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是她自己一相情愿的说法,无艳姊姊根本没有答应……
六月二十七,只剩下两个多月了!
她猛地从浴桶里站起身,水哗啦啦的,泻了一地。
「小姐?」春桃一脸错愕。
「我……春桃,我想休息了。」
春桃立即替小姐擦乾身子,穿上衣裳。
「小姐,您脸色不太对,是不是太累了?」她关心的问。
「我没事,你下去吧。」谈西施在床沿坐下。
「春桃把这里整理好就回房……」
「不用了,放着吧,明天再收拾就行了。」出声制止,她无法再等,她想立刻到隔壁去找无艳姊姊问清楚。
「没关系,小姐,收拾这些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春桃笑说。
「春桃,明天再收拾,你也累了一天了,回房休息吧!」谈西施很坚持。
春桃愣了愣,虽然觉得奇怪,不过还是点点头。
「好吧,那春桃回房,小姐您也早点歇息。」
待婢女离去,她立即起身,穿妥衣裳之后,熄掉烛火,又等了一会儿,才悄悄离开寝房,往那道高墙快步走去。
她钻到树丛后头,打开那扇新做的小门,走到隔壁的院子。
无艳姊姊说今晚有客人,不过都这么晚了,客人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钻出树丛,定上回廊,她并不担心会被看见,因为无艳姊姊说她的园子没有经过允许是不会有人擅自闯入的。
远远的看见无艳姊姊房里透出的光线,她一脸欣喜。无艳姊姊回来了。
加快脚步定了过去,经过窗口,里头的谈话却让她脚步停顿了下来。
「表哥,你点我的穴道做什么?」
是无艳姊姊,而且……表哥?
是那个全城最有名的风流浪荡子吗?
无艳姊姊今晚的客人,是她表哥?
「亲爱的无艳表妹,表哥点你的穴道,是为了不让你乱动,这样表哥才能好好的欣赏你、疼爱你啊!」
谈西施浑身一僵,从窗口缝隙望进去,就看见无艳姊姊僵直的坐在床沿,还……还……裸着上半身,一个男人正对无艳姊姊浑圆的胸部上下其手!
那个表哥,在欺负无艳姊姊!
「表哥!解开我的穴道!」
她听见无艳姊姊咬牙切齿的命令,可是那个无耻之徒竟然不肯收手。
「不成不成,无艳表妹过不久就要出阁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表哥不好好的玩玩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无耻!
谈西施听得怒火攻心,偏头四处找寻可以当武器的东西,瞧见了一根如手臂粗的木棍,她立即拾起,接着便冲进房里。
「放开无艳姊姊!」她大喊,举高木棍朝余岳中打了过去。
「西施?」居无言错愕惊喊。见表哥脸上漾着恶作剧的笑容,立即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点他的穴道,因为表哥早就察觉西施的到来!
余岳中轻松闪过谈西施攻击的同时,顺手解开了居无言的穴道,接着飘开战场丈余远。
「啧啧,无艳表妹,有人打断咱们的好事,看来只能到这里结束了,真是可惜,这是最后一次了呢。」
谈西施挡在裸露身躯的居无言身前,怒瞪着下流胚子,一边对身后的居无言道:「无艳姊姊,你还好吧?没事吧?」
「没事。」居无言很想叹气,默默拿起一旁的衣裳穿上。
「你……你还不快滚!」谈西施对余岳申斥责,并威胁地挥动手中的棍棒。
「谈大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谈家现下应该……」余岳中故意没把话说完,不过言下之意在场的人都了解。
谈西施瞬间白了脸。糟糕,被这个无耻的家伙知道了!
「啧啧,表妹啊,你真是太胆大妄为了,你应该知道知府的后台是宰相吧,连宰相你都敢作对,你就不怕连累了咱们两家人吗?」
「你!」谈西施怒瞪着一双美眸,最后一咬牙,「我……我杀你灭口,你这种无耻之徒,杀了你也算替天行道!」
「西施?」居无言深感错愕。
「无艳姊姊,这个人以后一定会拿这件事来威胁你就范,我不能再让你为我牺牲,我……我杀了他,然后我会去投案,这种人……这种无耻之徒,根本死不足惜!」她握紧木棍,绝美的脸上一片决绝。
居无言心中情绪汹涌澎湃。这么柔弱的女子,这么纤细的肩膀,却试图为他扛起一切。
「你打算用那根棍子打死我?」余岳中觉得有趣极了。一直以为是无言单恋着谈西施,没想到谈西施在还不知道无言的性别时,已经对表弟这么的……怎么说呢,奋不顾身。
「就是要打死你这个下三滥!」她高举棍子怒道。
「就算我乖乖不动站着让你打好了,凭你的力气,你想过得打多久、打几百几千次,才打得死我?没杀过人的人,打第一下可以凭着一股冲动,等看到流血了就会犹豫,听到骨头断掉的声音后可不见得还打得下手喔!」余岳中看似好心的提醒。
谈西施知道他说的没错,偏头望见床榻右边柜上放着一把匕首,她想也没想的冲到柜前拿起匕首,愤怒的转身直指向他。
「西施,别这样——」
「无艳姊姊,你别管,我一定……一定……」谈西施抖着唇说,连握刀的双手都在发颤,可是眼底的决心却没有一丝动摇。
「刀子不错,我教你,你最好一刀直接刺进这个地方。」余岳中比着心脏处,故意说着令她害怕的言语,「直接捅进心脏,一刀毙命,要不然你感受了刀子插进肉体里的感觉、刺断骨头的声音,应该也没勇气捅第二刀了,那种感觉会透过你的视觉、听觉,还有手感,让你——」
「表哥!」居无言穿好衣裳,站起身将脸色惨白欲呕的谈西施护到身后,恶狠狠的瞪着表哥。「你玩够了没有?」
「是不怎么过瘾啦,不过既然没得玩了,我还是早一点回去抱老婆吧!」余岳中瞥了一眼在表弟身后探出头来狠瞪着他的谈西施,又故意说:「表妹,改天表哥再来找你玩……等不会有人打扰的时候。」见到谈西施又变了脸,他忍不住轻笑,好心的放过他们,旋身从窗口掠出,消失了踪影。
居无言叹了口气,对表哥的玩性实在没辙,自己被耍弄了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刀子铿锵一声应声掉在地上,谈西施听闻他叹气,低着头不知所措,她把事情搞砸了,让那个无耻之人知道了无艳姊姊暗中帮助谈家,肯定会拿这事儿威胁无艳姊姊就范,是她害了无艳姊姊!
「对不起……」她哽咽的道歉。「对……对不起,无艳姊姊……」
居无言惊讶的转过身来,挑起她的下巴,皱着眉。
「为什么道歉?西施,怎么了?」
「我……他好可恶,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现在……我又让他抓到把柄,他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威胁你就范的!呜呜……对不起……」
「西施,别哭,表哥是闹着玩的。」
「这种事怎么可以闹着玩?他对你……他摸你的……你的……」想到刚刚看见的景象,谈西施又气哭了。
「你看见了?」居无言微微一僵。
「看见了。」她气愤的抹掉眼泪,「他真无耻,竟然……竟然……」
居无言这下真的无言了。
打从居无艳长到该开始发育的年纪时,表哥就一直提议要帮他做一对假乳房,说那是他最精心的杰作,可是他很清楚,表哥想玩弄他的意图高些,所以每次都断然拒绝。
几年前,他刚开始和梁堡主接洽生意时,发现梁堡主派人调查他,他知道那是梁堡主的习惯,并不以为意,不过当梁堡主请他到天抗堡作客时,他就知道,他怀疑他的性别,调查的结果无法完全取得他的信任,他打算亲眼证实。
为避免横生枝节,也为了一劳永逸,他只好接受了表哥的帮助,让表哥帮他把那个做得维妙维肖的假胸部以特殊的黏剂固定在他身上。到了天抗堡,虽然他依照惯例婉拒了婢女的服侍,不过在他要沐浴时,一名婢女「不小心」闯了进来,他也「不小心」的让她瞧见了胸部,果然之后粱堡主便相信了他。
假胸部一次能维持大约三个月左右,因此每三个月,表哥就会来帮他替换新的,因为他将满二十五岁,居无艳即将消失,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西施,别哭了。」瞧她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愧疚,居无言真的很不忍心,愧疚感更甚。
「我不后悔闯进来,无艳姊姊,要不然不知道他还会对你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可是我应该……」谈西施又是一阵哽咽。「我应该……更小心一点,至少也要乔装打扮一下才出现,我真是太鲁莽了……对……对不起……」难过得泣不成声。
「西施……」无奈的叹口气,见她这么伤心内疚,他好心疼,实在无法再隐瞒下去了。「西施,你听我说……」
叮当叮当,一阵响,挂在房门口的铃铛突然摇动了起来。
居无言望向铃铛。这么晚了……
「那是什么?」施西施颇感讶异。
「那是连接到园门口,若仆人有事,就会拉门口的绳子,铃铛就会响起。」居无言解释,「这么晚了,可能有重要的事,西施,你先回去,明天你过来时,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已经知道了。」谈西施黯然垂下眼。
「知道了?」他讶异。
「无艳姊姊要嫁人的事。」
原来……「所以你才跑过来要问我,是吗?」他总算理解为什么她会突然跑来。
钤铛又响,这次急促了些。
「无艳姊姊,你快去吧,我也该回去了。」谈西施强迫自己微笑。「我会想办法……想办法解决你表哥的,无艳姊姊,你绝对不可以为了我牺牲自己!」
「听我说,西施——」
「请你答应我,无艳姊姊。」谈西施哭着打断他。「求求你,请你答应我,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
居无言心疼的为她抹去眼泪。
「好,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让我表哥有可趁之机,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自己去找我表哥想要解决什么,别做傻事,好吗?」
「可是他……」
「答应我。」居无言严肃的说。
「嗯。」她总算点头。
「我送你出去。」
两人走到小门边,谈西施钻过小门,回头望了无艳姊姊一眼。
「如果……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她突然说。
「什么?」她想要当男人?
「如果我是男人,我就可以娶无艳姊姊为妻,就不会让无艳姊姊被其他臭男人给抢走了。」谈西施咬唇,转身奔离。
居无言傻眼,随即脸上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她是喜欢他的!
明日,明日他一定要告诉她真相。
钤铛急促的响着,他关上小门,转身飞快的前去应门。
第6章
流言传来传去,到京城参加婚宴,刚返回府第的季柔柔和居长舜,一听到总管的报告,吓得差点晕倒,只想到儿子曾说过的话——他喜欢「娇小」的!
夫妻俩心慌意乱的回到房里,遣退了仆人,房门才刚关上,季柔柔立即放声哭嚎。
「完了,老爷,这下全完了!」她痛心疾首,「咱们无言……咱们无言他……呜呜呜……真的全完了啦!」
「夫人,别慌,冷静一点!」居长舜嘴里劝她,脸上神情却尽是慌张和焦急。
「你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啊?」季柔柔激动的说。「天啊!无言竟然趁着我们不在家,光明正大的把人给带回家来,这……这……」
「夫人,现在夜深了,无言肯定已经睡下,等明日咱们问清楚,再做打算,传言不可尽信,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可若传言是真的呢?」季柔柔抹了抹眼泪,哽咽地问:「老爷,若真如传言,无言身边有这么一个少年存在,你说该怎么办呢?」
「就……就算有这么一个人,也不能就这样认定无言有断袖之癖,说不得真的只是个随从而已。」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妻子,或是在说服他自己。
「老爷啊!你刚刚没听见总管是怎么说的吗?」她对于丈夫的逃避现实戚到好生气。「总管说两人出双入对、举止亲密啊!」
「可是——」
「再说!」季柔柔打断丈夫的话,厉声质问,「无言为了怕身分曝光,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就连在家,他的得真园没有他的允许,严禁任何人出入,老爷认为这样的无言,会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收个随从在身边吗?」
「那……那……」居长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儿要出阁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儿子要回家的事也传开来了,为求逼真,咱们这次到京城去,还特地为女儿采买了大批嫁妆,结果竟然出了这种事!」抹着眼泪,她依自己对儿子的了解分析,「只剩两个多月了啊!在这种关键时刻,那个少年若不是和无言很亲近,亲近到就算被发现真相也没关系的话,无言不会让他跟在身边的!」
「夫人啊,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毕竟都是猜测,我们想再多也没用,最终仍得找无言问明白啊!」居长舜听了头痛不已揉着额头道。
「问当然是得问个清楚明白,可是老爷,咱们得先做预设呀,想想若传言属实,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无言改邪归正?」
「夫人,若无言跟那少年真有什么……什么事,以无言的个性,我不认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他长叹口气。
想起儿子的性情,季柔柔也跟着泄气了。
「居家一脉单传,当初咱们也是为了保住儿子的命,才会这么做,没想到最后却变成这样,难不成居家的香火就要断送在这一代了吗?」
「夫人,如果故伎重施……」居长舜突然说。
「老爷是要我真的去死是不是?」她横眼瞪了夫君一眼。她当然知道丈夫说的故伎是什么,不就是当初她以死相逼,逼儿子不得在期限未到前恢复男儿身。「我知道了,我死了,老爷就可以再娶年轻的妻,替老爷生儿子,是吗?」
「夫人说这是什么话,我若没了夫人,哪还活得下去,夫人别胡思乱想!」居长舜立即澄清。
「是吗?老爷可别忘了,当初无言答应时说的话,他说我们生下他,给他一条命,既然我以死相逼,他就当作是还我一条命答应了下来,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还说……」
「他还说以后若再为其他事以死相逼的话,他不会管我们要死要活,那是我们的自由。」居长舜叹气接口,「夫人哪,你认为无言真的会不管我们的死活吗?」
「一定会。」季柔柔毫不怀疑。「因为他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真的寻死,而且他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就算咱们真的寻死,他也不会答应咱们的要胁,只会在咱们寻死后把咱们救回来,听清楚,是寻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