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婶说到这儿,徐敏心头早已震了好几下,可是表情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多亏了她时常在阿公阿嬷面前说谎,才能面不改色。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敏敏姑娘,不过你可是千岁身边的人,我也就不敢乱说,所以先来问个清楚。”
听她说到这儿,徐敏自然矢口否认了。“江大婶,我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她们可从来不曾下过厨,恐怕连菜刀生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也没干过粗活,哪像我这么吃苦耐劳,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听你这么说也是。”江大婶噗哧地笑说。
徐敏佯叹一声。“如果我的命那么好,又何必逃家,跑到外头来吃苦,待在家里,可还有人伺候。”
“还好我当时忍住,才没乱说话。”她信了徐敏的这番说辞。
“谢谢江大婶有先来问我,才没有造成误会,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着,徐敏便朝对方颔了下首,然后转身,脸上的笑意也同时消失了。
“自然是想办法拉拢,让他们将来在皇位继承上支持千岁,更能够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她压低嗓音,免得让王府属官听见了。
元礼讽笑一声,还以为柳家把她教得很好,看来他们忘了教她一旦野心太大,容易招来杀身之祸。“你可知这么做,万一传回京城,传到父皇的耳里,他心里会怎么想?这谋反之罪,我可是担不起。”
“可是……”柳氏就是不甘心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袍袖一挥。“只管当好你的王妃就够了!”
该尽的义务都尽了,此刻的元礼只想快点换掉这一身沉重的束缚,于是大步踏出门口,坐上马,回到前寝宫。
“我要更衣!”
马福等奴才急急忙忙地围上去伺候,接着捧了常服上前,就要帮元礼换上,却被他斥责,要他们取平常外出穿的袍服过来。
等元礼穿戴妥当,抓了件斗篷就往外走,却遇上长史刘墉。
“今天可是初一,千岁还要出门?”
元礼披上斗篷。“安乐县的养马场派人送信过来,说有马匹染上怪病,我打算过去瞧一瞧。”他可是有正当的理由。
“下官还以为千岁急着去看“敏敏姑娘”。”刘墉出其不意地说。
“看固然要去看,不过还是马的健康最重要。”元礼不疾不徐地回道。他知道敏敏的事瞒不了太久,就不知有几个眼线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恐怕每座养马场都有。
刘墉跟在身后,似乎打算追根究柢。“千岁有中意的女子,这是好事一桩,得尽快安排她住进王府来,毕竟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家不适合在养马场工作,就不知她是哪一户人家的闺女?”经过多方调查,似乎没有一个人清楚这位“敏敏姑娘”的来历,只知很得庆王的宠爱。
“不急!”他故作轻佻地笑了笑。“女人嘛……若是太容易到手,那就未免令人失望,总要先吊吊她们的胃口,以后才会乖乖听话,至于她是哪一户人家的闺女,那并不重要,等收服了她的心再问也不迟。”
“下官明白。”刘墉只好暂时作罢。
元礼这么说自然是缓兵之计,除了不想让人破坏他好不容易和那丫头建立起来的关系,导致前功尽弃之外,最重要的是并不信任这位长史,暂时不想打草惊蛇,让对方知道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
就这样,在鲁俊等护卫的随行之下,他直奔位在安乐县的养马场,打算解决问题之后再去探望徐敏。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一个月。
正月初六——
过完年,养马场的工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这里就跟往常一样忙碌。
午时左右,天上飘着细雪,徐敏拉拢身上的斗篷,正打算出门,碰巧江大婶也从隔壁的茅草屋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敏敏姑娘又要去马厩了?”这儿的人都知道千岁送她一匹小马,而且徐敏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看它。
“是。”她也跟着寒暄几句。“江大婶这次回家过年,家人一切都好吧?”
江大婶笑魅了眼。“都好!都好!”
“那就好,我先走一步了。”徐敏不太习惯跟别人东家长西家短,就忙着去办自己的事。
“敏敏姑娘……”江大婶突然拉住她,然后左看右看,确定四周都没有人,才神秘兮兮地开口。“有件事我不知该问不该问?”
徐敏见她摆明了很想问,就顺着对方的话回道:“江大婶尽管问就是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次回咱们同三村过年,才知道我那嫁进门五年的媳妇儿居然有喜了,这可是头胎,还是家里的长孙,可把我乐得连作梦也会笑……”
你只是想炫耀吧!徐敏唇畔挂着笑,实际上是抽搐地忖道。
“真是恭喜了!”她还是顺便跟对方道贺。
“谢谢!”江大婶一脸喜上眉梢,不过幸好很快地想到把话题扯远了。“哎呀!瞧我说到哪儿去了,我不是要和敏敏姑娘说这件事。后来我就带我那儿媳妇去村子里一间小土地公庙求平安,结果遇到了一个男人,应该是大户人家里头的奴才,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差不多这么高……皮肤又白又嫩,生得十分标致,嗓音又细细软软的,说是他们家的六小姐,因为逃家,家人非常担心,正到处在找她……”
江大婶说到这儿,徐敏心头早已震了好几下,可是表情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多亏了她时常在阿公阿嬷面前说谎,才能面不改色。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敏敏姑娘,不过你可是千岁身边的人,我也就不敢乱说,所以先来问个清楚。”
听她说到这儿,徐敏自然矢口否认了。“江大婶,我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她们可从来不曾下过厨,恐怕连菜刀生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也没干过粗活,哪像我这么吃苦耐劳,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听你这么说也是。”江大婶噗哧地笑说。
徐敏佯叹一声。“如果我的命那么好,又何必逃家,跑到外头来吃苦,待在家里,可还有人伺候。”
“还好我当时忍住,才没乱说话。”她信了徐敏的这番说辞。
“谢谢江大婶有先来问我,才没有造成误会,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着,徐敏便朝对方颔了下首,然后转身,脸上的笑意也同时消失了。
都过了三个多月,徐家还没有放弃,依旧派人到处打听“徐六娘”的下落,让她不禁心跳如撞鼓,担心徐家早晚会找到这里。
现在的她才学会骑马,要是在在线游戏里头,顶多练到十五级,还没脱离新手玩家的保护状态,目前天候又不佳,要是贸然离开养马场,反而更容易发生意外,还是先按兵不动。
如今只能盼天气快点转暖!
又过了一个月,二月初,春雷乍响。
“大姊快点!”招福频频唤着走在后头的姊姊。
招喜往手心上呵着热气,不耐烦地应声。“我不是在走了吗?卯时才刚过,这么早出门,都快冷死了……”什么鬼天气?都春天了还这么冷。
“晚一点去,油酥饼就卖光了。”她们最爱吃住在村子口的刘奶奶所做的点心,尤其是油酥饼最为抢手,想在家里自己做,怎么也做不出同样的味道。“娘也很喜欢吃,得多买几个回去,快点!”
“来了!”招喜这才不太甘愿地加快脚步。
当姊妹俩如愿买到油酥饼,正打算往回走,就被一个面生的男人叫住。
“敢问两位姑娘,这儿可是同二村?”
招福有些害怕地躲在姊姊身后。
“是同二村没错。”招喜看了下对方,约莫二十多岁、中等身材、一身短褐,还套了件有补丁的厚棉袄,肩上则背着细软,应该是打外地来的。
“两位姑娘可是同二村的人?”见她们点头,男人这才说明来意。“小的叫做徐财,正在找人,你们可曾见到一位生得美若天仙,年纪约莫十五岁的姑娘?她是咱们家六小姐,几个月前突然逃家,我家老爷担心她的安危,派人到处找她。”
她再确定一次。“你是说……年纪十五岁,美若天仙的姑娘?”
“没错,两位姑娘可有见过?”徐家这段日子几乎把同州县都翻过来,连附近几个村子也找过,还是没找到六小姐,同二村是最后的希望了。
招喜马上联想到那位敏敏姑娘,想到过年这几天,听到其它人聊起,庆王不只送她一匹小马,还有昂贵的貂毛斗篷,就嫉妒得牙都痒了,恨不得她快点消失。
“好像曾经见过……”
“姑娘见过我家六小姐?”徐财不禁欣喜若狂,刚刚还在发愁,要是再找不到人,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
“要是找到你们家六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她在心中盘算着。
徐财急切地回道:“自然是接她回府。”
“她为何要逃家?”招喜想确定对自己是否有利。
此时的招福也想到是谁了,扯了扯姊姊的袖子,要她别说。“大姊……”
“这……”徐财沉吟一下,不过为了取信招喜,只好实话实说了。“多半是因为六小姐不愿进宫参加选妃,偏偏我家老爷还巴望着她能替徐家光宗耀祖,所以才会逃家。”
闻言,招喜眼睛都亮了。“她要进宫选妃?名单可呈报上去了?”虽然朝廷并未明文规定十四十八岁的闺女一律都要参加,不过只要有几分姿色,还是有许多人家急着把女儿送进宫,只要被皇帝看上,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用力点头。“老早就呈报上去了。”
太好了!名单一旦呈报给官府,除非落选,否则不准婚配,就让那位敏敏姑娘进宫去陪年纪一大把的老皇帝,总比眼巴巴地看着她受庆王宠爱来得好,招喜幸灾乐祸地忖道。
“我确实见过你们家六小姐……”招喜总算松口。
招福慌道。“大姊!”
“她就在养马场工作,不过自称敏敏,大伙儿都称呼她一声敏敏姑娘。”她刻意省略有关庆王的事,免得对方有所忌惮,不敢来接人回去。
闻言,徐财连声道谢,得赶紧回去跟老爷报告好消息,再多带几个人来接六小姐回府,否则光靠自己一人恐怕没办法。“还请两位姑娘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免得我家六小姐又跑了。”
“那是当然。”招喜跟他保证。
待徐财走远之后,招福一脸不安地问:“大姊,咱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怎能随便告诉他?”
“不是说那是他们家的六小姐,又怎么会是坏人呢?而且他也说他们家老爷很担心,咱们这是在做好事,绝不会害了敏敏姑娘的,”招喜顾不了那么多,只想把人赶走。“你可别说出去!”
招福不解地问:“连娘也不能说?”
“当然!”
“为什么?大姊不是说这是在做好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招喜一时语塞。“因为……因为这是在做好事,所以才不要到处宣扬,好像巴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似的,那太虚伪了。”
“是这样吗?”招福歪着脑袋思索。
她用力掐了妹妹一把。“你要敢说出去,以后就别再叫我大姊。”
“好疼……”她揉着手臂。“我不说就是了。”
“娘还在家里等着咱们买油酥饼回去,快点走吧!”招喜暗自得意,如果敏敏姑娘真是那人要找的六小姐,这么一来,就算庆王不想放人也不行,因为没有人能跟皇上抢女人。
正当徐财离开同二村之际,元礼一行人也正好从安乐县回来,幸好马匹并非染上马瘟,只是一般疾病,否则就得全部扑杀,以防疫情扩散,实在是老天爷保佑。
他们并没有进村子,而是直接前往养马场。元礼要鲁俊他们先去马厩,让跑了一天一夜的马匹得以休息,自己则是策马来到灶房外头。
听到外头响起一声马嘶,正跟大家坐在里头吃面的徐敏,彷佛心灵相通,目光立刻往屋外看去,恰好和来到门口的元礼四目相接。
他绽出迷死人的笑意。“敏敏!”
这声轻唤让徐敏的脸蛋顿时烧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低头猛捞面条起来吃。
天啊!还是让她死了吧!她的反应真的愈来愈不对劲,不只是脸红心跳,还很高兴再见到他,原来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在等这个男人,只为了再见他一面,所以才会迟迟不找机会逃走。
“千岁不可进灶房来!”李嬷嬷起身阻止正要一脚踏进来的庆王,依他尊贵之躯,更要远庖厨。
其它人连忙起身见礼。“见过千岁!”
“不必多礼。”元礼摆了下手,盯着吃完面正在喝汤的徐敏。
刘三姊拿掉她手上的汤匙,窃笑地说:“敏敏姑娘快出去吧。”
“是啊,千岁才回来就急着见你,真令人羡慕。”
“快去!快去!”
于是,一人推一把,就这么把满脸窘迫的徐敏给推出门外,更推进了元礼的怀中,听见屋内传来暧昧的笑声,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元礼牵着她走到一旁。“敏敏,我回来了!”
“我看到了。”徐敏故作冷淡地回道。
他也不以为忤。“想我吗?”
“不想!”她不能承认自己的确想过好几次。
“该不会是气我明明说好过完年就回来,却拖到现在?”元礼低哑地笑问。
“我这就跟你赔不是,别生气了。”
徐敏抬眼瞪着他满是戏谑的俊脸,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看来狂野率性,脸蛋不禁更热了。“我怎么敢跟千岁生气?”
“确实不像生气,反倒像是害羞。”他一语戳破她的伪装。
她恼羞成怒。“我要进去了!”
“好、好,都是我不对。”元礼将她拉回来,赶紧讨饶。“我先去看看马,等这儿忙完,你也过来,陪我说说话总成吧。”
“知道了。”徐敏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元礼很快地在她颊上偷了个香。“我走了!”
“你……”她捂着被亲到的部位,再看着庆王坐上马哈哈大笑地扬长而去,磨着牙撂狠话。“下次非把他的鼻子打歪不可!”
当徐敏回到灶房,面对众人揶揄的神情,简直又羞又窘。“我……我先去洗锅子……”为了掩饰脸上的嫣红,她赶紧找事情来做。
现在人也见到了,等庆王下回离开养马场,她也可以走了。
是该走了!
可是为何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别忙了!”李嬷嬷叹了口气,把那只快被她刷破的可怜锅子抢过来,再将食篮的提手塞进徐敏手中。“把这些吃的送到马厩那儿给千岁。”
徐敏红着脸接下食篮。“那、那我先走了。”
“不用太急着回来。”
“要多陪陪千岁。”
在大家的打趣声中,徐敏一脸狼狈地逃出灶房。“都是他害的!回来就回来,干么跑到这儿来,害我被人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