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疯了……
“真无聊……”思念挠心,他想和她坐在餐桌前,一起拌嘴,一起为了件不知真假的新闻争论,甚至一起射击、动手比划。
分离不过三天,他……好想她……
如果这些都无法证明他的“认真”,那其他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忽然,唐左琳跑上楼来,拿着他昨天冲动买下的T恤。“于飞,对不起,我把你买的上衣洗坏了!”盗版材质粗劣,那双转印上去的崔弟在洗衣机搅动下变得四分五裂,好似遭人拿刀割开,怵目惊心。
只是件衣服,他不该有太大反应,霍于飞正想笑着说没事,心脏却好似被用力地打了一拳。心窝是人体弱点之一,遭遇袭击的疼绝对是椎心刺骨,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感觉了……
唐左琳见他神色不对,很是抱歉。“呃,于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许多人将直觉视频为无稽之谈,但在战场上分不清方向的时候,仰赖的往往便是这种第六感。
也许真是他多心,或者纯粹想打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打给她。霍于飞迅速拿起手机按下,现在是早上十点,台湾跟迈阿密相差十二小时左右,以她的生活习惯应该醒着……电话却一下子转入语音信箱。
她没开机。
霍于飞皱了皱眉,再拨了第二次,结果还是一样。
“这不可能……”她是商务人士,为防突发事件,手机绝对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至少这三个月来,从没有联系不到人的情况。
霍于飞心念一动,改拨给她在台湾的秘书。
讵料对方接到他的电话,像是如释重负。“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跟总经理一块儿私奔去了!”
“怎么回事?”霍于飞神情大变,一听秘书说她消失,简直不敢置信。
前天她就该回到迈阿密的唐亚总部,却迟迟不见她出现。迈阿密的人员还以为她班机延迟,特意打到航空公司询问。但飞机没延误,台湾这边也确认她已出发……现在,台美两间公司都因丢了人而焦头烂额。
安全?去他的安全!
“现在,立刻帮我订一张飞迈阿密的机票,钱从我薪资里扣!”
霍于飞向秘书要求,挂上电话,看见唐左琳苍白着脸,他苦笑一声,想开口安抚,却听见她说:“于飞,冷静点,湘茉姊不会有事的……”
怎会是她来安慰他?霍于飞霎时有股荒谬之感,他经历过的棘手事件难道还会少了吗?可是他低头,却发现手机都快被他捏至变形。
他缓口气,强笑了声。“抱歉,这次我恐怕得真的请你老公出山了。”
如果在冷静思考后你的想法还是没变,那么……我也会给你我的答复。
霍于飞握了握拳,手冒青筋。唐湘茉,你最好别给我出事!就连一根毛都不许少。因为,不管你的回复是什么,那全部都是我的……
迈阿密的气候与台湾相似,十一月的天,依然感受不到太多的冷意。
霍于飞和堂弟一下飞机,便赶去唐湘茉在迈阿密的屋宅。来前,他已事先和王妈取得联系,拿了钥匙及密码卡。
这个城市热情洋溢,移民人口众多,特有文化自成一格,尤其是各种拉丁美洲裔。
对于她的消失,霍克勤与他将各种可能性全数过滤一轮,最后锁定在一个意外的人身上——Hugo Rodriguez Lopez A,唐湘茉在迈阿密的前男友,来自墨西哥的罗佩兹家族,是一间食品公司的老板,旗下亦有经营超市及连锁商店。
两人因百货进柜事宜接触认识,交往两年后分手,据说这位雨果先生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差不多消失近一年,才又出现在迈阿密的社交圈里。
至于为什么会怀疑他,是因为王妈先前回迈阿密整理房子的时候,恰巧看见这位大人物的贴身助理竟在唐湘茉住家附近徘徊,形迹可疑。
两人分开快一年,实在没道理再让人过来,何况还来不止一天。那时王妈就觉奇怪,但一回台便得知唐湘茉受伤的消息,便将之抛诸脑后。
霍于飞得知此事,立即着手调查此人资料,惊觉罗佩兹家族的前身竟是哥轮比亚赫赫有名的毒枭世家,如今虽然洗白,经营公司,但谁知道暗地里又是怎样?
重点是,他都失踪了一年,为什么一出现就安排手下去监视唐湘茉?
霍于飞不知道答案,但他需要证据来肯定自己的怀疑,或是——证明这人清白。
他与霍克勤一同走进唐湘茉的房子,绕了一圈,在庭院里,霍于飞忽然开口。“……这里有我讨厌的味道。”
霍克勤“啧”了声。“你是狗吗?”
霍于飞笑了下。他感官敏锐,尤其是嗅觉跟听觉。“是古柯碱,还有大麻……”那种腐败的草药焚烧的气味,说是香气也不是,非常地甜腻迷幻。“这是雪茄……”说着,他蹲下身,在看不出异状的泥土里挖掘了一下。土质是松软的,像是被很多人翻搅践踏过,他眉头一皱,摸出一样物事。“有了。”
霍克勤瞪眼看着堂哥从土挖出一个雪匣的残骸,近黑色的茄衣,应该是中南美的品种。“你不去做缉毒犬实在太可惜了……”
“多谢夸奖。”霍于飞将挖到的东西进一个透明小袋子里。他们没有能力处理这个东西,还好他往昔的战友退役以后跑去当监证员。“看来,我们得去找何瑞修帮忙了。”
他开玩笑。失踪成立时间是四十八小时,美国唐亚公司的人已经报警处理,目前还在调查当中。
霍于飞压根没空等他们处理,他们将警方检视过的房子重新翻看了一遍,尽管收拾得很整齐,但依旧看得出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当然不会是警察,他们没闲到帮她把衣服一件一件折回去,那些收纳习惯跟唐湘茉在台湾的时候完全不同,也只有霍于飞才看得出来。
很显然,有人在找什么东西。
霍于飞立刻去找他那位“何瑞修”。电视影集里比对过程迅速,现实上却必须经历种种缜密关卡,他们先将范围缩小在雨果先生他的下属身上。回到旅馆,霍于飞继续查探罗佩兹家族在全世界的根据地,刚巧这位雨果?罗得里格司先生在唐湘茉消失的当天回到墨西哥,从此行踪成迷。
审阅那些收集来的信息,霍于飞脸色越来越沉。他手心里兜转着一把貌似枪枝的打火机,忽地向霍克勤道:“抱歉。”
“什么?”
“那时候……我不该调侃你。”
霍克勤一愣,这才想起他讲的“那时候”,是指唐左琳遭遇不测之时。“无所谓。”他笑了声。“坦白讲,你现在的样子……”
“嗯?”
“比较没那么欠揍。”
霍于飞哭笑不得。“我收回我的道歉。”
“好。”霍克勤很大方,他本以为自己在有生之年没有机会看见霍于飞动真心的样子,不料竟是在这种时候。他叹口气,明白现在无论旁人讲什么都没用,他们只能等待——最好的消息就是确定劫走她的人,最差……没人敢想。
霍于飞手机响起,两人一震,他瞥了眼上头显示的人名,嘴角很勉强才勾勒出一抹笑弧。“何瑞修。”他向霍克勤解释,做了个深呼吸才接起。“……喂?”
听着好友提供的消息,他眉间一拧。“什么?不是雨果?那是……”他神情越来越凝重,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5章(1)
墨西哥的埃尔塞沃是一座十分纯朴的城镇,风光明媚,临近危地马拉。
此处土地富饶,河水资源丰沛,拉丁美洲人充满热情,笑容洋溢,但在这些美好的表像下,墨西哥骨子里充斥着暴力跟毒品,各种恐怖事件在这里简直就是像呼吸一般自然,教听闻者不寒而栗。
霍于飞打扮休闲,穿了件Polo衫,搭上卡其短裤,及肩的头发绑起,打扮就像是最普通的背包客。他深灰色的眼眸藏在外观老土的墨镜底下,在街头悠哉地兜转。
这里的建筑随意而建,多数矮小,公路弯曲,土造房屋带着乡土气息。忽然有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上前与他攀谈。“先生,想不想来点刺激的?我手里的货可是这一带最纯的。”
少年的英语发音带有浓烈的腔调,身形瘦削,看起来挺弱小,却靠着兜售毒品养活全家。
中南美有许多人就是靠这过日子,霍于飞不打算谴责什么,只笑了笑,以流利的西班牙语道:“是吗?可惜我想要更有趣的东西。”说着,他掏出一张面额为一千的墨西哥比绍。“放心,还有更多,应该有人联系过你哥哥了,带我过去吧。”
少年点了点头。他哥哥是这一带帮派的干部,负责军品生意,霍克勤先前因故滞留在此,与他们做过交易。少年领着霍于飞穿越古老的广场,换了几个不同的小巷,来到了店门前。
店铺十分破旧,看起来比较像是当铺,贩卖的商品多数陈旧,灰尘四溢,少年和柜台里的中年男人比了几个手势,对方觑了眼霍于飞,带他到一间密室里。
不同于外在环境的脏乱,里头别有洞天,乱中有序,各色各样的枪支一字排开,从最小型的枪械到大型火箭筒,应有尽有。
在这种暴力猖獗的地方,人人都需自保,买枪就跟在便利商店买牛奶一般方便。他挑了一会儿,把几把惯用枪支摸了摸,掂了下重量,最终选购了两把手枪及三把突击步枪,和一些弹匣。
“……有蟒蛇吗?”
那老板皱了下眉,用一种有病的眼神看望他,霍于飞苦笑了下。“没事,随口问问。”柯尔特蟒蛇早就不在市面上流通,造价又昂贵,根本不会在这种破烂地方出现,他明知道这点,还是忍不住问了。
坦白讲,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霍于飞把东西塞进背袋里,又买了把军刀,他的背袋里各式求生用品应有尽有,乍看之下还以为他要去打猎。
他租了一辆车,沿着河岸外围行驶,塔巴斯科州的气候湿热,汗水沿着他脸庞滑落,他打开一张充满注记的地图,确认了位置方向,把车停下。
他拎起背袋徒步走进树林里,找了一处挖开土壤,将背袋用塑料袋包好再埋进去,并拿军刀在附近的树上做了个记号,按原路走出,驱车离开。
霍于飞衷心希望,那些装备没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唐湘茉被关在这间大宅里已经一周了。
她的房间布置非常豪华,地上是造工精致的波斯地毯,家具是用上好的木材及黄金宝石镶嵌而成。
外头天气很好,阳光火辣得刺眼,举目望去是一片看不出尽头的树林,前几天刚醒来的时候她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按这几日从仆人嘴里的一些零星对话判断,她应该是来到了墨西哥的某个地方。
那天她一下飞机,搭上出租车,还不及开口说要去哪儿,就有个男子跟着上车,掏出一把抢抵在她的脑袋。司机也是同伙,他们载着她上路,唐湘茉来不及想到任何反击方法,就被人彻底击昏——害她醒来的时候脖子痛了好久,这些人了不起一枪把她给宰了,每次都要她承受皮肉之苦是怎样?
唐湘茉不禁叹了口气。这时敲门声传来,一名声调低沉的男人隔着门板说:“唐小姐,罗佩兹先生邀请您到楼下用餐。”
“好,我知道了。”唐湘茉撇了撇嘴,打起精神,跟着对方一起走到楼下饭厅。刚来之时她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为这幢屋子的奢华程度咋舌,现在则已见怪不怪。
像电影里才有的餐桌旁坐了一个男子,长相粗犷,五官深刻,神态冰冷,直到金灿灿的瞳眸看见她,才泛起了一点柔和笑意。“茉莉。”
“雨果。”她回以一笑,优雅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看你这几天吃得很少,特意叫厨师弄了几道你们国家的料理,尝尝看,嗯?”
“喔,真好,你真贴心。”唐湘茉看着跟前几盘……嗯,原谅她实在找不出什么优美形容的料理,暗自腹诽了一把:既然是墨西哥人就老实吃你们的玉米饼啊!混蛋!
可惜这话绝对不能讲,最痛苦的是她还得佯装美味地把那又甜又酸又辣又咸、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吞下肚。她不挑食,不代表是味觉白痴,听说昨天他已经干掉一个厨子了,她光想就不寒而栗,怎么以前交往的时候没发现这一家的人竟如此凶狠?
“小茉莉,你该给我一个答复了。”
男人蓦然开口,唐湘茉觉得本来就很难吃的食物顿时变得更难以下咽。可她仅是露出漂亮笑容,道:“喔,好吧,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既然是你的要求,我只好应允……”
于是她感受到男人的情绪变了,变得高涨,兴奋难抑。只是他用很好的表像极力克制,等待着她的下文。
但不论他装的多好,眼眸底下始终掩藏不住那抹漠视生命的残酷,他可以前一秒与人相谈甚欢,下一秒掏出枪来直接轰掉那人脑袋——当然,在他们这个地位的人,只需开口讲两个字就好:动手。
唐湘茉咽了咽口水,“只是我真的非常珍惜那个戒指,所以把它放进迈阿密一间银行的保险柜里头了……你知道我们这些有钱人就是有个毛病,觉得珍贵的东西放在身边不安心,那里规定一定要我本人领取……”
“是吗?”
唐湘茉浑身一颤,有种骇人的东西在流淌,泼了她一身的厌恶黏腻。她连忙说:“当然!我甚至连你送我时讲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你说那戒指就像是你的另一个生命,你珍惜它胜于自己,就像是耶稣头上所戴的荆棘,拥有它的人势必得多付出一些什么,换取到的却是不折不扣的永生……我永远忘不了你那时候的眼神有多深邃寂寞,你把它交给了我,我不敢置信,你说它太沉重了,你想找个人分担……之后你就不见了,我好难过,只好把它珍藏起来。中国人有一句话叫睹物思人,我看着它,就会想起你,想起你的孤单,想起你就这样扔下我走了,你隔了足足一年才出现,难道不允许我闹个小脾气吗?”
唐湘茉说这话时候的口气非常诚恳,美丽的眸子泛起水雾,迷离地望着眼前这刚硬如铁的男人,似乎正试图要融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