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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云吟 page 14 作者:杜默雨

  「依依,你真不该啊。」侯夫人亦是叹声连连。

  「夫人,这些首饰全是几位表小姐送我的。」柳依依神色严肃。他们可以赶她走,但不能冤枉她是小偷。

  「我怎会送小丫头这么贵重的首饰?」葛凤姝猛摇侯夫人,哭丧着脸道:「姑姑你看,她不承认偷东西,还赖到我们这边来了。」

  「依依,你快点承认,把钱还出来。」老李管家在旁边殷切地催促着,不胜感慨地道:「夫人是菩萨心肠,我会帮你求情。」

  「我给你的二十两买盐钱呢?」柳依依直视着他。

  「什么买盐钱?」老李惶恐地摇手道:「姑奶奶啊,你可别把赃款赖到我这儿来了。夫人啊,呜!你一定要查明,我可没跟依依同流合污。」

  可恶!可以去唱戏了!二十两银子就这样硬生生被他吞下了。

  几个月来,她在捉襟见肘的侯家当管家不是易事,尤其面对庞大的各项用度,处处都得她费心打理,其中不免得罪他人,或是招来微词,但为了让少爷无后顾之忧,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试图平静自己的语气。「夫人,能不能请你再去找王叔过来,我也请他去买柴火。」

  「老王?」老李赶忙道:「他生病躺在家爬不起来呢,怎有可能赶车去山里买柴火?依依,你就别再逞强了。」

  柳依依气极了,他们全是串谋好的!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去典当饰品,徒然让他们拿来做为入罪的把柄。

  「你们不能这样陷害我!几位小姐为了接近少爷,三天两头送我首饰,托我在少爷面前说好话,我不肯收,她们偏要我——」

  「呜,爹啊!」葛凤姝爆出哭声,好不伤心地道:「我是饱读诗书的千金大小姐,我会做这种笑死人的丢脸事吗!」

  「柳依依,你可真会编故事。」葛政安冷冷地道:「你不承认也就罢了,还敢来诬蔑我女儿,亏她本想待你如姐妹的。」

  「少爷若娶到她这种心机歹毒的女人,算侯家倒了八辈子霉!」

  「吓!」侯夫人惊白了脸,身子摇了又摇,无奈身躯实在是稳如泰山,怎样都倒不下去,还是让身边两个冬瓜也似的仆妇扶牢了。

  葛凤姝瞠大泪眼,一时反应不过来,突然又拔高了嗓音。「哇呜!爹,姑姑,你们听听!是谁歹毒了?一个小丫头竟然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我不想活了!我不如一头撞死,胜过在这儿受辱!呜呜!你们别拉我啊!」

  两个随侍的丫鬟你看我、我看你,赶忙过去拉扯小姐。

  「凤姝,别哭了。」葛政安脸色很坏。「你既然是大小姐,就要有大小姐的端庄样子,拉拉扯扯的像话吗!」

  「呜!」葛凤姝拿手掩住没有眼泪的脸,哭哭啼啼地坐了下来。

  葛政安正色道:「大姐,别说柳依依偷东西了,就她这种不将主子放在眼里的态度,不能留她了。」

  「呼呼……」侯夫人还在拍着心口,实在被依依吓到六神无主了。

  「夫人,依依无罪。」柳依依挺直腰杆,她个头虽小,但绝不能让这些恶人给压下去了。「等少爷回来,自会还依依一个公道。」

  「还等少爷回来?」葛政安嗤之以鼻。「观云年轻,不明是非,宠爱丫鬟也就罢了,还任她胡作非为。大姐,千万留不得了。」

  「小偷是留不得了。观云糊涂,老娘可不能跟着糊涂。」侯夫人猛喝一口茶,顺了气,横眉竖目地道:「来人呀!将她打出去!」

  老李兴致勃勃地问道:「夫人,依照家规,仆人偷窃,须送官府严办,我这就捆她去官府了?」

  葛政安打个手势阻止道:「大姐,我看这种事情传出去,只是徒然让外面笑话观云无知,我当舅舅的自然要爱护我的甥儿,况且他还是我的女婿,我得为他保全颜面。」

  「随便你们去做吧。」侯夫人疲累地抹着脸,唉声叹气地道:「我是招了什么冤孽啊,老头子还躺着半死不活,现在又出了一只狐狸精,吃里扒外,将观云迷得团团转。呜!是该找个师父来消灾祈福了。」

  两个葛政安带来的家丁过来拉柳依依,她这时才惊觉事态严重,自己根本就是被瓮中捉鳖,毫无招架能力地陷入他们所布下的局里。

  死路一条!

  「夫人,依依是冤枉的!」她拚命挣扎。

  「拖出去。」葛政安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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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鞭子狠狠地甩出,划破单薄的衣衫,割裂细嫩的身体肌肤,拉扯出鲜血淋漓的长长伤口。

  柳依依用力咬紧唇瓣,不叫就是不叫,任凭那无情的鞭子打在她身上,她也不愿意在这些恶人面前示弱。

  她的双手被绑起吊在横梁上,全身骨头几乎像是要断裂似地疼痛,挨到鞭子的皮肉更是有如烧灼般地刺痛,随着持续不断的鞭声,她尝到了嘴里的血水甜腥味道。

  「二十下,够了。」葛政安冷冷的声音道:「放她下来。」

  「打完了?」葛凤姝从柴房门外探头进来,一见到浑身血污的柳依依,吓得又缩了回去。

  「凤姝,你进来,今天爹要教你如何做个当家少奶奶。」

  「不是给她一个教训,赶她出去就好了吗?」葛凤姝虽然骄纵,但看到血淋淋的私刑场面,还是不免惊骇得面色发白。

  柳依依趴跌在地上,吃力地扯掉捆缚在手腕上的绳索,想要爬起身,却是爬不起来,只得恨恨地道:「你们……你们好诡计。」

  「呵!你别说我狠心。」葛政安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很冷:「观云要为你卖掉大宅子,还允诺无条件奉送黄河以北的产业给我葛家,说什么也要娶你这个小丫鬟,你若爱惜他,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吧?」

  「是的,我不会。我会在少爷和六小姐谈妥婚事后离去……你们这么急着赶我……冤枉我……」柳依依虚弱得说不下去,不住地喘气。

  「观云都一头热的想悔婚了,还谈什么婚事。我绝不能让我女儿受到这种羞辱。」

  原来是替六小姐出一口气。柳依依只想仰天大笑,再好好痛哭一场。主子有过,奴仆代受惩罚,她竟是替少爷挨了这顿打了。

  不怨少爷,只怨自己贪恋他的柔情,舍不得尽早离开。

  少爷有了这样的岳父,将来又会过上怎样的日子?会不会也跟着学了自私自利、心狠心辣,步上老爷的后尘?

  无论如何,那也是少爷的道路;他要当一个富贵奸商,抑或是左拥右抱的玩乐大老爷,本来就不关她这个小丫鬟的事。

  他对她的感情,将只是一场年少冲动、过往云烟。

  而她对他的感情,六年来的日积月累,却是终身难以磨灭了……

  费了好大的劲,她才坐起身子,一碗黑油油的汤也递到了眼前。

  「喝下。」葛政安命令道。

  「这什么?」她别过头,「我不喝。」

  「你得喝。」葛政安以目示意,一个随从立即扣住她的双手,另一个随从则是扳住她的头,强迫她仰脸张嘴。

  「不……唔。」她极力反抗,无奈身子受制于人,又苦又浓的汤汁便灌入了她口里,她不想吞下,又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她咳个不停,睑上溅满了汤汁,还是被迫吞下了一半,剧咳又牵动身上的伤处,让她浑身颤抖得更厉害。

  「爹,该不会是毒……」葛凤姝害怕地躲在父亲身后。

  「女儿,上天有好生之德,爹不做缺德事。」葛政安轻松笑道:「这是打胎药,我不能让她怀上侯家的孩子,你该明白爹的用心。」

  「我才来了癸水,我没有怀孕!」柳依依猛然抬起头。太过分了,好个不做缺德事的善心老爷,他还要怎样欺凌她呀?!

  「谁知道你肚子有没有孽种,先清干净吧。」

  不择手段,陷害无辜,赶尽杀绝,柳依依脑海浮现少爷谈到老爷害人时的那副悲愤无奈神情,此时此刻,她是深切体会到了。

  「你别怨我,我是为了观云好。」葛政安踱了开去。「你再待下去,只会毁了他,毁了侯家。」

  「我立刻就走。」

  「好,你很懂事。」葛政安丢下一锭银子,咚地在硬石地板发出空洞的声响。「给你做路费。」

  柳依依看也不看银子,奋力站起身,咬紧牙关,不去扶靠墙壁或门板,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出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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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暮低垂,街道漆黑,整排店面皆已打佯,唯独一块百年招牌下仍挂着一盏灯笼,照亮了「程实油坊」四个大字。

  「休息喽!」阿推掩上一片门板,神情愉快,怱然听到身后有异声,一回头,就见到一个孤伶伶的人影。

  「哈,姑娘买油吗?你来得正好,再晚一步就打烊了。」

  「我……」柳依依站在黑暗里,声音沙哑,竟是发不出声音。

  她站在这里好一段时间了,她就要回家去了,可她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她得为爹娘带上宜城特产程实油坊的麻油;本来她也想为妹妹弟弟带上花布、书本、玩具,可是她离开得匆促,除了身上新换的这袭粗布蓝衫裤外,什么也没带。

  原该是衣锦还乡的,如今带走的却是满身伤痕和碎裂的心——唉,或许她该找个地方养伤,不要立刻回去,免得让爹娘见到伤心。

  「姑娘,你还好吗?你脸色不太好。」阿推走到她面前。

  「咳咳。」她只是随意用布扎起伤口,再穿了蓝衫掩盖,几声咳嗽牵扯得伤处都痛起来了。「这……这位大哥,我可以赊油吗?」

  「小姐,有位姑娘要赊油。」阿推朝着门里喊叫,又不解地回头看她。「你要不要先坐下来休息?」

  「不用了。」

  「你要多少油?」一位年轻秀丽的姑娘走到门边,微笑问道:「没有油瓶是吗?那我帮你准备吧。」

  「请问多少钱……咳咳……对不起,我没带钱,下一次……咳咳……」柳依依痛得皱起眉头,双手抱住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姑娘,你怎么了?」那姑娘扶住了她。

  「我……没事,抱歉,我不买了……咳咳……」

  连续的咳嗽不止牵动伤口,还直直扯动她的五脏六腑,突然下腹一阵翻腾绞痛,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爆裂了开来,瞬间,一股热流沿着大腿内侧奔涌而下。

  「好痛……癸水……」她知道扶住她的人是谁,撑不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喜儿姑娘,救……救我……」

  眼前一黑,她坠入了深沉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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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侯观云打了一个冷颤,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回他的院子。

  照往例,他一回来就去见爹娘。爹已能睁眼,身子调养得十分安好;娘仍是拿眼睛瞪他,也不跟他多说一句话,他只好摸摸鼻子走开。

  大家平安就好。他轻逸微笑,这会儿依依会不会拿火盆帮他煨热被子,等他回来安歇了?

  「凤姝,你怎么在这里?」瞧见葛凤姝站在廊下,他十分讶异。

  「观云表哥,总算等到你了。」葛凤姝露出娇美的笑容,嘟嘴抱怨道:「打从听到你回家,我在这儿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你不必在这里等我,只需派人传唤,我自会去客房看你。」他刻意挪开数步,他既已告知三舅不娶凤姝,就应该避嫌。

  进到里头大厅,四个从未见过的艳丽丫鬟正忙着温酒布菜,一见他进来,一个个娇声朝他喊道:「少爷。」

  这种大阵仗迎接他的场面——难道凤姝是来挽回他的?

  「依依呢?」他快步往左侧的睡房走去,掀开帘子,里头空荡幽深,飘散着一股呛鼻的熏香味道,立刻呛得他猛打一个喷嚏。

  「哈啾!哈啾!」他一路打喷嚏,一路往右侧的书房走去,忙着唤道:「依依!依依!我找到师傅……吓!三舅?!」

  葛政安坐在他的大书桌前,正在翻阅他出门前摊在桌上的书。

  三舅来这里做什么?!他的不安急遽攀升,三舅看他的目光太严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屋子完全变了一个样?!

  「一回来就找丫鬟,唉。」葛政安重叹一声,摇头道:「莫怪你爹说你不长进,看来我得好好调教你做大事的本领了。」

  「依依哪儿去了?」他急问道。

  「她偷了你几位表妹的首饰,拿去典当被抓到,人赃俱获,已经让你娘赶出门了。」

  「不可能!」他脑门充血,脱口就喊。

  「她离开后没几天,北边河里浮了一具尸体,老李管家过去看了,应该就是你那位依依姑娘羞愧难当,投河而死。老李已经报官签结,送去乱葬岗埋了。」

  「不可能!」

  侯观云浑身一僵,一阵晕眩袭来,慌忙按住墙壁,稳住自己的身子。

  三舅带着笑容,好似跟他闲话家常,说的却是这种惊心动魄、令他难以置信的言语。依依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就这样死了?!不可能!

  「观云表哥,我爹说的是真的。」葛凤姝过来扶他,语带幽怨地道:「她品行不端,喜欢顺手牵羊,拿了我这支钗子……」

  「这不是你给她的吗?!」他甩开她的手,瞪视她手里的发钗。

  「我……我、我怎会送……」

  「怎么不是?!」侯观云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一股冰冷的寒意由脚底升起,直窜四肢百骸。他既愤怒又痛心,开口就吼道:「还有三表妹的玉镯子、四表妹的珍珠项链、五表妹的珊瑚如意、你的金凤钗……还要我一样样念给你听吗?!」

  「她、她、她早跟你说了?」葛凤姝慌乱地道。

  「你们在我眼底下做什么事,我哪能不知道?!」他用力握紧拳头,忍耐着不挥出去。「依依拿一件,就用帕子包起一件,往我的抽屉扔。我不要,就搁在那儿,现在她一定是拿出来典当贴补家用了。」

  「好,原来她还留有这么一手。」葛政安冷冷地回应。

  「我去找依依!」侯观云好慌,红着眼眶道:「她绝对不会投河!她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骨气,她……」记起她说话的神情,他心头又是揪痛不已。「她不会让自己含冤不白,她一定不会死……」

  「观云,站住!」葛政安喝道。

  「三舅,你们的好诡计!」侯观云愤怒地指向葛凤姝。「为的就是逼我娶她吗?」

  「若你今天谈成了一笔生意,可以任意反悔吗?」

  「是的,是我错了!」侯观云猛拍自己的胸膛。「你还要什么?我全部赔给你!我们当初并没说定婚约,我不能拿我的一生开玩笑!你也不愿见凤姝嫁进来做个怨妇吧?她值得其他有头有脸的名门公子,而不是我这个没落的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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