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小姐脸色微变,小青也不好再说什么,免得情况愈弄愈糟。“是,小姐。”
就在小青离开后,单琵琶的视线又落在大门口的方向,专心想着爹、想着冯大哥,然而那天在澡间的事情也盘旋在她脑海里,身子被看了也不能如何,她只能忍耐。
就怕西门凤霄会跟爹以及冯大哥说,要是如此,爹为了保她名节,肯定会逼她嫁给西门凤霄,这才是她不能忍受的事情。
她绝不嫁给西门凤霄。
中断的心念一下子如涌泉,乱了她的思绪,再也不能集中精神想着该想的人,直到这刻,她才愈来愈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万一……万一西门凤霄真的说了,她该怎么办?
咬住下唇,单琵琶陷入深不见底的困境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拉回她的思绪。抬起眸来,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人,沉重的心情顿时有了宣泄的出口,她灿烂一笑。
“冯大哥!”她真的好高兴见到他,一下子没想太多,双臂便圈住他的腰。“琵琶真的很想你。”
冯定睿揉揉她的脸颊,露出和煦的笑容。“我也是。”
“下次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我一定要随你去。”
“傻丫头,跟着去很累人,你会受不了。”
单琵琶摇了头,坚持地说:“不,再累我也要跟你去。”
只有冯定睿能保护她不受西门凤霄的影响,每回想起他那双似有所图的黑眸,身子便不自觉发冷,西门凤霄绝对不是她能对付的男人,她再也不要与他有所接触。
“明年再说吧。”他怎舍得让她跟着去受苦?“琵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什么事也没有。”说毕,又把脸埋在他胸口里。“爹呢?”
“回来祥龙镇巧遇凤爷,老爷便与凤爷一块走了,是我单独先回来。”
凤爷果然找上爹了……可恨!
“冯大哥,等爹回来,我便嫁给你吧!”
“为……为什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难道……难道你不喜欢我?”
冯定睿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抚道:“我当然喜欢你了,只是为何要那么快?我是希望能给你安定的生活再来娶你。”
“唯有娶我才能给我安定的生活,冯大哥,答应我了吧!”她一定要逃开西门凤霄的束缚,逃开他的眸子,她真的不敢想像嫁给西门凤霄会是如何的日子。
“这……”
殊不知两人相拥的这一幕,竟让迟回的单洪天撞见了,注意到身旁的西门凤霄脸色愀变,他连忙大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成何体统?”
单洪天的声音令他们迅速分开,看见西门凤霄也过来,单琵琶下意识地抓着冯定睿的手,幸好让冯定睿的身体挡住,没被发现。
“老爷!”
“你们两个搂搂抱抱是在做什么?冯管事,琵琶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可以随着她胡来?姑娘的名节最重要,你知不知道?”
“是,定睿明白。”冯定睿转过身面对单洪天的同时,也不得不拉开她的手。
“明白的话就快去吩咐厨子,我待会儿要留凤爷用晚饭。”
“不必了。”简短、冷硬的三个字宛若一把刀,在单琵琶身上砍出了伤痕,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
原本的好心情如今全毁了。
“这怎么可以!凤爷,我还没谢谢你这一个月来照顾我家的琵琶呢!”
“单老爷,不必了,你刚回来,想必还有诸多事情必须处理,还是先‘处理’一下吧,过几天后,我再登门打扰。”他意有所指地表示。
单洪天立刻明白,看了他们一眼频频点头。“是是,凤爷请放心,这件事我会立刻‘处理’妥当,那你慢走。”清楚西门凤霄心意已决,他也无法动摇,只好恭送。
临走前,幽黯的眸光再次扫过单琵琶那张盈满惧怕的脸上,一瞬的痛闪过西门凤霄的眸底。
单琵琶随即满脸诧异。
刚刚,她没看错吧?即使非常不喜欢西门凤霄,她的视线始终落在西门凤霄脸上,也瞧见了那抹几不可察的……痛。
不……不可能!绝对是她错看,像西门凤霄这种毫无真心、不懂体贴的人,怎可能明白痛的感受?肯定是她看错。
“琵琶,你先回房去。”单洪天明白有些要对冯定睿说的话不能让女儿听见,否则以女儿的性子,后果定会难以收拾。
“不要!冯大哥刚回来,我要多陪陪他。爹,你要对冯大哥说什么话,现在也能说。”即使不清楚爹和西门凤霄之间有过什么协定,可她相信对他们绝对没好处,她得保护冯大哥。
“不听爹的话了吗?叫你进去就进去。”
“我不——”
“琵琶,先进房吧,别让老爷生气。”冯定睿哄着她。
在他的软声安抚下,单琵琶终于点头答应。“那待会儿你一定要来找我。”
“会的。”
见两人关系如此密切,单洪天摇了摇头。
为了女儿的幸福,他原本也属意冯定睿成为他的女婿,毕竟这五年来,他的表现是可圈可点,为人正直诚实,女儿又心系于他,若他们成婚,肯定是一对佳偶。无奈……比起冯定睿,他更需要西门凤霄的资金相助,如此才可以扩大茶行的生意。
最终,他仍得拿女儿的婚姻去换得青苑茶行的未来。
“老爷,您请说吧。”
“定睿,聪明如你,想必已经晓得我要说什么了。”
冯定睿不语,更不敢猜。
他爱着琵琶,没想过与她分离会是什么日子,因此他害怕猜测。
“你是值得栽培的好人才,若无意外,我会答应你与琵琶的婚事,然而……如今事情出了变卦,我不得不做出残酷的决定!凤爷他对琵琶也有意思,我也答应他在琵琶满二十的时候,同意他来迎娶琵琶。”
冯定睿终于忍受不住出声反击,“老爷,凤爷是怎样的人,相信您比我清楚,他的名声不太好,在湘春楼另有一名红粉知己,这事情早不是秘密了,难道您认为琵琶嫁给他真能得到幸福?还是说您觉得茶行的一切更胜过小姐的一辈子?”
“放肆!谁准你顶撞我的?”单洪天心知冯定睿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准备将女儿卖了,于是老羞成怒。
“老爷,我不是要顶撞您,而是希望您好好想清楚,茶行的生意固然要延续,可琵琶是您唯一的女儿,若往后她因而过得痛苦万分,尽管茶行的生意蒸蒸日上,您内心真的没有一丝愧疚吗?”
“你这样说我,难道你就能保证给琵琶幸福?”是了,他确实清楚西门凤霄的名声不太好,身旁的女人也没断过,琵琶的性子刚烈,断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共享丈夫,万一因此出事了,他能保得住她吗?
冯定睿一双眼直视单洪天,毫无畏惧,坦坦荡荡地回答:“当然,我爱琵琶,即使不富贵,也绝不让她吃苦,我喜爱她、想照顾她的心意一点也不输给老爷,我会给她幸福!”
那一瞬间,单洪天差点让冯定睿的坚持击倒。
在他坦率的注视下,他深深发现身为爹的他竟然如此混帐,欲拿女儿的终身幸福来换取利益,然而……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聘金两千两黄金,聘礼是要让青苑茶行成为全国最大的茶行。这两样他早收下了,怎能退?怎可退?即使想退也退不成,西门凤霄不是那种会接受失败的男人,既然已经答应的事情若是出了状况,肯定会惹怒他,因此他已无退路。
“冯管事,尽管你说得头头是道,但我是琵琶的爹,还是相信唯有凤爷才能给琵琶幸福,而你最好趁早断了这念头,否则我只好将你赶出去。”单洪天撂下狠话。
“老爷!”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废话,总之,我是不可能答应琵琶嫁给你,如果你还没忘记是谁给你如今的地位,记得打消琵琶非你不嫁的心意。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单洪天头也不回地离开。
冯定睿仍杵在原地。
不仅要他放弃琵琶,更要由他来打消琵琶的心意,这棋走得可真绝。
好半晌后,他才慢步前往单琵琶的房间。
单琵琶早等在屋外的凉亭内,看见冯定睿,欣喜地上前。“冯大哥,没事吧?”
“琵琶……”
这五年来,她的笑颜总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适时出现,成为他的支柱,让他一步一步坚强走下去。这一生,他只爱她一人,更未曾想过会娶她以外的女子,他要的只有她,无奈……似乎有人不喜欢他们在一起,非要他们分开不可。
“怎么了?”
冯定睿忽然一把搂住她,强大的力道仿佛怕会失去她,再也不放开似的。
“冯大哥,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爹对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只想嫁给你,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嫁给西门凤霄那个混蛋!”对西门凤霄,她满腹痛恨。
“琵琶,假如我要你同我走,你可愿意?”
单琵琶抬起小脸迎上冯定睿满是忧郁的眸,晓得他是真心之后,她毅然答应。“琵琶愿随冯大哥离开,无论天涯海角。”
“放得下老爷?”
“这……要不等过几年后我们再回来请罪,相信到时候若我们有了孩子,爹也会看在孙子的份上不会再怪我们了。”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想得可真周到。”
“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怕万一西门凤霄不愿善罢干休,未来的日子将是一场灾难。他一个人苦就算了,绝不让琵琶与他一块受折磨。“让我再想想吧,毕竟私奔是大事,我不希望最后让你跟我受苦。”
“才不会!我相信冯大哥会保护我、照顾我、不让我受苦,反正无论你到哪去,琵琶都跟定你了,你也别想甩开我。”唯有躲在冯定睿的羽翼下,她才能不受西门凤霄的侵扰。
“你真胡来。”
“这不是胡来,是认定你了,我此生只会嫁给你。爹的事情你不必担心,爹最疼我了,相信我去求他,一定会有转圜的余地。”
“琵琶,别去,倘若你去,老爷也会认为是我怂恿,对我印象更差。你先别动作,反正最坏的打算便是我们一同离开。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段时间内尚有其他办法可解,别让事情最后走上绝境。”冯定睿比较成熟,想得也多。
“我都听你的,只要能跟你在一块就好。”
她深深期盼上天不要拆散他们两人,要不她该如何活下去?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这日醒来,单琵琶觉得特别神清气爽。
正巧冯定睿要上街买东西,单琵琶便跟随着他。
“笑得真高兴,怎么了?”
“昨晚作了美梦,梦见我们一起白头偕老啊!”若非冯定睿很介意,即使大庭广众之下又如何,她早靠在他身上了。
“难怪笑得幸福。”他喜欢看她笑,她一笑,他便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不知怎地,最近太平静了,总觉得有些奇怪。”不仅爹不再提起婚事,甚至连西门凤霄也没有上门来制造她的压力,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深感不解。
“这样不好?”无论他想说什么,老爷都不再听了,他也有些不安,怕说出来让琵琶更担心,只能放在心底。
“好是好……只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惧。”她不由得害怕。
冯定睿主动扣住她的手。“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有了他的保证,她才没继续说什么。
买完该买的东西,两人又在街上闲逛,途中看见卖糖葫芦的,冯定睿买了一串给她,甜甜的滋味吃在嘴里,融在心底,单琵琶笑得好不开心。
“你对我最好了。”
“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呢?”在他眼中,琵琶只是个喜欢撒娇、偶尔耍耍小任性的小姐,真正的她十分善良。
“谁知道!应该也有很多姑娘喜欢你吧?”
“可我心底只有你一个。”
单琵琶露出害羞的表情。“真的吗?”
“当然是——”
“少爷?!”一名老者激动的呼唤打断了他们的浓情蜜意。老者缓缓走近他们,看得愈久,表情愈喜悦。“少爷,真的是你,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巧遇你啊!”
“少爷?这位伯伯,你大概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少爷。”他尊敬老人家,却不希望再听他胡言乱语,揽着单琵琶的身子转身便要走开。
“定睿少爷,我是忠伯,难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小时候都是我陪着你上学堂,我还有个与你同年龄的女儿,她叫明春,昨天刚嫁来祥龙镇……定睿少爷,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忠伯还跟着他们不肯走。
“冯大哥,这位老伯似乎真的认识你呢!”当初带着冯大哥来的人说他是孤儿,只有名字,现在无端冒出一名家仆,假如他真是位少爷,他们的问题说不定就能迎刃而解。
“那我怎可能不认识他?”他对以前的事情丝毫没有任何印象,每回试着回想便头痛,因此再也不愿记起。
“定睿少爷,莫非你连老爷、夫人,以及定柔小姐都忘了?”
蓦地,冯定睿终于停下步伐,可仍然没有转身。
定柔……这名字怎么会这么熟?他记得,他好像记得这名字的主人有张爱笑的脸蛋,记得她的年龄就跟琵琶一样,还记得她总会跟在他身后喊他一声……大哥。
“冯大哥,怎么了?”
“琵琶,我看这名老伯暂时不会死心,还是让我赶紧打发他再说,免得节外生枝,你先回去好了。”
“可是……”
“放心,不会有事的,难道我还会对付不了一位老年人吗?你先回去,我才好专心处理他的事情,好吗?”
“好吧,那冯大哥,你要快点回来。”
等单琵琶离开,冯定睿便带着忠伯到客栈。
“少爷,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对不起,我因为出了点事,所以没有过去的记忆。”五年前,他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晓得,是旁人告诉他的,不过有关他的过去,他们便一无所知。“如果不麻烦,不知你愿不愿意从头说起?”他温柔地询问。
“唉,你跟老爷长得真像,假如老爷、夫人还在世的话,看见少爷如此出色,必会觉得欣慰;若定柔小姐也还活着,肯定与刚才那名姑娘一样亭亭玉立……”说到一半,察觉自己似乎离题,忠伯尴尬地笑着,“哎呀,人老了就不中用,老是会说些奇怪的话。少爷,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让忠伯一件一件告诉你,包括老爷、夫人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们怎么死的?”
“是被人害死的……”
假如冯大哥真是少爷,那该有多好!如此一来,他们的婚事肯定就没有问题。
“笑得这么开心,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单琵琶经过房外的凉亭,乍见西门凤霄独坐在那里,她的好心情顿时毁了一半。