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己的后妃,南宫策神色淡漠,多日不见,也不见热情。
太皇后似乎习惯了,没有在意,但在盯向谢红花后,眼神立即变得细绵带针。
谢红花心惊,马上躬身万福。“臣女谢红花见过太皇后以及众位娘娘。”
“你大胆!”
原本只是躬身的她,当场吓得双腿跪地了,她这一跪,南宫策即刻变脸。“谁准你跪的,立即给朕起身!”
这一吼,她更动不了了,傻傻地跪着,不知如何是好。
李三重马上让宫娥将她搀扶起来,南宫策的脸色这才没那么雷电交加。
太皇后高玉贤不禁心惊。这女子不过向她下跪,他何以当众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让她十分没有颜面。
“太上皇,这女子……有罪。”在太皇后的右侧,另一名女子忍不住的道。
瞧她的排位与穿着,这女子该是仅次于太皇后,太贵妃级的人物。
南宫策寒芒直视。“她何罪?”
太贵妃杨宜望而生畏,但是仍牙于咬,瞪着谢红花一袭的正红色轻罗锦衣道:“她竟敢穿红裳,她无关于皇令,依旨该斩!”
谢红花大惊。“穿红裳有罪吗?!”她马上骇问。
“你难道不知道,日前太上皇才颁下圣旨,全国上下,不许有人穿红裳,就连嫁娘也不得以红色示人,改以棕色代之,而你竟敢公然抗旨,挑衅皇令,你当然有罪,必须受死!”
她愕然,不知太上皇竟下了这种圣旨。
不过,他为何要下这种有违常理的圣旨?这难道又是他想整她的另一个手段?
“臣女不知,所以、所以……”这下该如何是好?莫名其妙的,自己难道要被砍头了?
“来,人,将此女押下去候斩!”太皇后见势,下令要人动手,可却是无人敢动谢红花,因为在场的侍卫都是一路随太上皇来到长沙的,深知主子的态度,谁会敢不长眼的听命于太皇后的命令去动谢小姐。
而其他的官员,见她随太上皇由銮驾里出来,两人的互动又不一般,自知她与太上皇的关系匪浅,谁会笨得出头去帮太皇后争这事,再说,众所皆知,太上皇对自己的后宫向来不上心,他不吭声,众人又何必多事,徒惹祸端。
高玉贤见竟无人敢动谢红花,完全无视于她这太皇后的指令,登时怒得满脸通红。
南宫策冷然的瞟向了她,但这一眼可教她心惧了,马上不敢再露出怒容,就连刚才帮着发话的杨宜也缩紧双肩,暗自发颤了。
她们畏惧这男人已久,没人敢对他丝毫仵逆,今日见有女子竟能够这么亲昵的接近他,一时醋劲大发,才敢在他面前多言,但这会瞧他脸色,已是后悔不已。
“哼,朕是下了旨意,禁穿红裳,可是那并不包括朕的小水儿,这红裳专属于她,旁人要穿,如何能够?唯死而已。”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这不就表示,这圣旨是为这女子而下,他有意让她的红裳成为独一无二,更不许旁人沾染其风采分毫,就连新嫁娘也必须为她避色。
谢红花闻言也傻眼。这男人竟然跋扈到这程度?
太皇后与一干妃子无不变了神色,有的还愤怒的紧咬下唇,像是妒恨得非常难看。
在众人震惊之余,唯有张英发脸色未变,因为在马阳县时,看见她穿着红裳,他就已了然太上皇的旨意是为谁而发。
而这名叫谢红花的女子初次露面,就震得众人耳目惊憾,关于太上皇身边出现红裳女夺宠之事,像大火燎原,火速在全国上下流传。
南宫策将张英发呈上的奏折一丢。
“朕已退位,懒得再管政事了!”他倦懒的说。
张英发有些着急的捡起落在地上的奏折。“太上皇,皇上刚登基,天下尚未安定,您若骤然撒手不管,怕、怕……”
“怕朕那没用的二哥镇不住天下,不久又要变天了?”他讥诮的将长沙郡守说不出的难听话说出。
张英发苦笑。正是如此,皇上荒淫无道,好大喜功,众人见他如此,也轻视他无能管理朝纲,现下已有藩属以及掌有兵权的将军们蠢蠢欲动,想伺机夺取江山,以致朝堂里的王公大臣,个个人心惶惶,为求自保,也开始纷纷与外邦勾结,甚至藉此机会对国库或百姓下手,中饱私囊,国家隐患已成,大难随时可能爆发。
“太上皇,您不念江山,也念在黎民百姓将受罪的份上,行行好,出面镇压一下,只要您一句话,天下可再太平一阵子的。”这话不假,太上皇立威已久,众人对他没敢造次,若让所有人得知,他“魔掌”还在,其他人就算想作怪,也不敢断然而为。
“朕才离京多久,就又出面干预政事,你不怕我那二哥吓破了胆,以为朕不满他,要废了他?”他阴笑的问。
张英发苦下脸来。要不是新帝无能,何来此场面,又何必求助于这顽劣无情的前皇帝?!
“您只是安抚人心,又没有要论政,皇上应该能明白的……”
“是吗?以他那粗浅如豆的目光,朕倒不认为他能明白什么。”
“太上皇……”张英发无奈,只好一径的求。
“好你个张英发,朕都不急了,你当好自己的长沙郡守就好,这么忧国忧民做什么?”他冷笑说。
说不动他帮忙,还反遭讥讽,张英发只能暗自跳脚,却也无计可施。
难道,太上皇一具有心放任天下大乱?
可这天下也是他的,他何忍?
克制不住地瞧向他隽爽邪气的面容——当下,咽气了。
何忍,他如何会不忍?这人最爱看戏,也目前爱挑衅,想来他主动禅位,也是为了今日。他想知道,天下少了他坐镇,会如何演变,会乱到什么程度?只有越乱,他越开心,越自得,越有看戏的快感。
这人,恶劣至极啊!
第五章 初入后宫(1)
“朕获报,你不去凤殿?”
“我又不是国母,若住那会折寿的!”
“你若不去,朕情愿在那里养畜生,以后就当小花的猫寓!”
“您!”这分明是霸凌,恶质的霸凌,她气坏了!
离宫的凤殿上,高玉贤刻意穿上皇后专属金线成凤的后服,发髻也是相同的华丽繁复,头上戴有璧玺凤凰宝簪,这般正式打扮,无非是要接见某人,彰显自己的地位。
而她身侧还坐满了人,这些女人也都盛装打扮的瞪视着殿前的人,好像有志一同,全当这人是敌人看待。
谢红花着实不安地看着众女,尤其是太皇后,对方比她还小上五岁又是晚辈,但是人家贵为太皇后,见了她,自己也得依宫礼参拜。
“臣女谢红花见过太皇后以及众位娘娘。”她缓缓要朝高玉贤以及其他嫔妃跪下。
但腿还没屈下,就被陪同她前来的宫娥制止了。“小姐,别跪!”这名宫娥是太上皇在她来到离宫后,安排伺候她的人,年纪四十上下,听其他的年轻宫娥都尊称她一声姑姑,是个颇有地位的资深宫娥。
“大胆,春风姑姑,你竟敢阻止她向太皇后下跪,你还有规矩没有?”高玉贤身后的杨宜马上斥道。
站在这么多后妃面前,春风姑姑也不惧。“太上皇有旨,小姐进宫后,不用跪任何人。”她板着脸说。
“什么,本宫怎么没接到这样的旨意?”高玉贤一脸的错愕。
“春风姑姑,就算你是太上皇的奶娘,但假传圣旨也是要杀头的,你最好别胡说!”杨宜站起来怒道。
谢红花这才讶然明白,被派来服侍自己的人竟是那男人的奶娘。太上皇的奶娘在宫里地位可非同一般,难怪面对后妃也能面不改色的说话。
“奴牌伺候太上皇多年,何时曾妄言过,况且,假传圣旨这事就算奴牌胆子再大,也万不敢做。”春风姑姑铿锵的说。
众女抽气。这么说来,此事当真,这女人若连太皇后都不用跪,岂不更加助长她可以不将众人放在眼底的气焰了?
一时间所有人忿忿难平。
“听说你是启圣侯爷的妹妹,是吗?”高玉贤先忍了气,沉下脸问。
这女人的出现已严重影响到她的地位,教她不得不连夜要人去查她的底细。
“是的,臣女是马阳县谢家的女儿。”她嗫嚅的回答。
一早就被召唤来此,又瞧这阵仗,大有要公审她的意味,为免多说多错,她简言答之。
“这么算来,你是太上皇与本宫的表亲了,既是长辈,本宫也不好为难,但你的行事也该持重,别轻侮了自己的辈分!”高玉贤这话说得重,就是指责她身为长辈,却行为不端,勾引君王。
她有苦难言,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这根本不是她的问题,都是那蛮横的男人害的!
“太皇后娘娘,也许是咱们误会谢小姐了,说不定太上皇仅当她是远亲又是长辈,便特别礼遇了,并不是咱们所想的那回事。”
终于有人帮她说话了,她感激的抬首望去,说话的是一名年约十五、六岁,长相清秀的妃子,她不像其他人一样浓妆艳抹,坐的位置也远,瞧来在后宫地位不是很高。
“太丽妹妹,你昨日病了,没去宫门接驾,自是没见到那时的场面,但经过一晚,也该听咱们说过状况了,却还说出这未经思考的话,难怪经常被笑糊涂!”
“就是说,后宫女人不能任意触碰太上皇的身子,这可是众所皆知的规矩,违者,轻则杖责,重则捧出宫去。结果咱们却亲眼见到她触碰太上皇的身子都没事,你说,这还不是咱们想的那回事吗?!你说这话时,怎么也不用用脑子!”
那名叫太丽的妃子,一开口就教人围剿了。
坐在最尾的太丽,立即白了脸庞,不敢再多言。
这时杨宜站了出来走向谢红花,对她上下仔细地打量。“太皇后姊姊,我瞧这女人‘上了年纪’了,外貌也比不上咱们姊妹中的任何一个,您说,太上皇有可能瞧上她吗?也许太丽妹妹说的没错,咱们小题大做了。”她向来自恃甚高,在细观过谢红花的容貌后,对自己更有信心。
她芳龄十七,在后宫算是较受太上皇青睐的女人,那寡言薄幸的男人到后宫,十次有三、四次是召见她的。
但观这女人,年纪已一大把,身材也不特别突出,如何能与她争?
她可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输给一个老女人!
“其实……臣女也才二十五,不算上了年纪……”被人如此评论,听在耳里也着实不好受,谢红花忍不住出声为自己平反一下。
“哼,你不过是仗着圆脸欺世,那脸上的皱纹都可以夹死蚊蝇了!”有人落声嗤笑。
“我皱纹有那么深吗?”她惊愕地摸上自己仍光洁的脸庞。
“深,怎么不深?就算是咱们之中最早入宫的赵容姊姊,也才二十二岁,只与太上皇同年,而你都二十五岁了,这年纪都可比拟宫里的老嬷嬷了!”
有这么惨?连老嬷嬷都搬出来了!她被讥得不由得涨红了脸。“臣女本来就是太上皇的表姑姑,年纪大些也是正常。”她勉强说。
“既然如此,你就做好长辈的角色,平常别去太上皇跟前嘘寒问暖、搔首弄姿了!”高玉贤再落话,言语中满是羞辱。
她难堪的低下头。太委屈也太冤了,搔首弄姿她没有,嘘寒问暖的是那家伙!
“太皇后娘娘,现已午时了,该是用膳时刻,太上皇有令,要与小姐同膳,小姐再不走可要耽误了时闷,若让太上皇等,咱们谁也担待不起!”春风姑姑突然泠冷的道。
“用膳?太上皇从不与咱们一起用膳的,怎可能与她——”
“不只如此,太上皇还命奴婢于午膳过后,协助太皇后娘娘将东西迁出凤殿,尤其是您的那张床定得移走,太上皇已命人打造新床,不久就会搬进来。”
“你说什么?!”高玉贤闻言再无中宫的样子,失仪无措的由凤椅上跳起,其他人亦是惊愕不已。
“太上皇道,以后凤殿的主人是小姐,太皇后先移居别宫,等新宫建好,会为您安排好新去处。”春风姑姑继续面无表情的说。
高玉贤震愕到整张脸惨白,已完全没了刚才辱人时的气焰。
谢红花不住惶恐的问:“春风姑姑,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怎没听说太上皇有这样的安排?”这置太皇后于何地,这决定委实离谱。
“奴婢没听错,太上皇交代得很清楚,您就是凤殿的主子。”她再明白的说一遍。
“可是我对目前的住处已经很满意了,凤殿我是万万不敢鸠占鹊巢的。”谢红花慌得双手都要摇断了。
“没错,她凭什么鸠占鹊巢?!太上皇的旨意太荒唐,若真这么做,只会贻笑天下!”高玉贤愤怒的道。
“没错,凤殿是国母之殿,这谢红花既不是后宫之人,如何居凤殿?太上皇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杨宜也立即惊怒的说。
“太上皇的安排奴婢无法置喙什么,不过,圣旨应该于午后就会到,奴婢只是多嘴先说了。”不愧是太上皇的奶娘,讲话那神态与太上皇一样冷酷。
谢红花有点明白那男人为什么要派这号人物来她身边了,只要有春风姑姑在,这些后妃休想欺负得了她。
可是,瞧她们吓得花容失色,她也不愿意啊,若真让自己住进这座凤殿,她敢说,她有命住进来,无命离开,这群女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朕获报,你不去凤殿?”
男人写意的在她面前坐下,手中把玩着一块青玉,照李公公偷偷告诉她的,这是他的“新欢”。
她也跟着下意识地摸起腰间系着的环佩玲珰。李公公已经将这东西的价值与意义对她说了,真没料到,他会将戴在身上十几年的东西转送给她,害得她最近老感觉腰间沉重,生怕自己一小小心遗失了这玩意,这男人不知道会不会发火砍了她脑袋?
既然这么喜爱此物,他为何要将它送给她?据说他手上的“新欢”虽然质地高档,但高不过她身上这块,且他虽时而把玩,喜爱程度也远不如她身上的这块。
“对,不去。”心思重新回到正事上,她趁机对他严正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为什么?”他态度依旧闲适。
她违逆他的意思,他应该很生气的,可这神态很一般,反而教她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我又不是国母,那凤殿臣女若住了会折寿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住进去铁定成为众所指责的逼宫恶女,她才不要承受这种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