜,几上很快摆满了各式美食,原本婢女在一旁布菜伺候,可是庞玉堂却挥退了她们。
“下去吧,在外头候着。”
婢女们一一退了出去,只留孤男寡女两人在室内。
众人一退,花圆圆更是全神戒备,原本就惊忧的神情显得更加僵硬,庞玉堂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
“瞧你紧张的,活似怕我吃了你。”
花圆圆试图冷静回答。“怎么会,公子承诺过,只要我驯服了白虎,就放过我和我的家仆,并且平安送我们到竖城,我相信公子一言九鼎,不会失言的。”
这话是在提醒他,千万别打她的主意,虽然她不相信对方会看上她的姿色,但她还真是错估了庞玉堂,庞玉堂偏偏就是对她动了心思。
美丽的女人他看得多了,却没看过这么有意思的。
看到她亲自驯服了白虎,回想她与白虎相处的动人画面,那一刻,她已经入了他的眼,让他开始正视这个女人。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目光不再像以往那样藏着冷漠,反倒闪动着璀璨的流光。
他伸出手拿起筷子,挟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
“吃吧,这些菜是我特地吩咐厨子做的。”
他为她布菜,要知道,能让他庞玉堂亲自伺候用膳的女人,她可是第一个。
花圆圆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他淡淡制止。
“吃。”
一听到这个命令,她立刻闭上嘴,乖乖地吃将起来。
庞玉堂微挑了挑眉,见她听话地吃了,心中极为满意,看她亦是越来越顺眼了。
本以为为她布菜,这女人会因此拿乔,谁知她连闹也不闹,立刻识相接受他的好意。
其实不止这一回,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这女人总能在他发怒之前,顺着他的意思做,而且做得完全合乎他的心意。
各种性子的女人他是见得多了,擅长隐藏喜怒的他,面对任性倔傲的女人时,他总是温文以待,从不轻易让喜怒形于色。
不过和花圆圆在一起,却让他总是既轻松又舒服,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彷佛不必隐藏情绪,花圆圆便能知道自己的情绪波动。
庞玉堂挟什么给她,她就吃什么,甚至是一个眼神,她便立刻知道,他希望她把那碗汤喝了,立即乖乖把汤端起来喝个精光。
看着她硬着头皮,把他挟的菜肉全都吃光光,就算撑饱了肚皮也要吞下去,让他看了着实舒心。
“吃饱了?”他问。
“是,吃饱了。”她恭敬点头,其实撑得快吐出来了。
她痛苦憋住的模样,惹得庞玉堂失笑,他摇摇头。“好了好了,瞧你委屈的,别人看了,还以为本公子欺负你呢。”
你明明就是欺负我!
她在心中大声腹诽,却不敢露出不满的表情,因为她知道,这男人只是看起来好说话,但还是一只有利爪的老虎。
突然,她的脸被大掌托起,吓得她想要退后。
“别动。”
这声命令,让她停止了动作,那托着她下巴的大掌,以拇指在她嘴边一画。
“脸上沾到饭粒了。”他笑道。
花圆圆红了脸蛋,明明他只要开口提醒就行了,偏偏亲手为她处理,这暧昧的动作实在有损她的闺誉。
原以为他为她拿下饭粒后,就会放手了,谁知他迟迟没有放手,分明乘机轻薄,而她的脸蛋在他轻轻摩挲下,越来越红,像是要滴出血似的。
“公子,我驯服了白虎,你答应要放过我的。”她可怜兮兮地请求,在他面前,她的胆子总是提不起来。
庞玉堂望着她,突然问道:“你被人陷害一事,那萧安浩可知道?”
花圆圆呆了下,不明白这男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她正要开口说这不关你的事,但是话到了嘴边,突然捕捉到他眼中的锐利,赶忙改口回答。
“不知。”
“为什么不告诉他?”
“……没有必要。”
他眯起眼审视她的表情,狐疑地问:“难不成,你之所以受人陷害,跟他有关?”
花圆圆心中一惊,直直望着他,难不成这人的感应也特别敏锐?
事实上,是她的眼神出卖了自己。
像庞玉堂这种生长在皇族的人,在环境的磨练下,除了隐藏喜怒,自是培养出察言观色的技巧,要从她的眼神中得到答案,轻而易举。
庞玉堂抿出魅惑一笑。“是了,想那萧安浩何等出众,又是美男子,不论是家世或相貌,你都差了他一大截。”
花圆圆见他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心下有气,这男人如今在自己面前像连温文都懒得装了。
“劳公子挂心,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她想退后,可这家伙却不放手,甚至还得寸进尺抚摸她的脸颊。
“我就觉得奇怪,像他那样的身分,怎么会看上你?不过仔细想来,从你几次遇上意外的事件来看,就很合理了,这订亲归订亲,只要没进门,都不算数。”
庞玉堂说得云淡风轻,脸上还抿着笑,彷佛别人的生死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事实上,他是在提醒她,像这样的未婚夫婿,不要也罢。
“他看不看得上我,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公子费心。”
花圆圆心中实在很气,虽然她看开了,可不代表她愿意让人把伤口挖开,要知道,她的心还是会疼的。
这个庞玉堂,实在可恶!
她因为气愤而红嘟嘟的可爱脸庞,惹笑了庞玉堂,他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你装病避祸,但病总有好的一日,还是无法解决你和他的问题。”
她咕哝道:“我自己会想办法。”
既然挣脱不了他的大掌,她索性也懒得花力气了,气呼呼地垂下眼,因为她没有瞪这男人的本钱。
庞玉堂盯着她的脸打量,突然说道:“把婚约退了吧。”
啊?
她惊讶抬眼,迎上他难以捉摸的目光。
“想活命,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把亲事退掉。”
当他说这话时,眸中亮芒闪动,听起来像是建议,可花圆圆却觉得话中含威,似是在强迫她答应。
她当然想退婚,只是没告诉别人罢了,让她惊讶的是,这男人也管太多了吧?
要知道对方可是萧家,退婚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会亲家变仇家的。
见她呆愕不语,庞玉堂目光有了冷意。“怎么?舍不得?”
她一个激灵,赶忙识相回答。“不是,我也想退婚的。”
“喔?”
闻言,他眼中的冷意没了,笑容又回来了,仔细审视她脸上的表情,想到她之前的聪慧,突然了悟。
“你要用什么办法退婚?”这话是笃定她有了主意。
你问这么多干么?
她心中才犯嘀咕,冷不防被他眸中的威芒扫了下,忙又绷紧神经,把自己的办法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计划,庞玉堂点头赞许。
“嗯,这方法倒是不错,如此一来,不得罪对方,也全了对方的面子。”
她陪着笑,心想这方法好不好,还要他评判?当然,这话只能在肚子里骂,不敢说出来。
“那萧安浩怕是不知你这般聪慧吧,若他知道的话……”说到这里,话突然打住了,他一双眼微眯,深思地盯着她。
知道的话,如何?
她不禁疑惑,可是一瞧他盯人像在盯猎物似的,心里直犯寒,还扑通扑通大跳。
拜托不要这样盯我,让人背脊发凉!
“在把亲事退掉前,低调点,没事别出头,明白吗?”他突然沉声命令,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压,为了快快脱离这种威压,她忙点头。
幸好,庞玉堂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终于放开钳制她下巴的大掌,也不再为难她了。
“明日就到竖城了,你的婢女和家仆会在码头和你会合。”
她原本苦着一张脸,听到这话又转忧为喜,赶忙起身朝他一福。“谢公子,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的委屈总算有回报了,不枉费自己一直顺着他的毛摸,简直跟那只畜牲……
噢不,是跟那只圣兽有得比,反正只要能放过她,他怎么高兴都行。
这顿饭吃得实在消化不良,却终有结束的时候,得了庞玉堂的放行,她心口压着的石头落了地。
直到退出房外,她才真正松了口气,明日就解脱了,庆幸自己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第9章(1)
隔日上午,花圆圆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船头,望见竖城码头时,她脸上绽出了笑颜。
虽然几经波折,但终是平安到达了,她决定到了竖城后,要找间寺庙烧香拜佛,感谢神明保佑。
大船靠上码头,放下了船桥,花圆圆一想到可以见到四名婢女和家仆,不免有些心急,等到她下了船,便听到有人急急唤着。
“小姐!小姐!”
花圆圆抬头,见到两名婢女正向她招手,两名家仆也在,她心中欢喜,心想庞玉堂果然守信。
她拎着裙摆,急急走下码头,和婢女家仆会合,一见面便忙着问候,见到对方没事,与锦绣、碧儿喜极而泣地抱在一起,不忘关心阿武和阿九的伤势。
想到那一日,他们四人为了她的贞操和性命全部豁了出去,他们的忠诚,让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以往,她总是心心念念着去讨好人家,可现在她的想法不同了,经过这一次,她要为自己、为爱她的人,好好为自己谋一个未来。
从阿武和阿九的口中得知,那一夜水匪袭船,损失了不少货物,水匪虽然被打跑了,可是也抢走了不少财物。
花圆圆的人为了逃命,只带了银钱在身,其它行李都没了,她决定到了三伯父家,再花钱采买补齐。
由于按照之前的行程,他们原本是应该明日才到达的,但庞玉堂的船速度较快,因此他们提早了一天,三伯父家的人不晓得他们已经到达,只能自行先租马车了。
在花圆圆与他们说话间,庞玉堂已经上了马车,在上马车前,他朝花圆圆望了下,朝一旁的元义吩咐了下,元义点头,立即去办,他便进了马车。
“花姑娘。”
正和两名婢女说话的花圆圆,闻声转过头来。
“大人。”她有礼地福了福。
“我家主公已为姑娘备好马车。”
花圆圆闻言顿了下,她抬起头,朝那一排马车看去,其中一辆车饰最为尊贵,知道庞玉堂必然就坐在马车里,但是车门没打开,所以她也看不到里头的人。
她不愿意和庞玉堂牵扯太多,因此有礼婉拒。“劳庞公子费心了,一路上给公子添麻烦了,马车这点小事,怎敢麻烦公子。”
元义道:“我家主公既然安排了,姑娘还是接受吧,请。”话说得很明白,是不让她推拒了。
花圆圆本不想与庞玉堂再有牵扯,不过更不想得罪权贵,不能逆了那男人的面子。
也罢,只要到了三伯父家,她和庞玉堂就再无瓜葛了,向元义道声谢,便走向他们准备的马车。
花圆圆知道,这一装病,暂时有几个月不会回去了。
在她“养病”一个月后,娘来了一封书信,她拿到信后,便回房将信拆开,读完信后,不禁叹了口气。
“小姐,夫人信上写什么?”锦绣好奇的问。
“娘说,爹亲自上了萧家,拜访萧老爷和萧夫人,将我重病一事告知,借机说我重病伤身,可能不孕,请求退了亲事。”
碧儿端了一盅鸡汤过来时,闻言也急问:“那萧家可愿意退婚了?”
这正是花圆圆叹气之因,如果萧家答应的话,她也不会烦恼了。
“萧家老爷和夫人说,萧公子出了趟远门,这件事,得等他回来商量之后再定夺。”
碧儿和锦绣听了,知道小姐的担忧,只要小姐一天是萧安浩的未婚妻,就一天脱离不了危险,也不能回家。
“小姐别担心,那萧公子迟早会回萧家,小姐这段日子,就当来竖城散心也不错哪。”
花圆圆闻也笑了,握住碧儿和锦绣的手。
“是呀,有你们两个陪我,我也不寂寞,咱们难得出一趟远门,定要好好玩个够。”
三人笑成一块儿,所谓患难见真情,忠仆不多见,能够为了主子愿意把命豁出去的更是稀少,水匪事件让花圆圆见识到丫鬟和护卫的忠心,这世间上,卖主求荣的奴仆并不在少数,她身边能够有这些忠心的仆人,该感到幸运了。
在她有生之年,必定善待这些忠仆。
既然决定在竖城好好玩一玩,花圆圆便暂时把那些烦心事抛下,而且在三伯父家,吃得好、睡得好,只会将她养得更加娇美动人。
来到竖城,她像是放飞的鸟儿一般,三伯父官居总兵,自有武人的豪爽气度,大她三岁的堂哥官居校尉,与她从小就玩在一块儿,感情自然很好。
今日堂哥休值,约好要带她出门一游,用完了早膳,她带着碧儿一块儿出门。
三人来到市集,走走看看,好不惬意,堂哥是武人,说话不拐弯抹角,一路上为她介绍竖城哪儿好玩,哪儿有好山好水,让她真心觉得,与武人相处实在舒心多了。
她以养病名义来竖城暂住,这件事只有三伯父和三伯母知晓,堂哥并不知道,只是听说堂妹要在他们家住几个月,便高兴得不得了。
在竖城,民风比南方开放,女子骑马比坐轿的多,花圆圆和碧儿在软轿里,偶尔看到一些姑娘们骑马而过,让她一双美眸闪耀着光辉,对一旁骑马的堂哥说道:“堂哥,你们这儿骑马的姑娘很多呢。”
堂哥花子涛见她一脸艳羡,笑问:“堂妹若想骑,我找人教你。”
花圆圆双目放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驾驭马儿可比坐轿好玩多了。”
花圆圆甜美一笑。“谢谢堂哥!”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到了城东最大的香闺胡同,听堂哥说,这条胡同最受城中姑娘喜爱,因为胡同两旁的铺子卖的都是女儿家最喜欢的东西,珠宝首饰、各色绣品,还有许多来自西域的胭脂。
此外,各种保养肌肤的,不论是涂抹在肌肤上的,还是食用的美容养生品,应有尽有,让人看得目不暇给。
一到了香闺胡同,果然如堂哥所言,净是姑娘家,其中也不乏公子,多是陪着姑娘来的。
这香闺胡同不只卖的东西惹姑娘喜好,就连那铺面也是打理得特别漂亮。花圆圆和碧儿下了轿子,两个女人见到这胡同,开心得不得了。
“咦?那不是绍飞兄吗?”
花子涛的话,让花圆圆好奇地转回头,瞧见他和一名男子说话,两人握手搭肩的,似乎很熟稔。
接着,花子涛拉着那人过来。
“堂妹,我跟你介绍一位好兄弟,高绍飞。”
来人和堂哥一样,生得高大结实,有武人之姿,浓密的眉,略见粗犷的脸容,颇有丈夫气概。
“见过高公子。”花圆圆朝高绍飞轻轻一福。
“花姑娘。”高绍飞亦是拱手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