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于飞一手撑伞,一手拍抚她的背,软言哄着:“好乖、好乖,你看,痛痛飞走了~~”
“飞你个头啦……”她哭着,却万分感激这一刻有他存在,让她得以宣泄。
她把刚才在看守所内的对话跟霍于飞讲,一边讲一边抱怨。“他从来没问我想不想,太过分了……”
他叹了口气,也没想过唐济光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教育她。“唐家是虎袕吗?”怎么对下一代都是推落山崖再叫他们自行爬上来?
“我以后绝对不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唐家的悲剧已经够多了,先是她爷爷那一辈,再来是她父亲及堂姑,然后是她与唐左琳,那些恩恩怨怨不该再传承,预料之外的是,父亲竟与她有相同想法。
只是,他用了一个让她很痛、很痛的方法,她不知道该不该感激……
“我宁可相濡以沫……”
“所以你叫湘茉,而不是叫相忘,不是吗?”
霍于飞安慰人的方法一向没什么技巧,唐湘茉一下子被噎到。“我确实是有个亲戚叫湘望……”
“喔,那他比你惨点。”霍于飞耸了耸肩,她破涕为笑。
见她不哭了,他松了口气,担忧再抱着她就要出事,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开。这回唐湘茉也怕了,这男人失控起来要人命,那次整得她足足三天下不了床,实在心有余悸。
唐湘茉,深呼吸,那些记挂在心上十多年的事,终于有了答案,她心情复杂,有喜有悲,但最后化作一抹悠然的微笑,绽放在脸上,无论如何,她已不再一无所有。
她看着霍于飞,感觉内心所有的忧愁都被一种纯粹而美好的东西填满了,也许她应该要感谢,毕竟父亲没有把她强留在那种可怕的环境里。她是自由的,拥有选择的权力,而她——选择了这个男人。
“走吧,回去了。”她说,扯了扯霍于飞的手。
他牵握她,耳根子微微烧红,他这副模样真是百看厌,坦白讲之前那一次,累归累,但……感觉并非不好。
想着,竟连她都有些赧颜了。热度在两人交握的手间传递,直达心口。雨停了,一阵微风伴随植物湿润的气息拂来,不知怎地带着些暧昧甜暖,围住了两人,这气氛既教人怦然心动,又有点不好意思。
霍于飞睇望难得展露羞怯的她,心痒痒的,终究还是没克制住,亲吻上去。
唐湘茉一时有些诧异,却也柔顺地接纳了这个吻。
唇瓣辗转相贴的安抚她原先酸涩发胀的眼眶,像是被人温柔地揩去了泪,于是在这样缱绻的吻里,所有的悲痛不再,往事远去了,剩下的仅是眼前这一份甜蜜情感,醇厚又浓烈。
霍于飞至今依然对这种亲密接触很没辙,唐湘茉笑着,柔了柔他发烫的耳,在他症状尚未严重前怞开了身,说:“等我这阵子忙完了,闲的时候,我们再来试验一次吧,如何?”
他惊喜,见她扬唇,不怕死的又往火炉里扔进一块烧红的炭。“而且这次,我们可以玩点不同的,像是手铐之类……”
她这话无疑是个引信,霍于飞炸了,想着那些滢靡而惹人心动的画面,疹子克制不住地发了出来。他咬牙切齿。“唐湘茉!你就不信我在这里直接暴走?!”
她哈哈大笑,如一条滑溜的鱼儿自他怀里挣开,闪避远处。霍于飞哭笑不得,自己真是栽了,惹上了她,这一辈子似乎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但即便如此,他仍心甘情愿臣服于她……
这个就是在爱里的感觉吧?嗯,还挺不赖,他喜欢。
于是他们闹完了,并肩离开。
相互依持的剪影在隐约显露的阳光下交迭,构成一幅温馨而甜美的图画。唐湘茉转头看了一眼关束着父亲的地方,想着,她再不需要任何东西了,因为她已经得到这个世上最大的一份宝藏,而那份珍宝的名字就叫做幸福。
年关将近的时候,棠人百货终于完成进柜事宜,顺利开幕。
开业第一天,他们请来各方艺人作嘉宾,先前广告更是铺天盖地地打,再加上一定要有的满千送百及各种折扣商品、赠品活动,吸引无数消费者。
这是“唐朝”正式跨足百货零售业的第一步,必须先稳住根基,才能确保蜜月期过后的业绩数字。
唐湘茉身为过来人自是经验丰富,她将百货未来一年必须注意的方向及企划做了一份详尽报告,交接给负责接手的人。唐朝集团大家长唐沅庆自是希望她能留下,但唐湘茉婉拒了。
“我的根基毕竟在迈阿密,那儿还有许多计划必须实行,台湾我就插不上手了……不过,有空还是会常回来看看的。”
唐沅庆这几年身体不好,作风不再如年轻时那般狠绝强势,基于对侄子唐济光的补偿心理,他抱着让唐湘茉作为接班人的念头,可惜当事人不愿,看来唐家的继承权问题又会在媒体之间热络一阵子了。
台湾这个地方,已没有任何灰暗的记忆缠着她。她会常来看这些亲人,这种有所依归的感觉真的很好,尽管她的处境依然谈不上安全……但至少,不是一个人面对。
他们依然关注罗佩兹家族的后续消息,但不管是雨果还是路易斯,都没再出现,该超市对外的负责人也换了一个,好像那些惊险的历程只是一场梦境,不曾存在……
唐湘茉不止一次怀疑那枚戒指究竟有何意义?雨果毫不恋栈地送给她,路易斯却千方百计想夺回,可惜已经没人会告诉她答案。
总之,在确认迈阿密安全无虞前,他们决定先到西雅图去看看霍于飞的父母。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美媳妇也不例外。上飞机前,唐湘茉早早便开始梳妆打扮,甚至在衣帽间里苦思,快把整柜的衣服都翻出来。霍于飞看得叹为观止,隐隐有些怨愤。“亲爱的,你这个阵仗几乎要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别人。”何以他这个正牌的就只有华纳卡通明星可看,也太悲剧了吧!
唐湘茉白他一眼。“那是你爸妈。”
他故做一脸委屈状,她傻眼。“不会吧,你还真的不高兴?”
“当然——不是。”他咧嘴一笑,口气大转,走上前挑了一件最素雅的洋装。“好了,就这件了,我爸妈很随兴,干什么搞得像要去参加豪华舞会?你会吓到他们的……其实我觉得那件崔弟T恤最好,再绑个马尾,妆就别化了,让他们看看你原本的样子,不好吗?”
被这么一讲,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只是……毕竟是恋人的父母,她心底还是希望能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尤其一想到霍于飞为她留下的伤痕,更觉愧疚。
“我第一句话是不是该跟他们说抱歉?毕竟那些伤……”
“嘿,想什么啊?”霍于飞赏了她额头一记爆栗。难得她会这么胡思乱想,看来见公婆果真让她很紧张。“这可是男人的勋章,别人想要还不见得有,就连霍克勤身上也才只有两个,我比他多一个,足够我得意一辈子,哼哼……”
晕倒!“你连这个都要比啊?”
唐湘茉哭笑不得,不过见他一脸得意,好像她那点在意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她终究舍弃虚伪的套装,就像他说的,真实的样子又有什么不好?他们将是她新的亲人。她挑了那件洋装,霍于飞替她绑发,他的手很巧,从他惯用那些火炮枪械就看得出来,只是她没料到他弄起头发竟然丝毫不输专业的美发人士。
他将她的卷发简单盘起,落下一些发丝,露出纤白的颈。霍于飞似乎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镜子里的笑容夺目。“如何,不错吧?”
“你到底帮多少女人做过这些?”连她自己弄了二十几年都没他来得顺手。
霍于飞想了想,低头扳手指计数,她眼角一瞄。“有种你再数啊!”
“这不是你问我的吗?”
“我问了你就乖乖数?你都不知道女人这时想听的绝对不是真实答案?”
“唉,真难搞!”他佯装叹了口气,做了个夸张的耸肩。“好吧,真正的答案是——只有你一个。”
唐湘茉满意了,拍拍他的脸。“孺子可教也,学得真快。”
“我讲真的。”霍于飞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发。“我给自己弄了二十几年,什么造型都会。”
她没料到答案是这样,她看着他略长的发,记忆中最开始的几次接触,这男人确实绑了些怪异造型,但之后都是简单的马尾。“怎么平常没见你绑过?”
“任务需要啊!你见过哪个保镖每天闲着没事在改变发型的?”
唐湘茉一怔,无法反驳。她差点就忘了,他是她的保镖,他们的关系是由雇佣开始……即便从中南美回台前两人的身分改变,霍于飞还是没解除保护她的职务。
她深知那是因为她处境艰难,但……莫非之后都要这样下去吗?她无法理所当然地任由这男人成为自己的盾,路易斯那一次导致她的失控,倘若再来一回,她不知道自己又会出现怎样的反应……
她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不管是为了他、为了自己,或是为了两人的未来。
“霍于飞……”
“嗯?”他还不及反应,唐湘茉便解开他的发束。他长度及肩的发散落下来。闪动的波光映入她莹润的眸,让他噤声。
她眸光幽幽,难得地添了些愁绪。“头发,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好吗?”
她抚弄着他的发,动作非常轻柔,为此晃起的发撩动了他,使他心头荡起阵阵波纹。他胸口火热,难以平静,懂得她未出口的话——
不要再保护我了,你不是我的保镖,我们是情人,不是吗?
霍于飞怔住了。
因为,他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响应她眼下的企盼。
他并不是多留恋这份工作,只是,撇除护卫她的职责,他未来还可以干什么?他明白唐湘茉并不需要他担负,但最少,他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份事业,不能连他的生活都靠她提供。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他得好好思考……
西雅图位于美国西岸,邻近加拿大,气候温和宜人,不同于迈阿密的吵嚷喧嚣,给人一种非常宁静雅致的感受,多雨气候也让西雅图被昵称为雨城。唐湘茉很喜欢这个名字,对这座城市多了一份憧憬,不过更让她感兴趣的是,是巴克及亚马逊书店的公司总部都座落在此。
她一下飞机便伸展四肢。经历十几个钟头的飞行,全身净是疲惫,霍于飞扛着行李,想到要带着未来老婆见老妈,其实还是挺紧张的。
两人步出机场,准备叫车,这时,一名身材欣长的男子头上戴了顶遮住大半面目的绅士帽走来。一开始,唐湘茉并未注意到他,是霍于飞率先下意识挡在她身前。“sir?”
男人嘴角上扬的弧度很性感,即便许久未见,他瘦了许多,唐湘茉依旧不会错认的他的样貌。“雨果……”
“嗨,小茉莉。”他将帽檐略微一抬,露出遮掩不住疲惫的俊美脸容。
相较于路易斯的冷厉傲慢,雨果给人的感觉如春风般和蔼。她难掩诧异。“你……你没事?”
毕竟是落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路易斯手里,她不敢乐观设想她这位前男友的“下场”。如今他乡遇见,不论这个“故知”的兄弟曾经待她如何,仍是喜事。
第10章(2)
可惜一旁看着两人互动、脸色黑得直比锅底的霍于飞,就不是这么想了。
“我想你不是来度假的吧?”想也知道不会那么“巧”,少了过去在家族里大权在握的路易斯,下头免不了上演一场争权夺利的戏码,他就不信雨果身为继承人之一,还能这么悠哉地跑到西雅图,刚好在机场遇见他们。
雨果笑了笑,没多说,霍于飞看出他表面上一个人,其实周围布满随扈,在猜不出对方来意的情况下,只能保持高度警戒。雨果对他草木皆兵的行径似乎感到好笑,也大方承认。“当然不是。听说我弟给你们添了不秒麻烦,我做哥哥的总得来致意一下……不是吗,小茉莉?”
“我……”唐湘茉还没开口,一双万用警犭先一步隔开他们。
这罗佩兹家族的还真没一个好东西!弟弟先把人整得快死了,哥哥才一脸假惺惺地跑来慰问,还一口一个小茉莉,谁晓得他们葫芦里空间卖什么药?
霍于飞不爽,但也没辙,只是满脸警告:我管你是她前男友还是啥,现在这女人是我地盘里的人,你想怎样,还得先看大爷我准不准!
“不介意的话,我们去那儿坐坐?”
雨果指向附近一处露天咖啡座,霍于飞界面。“我介——”
“好了,走吧。”唐湘茉扯住他。无论如何,雨果特意选在这时候出现,肯定是有种重要的事要跟她说,而她也好奇很久了。
于是在霍于飞不情愿之下,三人走往咖啡店。
霍于飞始终不放心,还指使这罗佩兹家族继承人去买咖啡,也亏雨果脾气好,没当街发怒掏出枪来。
唐湘茉无可奈何,只能任他紧粘自己。坦白讲,这种被人摆在心上珍视的感觉很不错,也就笑着没多说。雨果对此非常意外。“我以为你不喜欢被人跟太紧。”
“是啊。”她没否认,只是瞥了眼被赶至另一桌的郁闷男人一眼。“但我若不让他跟,恐怕我会先被他给活活吵死。”就像当初在医院时,这男人可是要脸、不要脸的手段统统都使出来了。
她言笑晏晏,瞅望另一个男人的目光缱绻缠绵,满是情意。雨果看着,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但并非他还寄情于她,而是……曾经有一个人,也会用如此动情的方式望着自己,那双金色的眸里漾动着光,好似在烈阳底下碎了一地的琥珀……
“雨果?”
“……没事。”
雨果摇摇头,嘴角的笑却隐约显露沧桑。唐湘茉有些歉意,刚才走路时,她便发觉雨果的腿似乎有些不良于行,透着颠簸,可他没拿拐杖,一旁蛰伏的人也没上前帮忙,她想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也就没提。
只是可以想见,这变故肯定和他失踪一年,与路易斯心心念念要找回的戒指脱离不了关系。
“对不起,戒指……被我搞丢了。”
不好意思坦承丢在哪里,唐湘茉只好极力轻描淡写。不料雨果听了,却一脸无所谓,“丢了就丢了吧,那种东西……没了最好。”
两兄弟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她的好奇心升到最高点,好奇心能杀死一只猫啊!可她又不是猫,也不属猫,更换没有养猫,这……问问应该还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