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的要回答是从七岁开始,但开口之际忽然想起,这副身子的前主人巫月莺不曾学过舞,连忙吞回要说的话,转而答道:“……以前不曾学过,这些舞都是我在梦里所见,自己随意乱跳的。”她继续用那套说词来应付他。
沙浪辰冷黑的眸子睇着她,淡淡出声,“是吗?你的舞跳得可比那些自幼习舞的舞娘都还好,就连府中最擅舞的冰夫人都及不上你。”
赵如曦心里一惊,垂下眼回道:“王爷谬赞了,我哪里比得上冰夫人,这些全是我一时兴起随便跳跳罢了。”
他的眼神仍未从她身上移开,看似漫不经心的再问,“厨房的罗师傅说你常与他讨论各种菜肴的做法,你又是如何知晓那么多新奇的菜色?”
她稳住有些紧张的情绪,镇定的回道:“那些也都是我梦见的,加上平时喜欢下厨,所以就琢磨出那些做法来。”
沙浪辰霍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长指抬起她的下颔。
她吓了一跳,睁大眼瞪着他。
见她羽睫轻颤,脸上闪现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刻意俯下身缓缓再靠向她,观察她的神情。
赵如曦僵着身子,看他那姿势,她怀疑他是要吻她,随着他越靠越近,她的心跳失序的鼓动起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手心触碰到他柔软的唇瓣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小脸倏地涨红,赶紧缩回手藏在背后,结结巴巴的警告道:“你、你不要再靠过来!”
她这副生涩羞怯的模样大大取悦了沙浪辰,他伸手将她发上的一枝玉钗重新插好,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本王只是见王妃发钗歪了,想为王妃簪好,王妃以为本王想做什么?”
“我、我……没、没什么。”赵如曦两手紧握搁在膝上,抬起下颔,有些气恼的瞪他,他分明是故意做出那种暧昧的举动引她误会,可恶!
迎上她透着薄怒的眼神,沙浪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袖,接着轻描淡写的道:“先前因顾虑王妃的身子,故而未与王妃圚房,如今见王妃身子已无恙,本王会找个时间尽快与王妃圆房,以免委屈了王妃。”
闻言,她惊愕的脱口而出,“不用了!”
“不用?莫非王妃对本王有什么不满?”他幽深的双眸紧盯着她。
赵如曦想起自己的身分,支支吾吾的解释,“不、不是,我是说,若是王爷抽不出时间,不用在意这种事。”拜托,他快忘了这件事吧。
“王妃如此体贴,倒教本王更过意不去,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等太久。”
她苦恼的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劝说才能让他放弃这种可怕的念头,天哪,他千万别来碰她,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上床。
她推拒的意思太明显,沙浪辰怎可能看不出,利眸瞬间掠过一抹不悦。“本王这就去挑个黄道吉日。”丢下话后,他便拂袖离去。
芙蓉兴高采烈的喜道:“王妃,太好了!”
由于王爷一直未曾与王妃圆房,以至于那些姬妾都没将王妃看在眼里,连她也被府里其他奴仆轻视,等王妃与王爷圆了房后,看那些人还敢不敢轻视王妃和她!
赵如曦垮着肩,觉得一点都不好,根本就是糟透了。
想到要跟一个拥有数十个小妾的男人上床,她心里就异常排斥,不禁开始设想各种逃避的借口和理由。
第4章(1)
无需等到赵如曦与沙浪辰圆房,在传出连着数日王爷都上王妃那儿赏舞的消息后,翌日便陆续有数名姬妾来请安。
此刻,正有几名姬妾相约一块前来——
“前段时日听说王妃身子不适,妾身虽有心想来请安,却又怕惊扰了王妃的静养,因此才迟迟未来向王妃请安,还望王妃娘娘莫怪才好。”说话的人是进王府已一年多的雪夫人。
她这话也并不全是托词,当初就是王妃的婢女让人回绝了她们,说王妃身子不适须静养,让她们暂时无需过去请安。
后来虽听说她身子似是复原了,但她们见王爷一直冷落王妃,连探望都不曾,也就顺理成章的继续不来请安。
静安王府虽大,可架不住人多口杂,府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便会传得人尽皆知,因此在得知王爷连着几日都来了王妃这儿,她们嗅到不寻常之处,这才特地前来一探究竟。
这已是今日第四拨来请安的姬妾,赵如曦面露倦色地说道:“不怪你们,我身子确实不好。”
她刚嫁来王府时,碗琬和蓁儿不愿让人见到她病恹恹的模样,才让那些姬妾暂时勿来请安,若是可以,她很想叫她们以后也都不用再来,她很不喜欢这种无谓的应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虚伪的客套话,她只觉得很累。
雅夫人面带笑意开口,“王妃身子应已无恙了吧?听说王爷这几日每日都过来看王妃跳舞呢,还对王妃的舞艺赞不绝口。”
“就是呀,听说王爷还亲自为王妃抚琴伴奏,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就连咱们府里舞跳得最好的冰夫人,都没能让王爷亲自为她伴奏呢,是不是呀,冰夫人?”雪夫人说着,刻意瞟向坐在旁边的冰夫人。
知对方是故意藉此来讽剌她,冰夫人不疾不徐的轻启朱唇,“雪姐姐莫要这么说,妾身身分低微,舞艺更不能与王妃相提并论,只是不知妾身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一睹王妃娘娘的舞姿,也好教妾身开开眼界。”
其他两人也一起觑向赵如曦,等着看她怎么回答。
赵如曦神色温淡的回了句,“这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完,她看向蓁儿,想让她送客,这三人你来我往,话里都暗藏着机锋,让她有些不耐。
蓁儿会意的出声道:“几位夫人,王妃娘娘身子才刚恢复不久,还需调养,等王妃身子完全复原,再请几位夫人过来一叙。”
闻言,三人相觑一眼,知她这是要下逐客令了,三人也不好多留,起身朝赵如曦福了个身告退,“那妾身不打扰王妃休息了。”
赵如曦轻轻的点点头,今早接见第一拨姬妾时,她还会客气的起身送客,但蓁儿提醒她,她是王妃,她们只是姬妾,依尊卑之分,她无需亲自相送。
因此第二拨姬妾来请安离开时,她便摆出王妃的威仪,矜持的端坐着不动。待雪夫人她们一走,赵如嗪便交代蓁儿她们,“要是再有人来请安,就说我身子不适,让她们回去。”然而她话才刚说完,便又有人上门了。
“心梦请安来迟,还望王妃娘娘恕罪。”
低柔的嗓音优雅得仿佛琴音,让赵如曦忍不住回头,想看看说话之人生得什么模样,这一见,她只觉眼前一亮,款款走进来的那名女子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冰肌玉骨、艳媚绝伦,穿着一件浅紫色锦袍,外罩一件白貂斗篷,更显娇娜。
她一见赵如曦便粲然一笑,盈盈福身。“心梦见过王妃娘娘。”
“不用多礼。”赵如曦收回眼神,听见她的自称,再看她的容貌,已猜到她是何人,“你是梦夫人?”
她曾听芙蓉说过,这位梦夫人美艳无双。
虽然先前那位冰夫人也很美,但她的神韵之间却少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不若梦夫人这般光彩夺目,只是梦夫人身量很高,竟比她还高出半个头,依赵如曦目测,她至少有一百七十五公分。
“不敢,王妃唤妾身贱名就好。”
赵如曦朝她轻点螓首,既然客人上门,她也不好立即撵人,便招呼道:“坐吧。”
梦夫人优雅落坐,芙蓉送上热茶,她抿了口茶,含笑说道:“原本妾身前几日便要来拜见王妃娘娘,可不巧妾身犯了些小错,被王爷罚闭门思过十日,直到今日才能踏出房门,这才迟“这么多日。”
听她这么一提,赵如曦想起她先前曾失手打死了一名姬妾的事,芙蓉说她还不只打死过一人,可还真看不出她生得如此貌美娇弱,个性却这般凶残。
听到她把打死人的事轻描淡写说成是小错,赵如曦决定还是少与她打交道为妙,便委婉的表示,“我性好清静,加上身子也不太好,以后不用特地来请安了。”
梦夫人突然握住她的手,相当关心地道:“听说王妃出嫁前就病了,又一路千里迢迢远嫁到静安王府,这一番折腾下来,身子怕是难以消受,莫怪一到王府便人病一场。幸好如今见王妃似已恢复不少,妾身这才放心,想来只要好好将养上一段时日,应就能无碍了。”
“嗯。”赵如曦轻蹙起眉想缩回手,但她握得有点紧,她一时间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儿,梦夫人才放开她的手,朝她欠身请罪,“哎,瞧妾身一时太过关心王妃,竟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无妨。”赵如曝不想招惹这位大美人,只想尽快送走她。
梦夫人笑吟吟道:“妾身就知道王妃是个胸襟宽大的人,王爷能娶得王妃为妻,真是网页之幸。对了,提到王爷,听说王妃的舞艺很出色,就连王爷近日也常来看王妃跳舞。”
见她一样也是为此事而来,赵如曦有些无奈。“我的舞没跳得那么好,王爷只是一时兴起,来坐坐便走了。”接着她又婉转的道:“我有些累了,就不多留你了。”
梦夫人识趣的没再纠缠。“那妾身告退,请王妃好好休息。”
走出大门后,她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
她方才趁机握住王妃的手,实则是在为她号脉,根据脉象,王妃的身子确实被剧毒侵蚀得很严重,怕是撑不了太久……
也许是即将过年,沙浪辰有不少事要忙,接下来几日都未再过来,他的那些姬妾也没再上门,让赵如曦过了几日清静的日子。
很快来到除夕这日,身为王妃,准备年货、扫除布置等杂事都不需要她动手,她很悠哉的往嘴里塞了块罗明茂今日命人再送来的牛轧糖,托着腮坐在窗边,欣赏在漫天风雪中绽放的腊梅。
原本她有意想出去试试让雪花飘落在身上的感觉如何,但蓁儿和琬琬死命拦着她。
知道她们是担心她的身子,她最后只好妥协,改为坐在窗边赏雪。
见劝不走她,怕她受寒,蓁儿拿一件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包得紧紧的,身边还放了个暖炉为她取暖。
芙蓉也沏来一杯热茶让她暖着手心,吃完一块牛轧糖后,她慢条斯理的啜了口热茶,细细品尝着香茶弥漫在口中的甘醇滋味。
身为尊贵的静安王妃,她所喝的茶自然都是最上等的好茶,好喝到入口后,喉中那股回甘还能残留许久,直沁心脾。
想起今晚就是除夕夜,赵如曦回头问道:“对了,芙蓉,王府过年可有什么特别的习俗没有?”
“特别的习俗倒没有,只是除夕这晚王府里所有的姬妾都会聚在一起,与王爷一块吃团圆饭。”
“全部吗?”她实在无法想像几十个姬妾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场景。
“是的。”
“那……我也要吗?”
“您是王妃,自然是要同王爷一块儿。”
赵如曦很想用身子不好为由不去,但想到她舞都能跳了,这个理由八成不能用。
“王妃,三管事求见。”琬琬过来通传。
她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碗琬领着任康过来,他神色恭谨的朝赵如曦行礼,“小的参见王妃娘娘。”
“三管事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赵如曦问。
他躬身禀道:“小的是来传达王爷的话,王爷说今晚将会留宿在王妃这儿,让王妃准备准备。”
“你说王爷今晚要在我这里过夜?!”
闻言,赵如曦吃惊的站起身,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是任康本以为的惊喜,而是惊吓。
“是的。”瞥见她的神情,任康心里虽暗讶,却也没有表露出分毫。
瞟见主子还没从惊愕中回神,蓁儿机伶的出声道:“辛苦三管事跑这一趟,奴婢们会好好准备,迎接王爷的驾临。”
“那小的告退。”任康恭敬的行礼后,退了出去。
赵如曦坐立难安的在屋里来回踱步,思绪一团混乱。沙浪辰今晚留宿在她这里,必是要同她圆房,她该怎么做才能不跟他上床?
见她愁眉苦脸,芙蓉难以理解。“王妃,王爷留宿在这儿是好事,您在愁什么?”
她早已隐隐感觉得出王妃似是不想与王爷太亲近,却无法明白原因何在。
赵如曦幽幽轻叹一声,她没办法告诉她,要她跟一个只比陌生人熟上那么一点的男人上床,令她无法接受。
虽然名义上沙浪辰是她丈夫,可她一想到他那几十个侍妾,她就很难打从心里将他当成丈夫。
她上次便曾想过,万一他真的来,就假装月事来,或是装身子不适,若是他还有一点人性,应该就不会硬来,何况这王府里还有他那么多的小妾,除了她,还有那么多人可以满足他。
总之,今晚就见机行事就是。
第4章(2)
静安王这一脉,百年来皆人丁不旺,代代单传,到这一代,除了沙浪辰,也没有其他的手足弟兄,不过由于他姬妾众多,因此晚宴是设在大厅。
前方的位置摆了两张席位,其余的席位皆依序设在两侧。
数十名姬妾都精心妆扮,务求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仪态,好在今晚博取王爷的目光和怜爱,因此此刻大应上可说个个都千娇百媚、光鲜亮丽。
其中尤以一袭鹅黄色锦衣罗袍的梦夫人与一袭粉色衣装的冰夫人艳冠群芳。
“唉,腰好酸。”刚入席的梦夫人扶着纤腰,低柔的嗓音娇嗔了声。
“你腰扭到啦?”坐在她身旁的雪夫人问了句。
“不是,是王爷昨儿个留宿在我那儿,我这腰才这么酸。”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但语气里流露出来的炫耀之意,没有人听不出来。
雪夫人看不惯她那得意的嘴脸,撇唇道:“前晚王爷也上我那儿去了。”
梦夫人意有所指,“怕是王爷在你那儿没尽兴,昨儿个才会把我折腾成那样。”
“梦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雪夫人不悦的皱起黛眉。
前日王爷上她那儿时,她确实突然腹痛,无法伺候王爷,但被人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让她脸上挂不住。
梦夫人脆笑道:“雪妹妹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王爷怜惜你,舍不得折腾你,所以就来折腾我,听说王爷也很怜惜冰妹妹,所以至今还未曾在冰妹妹那儿留宿过呢。”她话锋一转指向冰夫人。
听出她是在暗讽自己从进门到现在还未能得到王爷的宠幸,冰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脸上却带着柔笑,轻声开口,“妹妹哪能同梦姐姐相比,这府里头谁不知王爷最宠梦姐姐了。只是姐姐也别太劳累过度,要是脸上生了骏纹,那可不好。”她这是在暗讽她年纪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