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那种身分住进那殿里,不折寿才怪!”
“这也是,你说的没错。”他竟颔首了。
原来他是可以沟通的嘛!她挺高兴的笑了。“是吧,您同意就好,以后别再胡闹了,这分明是在闹笑话,会遭人耻笑的。”
他继续点头。
“您还是赶快派人通知太皇后一声,请她宽心,不必迁出凤殿了。”
“嗯。”
“这就对了!本来嘛,凤殿就属于太皇后所有,您偏要她……欸?慢着……”
她终于发现,他好沟通到令人匪夷所思,而这就大大有问题了。
就见他慢吞吞地随意搁下手中把玩的青玉,对着她笑容可掬,她简直吓傻了,脑中立即出现“腹中有剑、笑里藏刀”这八个字!
“既然,你认为住到凤殿里不妥,那朕就成全你,不过……”他邪俊的眼眸轻瞟向她,令她一阵胆寒。“朕可以体谅你住凤殿的为难,但,有些事是否也该换你体谅一下朕了。”
瞧他的口吻与眼神,她头皮开始发麻了。相处至今,她渐渐了解他的为人,这男人奸险无比,而此刻,他已奸得明目张胆,完全不想隐藏了。
“请问……要臣女体谅您什么呢?”
南宫策抿笑。“不去住凤殿可以,那就迁来龙殿,与朕同住吧!”
“什么?!”她大惊失色。他竟敢提出这种要求?!
他一副笑面夜叉的模样。“朕已命人将新床搬至龙殿了,今晚你就迁来吧!”
她惊愕得瞪大杏眼,倏然明白他这是故意的。要她搬去凤殿根本是幌子,实则是要逼她住进他的龙殿,他果然奸险!
“怎么,不同意?”
“这还用问,不可能!”若真搬进龙殿,自己名节不就全毁。
“那就没办法了,明日你就住进凤殿吧!”他清冷的道。
“您——”
“朕已给你选择的机会,怎么决定就看你了。不过,高玉贤那里,她可能就难过了,但朕会让她去杨宜那挤挤,两个女人互相取暖,合着骂你也方便些,这也勉强算是朕施给她的一点恩惠吧。”
谢红花气结。他这是拐个弯逼她就范,真可恶!
“如何?”
“您不能这样欺负人!”事关名节,他却这样逼迫她,她一急,泫然欲泣了。
他凝视她的眼神隐晦莫测起来。“朕谁都欺负,就不曾欺负你!”他这话深意非常。
她不禁一愣。这男人对她说的话,总是高深莫测到令她猜不透,尤其看她的眼神老是带着很深的满足,那种旁若无人,摒除一切的独宠眷爱,仿佛在寻回什么,或是弥补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她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我不能搬进凤殿,更不能去您那,臣女有婚约在身,还是您的姑姑啊!”明知听到这话他铁定翻脸,她还是不得不说。
他果然度量狭小的拍桌起身。“就算你哪里都不去,高玉贤那女人还是必须迁宫,朕情愿在那里养畜生,以后凤殿就是小花的猫窝了!”恶劣的说。
“您——”
“你以为不肯搬来,朕就没法子了吗?朕将你住的地方四面墙壁全部拆除,将附近的四殿并为一宫,这样暂时勉强可住,反正过一阵子新宫完成,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都得与朕同住!”
这分明是恃强欺弱,她气坏了!
离宫是紟唐王朝第二大宫殿,本身已建造得美轮美矣,再加上长沙地处平原,气候宜人,秋天满树枫叶,景致美如诗画。
但新帝南宫盛还是怕他那个喜怒无常的弟弟住得不满意,遂另在长沙择地建造更大的宫殿,而今日南宫策便来到新宫的工地观察了。
“您真的很过分,怎能真的这么做,任意破坏宫殿,硬是将臣女的住所拆得乱七八糟的,这样您就高兴了吗?真不晓得您性子怎么会这么糟,到底有谁才治得了您……”醒目的红裳出现在南宫策身后,谢红花边走边碎念。
众人心惊。太上皇居然能忍受有人叨念,更何况这已不是叨念,根本就是在数落他的不是,好个大胆的女子!
再观太上皇,他双手负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竟是隐忍下来。
真是奇观啊!凡是见到这景象的人无不这么认为。
第五章 初入后宫(2)
“这里就是寝殿了,你想怎么布置,待会说说,朕好安排。”他领她到了处建筑了一半,但已瞧得出占地宽阔之处。
她这才停止絮絮叨叨,从自己站立的位置放眼望去。“寝殿?是您的寝殿还是臣女的?”她得问清楚才行。
南宫策睨她一眼,目光冷许多。
她撇了嘴。“哼,这是您的龙殿,臣女出什么主意?”
他挑高眉峰。这女人真的很不识好歹,前世他为她散尽后宫,却仍换不得她一世的相伴,这世,他存心报复,故意让后宫充盈,如今,随着她再度的出现,后宫便成了棘手问题,要不是得花些时间处理后宫之事,他也无须忍受她的碎念忤逆。
他盘算,等新宫建好,自己也该迎新后了,这女人本来就是他的妻子,再让她这样妾身不明下去,自己先受不了!
他要她,就得要得光明正大,绝不让她吃半点亏的!
“你不出主意也好,反正你眼光差,一切由朕说了算。”他转过身去,懒得跟她再计较。
她气得追上去。“您这家伙——”
“家伙?”他兴味的转回身了。
怎能叫前皇帝家伙?!她马上咬住舌头。自己该糟了!“呵呵……”
“你胆子真的不小啊!”他摇首啧声。
她涨红了脸。“不是的,人家一时情急,口无遮拦就……”
“人家?”他扬睫,面容带笑了。这听起来像是撒娇,他喜欢,喜欢她粘赖着他说些娇声细语。
可惜,现下的她,还不是完整的水儿,早忘了曾经娇羞的腻着他。心爱的虫子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这让他时时感到黯然,但随着这声“人家”,好似又回到从前。
“您不要老抓我的语病!”谢红花跺脚了。
她不知这小女人的闹脾气动作,让他更开怀了。
他的小虫子一点一滴回来了,就像这样,他的水儿就像这样,总是恼羞成怒,总是恣意地对他发脾气,就是这样啊!
南宫策笑得舒心畅快。非常的好!
“太上皇,张大人来了。”李三重忽然领着张英发过来,打断了他的好心情。
他瞧向一脸焦急的长沙郡守,脸色不由得变得冷淡许多。“嗯。”
张英发无奈。明知自己不受欢迎,但不来不行啊!“太上皇,不好了呀!”
他锁眉,好似不太想搭理。
“太上皇,那……”张英发不放弃。
南宫策横扫他一眼,立即让他将话吞回去,一张脸憋得难受,脸皱得极丑。
一旁的谢红花见状,十分讶然。“张大人有话要说,您为什么要阻止他?”她立刻不满的问向南宫策。这家伙实在太过矜傲无礼了!
“你别多事!”他轻斥。
她抿紧了唇。“臣女也不想多事,只是您是主子,下属有事要禀,您竟禁止他说话,这万一是急事被您这样耽误了,可怎么得了?”
张英发听了感激得猛点头。谢小姐仗义执言,真是好得很。
他冷峻了脸庞。“你又忘了,朕不许你干涉朕的事的!”
她不快的瞪视他。“臣女哪有干预什么?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他教她惹怒了。“朕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是吧,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话不是这么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就算您是太上皇也不能不讲道理!”
“反了,真是反了!”他怒极反笑。
张英发见了,不禁为她捏一把冷汗。震怒的太上皇很少饶过谁,谢小姐仗着近来他对她的恩宠就敢放肆,这下可要闯大祸了!
“谁反了?您不要乱说!”她还不知死活的顶嘴。
南宫策气得脸色铁青。
眼看这气氛,太上皇没斩她怕是不能息怒,只是谢小姐为他出头,若因此丧了命,他也过意不去。张英发正要开口替她求饶,却见那如同暴怒中狮子的男人已转向他道:“都是你这混帐挑的事,有话还不快说!”
他愕住。这峰回路转的变化是怎么回事,太上皇明明大怒怎么还肯听自己说话了?
“呃……京城来了消息,说是黔县官府带头抢劫商家,残杀百姓,目前该地正大乱着,皇上派去的兵一时镇压不住,皇上着急,派人八百里加急的赶来请示太上皇,这该如何是好?”既然有机会说话,他赶紧正色的禀告。
想当初在马阳县时,他就注意到太上皇对谢小姐的特殊之处了,怎还会以为太上皇会对她不利呢!甚至,以他如今看来,满后宫的娇娥都比不上这谢小姐的一根寒毛,幸亏自己想帮着求饶的话没说出口,不然可就多嘴了。
“这不过是鸡毛蒜皮小事一件,问朕做什么?”南宫策不忧,脸上还展笑,显然乐见如此。
“可是若放任不管,再这么下去,其他县府也会跟着作乱,引发更大祸患。”
张英发着急地再道。
“那也是二哥的问题,朕之前就警告过你了,别拿这些杂事来烦朕的。”
“太上皇——”
“够了,朕已听了你的禀奏,你可以滚了!”他拂袖要走。
但他脚才挪动,一道气呼呼的身影就挡在眼前了。
谢红花双手叉腰,双颊鼓鼓,双眼圆瞪,满脸火气。
他不由得眯眼视人。她又想怎样?!
“太上皇太不负责任,官府带头作乱是何等大事,您不管还尽说些风凉话,真教人生气!”她气鼓鼓的指责。
他露出不屑笑痕。“你生气又如何?”哼!
“您——”
南宫策沉下脸来。“朕都已依你所求,听张英发说完废话,你别得寸进尺,当心朕——”
“当心什么?当心您杀我?放心,若天下大乱,不用您动手,臣女也会教乱民杀死的!”
“住口,有朕在,谁敢动你!”他立即变脸。
“何必说大话,届时暴民群起作乱,您自保都来不及,哪保得了我!”
“水儿!”他已教这女人激怒了。
“人家不是存心说气话,而是黔县那有我的婶婆,儿时婶婆可疼我了,红裳童服都是她剪裁给我的,黔县出事,万一她也遇害了,那……那可怎么办才好?”她说着,担忧的眼泪就滚下来了。
他身子一僵,面色无比难看。“别哭了!”从前爱哭,这死性改不了,今世依然如此,而她的眼泪,一如既往,仍旧能撼动他。
“您帮帮忙,救救婶婆以及那里可怜的百姓嘛!”她哭花了脸,上前扯着他的衣袖求道。
他简直恼火,想甩开她的手,偏又做不到,只能绷着脸道:“你可知黔县的事只是个试探,一旦朕出手,就不会有人相信朕真的退隐了,这可是有这朕当初退位的本意。”
张英发闻之蓦然心惊。原来,黔县之事只是个幌子,目的是想测试太上皇的心意?!
而做出此试探之人,除了当今皇上还会有谁?
皇上不放心远在长沙退隐的弟弟,怕他说一套做一套,若一试他便出面,皇上就能断定他有心复位,反之,太上皇若不管,皇上反而放心。
原来如此啊!太上皇年纪比他小许多,可看透事情的本事却比他高出百倍,难怪众人对他惧怕如斯!
但谢红花没在朝堂打滚过,哪想得到这些深奥的道理,她只知黔县百姓受苦,如果有能力,怎能见死不救?
“您顾虑太多,不管如何,退不退位是小事,百姓的安危才重要!”她就是要他救人。
“朕就是不想顾虑了,才想让天下自己去摇摆,这样也不行?”
她倏地瞪眼。“臣女明白了,说什么怕人不相信您是真心想退位,这些都是借口,您真正想见到的是百姓受罪,好满足您那残暴不仁的观赏乐趣吧!”
这女人越来越了解他了,想必不久就能像从前的水儿一样完全抓中他的心思,然后找他的麻烦,这可不好,他得在事情发展成那样之前,好好转变她的心性,否则,就离他想“夫唱妇随”的愿望更远了!
“你就这么想朕?那好,这事朕管了,但后果如何,你可不要另有怨言。”他申明在先。
谢红花一听,喜上眉梢。“您若愿意相救黔县百姓,臣女怎么可能还有任何怨言。”能说动他出面,她可开心了。
他冷笑,瞄了眼身侧的长沙郡守。水儿不明白,这家伙就一定了解,他那个二哥恐怕是要气得跳脚了,为此不知又会搞出什么事来,这最后倒楣的还是百姓。
张英发垂丧着脸,已然清楚。这人玩弄天下于股掌中,他不出面反而才是好事啊,自己与谢小姐是弄巧成拙了。
大叹之余,忍不住再次瞥向太上皇身侧的女子。她对太上皇的影响已经超乎想像,也许,有机会自己能够利用……
第六章 君心难测(1)
“您好像很了解我?”
“这世上再没有比朕更了解你的人了。”
“您是如何做到的?难不成真是神仙指点?”
“那是经过多年的相处,再加上数百年的追忆……”
“你是太丽娘娘?!”谢红花与春风姑姑在离宫御花园闲晃时,意外碰见了张熟面孔。
“唤我太丽就行了,我只不过是个小嫔,称我娘娘太正式了。”太丽马上郝然表示。
谢红花笑着摇首。“只要是太上皇的妃子都得尊称一声娘娘,你何必客气,不过您若坚持,我就依您的意思吧!”反正对方年纪比她小很多,当成晚辈也不需要太正式了,况且,她对这人很有好感,因为在太皇后面前,这人可是唯一肯对她仗义执言的人呢!
太丽的父亲是县官,她去年才经过选秀入宫的,生得一张瓜子脸、菱形嘴,是个讨喜俏丽的女子。“我虽然受封,可是至今太上皇并没有临幸过我,所以,我还不算……”她是个容易害羞的人,越说脸越红,很不好意思。
谢红花云英末嫁,听了这事也不免笑得尴尬。“可能是太上皇日理万机,忙吧……”
“应该吧……不过,不只我这样,其他姊姊也都是。”太丽说得小声。
她讶然了。“后宫那么多人,那日我在凤殿看见的至少就有三十位,难道她们都……”
“太上皇不喜欢女色。”太丽呐呐解释。
“不喜欢女色却有二、三十位的妃子?!”这不合逻辑。
太丽笑得腼腆又无奈。“太上皇的行事总不是咱们懂得的。”
“但教那么多人守活寡,这也太没天良了!”她忍不住说。
“小姐,请注意您的措词,不该这样说太上皇的!”原本无声静候的春风姑姑突然微厉的提醒她。
她不平。“他本来就有错,如果不喜欢这些人,就不该绑着她们,让她们寂寞孤老于后宫,这是不对的!”明知有错,她是不会住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