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本来也是打算今天见面跟你说的……」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爹的病已经快痊愈了……」
谈西施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他。
「我爹……」为何他会知道爹病了,又快痊愈了?这些日子她几番前去想探望爹爹,都不被通融,无法见上一面。
「府衙里的人,包括知府府邸的侍卫,除了陈知府和陈孰、郭遥之外,几乎都让表哥疏通过了,你爹在牢里他们会照顾,也偷偷请了大夫帮你爹看诊,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马上回报给表哥,像刚刚的事,也是表哥接获密报才及时赶过来的。我知晓你多次去探望你爹都被拒绝,那是因为陈知府下令,他们不希望通融了你之后,被陈知府发现,横生枝节。」
「我懂、我懂……」谈西施哽咽,不住的点头。只要爹爹平安就好。
「西施,现在状况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接下来只要查到神尾山盗匪的贼窝,早陈知府一步抓到关键人物,手上握有诬陷的罪证之后,就能扳倒陈知府了。」
「可能……这么简单吗?就算抓到那批盗贼,他们会愿意合作吗?」
「这个就更不用操心了,让人合作的办法多得是。」他会让那些盗贼用求的也会求他让他们合作。
她声音微梗,「可……还有一个朱厉……」
「别担心。」居无言将他之前分析给表哥听的,再次分析给她知道。「到时候朱厉撇清关系都来不及了,不可能会为陈知府出头的。」
谈西施听了,怔怔的望着他。
「为什么你表哥会……」一顿,觉得这个问题好多余。「是你请你表哥帮忙的?」当然是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胸口紧绷着,不知道此时的她该如何反应,她真的不知道……
居无言淡淡一笑,没有说明是他动脑又花了大钱,因为他不是要利用这件事软化她的心。
「西施,我说这件事,不是为了邀功或让你有我在对你施恩的错觉,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心,你爹的事,我们会尽全力帮忙,但是你不要因此觉得自己该原谅我的隐瞒。」
「你不希望我原谅你吗?」谈西施又想哭了。
「我当然希望。」居无言叹气,「但是我希望你是打从心里原谅我,而不是因为任何原因不得不。」
她垂下头,眼泪落下,没入衣裳。
「你是……什么时候请你表哥帮忙的?」
「你爹被带走那天。」
谈西施闭上眼,泪水掉得更凶。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在为她奔波,而且是默默的。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因为你会担心我受连累,而不愿我插手帮忙吧!」
她将头埋在膝上啜泣。他是这么的了解她……
居无言听着她的啜泣,心痛不已。
「西施,我很抱歉一直瞒着你,若非承诺我爹娘绝不会透露,我早在认识你的时候就告诉你了。」
她心里很清楚,没有什么原不原谅,因为她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完全没有。
他是不得已的啊,打两岁开始便是这样的装扮,他要欺的是索命鬼差,而不是……
谈西施突地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惊惶的望向他。
居无言微怔,「怎么了?」
「你刚刚……刚刚是不是说,那个算命的说,满二十五岁之前不得让他人得知你的性别,否则……否则会引来拘魂的鬼差,是不是?」她突然想到这点,惊慌的抓住他的双臂,「这……这是真的吗?」
居无言心头一片柔软,明明因为得知真相受到的冲击尚未平复,却还是为他担心害怕,教他怎能不为她心折。
「他是这么说的,可……」
「天啊!」谈西施慌了。「那你就不该告诉我啊!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当作不知道来得及吗?我……」
「西施,别慌,那只是……」
「我怎么可能不慌?如果你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怎么办?我……你是无艳姊姊,是姑娘,是无艳姊姊!」她扑上前抱住他。「你是居无艳,无艳姊姊,天地神明都听见了,地府阎罗鬼差也听见了,你是无艳姊姊!」
「西施……」居无言柔声轻唤,抬手环抱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谈西施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对不起……」
「嘘,别哭,这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你说什么对不起呢?该道歉、该乞求原谅的是我呀!」居无言心疼,却又有些啼笑皆非。
「我没怪你,一点也没有啊!」
「真的吗?」他感到欣喜。
「真的、真的!可……可是如果你因为……」
「不会有事的。」居无言轻轻的推开她,温柔的为她拭去珠泪。「那个算命郎中只是为了糊口,才随口捏造那些说词,在好几年后,表哥因为气不过,有找到那个算命的,发现他刚好在对一对夫妻说同样的说词,只是这次是一个小女娃儿,要当成男孩养。表哥抓住他,逼问他,最后他承认那些都是骗人的。」
「嗄?」谈西施错愕。「可是……你还是……」
「那是因为我爹娘,他们宁可信其有,姨娘也一样,联合起来以死相逼,要我们一定要等到二十五岁。」
「所以……真的不会有事?」她仍不放心的问。
「放心,不会有事的。」
突然一放松谈西施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总算放下心来。
「那,西施,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不怪我?」居无言温柔的挑起她的下巴,柔声问。
「我……你……」她微微红了脸,撇开脸,转过身背对他。所有的知觉都拚命在告诉她,他是男人,他是男人,往常对无艳姊姊那种她以为搞不清楚的奇怪感觉,也因为「他是男人」的认知,全数都清明了起来。
原来那种感觉是喜爱,不是姊妹、朋友间的喜欢,而是那种对恋人的喜欢。
在面对无艳姊姊时,她对自己的感情从没想过往这方面思考,因为女人对女人,不在她所知的范围里,只觉得自己对无艳姊姊的戚觉是特别的,是有别于亲爱的姊妹的。
然而,当无艳姊姊的身分转换成男人时,所有懵懂的戚觉,那一瞬间清晰了起来,竟让她……不知所措。
「西施?」居无言倾身靠近她,在她耳畔轻唤。
「真的,我没怪你。」她垂着头,低低的说:「你也是……不得已的,我只是很……惊讶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不习惯,我不知道该怎么……看你,你是我熟悉的无艳姊姊,可是又不是,我有点无所适从,而且我对你……」谈西施瞬间闭嘴。她差点说漏了嘴,脱口而出自己的感情。
「你对我怎么?」居无言看着她连耳根都泛红,心里忍不住开始期待。她察觉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吗?
「没……没什么啦。」她抬手揪握着衣襟,那之下的心脏卜通卜通跳得又快又重。
「西施,你昨晚说的话算数吗?」居无言突然问,唇边漾着温柔的笑意。
「什么?」她昨晚说了什么?
「你说,如果你是男的,就可以娶我为妻。」他微笑,「记得吗?」
「记……记得……」他问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
「这句话可否引伸为,如果我们两个是一男一女,就可以结为夫妻?」居无言凑近她,低声地问。
轰然一声,谈西施觉得整张脸烧了起来。
「我、我的意思……我不是……」
「西施,你不愿意吗?」居无言轻声地问。「换成我是男的,就不行吗?要不……居无艳毁婚,嫁给小刀好了。」
「你……你在胡说什么呀!」谈西施转过身来瞪他,瞧见他笑得好温柔的表情,她的脸又羞红了。
「总算肯转过来面对我了。」他叹了口气,抬手轻轻的捧着她的脸。「真不怪我?」不放心的再问一次。
她轻轻摇头,「不怪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习惯吧。」
「我了解,我会给你时间,不过,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你听着就好。」
「什么?」
「我爱你。」他轻柔的为她将发丝勾到耳后,「在你第一次爬上墙,掉进我的怀里时,我就爱上你了。」
谈西施讶异,惊喜,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一双美眸瞬间盈上一层泪雾。
「你不用立即给我回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请你把我爱你这件事放在心上,偶尔想起这件事,希望对你试着接受『居无言』的存在有一点帮助——」
谈西施突然再次扑身抱住他,居无言没防备,整个人被扑倒。
她趴在他身上,眼泪掉了下来,可是却笑得好开心。
「我好欢喜,无艳姊姊,因为我也爱你。」
居无言微微一叹,有些无奈苦笑。
「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真的,可是……为何还是无艳姊姊?」
「啊,糟糕,叫错了。」谈西施调皮的吐吐舌。
「你喔!」他失笑。
「所以我不是说,我需要时间才能完全转换过来嘛!」她又不是故意的,叫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啊!更何况他现在还是无艳姊姊的打扮嘛!
「叫我无言。」居无言抬手轻抚她的脸颊,眼神中充满爱意。
她有些羞赧,不过一会儿,红唇轻启——
「无言……」她柔声低唤。
她的语尾,消失在他的唇里。
第8章
余岳中飞身入得真园,走到房门口,发现门只是虚掩着,他挑眉,一眼就从门缝里看见「叠」在地上的两个人正在亲嘴。
啧啧啧!他是知道小刀就是谈西施啦,可是明明是个少年装扮,无言怎么还能吻得这么忘我呢?
莫非……真有那么一点断袖癖好不成?
眼看无言的手已经开始往谈西施身上放了,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回避,搞不好无言可以趁机摆脱童子之身,可偏偏就是不行,现下有正事要谈哪!
好吧,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做一个棒打鸳鸯的坏蛋吧!
他伸出一指轻轻推开房门,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发现吻得忘我的两人完全没有发现,忍不住摇摇头。
「咳!」不得已,他只好轻咳一声,看见两人动作一顿,浑身僵直,他就忍不住想笑。
下一瞬间,谈西施惊地撑手扣起上半身,偏头便看见斜靠在房门口的余岳中,一张脸涨红,连刻意抹黑的肤色都无法遮掩。
「抱歉,我很不想打扰两位亲热,棒打鸳鸯向来不是我的作风,不过我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小刀小公子见谅。」他调侃地说,举步走进房里。
「表哥。」居无言脸上也浮现一抹微红,无奈的唤道。
他从地上爬起身,伸手将谈西施扶起,让她在桌旁坐下,才坐在她旁边。
谈西施红着一张脸,如果可以,她很想逃走,要不乾脆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也成。偏偏她只能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别介意,表哥只是爱开玩笑,你若在意,将来可在意不完,习惯就好。」居无言轻声安慰。「像我,早就习惯了。」
余岳中失笑,「讲得好像我有多恶劣似的。」
「表哥觉得自己不恶劣吗?」他斜睨他一眼。
「是不恶劣啊!我可是个太好人呢。」余岳中呵呵笑说。
「你瞧,就是这样。」居无言对西施道:「像这种脸皮,我们怎么在意得完,所以还是早些习惯比较好。」
谈西施笑了,「你们感情真好。」
「呵呵,小刀公子真是明眼人,我很疼爱无艳表妹的。」
「行了,言归正传吧!」居无言出声制他再闲聊无关紧要的事,「表哥,那些人呢?」
「呵呵,陈孰和郭遥我将他们送进戏春楼了。」
戏春楼是洛阳城最大、最高级的妓院,去那儿可以说是去撒银子的,过去余岳中可是戏春楼里首屈一指,贵客中的贵客呢。
「咦?」居无言诧异,「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在那种地方才好啊,我还从知府府邸的库房借了些白银,先替他们预付了十日的帐,万一事发,陈知府也只会认为是陈孰偷他的银两去戏春楼花用,他们说自己是被囚禁的,也不会有人相信,被囚禁有这么好的待遇,恐怕人人都抢着被囚了。」余岳中笑道。
「可他们就这么听话吗?」
「我封了他们的武功,还有徐嬷嬷,她手上让男人忘我的玩意儿多得是,而且她早就对陈知府老是上戏春楼白嫖之事很忍耐了,所以愿意鼎力相劝,反正她只是开门做生意,惹不上什么麻烦的,当然也有人守着啦,只是……」
「有问题吗?」居无言听出问题,蹙眉。
「是有个小问题。」余岳中轻笑,「咱们动作若不快些,等事情解决之后,那两人可能会成为牡丹花下的风流鬼。」精尽人亡。
「请问……」谈西施犹豫的开口。
「怎么?」居无言立即转头看着她问。
「戏春楼是什么地方啊?」她不耻下问。听起来很像是种花戏春的地方,种很多牡丹花吗?
「哦……」他语塞。
「小刀公子也十六了,改天在下带你去开开眼界如何?」余岳中笑说。
「咦?可以吗?」谈西施很感兴趣。
「不行!」居无言立即制止,瞪向表哥。
「为什么不行?」问的人是余岳中,而谈西施脸上也有同样的疑问。
「表哥!」他低喝。明知道她是西施还故意这么说。
「哎哎,行了行了,你想独占小刀公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怕她一识得女人的好,就不要你了,对不对啊——」
「余公子。」谈西施忍不住打断他。
「是。」余岳中笑答。
「余公子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隔壁的西施?」她疑惑的问,以为他早就知道了,而且她也没在他面前装哑巴呀,可他却还是称她小刀小刀的。
「哎呀,原来小刀就是西施姑娘啊!」他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在下以为无言男女通吃呢,既心系隔壁的西施姑娘,又对小刀公子上下其手……」
「表哥!」居无言羞恼,「我没有对西施上……」上下其手!
谈西施的脸又红了,羞赧地低下头来。
「明明就有,我都看见你把手放在……」
「表哥!」居无言红着脸打断他,「闭嘴!」
「好好好,我知道你们脸皮薄,不说就不说,不过不说并不代表你没做——」
「表哥!」他无奈的再次打断他。
「呵呵,好啦,不开你们玩笑了。」余岳中总算好心的放过他们。「既然小刀是姑娘家,那么就不适合上戏春楼了。」
「为何?」谈西施好奇的问。
「西施,别问了,那不重要——」
「因为戏春楼是妓院,专门让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余岳中抢话。他觉得女人不能无知,这种常识还是要知道比较好啦!尤其他刚刚都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她竟然还不能理解戏春楼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