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南宫瑾说完,冷相思与司徒静颜也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了,这才慢慢将事情理出了个头绪来。
「现在看来,那『四邪』是想重出江湖,可能是吸收二十年前的教训,怕又象那般被江湖中人联手灭了,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只能偷偷摸摸的,刚好他们想要龙坛的两件镇坛之宝,而洞庭王想要吞了龙坛的势力,所以一拍即合。」
冷相思说完,司徒静颜补充道:「不错,那『四邪』虽厉害,要混进龙坛接近邢傲也很困难,而洞庭王虽能靠着联姻的机会接近邢傲,但手下没几个高手撑着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看来还有几个问题:龙坛的镇坛之宝究竟是什么?他们要来有何目的?他们为何要抓那些前来道贺的江湖人士?他们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还有,他们为何要抓你?」南宫瑾说完,司徒静颜点头又道:「前两个问题连邢傲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不过大可猜测,会让武林中人动心的,无非是宝藏和武功秘籍,从『三奇四邪』以往的行事来看,我觉得武功秘籍的可能性更大,或许他们是想修炼更高的武功一雪当年之耻。」
南宫瑾听着不由嚷道:「唉,整个江湖倾巢而出,死那么多人还没把他们杀干净,我看是天大的荣耀了,哪来的耻啊!」
「小五,以你这懒散的性子当然会这么觉得,但在很多人中,成王败寇,不论前提是什么,输了就是输了的。」冷相思笑着说完,接着道:「二哥分析得好,不过也仅只是猜测而已。至于后面几个问题倒很好回答,他们修的邪门武功,可以吸人内力,更可以高手之精血提升自己的武功,那些道贺的多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不乏武功高手,自然是被他们用来练功去了。而且据我昨天探得的消息,龙坛里传出龙帝欲统一武林,向天下英雄挑战的消息。」
「怎么会……」司徒静颜心念一动,「那必是陈天干扮作邢傲发的消息,这么说来整个龙坛总部已全然在『四邪』和洞庭王的控制之下了?」
「哼,偌大一个龙坛会哪这么容易就被控制住,难道那些龙坛的高手都死光了不成,依我说,他们龙坛的主要力量根本就不在总坛里!」
「二哥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我们今天探得的消息已经变成了龙坛里几个长老探听到原来邢傲已暗地里归顺了朝廷,并且囚禁了来访使者作为要挟威胁武林中各大门派,几个长老相劝不成决定以武林大义为重,联手将邢傲击伤,可惜最后还是让他逃了出去,那些被邢傲囚禁的使者也尽数遭了毒手。」
一番话,说的司徒静颜目瞪口呆,不料不过几日,江湖格局已成如此复杂。「他们倒也会想,这么一说,相当于发动整个武林中人帮他们找邢傲了。只是这般漏洞百出的话,也有人信?」
「啧,我是简要说与你听,你要是亲临现场听那几个『为维护武林大义』而身负重伤的长老声泪俱下的描述,再加上江湖中人对朝廷素来就有的敌意,难保心思不会动摇了去。再说谣言谣言,漏洞百出又不打紧,只在有一人信了,再添油加醋的传上一番,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天下皆知而且合情合理了。何况还有江湖中德高望重之人为他们作证。」
「不错,他们可是不好容易逃出一劫,现在还在心有余悸中。」冷相思嘲讽的说。
司徒静颜听得不由感叹,「连这两个人都被他们拉拢,没想到他们这次准备竟如此充分!看来他们的目的真的是放在整个武林了!」
「他们这次是势在必得,以你在我们地狱司的身份,以你和邢傲和段风云的关系,他们要擒你就更好说了。」冷相思说完,忍不住又劝道:「二哥,现在江湖中险恶,邢傲又是这般状态,你要带他外出实在太过危险。你喜欢邢傲,留他在我们地狱司之内便是,我们地狱司的实力你最清楚,藏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二哥喜欢,生活上也绝对亏待不了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司徒静颜不得不动容,「相思,你的好意我知道。但你以为他邢傲会要这般施舍吗?」
「可是二哥,把他逼到这般境地的并不是你啊,他现在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何况他这个样子跟个废人有何分别?你还肯要他已经是他的福分了!」
冷相思情急之下,心中一番话不禁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就后悔了,却只为自己的语气,而非自己的想法。
司徒静颜并没有生气,轻轻笑笑,扭头看着窗外高远的青天,「若是要靠着我的脸色过活,是生是死完全操控在别人手上,对他来说那是莫大的侮辱,说实话,他现在的处境,倒和我当年有几分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当年我不甘寄人篱下,如今就不会强要他屈于我的保护之下,过那般受人施舍的日子。好了,我心意已决,你们也不用再劝我了。」
「二哥——」
「此以后,地狱司的事我不会管了,邢傲已知你们几个的身份,今后该如何,你们慢慢商量,就不用告知我了。你们慢慢聊,我过去看看他。」司徒静颜说着,站起了身。话说得轻松,心底却是沉重的,这么多年深似海的手足情谊,就要从此这般,慢慢疏远了。
心底虽沉重,却不后悔。
冷相思与南宫瑾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伤感,与无奈。
「二哥,若是为了无心,我也会这般做的。」南宫瑾忽然在司徒静颜背后喊了一句。
司徒静颜头也不回的答道:「这话你还是留着跟无心说去吧。」心底有暖流流过,感动,仅此而已。
回到邢傲的房间,一推门,只见邢傲立刻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兴奋。
「怎么还不睡?」
「你不在,心里不安。」老老实实的回答,黑亮的眼睛一转,「静颜,你能像昨晚那样抱着我睡吗?」
「不行!」斩钉截铁的。
「……」
看着邢傲失望的目光,司徒静颜摇摇头走到床边坐下,托起他的头靠在他自己腿上,便把现在的形势细细说了一番,邢傲也不插话,只是细细的听。司徒静颜说完,问道:「想那去哪了吗?」
话音未落,就听邢傲毫不犹豫的吐出了一个地名。
这孩子,果然心里早有打算,
邢傲说完,又道:「什么时候走?」
「不怕我不让你走吗?」忍不住要问。
「我知静颜,一如静颜知我。」
叹息,知道就知道,何必答得这么得意?「你现在不能动,等两日再动身。」
「嗯。」
这才终于闭上眼睛乖乖的睡了。
***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城里的风声越发的紧了,却依旧没有半分吹进相思楼后院。
「你恢复得很快。」
邢傲点头道谢,「多亏你的药。」
「那当然,我给你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冷无心毫不客气的接下,「一般人还用不了,药一敷上就痛得哭爹喊娘的。」
看着司徒静颜,冷无心恨极邢傲,下的这般折磨人的重药,一来是想他快点痊愈,免得让司徒静颜受累,二来自然也是存心要整他,若是他熬不住痛在司徒静颜面前出出丑是最好。没料到邢傲忍耐力竟然强至此,不仅在司徒静颜面前没露出半分异样,就是此时听了他的话,也只淡淡的答道:
「是挺提神的。」
冷无心微微侧首,说不佩服那是假的,但佩服归佩服,如果因此便心软,那就不是冷无心了。
「也是,那点小痛,你忍个两天就好了,跟你当年加在我二哥心上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抛下这句话,看着邢傲终于变了眼神才满意的背着药箱离开房间。
一出门就看见一副浪荡公子样的南宫瑾讨好的靠过来,难得的一点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无心啊……」
「离我远点!」
「无心,我又做错什么事了,你几天都不跟我说话……」
「谁叫你多管闲事!」
「什么……啊,你说邢傲啊,那又不光是我,他还是被大哥捡回来,被你救——」
「哼,我不过没看过受那般伤的,拿着练手而已。」
「哦,我那天也只是手痒想跟高手过招碰巧就救了邢傲一命而已,无心,无心,别走,等等我啊……」
邢傲在床上躺着练气,听着屋外的声音渐渐行远,又有一人抓着头大大咧咧的闯进来,「静颜!静颜不在吗?」
「静颜去找冷相思了。地藏王找他有事?」
「你与静颜那般关系,还叫什么地藏王,」地藏王挥挥手,随手抓出把椅子盘腿坐下,「看你身为龙帝,江湖地位不比我低,又不是我门中人,让你跟着静颜叫我大哥有辱你的身份,干脆直接叫我卜萨好了。」
「菩萨?」
地藏王嘿嘿一笑:「我姓卜名萨,地藏王卜萨,明白吗?」
原来地藏王叫这么个有意思的名字,「是,卜大哥。」
「噗——」听邢傲一叫,地藏王不由大笑,「没想到你看起来闷头闷脑的,却原来是这么个机灵的家伙,难怪静颜念得紧!」
提到司徒静颜,邢傲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卜大哥好精神,一大早就看见你在院子里练功。」
原来邢傲今天一早醒来就看见了地藏王在院子里习武,先是一套太极合云手刚柔相济,两掌游动间似有浮云暗生,接着又是一套少林伏虎爪,由柔至刚,招招凌厉,爪爪生威。两种都是江湖中常见的正派武功,邢傲却从未见过使得似地藏王这般随心所欲速则不达,得心应手的,不由暗生赞赏。
没想到地藏王奇怪的抓抓有关当局,「练功?我没练功啊……」忽而恍然大悟:「你说那个,我不是在练功,我是在做拉面!」
做拉面?邢傲不由愕然。虽然当时看到了地藏王手上的东西,却以为是他习武的特殊方式,这时才相信,地藏王当时的确是在用太极合云手和面,用少林伏虎爪拉面,最后背那口大水缸——是在用内力煮面?
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用这种方式做面?不觉得浪费?」
「呔,浪费什么,这样做出来的面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吃到的,我可是专为了做面才练的这两门功夫,光为了这份火候就练了我整整一年!」见邢傲一副不解的样子,地藏王笑着解释道:「小子,不要钻到死胡同里。习武可不只是为了跟人打架,这世上,有说书人习内力是为了远近都能听清楚他的声音,有舞姬习轻功是为了让舞姿更加轻盈,当然也有像我这样学太极少林武功只是为了煮一碗好面。武功嘛,是拿来用的。」
邢傲一震,忽然正色道:「你这句话,我记下了。」
「嘿嘿,其实相思就最喜欢吃我煮的面。我看她心情不好才煮面给她吃,刚端给她时她还挺高兴的——」
「哦——」听静颜说冷相思早有心上人,这么说应该就是……
「我看她吃着高兴,就给相思楼里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没想到相思一下又不高兴了!」
「啊?」回想今天中午,好像是有人送面过来,不过冷无心没让自己吃而已。
「等到我给大黄小黑也盛了两碗,相思一下就生气了!」
「大黄小黑?」
「相思楼看门的两条狗啦,很听话的。」
「……」不生气才奇怪了……
地藏王越说眉头皱得越紧,「相思这丫头可是从小被我带大的,小时候可乖巧了,现在长大了,一天到晚发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搞不清楚她想什么了。」
「下次你只煮给她一个人吃就好了。」
「真奇怪,静颜和小五也这么说的。」地藏王抓抓头,「大家都是手足,有福同享嘛,一个人吃哪有大家一起吃来得尽兴,真搞不明白相思怎么想的。」
「……」
正说着,司徒静颜走了进来,「大哥,你怎么在这啊?相思生气呢,还不去陪陪她。」
「呔,不去,越陪她越生气。」说完,又挥挥手,「算了算了,我去看看,你们慢慢聊。」
看着地藏王走出去,司徒静颜笑着摇摇头。那边邢傲先开了口:「相思姑娘喜欢的就是他吗?」
「呵,说起来我还真佩服相思,换我早捱不住了。」边说边走到床边坐下。
「若真的对上,我绝不是他的对手。」邢傲认真的说。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不准。」淡淡的语气,不是威胁,只是承诺,「伤口不痛了吧?都安排好了,我们今晚就动身。」
***
几天来,城中一直戒严,搜查甚为严密,结果导致不少害怕受牵连的百姓和隐匿于此的朝廷要犯纷纷出城,其中不乏趁夜色出行的。
梁君便是今晚在城门值班的小队长。梁君跟了洞庭王五年,自认论才学论武功都属上品,一直没能混出个多大的名堂来只是运气不好。就像今晚,明明是他在值班,偏偏上面还派了个位置高出他许多的什么堂主来。这就算能抓到人,功劳不也摊不到他这小队长头上吗?
梁君心里嘀咕着,忽然意识到,机会来了。
刚刚出城的人中,有辆马车,那堂主是仔细检查盘问过,才放了他们过去。可是他们离去的那一瞬间,梁君却是灵光一闪,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兴奋的梁君,自是不愿将这大好的机会让与他人,趁着那堂主盘查其他人时,偷偷退到一边,招呼了几个得力的手下,骑着马便追那辆马车去了。
果然,刚出城时,马车速度还不算快,才行了几步,突然快马加鞭疾驰起来。
这正合了粱君的意,他也怕太近会心动了城门口的其他人,待得马车疾驰,他也狠狠加了一鞭,带着手下疾驰起来。
不知行了多久,前面的马车似乎渐渐慢了下来。是马累了?梁君更加兴奋,连忙又加了几鞭,就想一步超过去,马车厢的门似乎迅速的开阖了一下,迎面有风呼啸而过,似乎还伴随着疾如电的蓝光,身后有沉重的声音响起。梁君急着追前面的马车,一时无暇顾及。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了,粱君的心因为兴奋而噗噗乱跳,「兄弟们——」后面的话再喊不出来,他终于发现,身后自刚才不断传来的沉重的,似乎是重物堕地的声音?沉重的,大概是一个人那么重的重物……
异样的风声再次响起,自他背后袭来与他擦身而过落在了马车顶上。
梁君张着嘴,血汩汩的冒了出来,他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心里一惊,已从马上重重的跌了下去,听得见骨头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