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真该死!
关彻愤恼地咬牙,愤恼地搥方向盘,他气自己,气自己竟然动摇了,竟然,感觉到一丝丝不舍……
这天晚上,关彻还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他静悄悄地开车,一路跟随夏真季回家,直到她的屋里亮起灯光,又再度暗下,他才回转车头,不要命地在路上狂飙。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她必须赌一赌了,趁还有筹码的时候。
夏真季审视镜中的容颜,眸光锐利、透亮,不带感情,好似在打量某种待价而沽的商品。
没错,她就是商品,若是想成为店里的No.1,她就必须想办法将自己高价卖出,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她已经不年轻了,比起店里许多清纯的大学生,甚至说得上老气,她的眼神已不再青春,蕴着岁月的沧桑。
虽说成熟世故,也是另一种魅力,但她自知比起赵铃铃的妩媚诱人,她仍青涩如梅子。
是时候下赌注了……
夏真季拉开布衣橱,里头很可怜地只挂着几套上班套装,以及少量简单的休闲服,但有一件礼服,是她刻意留下的,隔尘套包裹的,是过去的风华。
她取下礼服,穿上,紫色的真丝衣料亮着光,完全服贴她玲珑的身段,步履轻移时,裙摆会摇荡着谜样的波浪。
穿上这件礼服之后,她知道,她已正式和过去告别,那个衣食无忧、任性又有点天真的夏真季,不在了。
她下楼,坐上计程车,来到店里,甫在大厅现身,便艳惊四座。
但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男人,一个不常大驾光临,每回出现却总是掀起一阵骚动的男人,叶承绍。
他是叶圣恩的叔叔,掌控叶家半个金融王国,在政商两界都极有影响力,新招的女婿还曾担任过财政次长,目前正积极竞选民意代表。
店内每一位女公关都迫切地想争取他成为自己的主顾,但他从不固定指名,他喜欢玩选妃游戏,喜欢小姐们在大厅内一字排开,等候他钦点。
夏真季也是其中一位,她听说他今夜会带同一群商界友人前来寻欢作乐,于是刻意打扮。
从前的她遇到熟人会头低低的,能躲就躲,这次她却扬着下颔,定定地凝视叶承绍。
后者果然注意到她冰锐的眸光,回过头来打量她片刻,忽地讶异地挑眉。「你是……」
「真季。」她坦然承认。
「真的是你!」叶承绍震惊,从前故交友人的掌上明珠,竟沦落到酒家卖笑,他有些感慨,却没浪费太多时间同情,精明的视线落到夏真季身上,下腹很快涌起一股纯男性的欲望。
在这种地方相遇,对他而言,她已不是故友之女,只是一个可以买卖的女人,而他中意她身上那股傲劲,以及前凸后翘的好身材。
夏真季,他还记得她以前跟在父亲身边时,是那么清秀高雅的千金小姐,如今沦落风尘,似乎更多了几分诡异的可口,教人好想狠狠咬下去。
他立刻点了她,在其他人羡慕又嫉妒的目送下,挽她走进店里最奢华最昂贵的包厢,他让她侍奉自己,陪自己喝酒,酒精烧灼着他体内血液,欲望更沸腾。
他想要她,不惜花高价买她一夜。
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零卖。」
他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要我包养你,金屋藏娇?」
「我也不接受包养。」她淡漠地声明。「如果你要我,你必须每个礼拜都来捧我的场,而且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你看中的女人。」
他怔了怔,寻思片刻,朗声笑了——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她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换来更上一层楼的跳板吧!她的野心不在成为一个男人的情妇,而是要成为这一行的女王,要所有男人做自己裙下之臣。
从不指名任何小姐的他,一旦成为她的忠实主顾,她的花名必可远播,寻芳客们会争相来目睹,看是何方女神折服了他。
「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个条件。」
「请说。」
叶承绍抓来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你用嘴喂我喝酒,如果我满意,我们就成交。」
要她……当众吻他?
饶是夏真季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禁惊骇。以唇哺喂客人喝酒——亏叶承绍想得出这样的招数,实在太狠、太绝,也太侮辱人!
他是有意试探她,看她的反应吧?也许男人天生骨子里就有这种兽性,以凌虐女性的尊严为乐,满足自己的征服欲。
她是祭品,用来彰显他强大的权势,因为她不只是一个寻常酒家女,而是夏清盛的女儿,曾经是个娇贵的公主。
就因为她是夏清盛的女儿……
夏真季心神一凛。她哀什么?怨什么?她不也是利用自己是夏家女儿的身分引起叶承绍注目的?既然做了,就豁出去吧!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什么都没有了……
她咬了咬牙,举起酒瓶,含一口在唇腔,然后转过早被酒精醺红的朱颜,面对叶承绍。
后者正笑着,肥厚的唇在迷离的灯下湿润着,满是色欲。
她真的必须吻上那样的唇吗?
夏真季颤栗着,羽睫不争气地掩落,不敢看自己即将坠入的地狱。她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也倦于与命运持续斗争,都已经来到这种地方,难道还想保清白之身吗?不可能。
她缓缓地、缓缓地前倾……
忽地,有只大掌擒住她下颔,某张冰凉的唇炙热地吻上她,吮去她含在嘴里的酒,以及破碎的自尊。
她凄楚地睁开眼,以为自己会看到叶承绍油光满面的脸,可看到的,却是关彻墨黑的眼潭。
他瞪着她,冰冽的眼神,却奇异地灼人,在她震颤的心房,烧融一个洞。
他扣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地拉她起身,圈在自己怀里。
「抱歉,叶总裁。」他转向一脸愕然的叶承绍,唇角拉开微妙的笑弧,笑意却不及眼底。「这女人我很中意,她是我的了!」
第四章
酒店老板竟然跟客人争风吃醋,抢自家店里的小姐?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闻。
也是丑闻。
但关彻不在乎,当着一室震惊的政商名流面前,将夏真季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他不许任何人碰她,也明白宣示她是属于他的。
叶承绍自然十分恼火,但关彻提出交换条件。
「你的女婿乔旋不是想在台中选立委吗?这里的地方势力我很熟。」
叶承绍似乎嗅到了他话中涵义,怒火稍熄。「你的意思是你肯帮忙?」
「我会尽我一切力量,一定把他送进国会。」他承诺。
叶承绍思索片刻,忽然笑了,比起女婿未来光明的前途,一个风尘女子算得了什么?
于是,两个男人达成协议,叶承绍不再找关彻麻烦,继续寻欢作乐。
但夏真季可麻烦了,被关彻强硬地拖回私人办公室,一关上门,阴郁的黑眸便咄咄逼人地镇定她。
他在冒火。
她再迟钝也看得出他情绪正沸腾。「你、你想怎样?」嗓音不争气地颤抖。
「你说呢?」他冷笑,一把将她推落沙发,双手箝住她纤肩,强悍地俯视她。「为什么那么做?」
「为什么……不能?」她鼓起所有的勇气与骄傲反问。「我只是想替自己争取一个主顾客。」
「你打算将自己卖给叶承绍!」他厉声咆哮,话中满是指控意味。
「对!我是想将自己卖给他。」她不明白他凭什么指控她。「不行吗?」
「你——」他气恼不已,掐住她肩膀的十指收紧。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击她,她却高傲地扬起下颔,不肯示弱。「都已经来到这种地方,你还认为我能不陪出场吗?我只是决定了,既然迟早得出卖自己的身体,我就卖给能出最高价的那个人,而且只卖给他。」
这也是赵铃铃教她的,聪明的女人只需侍奉一个男人,便能彰显自己的价值。
「你就这么想要钱吗?」他严厉地逼问。「这么迫不及待把自己卖出去?」
她咬唇不语。
「夏真季,你说话!」
「对,我是想要钱,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想快点过跟以前一样的好日子,我不要再吃苦了。」
他蓦地狠狠推开她,像推开某种令他嫌恶的东西似的,那般毫不容情。
夏真季受伤了,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又添上一道疤。她用尽每一分力气紧紧咬住激颤的牙关。
不可以哭,不可以在这男人面前表现一丝软弱,她已经什么都失去了,不想再失去最后的自尊……
「我跟圣恩打听过了。」他突如其来地说。「他说你们家的公司在十年前爆发了财务危机,申请重整,你爸爸因为涉嫌操纵公司股价,遭到检察官起诉,送进牢里关了几年。你妈妈因为大受打击,精神失常,现在住在疗养院里——」
「那又怎样?」她尖锐地打断他,面色苍白。
「你爸妈手上握有的公司持股,跟其他资产都必须出脱来偿还债务,你们家是破产了,连房子也被拍卖,但也没什么,顶多你不能再做回以前的千金大小姐而已。难道你们不能从头再来吗?你不可以像一般市井小民那样安安分分过日子吗?」
她也想啊!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过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物质享受,只要她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就好。
但她不能,因为她有个出狱后便四处闯祸的爸爸……
「你一定要这么虚荣吗?夏真季,一定要这么贪图荣华富贵?」
他一字一句,都鞭在她的心上,鞭出一道道血痕——他不懂,他根本什么也不懂!
她愤恨地瞪他,眼眸酸楚着,泪胎暗结。
他也回望她,眼潭很深,很黯沈,她在他眼底看见自己倔强的容颜。
「你真的那么想要钱?」他哑声问。
「……」
「既然这样,你卖给我吧!」
「什么?」她震住。
关彻微微一笑,很冷诮、很自嘲的微笑,他点燃一根烟,缓缓吸吐着。
烟雾迷离,她凝视他的眼神也迷离。
他怱地弹弹烟灰,仿佛觉得她傻愣愣的模样很可笑。「别那么看我,出个价吧 !」
她无语,仍是怔望着他。
「我想我们就签五年——不,三年就好。」他沙哑的嗓音缭绕在烟雾里,有些令人听不清。「这三年,你要负责给我一个家庭,当我贤慧的老婆,或许帮我生个孩子,但这个不勉强。」
他买她,是要她当他老婆?
夏真季蓦地倒吸口气,杏眸圆瞠。「你疯了!」
他冷笑。「我看起来像疯子吗?」
那为何要她当老婆?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芳心在胸口急促地震颤。她知道他少年时曾经迷恋过她,但……
「你不可能还爱着我吧?」
「你这种虚荣的女人,有哪一点值得我爱的?」他笑了,笑声凌锐如刀,刺伤她。
她的心颤抖地蜷缩。
也对,她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还爱她?他对她,只可能有嫌弃。
夏真季痛楚地闭了闭眸。「那么你是恨我了,你想乘机报复?」
「我有那么无聊吗?」他语带揶揄。
「那到底为什么?」她又羞又恼,不明白他为何提出这样的交易,难道只为了作弄她?
他深沈地注视她,片刻,捻熄了烟,大掌擒住她脸蛋。「我买你,只是买一个梦而已,一个我年轻时候常常作的梦。」
一个……梦?她怔忡。
他用拇指轻轻揉捏她尖俏的下巴。「你也许不晓得,以前的你对我来说有多么可望而不可即,你是梦,是我永远也抓不到的梦,我想跟你约会,想更接近你,想抓住这个梦……」
他喃喃低语,眼神蒙胧,她有种错觉,他不是在对她说话,而是在跟过去的自己。
她莫名地感觉到痛,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你出个价吧!要花多少钱,才能买你三年?」他沈声问,话里大有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他都在所不惜的意味。
她全身颤栗。「我很……贵的。」
他又笑了,这次,是一种淡薄的、好似随时会烟消云散的微笑。「你知道吗?以前我觉得赚钱是件不容易的事,拚了命地到处打工,就是希望能多赚一点钱,可我现在却发现,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是最简单的。这世上有许多事,比赚钱难多了。」
「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我会花你很多钱?」她的心持续痛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痛。
「我说过了,凡是金钱能解决的事情,都很简单。」
真那么简单吗?现在的她,可是被庞大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夏真季苦涩地敛眸。「既然这样,你大可以花钱买别的女人,不一定非得是我。」
「你说的对,也许我不应该买你。」他抬起她下颔。「可我说过了,我真正想买的,是一个梦。很久以前,你曾经是我的梦,我可以为了想跟你约一次会,存半年的钱……我已经很久没有那样的心情了,那种为了想得到什么,拚命努力的心情。」
那股单纯的傻劲与执着,他已经失去了,而且,已经失去许多年了。
「也许是因为你现在什么都有?」
「也许吧。」财富、权势、女人,该有的,他都有了。「而你现在,什么都没有,现在反倒是你为了钱,不惜出卖自己了。」
她身子一凛。「你打算嘲笑我?」
「那也是我的权利。」他无声地微笑。「毕竟我会花一大笔钱在你身上,不是吗?」
她默然,贝齿用力咬着唇,咬出一个深深的凹印,几乎见血。他看着,胸口一震,倏地倾下身,吻住那楚楚可怜的唇办。
她呆了,一时忘了反抗,由他放肆地侵略,他的吻一点也不讨人厌,虽然有几分霸道,却有更多只可意会的温柔。
她觉得,他不是在蹂躏她,而是呵护着,他吻的也许不是她,是他年少时的梦,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轻蔑她……
但她,还是感觉到自己正受宠,有多久没人这样好好疼她了?她只想听谁说一句——
真季,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她只想有人将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拍拍她……
「夏真季,你要签约吗?」他低声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揪住他衣襟。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她没有立刻答应。
但她答应还他一个约会,她十五年前欠下的约会,或许他早就不在乎的约会。
她只是很想弥补他,不管他需不需要这样的弥补,她欠他的,得先还清。
夏真季注视镜中的自己,她的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眼皮由于昨夜辗转难眠浮着淡淡的黑影,她的眼神,已不似少女时期那般清澄透亮,而是氤氲着复杂的水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